更新 · 2020年12月26日

西泠侦探社 by 短寐惊离梦(四部07 – 12)

第七章

也许聚仙谷这个词对凶手有特殊意义,他以为一说出来别人都会明白,但是别人却都不明白。众人闷坐了一会,没有更好的办法,吴邪便带头起身告辞了。他回去会尽量调查聚仙谷的传说,也许在史书中能查出什么线索。不然就只能等凶手再跟他们联系了。这个凶手一直一步步带着他们走,显然是想他们参与他这些变态的游戏,也许他能发现吴邪他们不知道聚仙谷是什么意思,然后就会再做指示。

回家的路上,吴邪显得很累,头靠在车窗边,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闷油瓶轻声安慰说:“我打断了那人的手臂,他现在比较脆弱,应该不敢伤害潘子,因为留潘子做人质对他更有利。”吴邪强笑着点了点头,但他知道事情不一定如此。这个凶手喜怒无常,白瑀的情妇和穆老板都和他有合作关系却都被他以残忍手段杀害,难道潘子就能幸免于难?就算潘子还活着,说不定凶手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打断潘子的手臂泄愤。吴邪不敢再想这件事,只好强迫自己把思维集中在怎么找到凶手这个主题上。

车子慢慢停在了三叔店铺院外。吴邪觉得下车的力气都没有了。伙计先下的车,忽然惊呼了一声。吴邪从车窗往外看,月光下只见店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光线不好看不清楚是谁,只有他手中点燃的烟在黑暗中十分明显。这人一看见伙计就站起来了,问道:“小三爷呢?”

是潘子!这人一站起来,虽然脸仍然看不清楚,但是从身型吴邪一眼就认出是潘子。他和闷油瓶急忙跳下车。潘子见到吴邪,刚要迎上来,忽然发现气氛不对,伙计们都不敢靠近他,不由紧张地问道:“怎么啦?”又一看闷油瓶黑金古刀都拔出来了,吓得不轻,忙问:“这是什么意思?”忽然他又好想明白了什么,忙对吴邪说:“小三爷,我能解释!”

他双手挡在身前,显然手臂没有断。吴邪仔细打量着他说:“你要是真的潘子,回答我三个问题!”

潘子毫不犹豫:“好!随便问!”

吴邪问道:“三叔去西沙是为了找一件什么东西?”

潘子不假思索地答道:“蛇、眉、铜、鱼!”

吴邪又问:“我小时候为什么会中暑去医院?”

潘子嘿嘿笑着说:“那是因为三爷把你栓在院子里,你晒晕了!”

吴邪侧头想了想,又问:“请胖子吃饭他每次都要点什么菜?”

潘子好像看穿了他的诡计,大声笑道:“他每道菜都要点!”

“这个潘子是真的!”吴邪宣布。伙计们大声欢呼,一拥而上把潘子从地上举了起来,抬到店里才放下。

潘子笑骂道:“我没被绑票的折腾死,要被你们折腾死了。”让潘子在屋里好好坐下,吴邪忙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没事吧?”

潘子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别提了,我一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窝囊的事!三天前,你告诉我是穆老板挑起吴家和白家的矛盾以后,我决定去拜访几个熟人,打听打听穆老板最近还有什么动作。我正在路上走呢,忽然觉得后脖子一疼,然后我就看见马路面离我越来越近,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我在一个像监狱一样的小房间里,房间三面是墙,一面是铁栏。不一会,来了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都惊呆了。那人在铁栏外面,不论我做什么动作他都学我!有点像照镜子一样,只不过铁栏外面是一个大活人。那种感觉真的太让人崩溃了。”

潘子叹了口气:“我开始以为,这下坏了,遇到精神病了。后来一想不对,这人装成我的样子肯定是想对小三爷不利。好不容易等他走了,我干掉了看守我的人,这才逃了出来。“说到这里,潘子眼中闪过一丝少见的狠戾,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这种眼神吴邪一生只见过几次,都是当他或三叔受到威胁的时候。”

“我的手机、钥匙都被拿走了,好在裤兜里还给我留了几块零钱。我好容易才找回来,没想到家里半个人都没有,我也没钥匙,早知道前两天砸坏的店门就TM不修了。“潘子无奈地看了吴邪一眼,说道:“没办法我只好在小摊上买了包烟坐在门口等。”

一般店里至少会留一两人看家,全体出动的机会很少,潘子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到家进不来门一定很郁闷。吴邪笑着搓了搓脸,真的不敢相信,刚才还以为潘子生死未卜,现在他真的回来了?好端端地坐在他面前。真的不用担心了吗?这最好别是一场梦。

潘子看了他一会,忽然向前探了探身子无奈地低声说:“小三爷,不是我说你,怨不得三爷不把生意交给你,你看你为了一个伙计,至于吗?还抹眼泪。”

吴邪尴尬地擦着眼睛,嘴硬地说:“少胡说,我为什么要哭?我又没被变态抓去囚禁好几天,回到家进不来门只能在外面喝西北风。”潘子被气得笑了。

潘子也回来了,伙计们这才真正松了口气,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潘子问起他不在这三天发生的事,伙计们争先恐后给他讲述刚刚发生的惊险情节。吴邪也没走,因为他很想知道潘子对整个事件的看法。众人正七嘴八舌地说着,忽然从街上飘进来一个声音:“哑巴,哑巴你在吗?你要在就说句话~~”

听到这个诡异的声音所有人都不由安静了下来。潘子忍不住说:“这是谁呀,声音这么有穿透力。”闷油瓶默然起身,开门一看,一个半夜戴着墨镜的家伙站在院门口,打量着院子里还没收拾好的破砖烂瓦说道:“哟,三爷这儿最近挺热闹啊。”

闷油瓶也没说话,也没请他进来,就站在门口看着他。黑眼镜笑道:“哑巴,我到小三爷那儿没找着你,一猜你就在这儿!走,我跟你商量一件事。”他连续向闷油瓶招手,闷油瓶无动于衷,他又压低了声音道:“倒一个油斗。”

闷油瓶把拒绝的意思浓缩成了三个字:“我没空。”

他说罢就要关门,黑眼镜连忙拦住:“别呀!哑巴!”他冲过来撑住门不让闷油瓶关上,着急地小声说道:“我自己去倒斗已经失手两次了,不知道怎么那么倒霉,每次选好一个斗都被人捷足先登!花儿说我没用把我赶出来了,你看我无家可归,多可怜啊。”

闷油瓶默默看了他一眼,还是要关门。只有吴邪觉得他两人一个推一个拉,他家的店门又要危险,说不定刚修好又得换。黑眼镜又求道:“我觉得肯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要不然我要倒的斗怎么每次去都发现刚刚被人倒过?所以这次我不带别人,就咱俩,多倒些明器回来,小三爷家装修什么的不得需要钱吗。”

闷油瓶忽然问:“你说你倒斗每次都发现刚刚被人倒过?”

黑眼镜点头道:“对呀!已经两次了!”闷油瓶沉默了一阵,似乎在思考,黑眼镜以为有希望,没想到他却转身对吴邪说:“我想起了一件事。”

每次闷油瓶能想起事情一定都很重要,吴邪忙请小哥快说。闷油瓶说:“你还记得不久前我去倒一个斗?”

不久前,闷油瓶决定去倒一个古老而很危险的斗。吴邪看到他收集的资料,发现这个斗不同寻常,忍不住问他大概去多久。闷油瓶如实交代,这个斗规模很大,很不容易倒,如果里面的机关不多,大概要去两个星期;如果里面的机关很复杂,那至少一个月才能破解。吴邪一听要分开一个月,不愿意了,说要不然你带我一起去吧。闷油瓶考虑了一下说,要是带上你估计我们三个月都回不来。吴邪就放弃了。

没想到闷油瓶到达古墓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新挖的盗洞,他顺着这个盗洞下去,发现一路的机关都被破解了,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到达了主墓室。当然上等的明器也都被拿走了,但是闷神倒斗不为名不为利,他拿出相机给墓碑上的铭文咔咔照了几张照片,得到了他要找的信息,顺手捎走几样剩余的明器报销了路费,就直接打道回府了。

从斗里出来的时候他也觉得有点蹊跷,这个古墓一千年都没人动过,怎么几天之内就遭到了两批人光顾。不过他最终还是把事情归于巧合,倒斗这个行业向来就是贼多斗少,许他寻龙点穴,就许别人发丘摸金,偶尔凑到一起也是正常的,所以他基本上没往心里去。回到家里,吴邪一见他只用十天就平安归来,喜出望外,两人还特地出去吃饭庆祝来着。

不过他这一次,加上黑眼镜那两次,三次相同的经历就不可能是巧合了。黑眼镜听了闷油瓶的经历,难以置信地说:“难道有人针对我们两个?”

这个人到底是谁?他竟然能倒黑眼镜和闷油瓶都觉得棘手的大斗,以前怎么一直没听说过?这人既然是个倒斗奇才,那他好好发展自己的事业不就完了,为什么要对黑眼镜和闷油瓶做出挑衅?再说他挑衅黑眼镜可能还能激发一点回应,挑衅闷油瓶这样的人有什么意思,闷油瓶或许正愿意他替他把斗都倒了,他好有更多时间观察天花板。

他们正摸不着头脑,忽然黑眼镜手机响了。“是花儿吗?花儿叫我回家?”他一边念叨一边忙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以后不禁骂了一句:“x的,是谁发这么长的短信?”他看了一眼收件人,对闷油瓶说:“收件人也有你啊,怎么你没收到?”闷油瓶默然。

黑眼镜无奈:“你手机又没开机?”闷油瓶还是没话。吴邪就在旁边,他现在又不想被别人打扰,手机为什么要开机,还费电。

黑眼镜迅速把短信看了一遍,表情越来越精彩。闷油瓶这时也把手机启动了,好和吴邪一起看。

短信来自一个自称“中神通”的人。大致意思是说,他从小苦练,学得一身绝技,出师后本想在倒斗界混出名号。没想他出道以来,一提倒斗人们就知道南瞎北哑,尽管他连续倒了几个大斗人们也不承认他,最崇拜的还是南瞎北哑。于是他决定直接挑战闷油瓶和黑眼镜,结果手段不当,挑战了半天还是没引起他们两人的注意。最终他决定给闷油瓶身边的人制造矛盾,只要吴邪的日子不好过,闷油瓶的日子也好过不了,迫使闷油瓶和他斗智斗勇。

吴邪看完了这个短信感到不可思议地说:“这是真的假的?真的有人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下这么大的圈套,花了好几个月的功夫,卷进去那么多人,就为了和你们争风斗气?这对他有什么实际利益啊?”

黑眼镜笑道:“这世界上有的人思想就是很扭曲的。”

吴邪摇了摇头:“我还是不相信有人为了出风头会这么大费周章。他根本不是小哥对手,一不小心他自己的命就搭进去了。会不会他还有别的企图?”

闷油瓶平静地说道:“不论他有什么企图,结果都一样。“短信最后说,要在聚仙谷和他们一决高下。如果闷油瓶他们不按时赴约,这个自称中神通的人还是会对他们身边的人——吴邪、小花——下手,让他们永无宁日。短信上还写明了聚仙谷的具体位置,是用经纬度表明的。

这个叫中神通的人已经成功冲破了闷油瓶的底线。用来打吴邪的那两支钢镖被闷油瓶从白瑀店里墙上拔了下来,此时正在蓝色帽衫的口袋里,闷油瓶一动就能听到它们互相碰撞轻微作响。闷油瓶想象用黑金古刀给中神通送上最终惩罚,感觉应该像劈粽一样,不会有任何罪恶感。

吴邪担忧地问:“小哥,这会不会又是一个圈套?”

闷油瓶郑重地对他说:“不会有事的。”

黑眼镜忍不住笑了:“什么不会有事,哑巴,这么说你真要去和这个中神通华山论剑?”他举起手机上的地图说道:“看来你还没发现他给的位置在哪,根据经纬度,聚仙谷在沙漠中间!”

吴邪很意外,用手机一查,果然地点竟在新疆。“聚仙谷”这个道教风格的名字,让人听了以为肯定在中原,没想到竟在西域。根据经纬度,聚仙谷正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离最近的城市也至少有两三天的路程。

黑眼镜笑道:“难道你打算一个人,背把刀,就去逛大沙漠?”闷油瓶面不改色,好像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黑眼镜无奈地摇摇头:“哑巴,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从来都不注重团队精神,什么事都想单干。这要是雪山草原,咱俩人去也许就搞定了,但是这是沙漠。你肯定早看出来了,他给的这个地点,虽然在沙漠里,但是受昆仑山脉和天山山脉的拱托,是个藏风聚气的风水宝地,这下面要是没有个皇陵级别的古墓都没天理了。要是你到了地方,发现你需要打十天盗洞,你怎么办?还没进斗你就渴死了。就算你进到斗里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复杂情况,沙漠条件下,稍有耽搁说不定就会送命。”

听说沙漠下竟有皇陵级别的古墓,所有人都不由动容。闷油瓶仍然不动声色,吴邪不由担忧地看向他。

黑眼镜说:“所以去沙漠行动,必须要带足了人手,至少有人帮你分担装备。要照往常,这没什么难的,瞎子我夹喇嘛,不至于没人响应。可是这个中神通偏偏让我一连闯了两个空斗,害得我大失威信,现在连花爷的人都不信我了,恐怕这次我是爱莫能助了。我看最好是你召集你们张家的人,组一小队和你一起去。”

闷油瓶面色渐转阴沉,未置可否。他虽然是张家族长,但是这次闯聚仙谷和张家的利益毫无关系,完全是因为他不能容忍中神通这个疯子威胁到吴邪的安全。为了自私的原因让族人涉入危险,他不知道他能不能下这个决心。再说张家实力不如从前,想短时间内召集一队能进沙漠的人马谈何容易。

吴邪虽然不太了解张家的具体情况,但是他看出黑眼镜的话让小哥为难了,不由对黑眼镜十分不满。他生气地看了黑眼镜一眼,柔声对闷油瓶说:“小哥你需要多少人,我帮你找。”

黑眼镜不由失笑:“小三爷你要夹喇嘛?”他忍不住扫了一眼金刚等人:“你能夹到多少人?”

吴邪冷冷道:“你就说需要多少人吧,三五十人总不成问题。”

黑眼镜笑道:“小三爷口气不小,行,就先计划三十人,你什么时候凑齐了,告诉我一声。”说罢站起身来,笑着看了闷油瓶一眼,推门出去了。

第八章

他走了以后,潘子忍不住紧张地问:“小三爷,你真要夹喇嘛?这可不是件小事,不能不跟三爷商量。”

吴邪暗想还好这两天和三叔失去联系,不然这事肯定要泡汤,对潘子敷衍道:“中神通给了我们时间限制,联系三叔来不及了。”

潘子为难地说:“就算是三爷亲自夹喇嘛,这么大的行动也需要周密策划,即使你以三爷的名义,资金方面店里一时也拿不出雇三十人的钱……”

吴邪忙打断他:“为什么要以三叔的名义?这事和三叔又没关系。钱的事我心里有数,你也不用操心。”

潘子一愣。吴邪做手势让他安心:“你别管了,山人自有妙计。“潘子不信,暗想你不摆出三爷的名号,道上谁TM知道你是谁?看着吴邪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但是转念一想,不以三爷的名义,店里也没那么多钱,估计他夹喇嘛也成不了。这样倒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拖到三爷回来再从长计议。

折腾了一晚,时间已经过了午夜。虽然适才的经历惊心动魄,但是所幸有惊无险,吴邪觉得他们也该休息了。中神通受伤了,今夜多半不会有其他举动,吴邪决定今晚回自己的侦探社好好养精蓄锐。

回到家洗过澡,吴邪爬到床上躺在小哥身边。闷油瓶知道他多半情绪亢奋还睡不着,轻轻抚摸他头顶让他放松。吴邪很配合,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入睡。

夜阑人静,闷油瓶不由感到一丝愧疚。中神通的目标是他,却把吴邪卷了进来。他的责任本来是保护吴邪,但是却让吴邪涉入危险。他正想着,却听吴邪迷迷糊糊地说:“小哥,今晚真谢谢你,要不是你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闷油瓶忍不住把他抱进怀里。连中神通都知道攻击吴邪是伤害他最有效的办法。既然敌人都不把他们分开对待,他要是再和吴邪分彼此岂不是庸人自扰。

第二天一早,吴邪首先找到了白瑀,把去聚仙谷的计划告诉了他,问他想不想加入。不出所料,白瑀立刻拍板答应了。他刚刚坐上当家的交椅,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扬名立万,聚仙谷要真是一个油斗,这是他树立威信的不可多得的机会,哪怕不为了报答吴邪,不为了报复中神通,他也会一口答应。他会带上自己麾下的精英,全力支持吴邪的行动。

然后吴邪又找到了阿宁,对她解释了这次行动,问她想不想参加。阿宁的眼睛立刻亮了。聚仙谷是在倒斗界流传了数百年的传奇,一定能吸引公司的兴趣。吴邪见她坐在办公椅上高兴地转了一圈,有些无奈地问:“去大沙漠那么艰苦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阿宁趴在办公桌上托着腮,笑容灿烂:“这次行动要是成功了,我在公司的地位肯定要升级,以后什么到民间收集玉瓶的烂事可找不上我了。“她看了看吴邪笑着说:“去沙漠的装备你不要自作主张,我肯定能搞到比你好的,算是你给我提供这个消息的谢礼。”

由于是三支人马合并,合适人选太多了,阿宁和白瑀都努力裁员,才把人数控制在每队十人。而吴邪这边,本来他想带上小哥、潘子、黑眼镜就够了,没想到店里的伙计全都闹翻了天。

首先是金刚非要跟着去不可。中神通才是害他被砍的罪魁祸首,此仇不报非君子。再说,他虽然勇武过人,但是因为是外行,从来没倒过斗,因为这个原因在三爷的店里老受不到重用。吴邪不理他,他说他就是步行,也要跟着吴邪的驼队进沙漠。

吴邪指着他的头说:“你看你脑袋上的伤还没拆线,包扎得跟个木乃伊似的,到了斗里,再分不出哪个是你,哪个是粽子。”

杨师傅听了笑了:“这就是为什么小三爷得带上我,我估计他这个伤到了新疆就可以拆线了。再说,你们风餐露宿的不得用的上厨子吗。”

对这个吴邪着实犹豫了一下。深入沙漠,路上免不了野营,要是不想啃压缩饼干,就得靠他、小哥、瞎子或者潘子做饭,想到这种悲惨情况吴邪几乎打退堂鼓,不想去了。

然后小陶子、小李子、小哨子三个也非要去不可,说他们能帮着搬行李、喂骆驼。要说金刚还算孔武有力,就算不懂倒斗至少能充当保镖,而这三个家伙平时就负责打杂扫地,连个一技之长都没有,吴邪扶额,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好意思要求同行。

吴邪好言相劝:“你们别以为倒斗都是发财的机会,这次行动非常危险,沙漠里环境险恶不说,聚仙谷要真是个斗,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机关、粽子。那些东西你们见也没见过,根本应付不了,去了就等于白送命。你们还是好好看家,我回来以后一定有奖励。”

没想道小哨子却说:“小三爷,斗里危险我们知道,他们别人怕死,我们三个却不怕。你可能不知道,小陶子小李子从小是孤儿,小时候沿街讨饭,差点被乞丐头子砍了手脚。我小时候住在继父家里,每天拳打脚踢不说,从来没吃过一顿饱饭,后来我十三岁时候从家里跑了出来。那时候,我们每天都有饿死的危险,没人比我们更了解面临死亡是一种什么感觉。我们为了活下去,什么事都做过,什么事都忍过。我们没上过学,蹲过号子,这辈子估计只能这么混下去了。可是我们有生之年就想做一件精彩的事,这样也算没白活了。小三爷,你就带我们去吧,只要我们能跟你去倒斗,就算死在斗里也毫无怨言。”

吴邪哑口无言,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一套话。小哨子也是摸准了他的脾气,知道小三爷心善,吃软不吃硬,于是净拣可怜的话说。吴邪忍不住看向潘子,想看他是什么态度。潘子却扭过了头去,暗想你看我干吗,你不是觉得你能当老大吗,该你拿主意的时候了。要是三爷在,这帮小子哪敢大放厥词。

吴邪心一横,对小哨子说了句“好言难劝该死鬼”,反正也的确需要有人搬行李照顾牲口,带上他们几个也不嫌多。到了聚仙谷,如果真的太危险,大不了让闷油瓶把他们都捏晕了。

小哨子他们欣喜若狂。三爷在家的时候,哪轮得到他们这几块料下斗,他们永远也没有出头之日。他们也不敢提出要求,因为他们听说有的行家下斗的时候,会用价值不高的伙计去趟雷,甚至当活饵引开斗里的怪物,而吴邪却绝不会这样做。这次去聚仙谷,不管发生什么危险,只要能活着回来,下半辈子就能在其他伙计面前扬眉吐气了。

要出发了,吴邪决定给三叔留下一封信,信上是这么写的:

“亲爱的三叔、三婶,听潘子说和您打通电话了,您那边一切安好,这样我就放心了。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已经去新疆了。知道您一定不同意,所以事先没告诉您。小哥和我一起去,您不用担心。

“店门口出了些小意外,可能得重新装修,我回来一定会处理的。我拜托小卖部的刘大爷天天来帮我遛狗,您回来一定要好好谢谢他。您不在的时候发生了好多事,如果有什么我做的不对的地方……”写到这里吴邪咬着笔头想了想,然后从容写道:“都是潘子叫我干的!”写完了,把信纸折好放进信封里。

阿宁和白瑀的人效率很高,两天之内一切就绪。吴邪只需要准备自己人的衣装和路费,店里现有的流动资金绰绰有余。为了避免引人注意,三队人马在新疆和田集合。吴邪和阿宁事先联系好了当地的旅游团,包租了四十头骆驼。租骆驼的押金把侦探社全部家当都卖了也付不起,还好阿宁轻松搞定了。

他们自己也伪装成旅游团掩人耳目。吴邪找人加急订做了一套印着“西泠旅游社”字样的遮阳帽,全队一人一顶。他和阿宁扮作导游,一人举一面小旗子,像模像样。白瑀手下的人基本都是经验丰富的土夫子,他们知道这次行动的危险,表情比较严肃,不太像旅游的。还好阿宁的人来自天南地北,还有好几名国际友人,情绪比较放松,到处拍照,在小摊上品尝当地特产,有点游客的样子。

租好了骆驼,三队人马在沙漠上集合。前方,浪涛般起伏的沙丘一望无垠。骆驼背上的行李包袱里,不仅有一般旅客携带的干粮和水,更有枪火弹药。烈日当头,人身的斜影在黄沙上反差强烈。衣缝里也开始集满了细沙。沙海里隐藏着一个未知的世界,他们二十九人即将踏进这片沙漠,前方吉凶未卜,不知几人能活着回来,又有几人将永远被黄沙掩埋。

出发之前,白瑀站在手下面前,严肃地说:“这次行动不同往常,我们面对的不仅是一个古墓,更是一个危险的敌人。那晚去穆老板的酒店你们也都在,你们知道我们的对手多么心狠手辣。前方是一个未知数,我们必须准备面对所有可能。如果,因为某种原因,你们和我失去了联系,你们要跟紧小三爷,对他就像对我一样!哪怕他让你们从悬崖边上跳下去,你们也要跳!如果让我知道你们没服从小三爷的话,后果和违反我的命令是一样的!明白了吗?”手下齐齐点头。

另一边,阿宁缓缓在手下面前踱步,在细沙上留下一个个的脚印。她忽然扬起头,对手下微笑着说:“你们当中有的人跟我一起行动过,知道我不是容易害怕的人。”队伍里几人不由鼓掌称赞。阿宁对他们报以笑容,然后继续说:“但是我不得不说,这是我参加过的最危险的行动之一。”她这么一说,众人也不由严肃了起来。阿宁仍保持着微笑,说道:“我相信你们每一个人的能力。但是如果在行动中,你们和我失去了联系,记住,只有一个人能带你们活着回来,那就是——”她伸手一指:“吴邪!”

吴邪这边,气氛同样凝重。

他们一行九人围坐在沙子上,所有人都低着头。

忽然,黑眼镜猛地跳了起来,把手中的两张纸牌重重摔在地上,大喊道:“我不玩了!”他怒指着其余几人控诉道:“你们串通一气,见了我的牌就砸,老往小三爷手里垫牌,这太不公平了!还有你……“他痛心疾首地对闷油瓶说:“哑巴,我一直把你当兄弟,没想到你也和他们同流合污!你,你太让我失望了!”闷油瓶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他。

黑眼镜愤然转身就走,吴邪指着他的背影喊道:“愿赌服输,贴纸条!”他一声令下,小陶子小李子小哨子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两个人抱大腿,一个跳到黑眼镜背上。黑眼镜拖着三个人还走了好几步,最终失去平衡一头栽到在沙堆里。杨师傅笑呵呵地赶上去在他额头上贴了张纸条。

众人准备停当,便跨上骆驼,开始向沙漠中心进发。吴邪的人走在最前面。他们没有向导,全程全靠GPS定位,开始有的人还不由有些紧张,这可是塔克拉玛干,有进无出的沙漠,万一迷路了怎么办。可是他们看见闷油瓶和吴邪在驼队最前方,又不由产生一种奇妙的安全感,好像被这两个年轻人的信念感化了,觉得他们一定能找到目的地。在沙漠中,起初偶尔见到黄沙中露出的动物白骨还觉得十分压抑,但是走了半天以后,单调的风景让他们心情都麻木了。

聚仙谷的位置距和田至少有两天半路程,他们一直走到天黑才安营扎寨。即使是习惯了野外作业的人,面对沙漠的星空也免不了发出由衷地赞美。璀璨的繁星下,众人支起帐篷,点上营火。虽然他们大部分人在此之前从未谋面,但是在荒凉的沙漠中百里之内再无人烟,他们彼此不由感到十分亲近,各自操着南腔北调在营地里聊得十分热闹。

白瑀见到吴邪队里的杨师傅忍不住好笑,说古代皇帝行军都带着御厨,小三爷倒斗也要带专用厨子。笑完了,却还厚着脸皮拿一个饭盒跑到吴邪营里蹭饭。

吃过了晚饭,众人渐渐安静了下来,准备进帐篷休息。沙漠里昼夜温差很大,在外面活动的人此时都穿上了保暖的外衣。闷油瓶静坐在篝火旁,忽听身后响起脚步声,他知道是吴邪,果然不久一条温暖的毯子披在了他肩上。吴邪对他笑笑,坐在在他身边。篝火柔和的光线下,两人都没说话。

头顶星河浩瀚,四周是连绵不尽的沙丘。如果这里只有他两人,吴邪早就一头靠过来,缠着他看星星,问这问那了。可是吴邪似乎也知道,虽然别人都好像忙着自己的事,但是其实他们无时无刻不关注着吴邪的一举一动。虽然闷油瓶和黑眼镜在沙漠生存的经验比吴邪多得多,但是不论出了什么事,他们都找吴邪商量,没人找闷油瓶和黑眼镜。大概是因为他们觉得和闷油瓶、黑眼镜的差距很大,而吴邪是他们一样的普通人,更能理解他们的需要。在危险的环境中,只要吴邪还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他们都没有理由恐慌。

闷油瓶还记得第一次在斗里遇到吴邪,那是吴邪第一次下斗,让粽子追的满处跑,那时他的怂样让人觉得这小子成不了大器。谁知一转眼,他就能自己带队进沙漠了。吴邪的神情很放松,闷油瓶知道那不是伪装,是出于自信。天知道,也许以后他需要吴邪帮助的地方会越来越多,可是他还是私下里希望吴邪不要成长太快。

为了不让他们的关系分散其他队员的注意力,自从到了新疆他们单独说话的机会都很少了。闷油瓶不禁回想起出发的前夕。因为需要早睡,所以下午他们就开始了。因为他们才恋爱不久,吴邪平时会有些腼腆,闷油瓶也不想让他感到不适,所以亲热的时候免不了有些顾忌。可是临走那天,吴邪却显得格外兴奋,可能他想到了这次行动的凶险,不想留下任何遗憾。想到吴邪赤身跨坐在他身上,充满YU4WANG4的眼神,双颊的红晕,紧握他手的力度……那时他竟然完全失控了,除了想把这个人狠狠压在身下,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是吴邪,他的恋人,世界上唯一一个能让他失控,又让他内心充满平安喜乐的人。吴邪偷偷瞟了他一眼,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了目光,他此时也在回忆那晚吗?肉体的和谐印证了灵魂的默契,毫无疑问,他两人携手并肩比各自为政要强大得多。

第九章

那声音断断续续,发音十分古怪,似乎在念诵某种古老的咒语。闷油瓶也听到了,往身后淡淡望了一眼。那声音不像是自然发出来的,附近又没有别人,竟似乎是出自他们的驼队里。

吴邪拉住了他的骆驼,让身后的人一个个从他身边走过。那个声音似乎离他越来越近。不久,吴邪就发现了诡异声音的来源--阿宁的队伍里,一个年轻美国人骑在骆驼上,捧着一本汉语拼音教材正努力朗读:“波、坡、摸、佛……”本来不自然的声音被他念出来显得更加别扭。

也不知道谁告诉他的,学中文要从汉语拼音开始。吴邪默默在他身侧走了一阵,开始他还念的挺好,可是到了“zh,ch,sh,r,z,c,s”他舌头怎么也打不过弯来,气得一把把教材扔了,抱怨道:“Chinese is too hard!”

吴邪一把接住了被他扔掉的书,替他抚平书页,问道:“我有点好奇,昨天在营地我就发现了,你连筷子都不会使,半句中文也不会,估计不是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的类型,到底是为什么跟阿宁来参加这么危险的任务?“

那年轻人没想到吴邪英语说的这么流利,显得有些意外,愣了一下以后说:“就是想见识些不同的东西。”两人并排走了一阵,年轻人又说道:“我在伊拉克打过仗,我们整个排除了我都牺牲了。我哥哥也是军人,在战场上失去了一条腿。他最终是服药过量死去的。如果我留在家里,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所以我决定远走高飞。“他用下巴指了指前方的阿宁:“宁很照顾我们。”

说完了以后,年轻人似乎又对自己的聒噪感到难为情,大概因为语言不通,好几天没人听他说话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对吴邪伸出手:“我叫Lenny,很高兴认识你。”

队伍里有了Lenny热闹了很多。Lenny虽然几乎一句中文都听不懂,但是却不显得有多窘迫,做什么事都不慌不忙,仿佛自带一种看透生死的豁达。阿宁每日早晚对手下分布任务的时候,用中文说完了都需要问他:“刚才的话你听懂了多少?”Lenny每次都一本正经地回答:“一点都没懂,女士。”听不懂他也不着急,只有阿宁着急。

一日无话。晚上安营吃饭的时候,他们偶然说到吴邪用炸药试验剂迫使中神通现出原形。潘子忍不住问道:“小三爷,你怎么会有测验炸药的东西?”

吴邪摆摆手:“那个试验是假的。测验炸药残留物的仪器的确存在,我起初的想法是找一台真的仪器去试那几个人的衣物,但是短时间内找不到,小哥就说可以用假的诈他。那个试剂盒是小哥三十分钟内用一个普通塑料盒做的,很逼真吧!”吴邪笑了几声,然后却好像勾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就是会变颜色的试纸比较难找。我实在没辙了,跑去药店买了十根试孕棒……”

众人愣了一下,随即爆笑。白瑀笑得流出了眼泪:“我说那个变颜色的窗口怎么那么小,几乎是一条线,没想到真是一条线。”

吴邪看了一眼闷油瓶,郁闷地说:“我对小哥说,我平时喜欢做模型,不如我做试剂盒,你去买试孕棒?这人死活不去。”

闷油瓶默默转头看了他一眼,又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

他们还算走运,一路风平浪静,没有遇到意外,第三天下午就到了坐标系统标明的地点。靠近目的地的时候免不了有些紧张,然而到了地方却发现,四周除了茫茫沙漠什么也没有。经纬度精确到秒,即使GPS定位略有误差,也不可能超过一两公里。然而他们登上沙丘四下瞭望,四周只有橘黄色的沙子,稀少的枯木,没有丝毫文明的迹象。

骄阳下,他们牵着骆驼在附近转了两圈,有人在沙子里发现了一块大白石头,材料不像是原地有的,似乎是某种雕像的一部分,已经被腐蚀的不成样子了,但是原貌大概是一个兽头。除了这块石头,附近只有沙子,好像百年之内都没人来过。

因为沙丘是活动的,寻龙点穴也派不上用场。众人一筹莫展,没想到到了旅程的终点是这样的,这会不会是中神通跟他们开的国际玩笑,把他们都骗到大沙漠转两圈,其实这里什么都没有,他的目的是用皮肤癌缓缓杀死他们。小陶子他们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地上,嘟囔说都快晒成柿饼了。

而闷油瓶却根本没怀疑过地点的真实性。这里是世间少有的风水宝地,按黑眼镜的话说,下面要是没有重要陵墓简直没天理了。问题是如何在黄沙下找到古墓。

他独自在沙丘上漫步,走一段路就伸手摸摸地上的沙子。沙子在烈日下晒得滚烫,吴邪忍不住心疼他的手。就这样走走停停,忽然,他在一个沙丘上停下了,把手伸进沙子表层,感觉了一下,然后站起来说:“就是这里。”

吴邪一愣:“小哥,你说我们要找的地方就在这下面?”这个沙丘长得和它的邻居都很像,很不起眼,不知道闷油瓶是怎么做出这个判断的。不过吴邪从来不怀疑闷油瓶的决定,带头拿起铲子,对别人喊了一声:“挖!”

小陶子几人一跃而起,为了体现他们的价值,爬到沙丘上挥舞着铲子努力地挖起土来。别人见了,觉得下面可能真有宝贝,也都不甘落后,纷纷扑上来帮忙。吴邪本来打算以身作则,带头挖沙,用行动证明他对小哥的信任,但是挖了几下就被这些人的气势震慑了。只见沙丘上铁铲翻飞,估计有史以来从来没人对搬运塔克拉玛干的沙子这么执着过。

吴邪本以为他们要拿出愚公移山的魄力来对付这个沙丘,没想到才挖了几下,就突然有人喊道:“下面有东西!”

所有人都赶到他的位置,只见他挖出一个浅浅的沙坑,但是很快就被旁边的沙子填满了,再挖下去,下面看起来还是沙子,但是铲子却触到了硬梆梆的东西。他们用铲子拨开沙子,铲子在硬物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不久就看出来了,下面是石砖建成的穹顶,只不过砖头表面质地和沙子完全一样,上面再盖上一层细沙,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沙丘。吴邪现在明白了,这里有地下建筑,沙子表面的温度一定和别处不同。

他们迅速清开沙子,越来越多的石砖露了出来,只不过这石砖伪装的太巧妙了,连砖缝都经过处理,除了敲上去是硬的,就算摆在眼前看上去也跟沙子没什么两样。他们挖了半天,终于在石头上发现了一个细小的缝隙,沿着缝隙挖掘,渐渐可以看出是一道石门。

这道门开在斜面上,宽度大约十米,表面上没有任何标记。就在他们谨慎地观察这门的几分钟,风吹沙子渐渐盖住了门缝,很快石门就又和其他部位分不出来了。闷油瓶在石门两侧侦查了一遍,启动门上的机关,石门发出了一声闷响,缓缓向里侧敞开了。石门内,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一股凉风从隧道内扑面而来,少量的细沙从门口滑进了隧道里。

面对漆黑的隧道,虽然头顶烈日炎炎,众人心里也不由升起一阵寒意。这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沙漠里竟然有这样的地下建筑,下面一定有更为不可思议的情况。但是箭在弦上,他们除了走下去别无选择。每组人收拾行李,准备轻装进入隧道。

走到这一步,小陶子几人虽然十分紧张,可是却不甘心就此放弃。他们三个连防身的兵刃都没有,只能拿短刀、铲子充数。阿宁队里,有不少人背着半自动步枪,武装到了牙齿,而这种装扮却让白瑀队伍里老派的发丘中郎嗤之以鼻。

小陶子看了阿宁的人羡慕地说:“你看人家这装备,到了斗里遇到什么怪物不都是手到擒来,咱们怎么不能弄两杆枪?”

黑眼镜听了,笑道:“你要枪?”他拔出腰间的手枪,将枪柄递给小陶子:“给你。”

小陶子眼睛都直了,他从来没摸过枪,这把黑色手枪煞气逼人,他下意识伸出手,却不敢接过来。还好吴邪发现的及时,在他手背上狠狠打了一下,把他骂走了。黑眼镜笑着把枪收了起来。吴邪悻悻瞪了他一眼。拿枪给不会用的人,还嫌自己人死得不够快?

众人带好随身物品,闷油瓶打头首先走下了隧道。石门后地下修建着整齐的石阶,现在上面都铺满了细沙。闷油瓶走得很慢,手电的光线不放过隧道里任何一寸地方。黑眼镜忍不住打趣他说:“哑巴你怎么这么谨慎,是因为有小三爷吧?”闷油瓶毫无反应,吴邪也假装没听见。

石阶是缓缓旋转的,走过数十步就转过了一周,从门口射进来的阳光逐渐黯淡,温度也明显降低了,然而他们的灯光打在隧道两侧的墙上却发现别有一番奇景。修建这隧道所用的砖石不知出于何处,上面布满了色彩缤纷的天然纹理,而有的地方却又像水晶般晶莹透彻。为了看得更清楚,吴邪他们把灯光调到了最亮,隧道里灯火通明,石料上的优美纹理在灯光下仿佛万里云霞,让人不禁觉得他们不是走下地宫,而是身处云端。

吴邪他们感叹了一番,继续走下去,不久前方出现了岔路。石阶到此为止,岔路向左右两边延伸,但也是有弧度的,因为两边的弧度看起来相等,让人感觉是一个圆圈的一部分,好像从任何一侧走下去,都能从另一边回来。闷油瓶稍微看了看,觉得两边没什么不同,随便挑了一个方向,先走右边。

他们走了才十几米,地面上就开始出现一些杂物。开始是一些瓶瓶罐罐,杂乱无章地摆在墙边,粗看只能看出年头久远,也看不出什么其他名堂。再走就出现了一批陶俑,造型生动,色彩鲜丽,人物穿唐朝服装,体态丰满,粉饰妖娆。再往前又出现了玉器、古老的书画、甚至金银器皿,很显然,这些都是陪葬品。

队伍里有不少见过世面的土夫子,见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他们早就猜测这里可能是一个古墓,而且根据明器的级别来看,这些大概属于同一批陪葬品,墓主人应该是个达官显贵。可是明器不摆在墓室里,摆在走廊里干嘛?粽子摆摊在搞清仓大甩卖?而且这些明器都价值不菲,竟然就这么随便扔在地上。难道应了聚仙谷的传说,那个送葬队伍升仙之后,陪葬品就这么随意留在原处?

领头的闷油瓶对这些东西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就继续向前走去,聪明人都连忙把唐朝明器放下,紧紧跟在后面。又走了几百米,前方出现了一批风格不同的明器。这批明器也是随便摆在墙边,但是好歹有人给分过类。一个箱子里,是上百个金饼;一面墙上挂着五十多个光洁莹润的玉佩;其它金银玉器不计其数;甚至还有三套完整的金缕衣。

到了这里,哪怕是白瑀带来的老土夫子,也不禁拿起箱子里的金币,痴呆了一样捧在眼前。连对中国文化一窍不通的Lenny都忍不住拿出手机给玉佩拍照,可见古玉的魅力不受文化背景约束。黑眼镜说这里应该有一个皇陵级别的古墓,这些明器的确够皇陵级别,就是还没看见棺椁。吴邪对阿宁说:“一开始答应给你那个汉白玉瓶,后来穆老板死了也没给成,你看这里都是汉朝的东西,你随便挑。”阿宁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捏了捏鼻梁,什么也说不出来。

金刚等人都乐疯了,他们做梦都没梦到过这么多金银财宝,要不是怕给小三爷丢人,早扑上去抢了。问题是他们都是外行,不懂得古董鉴定,虽然觉得金饼一定值钱,但是又觉得玉佩可能更珍贵,一个人只能拿那么多,不知道拿哪样才好。几个人计较了一阵,金刚厚着脸皮凑上来问吴邪:“小三爷,您看这些明器哪样最值钱?”

吴邪板着脸:“你不如等我们活着出来再问。”金刚唯唯诺诺,不敢多言。一旁潘子早已开始把小件精巧的明器塞入口袋,吴邪却视而不见。

金银财宝对闷油瓶来说都是过眼云烟,他唯独只捡起一把古剑拿在手里看了看,就又放了回去。吴邪心中暗暗记下,小哥看上这个物件了,要是能安全回去,一定尽量给他把剑带出去。

刚进这个斗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大多数人一辈子都难得一见的宝藏。虽然心里素质稍微好一点的人此时仍强作镇静,但是宝物给所有人都带来了强烈的冲击,此时他们都不由有些飘飘然的感觉。此后每走一段路,他们就能发现一批新的明器,不仅有中原的文物,也有不少外国的珍宝,象牙柄的弯刀,刻着卷发人头像的水晶酒杯,镶满宝石的金壶……

还有一些文物,风格十分特别,造型古朴,有的地方夸张了人体比例,还有的地方刻画着很多无法理解的符号。连闷油瓶都摸不准这些东西的出处,吴邪猜想有可能和沙漠中消失的楼兰、精绝文化有关。

隧道的弧度没有改变,他们好像在绕一个很大的圆圈,就这样不知不觉走了一个多小时,虽然他们经常停下来观看路旁的明器,但是怎么也走过三公里以上了。正在这时,墓道左边的墙壁忽然中断了,露出一片漆黑的空间。

众人的情绪不由紧张了起来,觉得那些明器只不过是让人放松警惕的幌子,真正的危险在这里。此处,他们一直在绕的大圈切出了一个缺口。缺口的形状近似三角形,深度大概一百米,同时这里的高度也十分可观,至少有十层楼那么高。在靠近圆心的地方可以看见一堵刻满了浮雕的墙,墙的中心似乎是一道石门,两侧各矗立着一排雕龙画凤的石柱。

显然他们的下一站应该是进入石门,但是闷油瓶决定进门之前先把退路侦查透彻。隧道到此并没有结束,他们从石门前走过,前方隧道右侧又出现了墙,他们加快速度走完了环状隧道的另一半,这一侧果然也散放着很多明器,各个朝代都有,几乎是一个跨越千年的西域文化博物馆。

清代的明器最多,光朝珠就发现了蜜蜡、珊瑚、和翡翠所制的三盘。可能因为不受重视,很多清代明器都混放在一起,但是由于有一些注明墓主身份的器具,还是能看出至少有六个不同的墓主。但是他们发现第二道石门以后,感到了新的压力,对这些珍宝的兴趣没有开始那么大了。这一边也走了三公里多,果然他们又回到了通往外界的石阶口。

阿宁找到吴邪,有些茫然地问道:“Super吴,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你说这里会有个古墓,可是这里却好像合并了三十个古墓,这怎么可能?”

白瑀郁闷地说:“我认为我们一进来就中了某中催眠术,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

吴邪微讶:“我一直没发现你是个这么悲观的人。”白瑀摊了摊手。

黑眼镜忍不住凑过来笑道:“我看这事用不着纠结。我们所在的位置是天下无双的风水宝地,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来这个聚仙谷是不是一个古墓,但是建造它的人一定是看中了这里的风水。然而在这附近如果出现了其它墓穴肯定会影响这里的风水,所以维持这里的人,一定是在千百年间把附近建造的古墓全都破坏了。估计他们舍不得扔这些明器,就都搬了进来。”

这番言论令吴邪他们目瞪口呆。为了保持自己墓穴的风水,把附近其它墓穴全部破坏,这也太霸道了吧。虽然吴邪这一代已经不太相信阴宅风水可以决定子孙祸福这一套了,但是聚仙谷的主人要是干了那么多缺德的事,墓穴风水再好又有什么用?他们盗墓至少只偷东西,一般对墓主还是很尊敬的,尤其是尸变的墓主。

但是换一种想法,如果古时的信仰是成立的,阴宅的风水真能决定子孙兴衰,那么聚仙谷的主人大力破坏附近的墓穴,会不会促进了楼兰等古文明的灭亡?这种可能,让人想想就觉得心寒。

第十章

而这个聚仙谷到底是谁建的?在沙漠里建造如此庞大的地宫,所有材料都需要从外地运来,人力物力的消耗,跟埃及金字塔有的比了。这里的主人霸气地吞并了附近所有其它古墓,不可能是朝夕之功,难道历朝历代都有一个力量潜伏在此,像蚁狮一样狩猎在附近建造墓穴的人?

答案只可能在第二道石门里。趁着众人仍精力充沛,他们迅速回到三角形的缺口,准备挑战刻满雕像的石门。

他们站在隧道的边缘,用光力强大的手电向石门照去。石门两侧的墙壁上影影绰绰雕刻着很多动物形态的石像,初看以为是浮雕,仔细看去却发现每一个都是单独的雕塑。这些雕像大多是猛兽猛禽,而且造型逼真,大大小小重叠在一起,老虎背上爬着猴子,蟒蛇头上站着苍鹰,也有蛟龙一类的神话动物,数量大概有一百个以上。

闷油瓶仔细看过了两旁的石柱,和脚下铺满石砖的地面,示意吴邪紧跟在他后面。他缓缓向石门靠近,每一步都走的很轻,其他人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数十把手电的光柱不安地在黑暗的空间内扫动。

他们大概走了一半距离,没有发生什么异常,这时面前墙上的猛兽雕刻能看的更清楚了,上百个栩栩如生的石像一个叠着一个,极具威慑力。这些石雕本身就是价值非凡的艺术品,阿宁带来的老外纷纷忍不住拿出手机拍照,连吴邪都不能免俗偷偷拍了几张。

一人正在拍照,忽然放下相机,愣着说:“刚才那个雕像,好像动了!”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都吓了一跳,进入戒备状态,可是他们原地不动等了一会,石墙那方向一点动静都没有。众人忍不住放松了,笑话照相那人胆子太小,动不动就一惊一乍。那人竭力分辩:“那只豹子的眼睛动了!它原来不是看这个方向的!”可是没人理他。这里光线这么差,虽然数码相机把镜头拉近了,但是看错的可能性也很大。闷油瓶淡淡看了吴邪一眼,什么也没说,可是吴邪却感觉到他又提高了一分警惕。

当他们离石门只有三十多米的时候,闷油瓶突然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所有人全都僵在原地不动,几秒钟后,有人忽然一声惊呼,指向石门上方。一只蹲坐着的石虎,忽然抬了抬巨爪,它脚下一缕细沙随着它的动作从空中洒落。

这些石雕……会动?众人一时难以理解这个现象,闷油瓶早已拔出了古刀,而阿宁的人则都端起了枪。下一秒,整个石墙前面的上百个雕塑忽然都活动了起来,随着一阵簌簌声,雄鹰缓缓展开了翅膀,巨蟒也慢慢吐出了信子。

“快撤!“吴邪回头一声大喝。几次出生入死,让他对危险信号变得非常敏感。这些石兽不知道有多大神通,但是它们数量比吴邪的人多三倍,他们刚进聚仙谷,根本还没进入核心,现在应该保存实力,没必要在这里冒险。隧道口就是个易守难攻的地带,只要能退到那里,枪口朝外,就比在空场里被它们围攻有利的多。

吴邪自己的人倒是听话,潘子、金刚等人一听号召,二话不说就往回跑,白瑀的人也都是久经历练的老土夫子,脚底抹油跑得飞快。但是阿宁带的人则有点不信邪,仗着手中有火器,没把石兽放在眼里,吴邪他们本来是走在前面的,但是很快就从他们身边跑了过去,那些人还端着枪看着石像发愣。

就在吴邪带人迅速撤退的这一瞬间,那重叠的百座石雕如决堤的洪水般向他们扑了过来。刚才还静止不动的石雕,似乎突然唤醒了野兽的灵魂,一个个如猛虎扑食般对吴邪的人展开追击,速度比深山里的野兽有过之无不及。谁能在百米内跑得过老虎、豹子?转瞬间这些石兽就冲到了他们跟前。

闷油瓶在最前面,他一步也没退,双手握刀蓄力等着。冲在最前面的石豹笔直向他跑来,在他几米前后腿用力一蹬,凌空飞扑过来。闷油瓶一矮身,全身的肌肉好像一根绷紧的弦,力量从脚跟传到腰间又凝聚在肩臂,随着身体的转动,刀尖由下斜斜向上,在空中划出一道青光。只听一声巨响,迸开的火花好像夜空的烟火,闷油瓶虽然毫发无伤但身形却也一晃,而更惊人的是那石豹,被闷油瓶的力道打到了一旁,但是在地上滚了一下就又站起来了,虎视眈眈瞪着闷油瓶似乎要再进行一次攻击,身上竟看不出一点伤痕。

除了闷油瓶以外,离石兽最近的就是阿宁的人。一时间枪声大作,而这些人很快骇然发现,子弹打在石兽上只能造成火花飞溅,对石兽造成不了一丝伤害。很快,不少人被踩在石兽的巨爪之下,惨叫声不绝于耳。

吴邪本来已经快跑到隧道了,但是回头看见阿宁的人落难却不能不管。突然,小哨子一声惊叫,一只鹞鹰一般的猛禽突然从空而下,一把抓住他双肩,带着他展翅欲飞。在他旁边的潘子身背猎枪,刚才早已开了好几枪,发现毫无效果,此时没有其它办法,情急之下只好翻身跳到巨鹞背上,以为它可能拖不动两个人的重量。没想到这只鹞鹰似乎不服从物理定律,巨帆一样的翅膀在地面上扫起一阵狂风,背上背着潘子,爪子抓着小哨子,竟然腾空飞起。

潘子发现鹞鹰越飞越高,摇晃的地面使他一阵眼晕,只好双腿紧紧夹住鹞鹰的身子避免摔下来。他想什么东西都得有弱点,便举起猎枪朝鹞鹰眼睛开了一枪,没想到连个白印都没打出来。万般无奈之际,他只好拿枪托狠砸鹞鹰的翅膀。这样虽然对鹞鹰造不成什么伤害,但是冲击的力道影响鹞鹰振动翅膀,鹞鹰无法任意飞翔,从高空逐渐降到两层楼高度。到了这里它可能受不了了,松开爪子把小哨子扔了下来。

小哨子在地上摔了个嘴啃泥,爬都爬不起来了,金刚从旁边奔过来一把把他拉到背上背到了隧道里。潘子在半空正骑虎难下,鹞鹰偶然飞到一根石柱旁边,潘子一咬牙斜着一跃,从鹞鹰背上跳到了石柱上,这才有机会喘了口气。

这边阿宁正后悔没听吴邪的话,错失了逃生的机会。她正掩护着队友向隧道方向撤退,忽然觉得背后一沉,不知什么东西按着她翻倒在地。阿宁倒地后毫不慌乱,一翻身,手中半自动步枪喷出火舌。她面前那个怪物只是被子弹的冲力打得趔趄了几步,站稳身形以后就又扑了上来。

这物能用两条腿站起来,竟是一只石猿。阿宁转身就跑,石猿又把她推倒在地,阿宁刚要举枪,石猿却一把抓住了枪口。石猿双手握着枪身把阿宁压在地上,阿宁拼命把枪往上举,却比不过石猿的力气,通体苍白的石猿张开巨口,獠牙离阿宁的脸就剩几寸距离。

情况紧急,忽然石猿却向后翻仰了过去。阿宁只觉得握枪的手上力道一松,立刻跳了起来,却见是吴邪用一根登山绳在石猿脖子上绕了两圈,把绳子用力向后扯,拉得石猿向后倒去。石猿站稳了以后,放弃了阿宁,把目标转向了吴邪,可是吴邪用绳子牵着它脖子,稍一走动就把它拉得失去平衡,一时这一人一猿僵持不下。

阿宁正想怎么帮忙,忽然头顶飘来一个黑影。抓走小哨子的鹞鹰无声无息地俯冲下来,一把抓住吴邪向上飞去。吴邪只觉得被抓住的肩头疼痛彻骨,双脚都离了地,阿宁对鹞鹰的疯狂扫射也于事无补。

吴邪心念急转,忍痛抬手把登山绳在鹞鹰的爪子上缠了几圈系了个扣。绳索的另一端还缠着石猿的脖子,鹞鹰向上飞的时候被石猿的重量坠了一下。鹞鹰可能也发觉爪子被绑住了,挣扎了一下,吴邪趁机挣脱了利爪,从不高的地方落了下来。

鹞鹰没挣脱绳索,但觉得爪子上仍负有重量,便拖着石猿飞上了天。鹞鹰在空中转弯的时候,石猿被抡了出去,撞到了一根石柱,把石柱顶端都砸坏了。吴邪拉着阿宁狼狈不堪地跑进了隧道。

第十一章

不知什么原因,只要他们退到隧道,这些石兽便不再追过来了,好像它们在意的只是石门前那三角形的空场。这时一半人都退到了隧道里,但是仍有人在空场上与被石兽纠缠,有人负伤了无法行动。Lenny在场中狂喊:“你们走!我掩护!”步枪来不及装子弹,他已经换了好几把枪了,还时不时扔个把手榴弹,最多也只是暂时阻挡石兽的攻势。

闷油瓶仍在混战中,他早已发现硬碰硬不是办法,连黑金古刀都无法对石兽造成伤害。然而这些石兽却也对他无可奈何,它们每次对他发出进攻,都被他闲庭漫步般轻松躲开。闷油瓶一边用不可思议的速度躲开这些石兽的攻击,一边考虑冲破石门的办法。混乱中,如果他发现石兽威胁到其他队员,就会想办法把石兽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让别人有机会逃走。

吴邪发现仍然有人在混战中情况危急,对闷油瓶喊道:“小哥,先让所有人都退到安全地方,我们再想别的办法!”闷油瓶看了一眼他的方向表示听到了。他发现有一人躲在石柱后,好像伤重已经不能行走了,而一只石虎正缓缓向他靠近。那人喘息急促,手中拿着一把枪,但枪口却对着自己的头。

闷油瓶跳到石虎另一边吸引了它的注意,石虎一转身,对闷油瓶凝视了几秒,然后开始快步向他奔来。几步以后石虎积攒够了向前的冲力,便猛地向他扑了过去,在空中向前伸出利爪。没想到,闷油瓶一闪身,在猛虎飞在半空的时候脚尖在它腹下轻轻一点,石虎向前飞扑的力道竟完全改变了,后半身忽然向上飞起,整个虎在空中难看地翻了个身,最后居然屁股朝前,后背着地狠狠砸在数米之外。

吴邪早已做好了准备,趁这机会带着金刚从隧道跑出来,把伤员放在金刚背上,吴邪掩护着跑回隧道。Lenny和阿宁很快学会了这个办法,加上白瑀和他队里功夫过硬的两人,组成了几队,陆续把所有困住的人都安全送回了隧道。

从石兽苏醒到战斗结束,一共也不到二十分钟,而几乎所有人都累得瘫倒在隧道的地下。查点伤员,吴邪这边只有小哨子摔得比较惨,暂时无法走动了。阿宁这边损失比较大,五个人都负伤不能继续前行。白瑀那队也有一人因伤退出。不幸中的万幸,所有人的伤势都不致命,队医处理了伤口,说只要休息两日,回程的时候再去医院检查就没问题了。

吴邪把小陶子小李子召集起来严肃地说:“这里的状况超出了你们能应付的范围,你们不能继续跟着了,看着小哨子在洞口养伤,好好照顾我们的装备和骆驼,我们回程还要靠它们。“小陶子小李子也发觉聚仙谷的难度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段位,而这一次的奇遇已经够他们一辈子谈资了,便郑重答应了。

杨师傅揽着两个伙计的肩膀笑眯眯地说:“小三爷别担心,有我老杨在,这几个小子不敢惹事。”

吴邪宽心地点了点头,杨师傅老成稳重,的确让他放心不少。杨师傅拿出一个包裹递给吴邪:“这里面有几个昨天烤的馕,还有干果、蜜饯,反正都是好吃的,带在路上慢慢吃。”吴邪又惊又喜,抱着包裹感动地想:杨师傅你真好,以后到哪倒斗都带着你!

于是杨师傅带着三个伙计,陪同另外几名伤员,开始往回走。事后,倒斗界渐渐传出了三个打杂伙计护持小三爷喋血大漠,深入聚仙谷的奇闻,而他们三人的贡献至少被夸大了十倍。

他们休整的这段时间,一直不敢对那些石兽放松警惕。可是石兽似乎对隧道不感兴趣,在石门口游走了一阵,就又慢慢回到它们原来的位置,用原来的姿势,静止不动了,杀人的猛兽慢慢又变成了没有生命的雕塑。整个雕塑群的造型与二十分钟前完全一样,唯一见证适才发生的恶战的只有地上的血迹,和手榴弹炸出的几个大坑。

他们的人数锐减了三分之一,而这些石兽竟然毫发未伤,这不由让人感到沮丧。连闷油瓶也一时想不出攻克石门的方法。虽然他和黑眼镜身法足够快,这些石兽难以近身,但是打开石门需要时间。他去开门的时候,这些石兽要是跳下来,光凭重量就能把他二人压死了,而他们又没有有效的阻挡石兽的方法。

Lenny从没经历过这样不可思议的事,兀自不停地问阿宁:这些石兽为什么会活过来?它们为什么刀枪不入?阿宁也没有答案。Lenny问:用炸药把它们全炸了行不行?阿宁无奈地说:且不说我们带的炸药远远不够,就算够,要把这些石兽炸成灰烬肯定会严重破坏地宫的结构,你想把我们都埋在沙漠里吗?

吴邪偷偷打开杨师傅给的包裹,发现保鲜袋里装着四个大馕,稍微打开封口就能闻见香气扑鼻。里面还有腰果、杏仁、开心果,各种果脯,还有一大包牛肉干。看来杨师傅存着私心,这些好东西藏了一路,到现在才拿出来。吴邪趁别人没注意,把零食放进自己包里,就拿出几个馕跟众人分了。

那几个馕都很大,撕成两半就够吃一顿了。馕烤得又酥又软,上面还有芝麻,咬下去满口生香。吴邪、闷油瓶、潘子、黑眼镜凑在一起,各自捧着半个馕吃。别人看见他们在远处的隧道里扎堆,还以为这四个高手在商议战策,谁知道他们都在啃馕。

吴邪满足地咬了几口馕,忍不住问闷油瓶:“小哥,你觉得那些石兽是怎么启动的?”闷油瓶也认为这是事情的关键。他们只要逃到了隧道里,就好像超过了这些石兽的感知范围,只要能发现这些石兽启动的原理,说不定就能避免它们的攻击。

闷油瓶心里很快有了计较。他本来就不饿,想好了下一步的行动就更没食欲了,可是他发现吴邪似乎饿了,不然平时他吃东西没这么主动。他知道自己要是起来做别的事,吴邪一定没吃完就跟着他跑,于是耐心地慢慢陪着吃。其实刚才他虽然没跟着吴邪一起撤退,但是目光一直没离开吴邪这边,吴邪被鹞鹰抓走那一刻他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但是吴邪很快就自己解决了。吴邪不但临危不惧还能顾全大局,闷油瓶心里充满了又欣慰又心疼的复杂感情。

几人吃完了,闷油瓶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到隧道口都捡了一块伤员换下来的带血的纱布。他把石头包在纱布里,让吴邪用强力的手电照着石门的方向。然后他猛地向石门方向跑了几步,借力把石头扔了出去。虽然百米外的东西也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吴邪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石门两侧,只见石头在一个石兽头上弹了一下就落在了地上,而所有石兽一点反应都没有。

其他人也一直关注着闷油瓶的举动,这时他们也明白他的意图了。无论是真的野兽还是斗里的粽子,很多都是靠嗅觉发现猎物的。Lenny想明白以后,竟然从背包里掏出一只棒球。他刚才也受了点轻伤,此时他用棒球沾了点自己的血,学着闷油瓶的样子跑向石门把棒球扔了出去。这家伙不要命,跑得比闷油瓶还远。棒球砸到石虎头上就弹开了,两秒种后石虎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是也没有追击棒球的迹象。Lenny走回隧道对吴邪说:“我觉得不是嗅觉。”

应该也不是听觉,他们从隧道口对石兽大喊,石兽毫无反应。而刚才石兽活过来的时候,他们其实走得非常安静。也许是温度?他们扔了一根燃烧的木棒,很快否定了这个假设。难道竟然是视觉?

吴邪有点难以想象看似石头做的眼睛竟然能看见东西,但是这些石兽违反常理的地方远不止这一条。为了证明这个假设,他向阿宁借来一盏聚光能力特别强的手电。

一般的手电光力再强,在远距离光线就散了,可是这台特殊的手电,像聚光灯一样,隔着百米,在石门上仍然打出一个整齐的光圈。吴邪举着这台手电,让光圈在石兽前面晃动,看它们有什么反应。

果然,没过多久,那些石兽就对移动的光圈产生了兴趣。它们起初仍然保持原位,但是缓缓把头项都转向这一边,似乎都在观察光圈,石蟒长长的脖子弯了下来,鹞鹰也伸开了翅膀。这些石兽从固定的状态转化到自由活动似乎需要一个过程,不是说变就变。

那只石豹有些艰难地抬起了一只爪,又抬起了另一只爪,缓缓站了起来。它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的光圈,身体半伏了下去,长长的尾巴摇了两摇,忽然向光圈扑了过去。光圈自然是扑不到的,吴邪把手电一转,光圈就跑到了别的地方。石豹本以为扑到猎物了,没想到光圈又跑了,它愣了一下,又冲着光圈扑了上去。吴邪不停晃动手电,石豹就像一只家猫一样追着光圈跑来跑去。

第十二章

光圈虽然对石豹吸引力最大,但是其它的石兽也明显对它很感兴趣,鹞鹰不耐烦地抖了抖翅膀,石猿也抓耳挠腮。吴邪冷不丁关掉了手电,石豹突然愣了,东找西找也搞不清猎物跑哪去了,半天才悻悻地回归原位。

原来这些石兽对能看见的,最好是移动的东西反应最大。而不知什么力量把它们束缚在石门口,反正离石门远的地方它们的感知好像就不管用了。而这却给吴邪他们创造了难题:怎样才能不激活这些石兽而打开石门。

吴邪他们本来还考虑过一种可能。中神通的信上说让他们到聚仙谷找他,那就说明他本人在谷里,理应在这道门之后,那么他又是怎么进去的?难道还有别的入口?可是发现石兽是凭视觉追击猎物以后这就好解释了。中神通要是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完全可以摸黑走过去,石兽在黑暗里应该也看不见他。然而吴邪他们却不能这么做。首先让他们在黑暗中向前摸索一百米他们可能连门都找不着。其次虽然石兽主要是用眼睛辨别目标,可是有人要摸到老虎屁股上也难保不把石兽激活。

潘子抽着烟说:“我听三爷说,过去有人倒斗,遇到了实在对付不了的粽子或者怪物,就放活人进去吸引怪物的注意力,其他人趁机闯关。我当时想,旧社会就是黑暗,这TM太残忍了,但是我觉得眼前这种情况是该用这种手段的时候了。”

吴邪忍不住笑了一声:“依你的意思把小陶子他们叫回来。”

潘子摆摆手:“那几个没出息的这会肯定在狂搬明器,先让他们高兴会。”

这当然是他们二人讲的冷笑话。潘子的意思不说吴邪也明白。这要不是沙漠,他们可以到市场买上二百只活鸡活鸭,用卡车拉进来,够这些石兽扑腾一阵的,可是这茫茫沙漠里,偶尔看见一只蜥蜴就够他们稀罕半天的了。即使他们破釜沉舟,把骆驼牵进来当诱饵,下场只不过是被这些石兽秒杀,根本争取不了多少时间。

可是潘子的话却给了吴邪一个启发。他侧着头想了一阵,心里生出一个模糊的想法。他站起身来招呼Lenny说:“Hey Lenny,借我你手机看看。”

Lenny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把手机给他了。吴邪早就发现,Lenny是个摄影爱好者,走到哪不但喜欢拍照,还喜欢用手机给人摄像。吴邪拿过Lenny的手机,一言不发收进口袋不还他了。Lenny摸不着头脑,只好在他身后跟着。

吴邪在一处清朝陪葬品当中找到了一个檀木匣子,里面装着一套精美的文房四宝。这匣子也精雕细刻,吴邪本打算整套都私人收藏的,但是此时只好割爱了。他把里面的文具拿出来,然后从自己包里掏出侦探必备品——放大镜,在匣子的侧面,用笔按照放大镜的轮廓画了个圈。然后他找人要了把小锯子,慢慢在匣子侧面锯出一个放大镜大小的圆洞,把放大镜的柄去掉,镜片塞在里面正合适。

木匣的一面嵌上了一个放大镜,吴邪把Lenny的手机拿出来,开始播放进沙漠前他录的一段录像,是在和田的市场,好多小贩都向他兜售货品,这美国大兵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连瓜子、干枣什么的都要给特写。不过这熙攘的市场正符合吴邪的要求,他把手机放进木匣里,手机面朝着放大镜,用胶带固定好,盖上匣盖,手机上的热闹场景就由放大镜投射到了墙上。

木匣、手机、凹凸镜,转眼就构成了一个简易的投影仪。虽然投射出来的镜像是倒着的,但是手机上有控制画面方向的设定,可以把影像再正过来。墙壁上的画面虽然有点模糊,但是足可以体现出热闹的市场,各行各业的人忙忙碌碌。

Lenny立刻明白了投影仪的用处,拍着吴邪肩膀赞不绝口。吴邪把木匣递给他:“你去试试?”

Lenny轻蔑地笑了笑,一副接受挑战的表情:“你觉得放哪里比较合适?”

最后还是闷油瓶把匣子接了过来,淡淡地说:“我去。”

吴邪有点紧张地把木匣交给闷油瓶。其实投影仪达到效果,众人顺利进入石门倒是次要的;此时吴邪最希望的是小哥会因此对他刮目相看。闷油瓶接过木匣,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可是吴邪觉得小哥看他的眼神还是比平时更多了一分温柔,心里不由一阵激动。

闷油瓶捧着匣子不慌不忙地向石门走去。根据上次的经验,走到三十米到五十米处雕塑才开始做出反应。他走到大概五十米的地方,打开匣子开始播放录像,但是用手遮着镜片。他又往前走了一段,发现石雕的确开始苏醒了,才把匣子放在地上,镜片冲着墙壁。他艺高人胆大,只往后退了几米,靠在石柱上暗暗观察石雕对录像的反应。

地宫里本身漆黑一片,只有隧道口吴邪他们的几盏灯提供一些微弱的光,而手机亮度调到了最亮,一副色彩鲜明的画面投射在墙壁上,给人强烈的感官刺激。那些石雕刚才就蠢蠢欲动,此时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他们从来没见过蓝天白云,也没见过人声鼎沸的市场,这么多猎物对他们的诱惑太大了,他们努力活动开僵硬的四肢,像潮水般向投影仪的方向奔了过来。而对闷油瓶这个低调站在一边的大活人,它们则兴趣寡寡。

最先抢到投影仪前方的石兽狠狠向幻影扑了上去,结果当然是撞到墙上弹了回来。虽然不知道这些石兽有没有思维,但是它们表现得无法理解投影的概念,看着画面上来回走动的人,就认为他们应该是猎物。这其实也是意料之中,家里养的猫猫狗狗都免不了对电视的画面做出反应,那还是已经习惯了电视的宠物,没见识过投影的野兽肯定理解不了近在眼前的猎物是假的。

这些石兽前仆后继地向墙上的幻影发出攻击,因为石兽数量众多,而投影的画面一共才三米来宽,所以它们全都聚集在一处,即使互相践踏也争先恐后地向幻影扑去。鹞鹰看见画面上和田的蓝天,认为这是个可以让它展翅高飞的地方,伸开双翼像自杀一样一头扎了过去,撞在墙上狼狈地掉了下来。不久,木匣被某个石兽踩翻了,整个画面侧了过来,所有人都好像横着站着,但这也没降低石兽的狂热程度。

直到几分钟后,录像播完了,在短暂的静止画面后,手机屏幕黑了下来,石兽们愣了一会,这才懊恼地四散离开。这时终于有的石兽发现了站在一旁的闷油瓶,闷油瓶不想和它们浪费体力便回到了隧道里。木匣上系着绳子,等石兽都回归静止状态,吴邪慢慢牵动绳子把木匣收了回来。

这个实验显然非常成功,只要投影仪能吸引大部分石兽的注意力,他们就有机会冲进石门。一个投影仪太少了,他们决定多多益善。隧道里可以利用的匣状物很多,但是凹凸镜比较难得,最后他们把好几台望远镜和相机拆了,虽然有点心疼,但总算又凑出了几块镜片。手机方面,谁不幸手机里存有比较长的录像就不得不贡献了手机。有人不由叹息,早知道就不下载盗版电影了,真是报应。

众人一齐动手,一共做出了六个简易投影仪。余下十九人仔细商量好对策,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