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1年1月6日

桃色笔记 by annmiaom(66 – 75.tbc)

66

黑眼镜是个不错的情人,进入解雨臣的身体里后,他还懂得给解雨臣适应的机会。

“宝贝,可以了吗?”在解雨臣耳边浅浅的呵着气,黑眼镜隐忍地问。

“嘶……”倒抽了口气,解雨臣点了点头。

内壁柔软而紧致,灼烫的温度让黑眼镜几乎有融化在解雨臣身体里的错觉。

解雨臣紧紧地抓着床单,咬着下唇,任由那粗大的物件在身体里进进出出。

我一定是疯了……很疼,但也很爽。

人性里那点嗜虐的因子在此刻显露无疑,解雨臣微侧着头,去看黑眼镜。那人的轮廓很深,满族人灰色的眼睛像是不祥的的鸦雀,窃笑着,嘲讽着。

“为什么要戴墨镜?”解雨臣突然问道,没头没尾的。

“戴着比不戴看得清楚。”黑眼镜给出的是一贯的答案。

嘲讽的弧度在嘴角一掠而过,解雨臣不再问。

“好吧。不过你要帮我保守秘密啊……”亲吻着解雨臣的后颈,黑眼镜低低道,“我是棺材仔,我爸也是,我命里不该被生下来,可是我出生了。”黑眼镜伸出一只手,替解雨臣拨了拨黏在额头上的刘海,动作温柔。

“我奶奶是个妓女,生下我爸的时候年纪很大,生下就死了。我爷爷是个混蛋,每天吸鸦片,扔下我爸就跑了。”

黑瞎子的声音很好听,是那种低沉带着磁性的,听起来让人心痒痒的。他用这种声音说着近似凉薄的故事,事不关己的,刻薄冷血的。

“我爸的眼睛就是灰色,身手很好,和我爷爷一样是个混蛋。他和我妈认识了。”嘴角一弯,黑瞎子亲亲解雨臣的发顶,“对了,我妈也是个妓女。棺材仔注定断子绝孙的,可是我妈怀孕了。我爸是她金主,所以她不能把我打掉。”

解雨臣眼角泛着红,黑眼镜说这些话的时候挺进的动作一直没有停,弄得他有点喘不过气。他捕捉到黑眼镜每一个字,直觉的感到这人在说这些故事的时候连一点伤心都没有。真正的,没心没肺……

“不是我妈把我生下来的时候死了,而是我克死了我妈。”黑眼镜吧解雨臣翻了个身,咬解雨臣的锁骨,不太用力,近似调情的那种咬,“宝贝,我的人生那绝对是一个悲剧。我爸妈留给我的唯一遗产就是这双眼睛。不止丑的很,还能看见一些不好的东西。”

解雨臣看见黑瞎子又摘下了墨镜,深色的刘海下是那双灰色的眼睛,微微的泛着蓝。

“你问过我为什么替马老爷子做事,对吧?他看中我这双眼睛—天生阴阳眼,抚养我长大。我一定要还他这个人情。”

灰色的眼睛眯起,一点水色含在眼眶里,潋滟的很,妖艳得很,“宝贝,我是疯子,现在我想拉着你一起疯,可以吗?”

吻住解雨臣的嘴唇,黑眼镜没给解雨臣作答的机会。甜腻的绵延的吻,黑眼镜亲吻解雨臣的鼻尖,“不回答?那我当你默认了。”

那男人沉默地坐在那里,手边是一杯香气袅袅的清茶。男人生的不错,只是表情冷硬,如一块极地冰岩雕刻而成的雕塑,透着不近人情。就在一分钟前,他把掂着有两公斤重账本的账本扔在了前来交账的人的脸上,手劲没收,对方鼻血都流了下来,瞧着挺疼。

“小佛爷既然让我管事,我就会把事情做好,”吐字清晰而又缓慢,男人淡淡道,“小佛爷会和你们念旧情,我不会。”

轻托茶盏,青花缠绕,静默的绽于骨般质地的瓷器上。那深色沉淀的纹饰衬着男人有些苍白的手,竟也是好看的。

“十分的事做九分半,那也是错。”含住盏沿,轻轻地抿了衣扣,男人看向面前留着鼻血的家伙,冷冷道,“这道理,要我教你吗?”

王盟站在张起灵身后,苦笑。这是今天第几个了?被训成这样子,哭的心都有了吧?虽然不信耶稣,但王盟还是偷偷做了个祷告的姿势。愿老板早日回来……

吴邪不在的这几日,正赶上手底下人来交账。张起灵本来就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再加之吴邪不在,心情可说是恶劣的很。训人什么的,这几日早就成了家常便饭。

怕只怕,过犹不及啊……王盟心里默念。

“张起灵你算个什么东西!”一直杵在那儿的人终于忍不住了,一抹鼻血就开骂。

“要不是小佛爷看重你,你以为你能站在这儿拽的二八五万!”

“把小佛爷伺候的挺爽的吧!你也就这点能耐了!小佛爷肏得你怎么样!”

这词儿太难听,听得张起灵微微蹙了眉。修长的执着茶盏的指节微微用力,这人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他怕是会把这茶水泼了他满脸。

王盟也听得难受,上前一步就想给这人一个耳刮子。

“这种事问小哥还不如问我,你说是吧,小哥?”到了语末,那调子微微上扬着,说话人似是笑着的。

“小,小佛爷……”骂人的那人腿当时就软了,颤颤巍巍地有些站不住。

什么都不怕,就怕小佛爷这辨不出喜怒的调子。你听,这调子还带着吴侬软语的甜腻,听着是酥酥的,可是下一秒是不是还是这般和煦,就是天知道了。

看着单薄的青年走进来,身上是浅栗的风衣,松松垮垮地收着腰。

“天气怎的还不还暖啊?”青年走到张起灵身边,就着张起灵的手轻轻抿了口热热的茶。舌尖是红艳的,抵在骨白的瓷上无端的透出一份亲昵。

张起灵有些呆愣,墨色深沉的眸子是略微失焦的样子。站在张起灵旁边,吴邪单手懒懒地撑在张起灵肩上,看向骂人的家伙。

“真想知道?这床上的事我还真不想和不想关的人说道。”眼尾一挑,吴邪看向张起灵:“你说是吧,小哥?”

67

车内。看着是更瘦了一点,本来被喂的收圆的下巴又尖起来,腰上那点软肉也没了,摸着硌手。

“小哥,你别这么看我呀,我紧张。”没心没肺的货一眯眼,阳光灿烂地笑。

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吴邪的脸,张起灵轻声道:“疼吗?”

“不疼,小哥你这么点手劲就想捏疼我啊?爷我……”

“我是说你后背的伤。”

“哎?”吴邪一下愣了,半晌才竖起大拇指:“小哥你这绝对是神技啊!比X光还要靠谱。”

把吴邪的手握在掌心,张起灵沉静道:“你走路的姿势有问题—微佝着背,我不认为吴家的家教会让你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做出这种姿势。”

“其实也没什么啦。”吴邪眯眼笑着,很开心的样子,“十藤条换了我爸的松口,忒值!”

藤条是吴老狗在世的时候留下来的,百年老藤,用油浸了,再在太阳底下暴晒。九浸九晒,那藤子才成了,摸上去又韧又硬。

一藤条抽上去,是决计不见红的,只有一点粉色浮上来。可是挨打的人却是连眼泪都快掉下来。那是暗伤,沤在皮肤底下,最是阴损。

吴一穷要不是气疯了,绝不会动用家法。

张起灵眸色一沉,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吴邪的手,“我们回家。”

“嗯。”

进了家门,吴邪衣服就被扒了下来。风衣还挂在手肘处,衬衫扣子就被解了。吴邪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起灵压在沙发上面,背朝上。

“小哥,你干嘛呢?”背上一凉,然后是温暖的触感,“小,小哥?!”

“让我看看你的伤。”

病态的苍白皮肤上是青紫纵横,一点粉缀在伤痕末梢,那是还未退去的鞭打痕迹。

“疼不疼?”轻轻抚着伤处的手都有些抖,张起灵低声问道。

“嘶——完全不疼啦!小哥你瞎操什么心,我一大老爷们还能被打废吗?”吴邪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别动。”

吴邪立即听话的一动不动,连呼吸都给屏住了。妈的,这什么条件反射啊?两字箴言还是怎的?在心里嘟囔,吴邪又挣扎起来,两条腿瞎扑腾。

湿软的触感从背上传来,又有微凉蹭过敏感的皮肤,浅淡的呼吸轻轻地拂过,痒得很。

“小哥!你干嘛呢!!”吴邪耳尖都红了,恨不得咬这闷油瓶子一口。没有回答,只有若有若无的舔舐水声。

“妈的,这算什么事啊……”吴邪也不挣了,像没有力气一样瘫沙发上。

他似乎可以想象出张起灵伸出舌尖,以一贯的慢条斯理舔弄青紫的伤口。他似乎可以想象张起灵那素来冷面的,一点绯红抵在薄薄的淡唇上,妖得很。他似乎可以想象……想个屁啊!再脑补下去就出事了!

“小哥,你放开我……妈的,你放开我啊……”声音很小,吴邪也不好意思大喊。

“这样不会疼。”有毛茸茸的蹭在自己肩窝,湿软的感觉在后颈游离,吴邪听到张起灵这么说。那嗓子,哑得很。

要说没有被撩起火来那肯定是假的。吴邪埋着头,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这闷油瓶子的嗓子听了多久了?不就哑那么一点吗?激动个什么劲啊?

“小哥,你,你让我转个身。”吴邪小声的说。

压制的力道小了,吴邪蹭着张起灵,翻了个身。仍然处于下方,长长的腿被迫曲起,懒懒的夹在张起灵的腰上。

衬衫,风衣都乱了,细白的肚皮露在外面,那腰细的很。张起灵看见吴邪栗色的额发乱糟糟地耷拉在额头上,有那么一点轻轻地覆在眼睑上,再往下就是那双亮得很的眼睛。

“小哥,回来真的是太好了。”张起灵听见吴邪这么说。

然后就是轻轻的吻,慢慢地磨蹭嘴唇,不时舌尖吐出,勾引般的舔了舔。

张起灵眯起眼,看见吴邪睫毛抖得很,细腻的水色掩在睫毛下。

那是用什么形容词可以形容的?大概是,漂亮吧……

张起灵捧着吴邪的脸,用鼻尖磨蹭吴邪的脸颊,类似于犬类亲热的样子。

眷恋的,不想放手的。这个人这么好,有太多的人想把他从自己手里夺走。

张起灵伸出舌尖,慢慢地舔了舔吴邪的嘴唇。

他一点都不想放手,一点也不。经历十年的打磨,吴邪早就不是那个跟在他身后,看见怪物大呼小叫的青年了。纵然皮相年轻依旧,但内里早就不是了。

吴邪像是一块上好的蓝天暖玉,看着细腻洁净,美好从容,但击之却有金石之声,其音震天!

“小哥,痒……”吴邪小声的说,眼睛都眯成了条缝儿。

嘴角弯了弯,张起灵重重地亲在吴邪的嘴唇上,哑着嗓子道:“还痒吗?”

“不了,嗯……”甜腻的鼻音像是虏获猎物的蛛丝,绵延而又软糯。

小心的顾及吴邪背后的伤口,张起灵双手穿过吴邪的腋下,把吴邪稳稳地拉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沙发很大,所以可以尽情折腾。拖鞋被蹬掉了,吴邪跪在张起灵推荐,双手勾着张起灵脖子。

张起灵圈着吴邪的腰,激烈的亲着吴邪的嘴唇。嘴唇破了,鲜甜的血在纠缠的唇齿间蔓延,如同一种会致人疯狂的毒品。上瘾,而且无可救药。

“嘶——”牵扯到了伤处,吴邪不由痛呼出声。

“我帮你上药。”张起灵干脆的站起来,把吴邪整个抱在臂间。俗称,公主抱。

“小哥你把我放下来啊!”吴邪挣扎,耳尖一点鲜艳的红。额头贴在了一起,入眼的是张起灵深黝的眸子,满满的不容置疑。

“乖。”

吴邪你有胆给我说个不“字”啊!吴邪听见自己的声音:“哦……”

68

国公酒,佐以按摩三阴交穴。吴邪躺张起灵膝盖上,半阖着眸,依稀是惬意的样子。

“小哥,你这手法做个土夫子太可惜了,高级按摩师职对你来说称绝对是手到擒来啊。”

没答话,张起灵手下加了点力,揉了揉足三里。吴邪一下就飙泪花了,用膝盖顶了顶张起灵肚子:“小哥,你这绝对是打击报复啊。”

“汪汪汪!”门外传来狗叫,外加王盟带点哭腔的哀嚎:“老板,救命啊!这狗发疯了!”

吴邪一愣,赤着脚就往外跑,嘴里喊道:“阿墨,乖,别叫了。”

犬吠声立即停了,挠门声倒是响了。一打开门,吴邪就被扑倒了。扑到吴邪的是只黑背,湿哒哒地直往吴邪脸上舔。头颅线条简洁,鼻镜为纯黑色,毛茸茸的尾巴轻轻地扫动着。这是一只非常棒的狗,非常擅长撕咬和嗅闻。

“起来,阿墨,你重死了。”吴邪推了把大狗,大狗非常温顺的后退,极通人性。

“老板,这狗真是要了我亲命啊。”手里提了一个非常之大的塑料袋子,王盟额角全都是汗,“这狗快成精了,一进小区就往这跑,也没人告诉它啊?”

“你知道什么?”摸了摸阿墨的头,顺了把毛。吴邪道,“这是我爷爷训的狗,迷宫里都能闻着水腥气找到路,它吃的肉你带来了吗?”

王盟抹了把汗,举了举手中的袋子道:“老板,这狗吃的是什么肉啊?还要专门从吴二爷那里带。”

“驴肉。”却是张起灵走出来回答道,手里拿了双拖鞋。

“小心着凉。”把拖鞋放在吴邪脚边,张起灵示意吴邪把拖鞋穿上。

“驴肉?”王盟巴啧下嘴,道,“这狗吃的比人好啊。”

吴邪摸摸阿墨,笑道:“它的本事也比人大。”

阿墨对张起灵很有敌意,呜哩呜哩的声音就没停过。王盟一乐,对阿墨说道:“这可是姑爷,狗,你这下搞错了吧。”

吴邪和张起灵同时一愣,阿墨听懂了般的停止了低吠,只是不再看张起灵。王盟腿一软道:“妈的,真成精了。”

闲话扯罢,吴邪拉着阿墨进了屋子,张起灵则是接过了王盟手里的驴肉。

“半年后,你要带着这狗下斗?”张起灵把驴肉放进冰箱里,问道。

“对,这会是我们的一张大王牌。”窝在沙发里,吴邪点头道。

“是我的错,我当时太心急了,我拉进的势力太多了。现在已经是一滩浑水。”吴邪掰着指头数:“我们,解家,马家,老痒。每一方都不好想与,而让哪一家退出都会导致势力失衡,我们现在只能咬牙上了。”

张起灵从厨房走出来,揉了揉吴邪的脑袋,“下了斗,就各凭实力了。”

“对!”吴邪跳起来,一把圈住张起灵的脖子,“小哥在手,天下我有!”呼吸一窒,张起灵无声地弯了弯嘴角。

马老爷子的脸色很差,他看着毒瘾发作的马力狠狠地跺了一下拐杖。

“老爷子,少爷他……”耳娘—马兰扶住马老爷子,低低的问。

“没什么事。”疲惫的挥了挥手,马老爷子看向马兰道,“还是你懂事啊。”

马兰抿了抿唇,勾勒出一个好看的笑。她的年纪不小了,可还是没嫁人。她是马老爷子手下的一柄刀,摸样精致,刀锋常年敛于刀鞘内,光芒不显。

“半年后,就靠你了。”马老爷子看向马兰,目光和蔼,“你一直是很优秀的。”

马兰乖顺的点头,道:“一定会成功。”

解雨臣坐在梳妆台前,手边是一枝做工精美的钗子。妆容初成, 发髻也已挽上,差的就只有鬓角那一抹碎金。涂满丹蔻的指甲修剪得体,解雨臣拈着兰花指,慢慢地将钗子簪在发上。

“兄妹年幼吧姻缘定,青梅竹马到如今。”细声细气地唱,解雨臣冲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个笑,“凤钗成双插云鬓,亲赠一支表心情。”

水袖没收拾好,那长长的袖子拢着他的手,只有那点细白的指尖若有若无的露在外头。那样子,很美。

“吴邪哥哥……”戏词唱罢,解雨臣低低地喊道。

“花儿爷今个儿真漂亮。今天唱的是?”流里流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铡判官》。”解雨臣头也不回的答,“你怎么会来?”

“想你了呗。”黑眼镜走近,照例没个正经。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拨弄金步摇,长长的穗子被细细地理顺了。

黑眼镜笑道:“花儿爷,您这一身真好看。”

“多谢了。“解雨臣站起身,走至幕布旁,静静地站着。两拢月白,半纱粉,一点黛色上眉梢。

世有解语花,凭谁花解语?世有竹马情,凭谁弄伶仃?

解子扬专注地看手里的资料,红色的笔轻轻地圈起他认为重要的部分。

“哦,亲爱的解,你在看什么呢?”安得撸轻盈地从门外溜进来,像一只花枝招展的蝴蝶。他确实花枝招展着,原本素净的白袍上全是颜色诡异的化学试剂痕迹。

“Andrew,你联系到那群家伙没?”解子扬放下手中的资料,问道。

“联系到了,他们好像在亚马逊丛林跟一个私人挖掘计划,马上就会回美国的。”

“他们真的信得过?”

“他们是老牌的雇佣兵!”安得撸夸张地喊起来,“只要你给得起钱,他们会为你做任何事!”

“我们要去的是了不得的地方,你确定他们不会见财起意?”

“当然不会,他们是有专业素养的。”安得撸一屁股坐下来,撩开白大褂侃侃而谈,“他们跟过的计划很多,绝对没有信用问题。更关键的是,他们最看重的其实并不是钱。”

手托在自己下巴,安得撸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们是Leech,是水蛭。他们逐血而居。”

69

半年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至少够吴邪把身体锻炼好,在张起灵的训练计划下练起一点身手。

“小哥,我怎么都觉得这几招像女子防狼术。”

“管用就好。”

今天是2015,7月23日,节气大暑。吴邪夏天就喜欢腻在张起灵身上。这人像个移动冰山,天气再热身上都凉凉的,皮肤贴在一起那叫一个舒服。吴邪躺在沙发上,把头枕在张起灵肩膀上,借那一点凉气。

“舒服?”张起灵把手覆在吴邪额头上,他的手掌也是凉凉的。

“舒服。”吴邪舒服得直眯眼,连屋里进了人都没发现。

“老板,好歹有外人,注意一下啊。”王盟手里牵着狗绳,满头都是汗。

大热天的,牵着一条大狗在街上狂奔绝壁是真绝色。阿墨一被松开就往吴邪身上扑,厚实的爪子踩着吴邪的睡衣,往下狠狠一蹬。

“呼啦”一声,吴邪半个肩头都露出来了,上面是点点红色的痕迹—成年人都懂。

王盟目不忍视地一歪头,说道:“老板,年纪大了,注意肾啊。”

把阿墨抱怀里,大力地揉了把毛,吴邪一撇嘴:“爷我年轻着呢。”

王盟又抹了把汗,道:“老板,这次真的不要我陪你一起去重庆?我是身手差了点,可是在斗外面帮把手,疏通疏通关系还是做得到的。”

“有小花在,还要你干嘛?”吴邪摸阿墨的毛,道,“解家的一向八面玲珑,这个你不用担心。马老爷子的人马到了吗?”吴邪问道。

“到了,不过只有那个马兰,黑瞎子好像也是直接去重庆。”王盟把狗绳放在桌子上道,“那个马兰真是漂亮,完全看不出是奔四的人了。”

“需要我告诉王夫人吗?”

“老板我错了!秀秀小姐那里也派人过来了,说是帮把手的,到时分润的时候不用考虑。”王盟道。

“秀秀倒是有心了。”吴邪抿着唇,一笑。把手指伸进阿墨纯黑的毛发里,慢慢地梳理油光水滑的毛发,吴邪道:“这大概是近些年来规模最大的倒斗行动了吧。”

“到时一定马到功成啊!”王盟竖起大拇指,“别忘了给我捎一个神器回来啊,老板。”

“老九门当年的倒斗规模肯定比我们现在的还要大,可还不是铩羽而归?”吴邪慢慢道,“我们不是没有失败的可能。”

“如果这次我没有回来,小哥也没有回来,王盟你就把铺子什么的全卖了吧。王盟,这些年你跟着我苦事没少吃的,把铺子卖了你拿四成,剩下的三成你找个慈善机构捐了,还有三成你就拿给我爸妈,二叔养老。”

王盟鼻子一酸,道:“老板,你别瞎说话啊。”

“我说真的。”吴邪握紧了张起灵的手,道,“这次是背水一战,我的背后是深渊。”

重庆,又名山城,以麻辣火锅和与成都的相爱相杀享誉中外。吴邪和张起灵下了火车就直奔忠县,一路上颇有些风风火火的意味。

“小佛爷,花儿爷解先生和马老爷子都已经来了。”罗路是本地人,在家乡开起车那叫一个得心应手。他边开车边给吴邪介绍,“天池山不是什么有名的景点,花儿爷已经上去过考察过一遍了,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

吴邪琢磨了下,道:“山上有宾馆吗?把大家都叫到山上去吧,一起找次线索。不过要分批上去。”

“有。我马上打电话。”罗路掏出手机,动作迅速。

夹喇嘛这种事,人其实真的不要太多。八九个人就已经算多了。只是这次吴邪为了保险起见,把从南至北的高手差不多给一网打进了。

解家是解雨臣,秦二晚,还有小甲。霍家派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叫周文,女的叫霍莉。吴家这儿三个人,吴邪,张起灵,罗路。马家也是三个,黑瞎子,马兰,小乙。解子扬这一方人倒是多了些,解子扬,安得撸,两个壮汉,一个叫tom,一个叫jerry。一共15个人,每个人都有专攻的地方。

山上有开凿出的小道,不见有什么人烟的感觉。罗路解释道:“风景点就那么回事,这里算不上什么名山大川,不会有什么游客的。”

把吴邪和张起灵带离了小道,罗路道:“我们要去的地方不在旅游册子上,不过当地人都知道怎么走。本来还官方保护的,可后来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就渐渐荒掉了。”

又走了半个小时,拨开眼前浓密的灌木,吴邪只觉眼前一亮。一片平坝,四十几间石屋。十来个游客稀稀拉拉地在石屋旁参观,瞧着都是兴致缺缺的样子。不消说,这十几号人都是来夹喇嘛的。

“吴邪!”带点京腔,嗓音清亮,解雨臣照例是他骚包的粉红色衬衫。看见吴邪,他不由叫了一声。

“小花。”冲解雨臣挥了挥手,吴邪走过去和他说话。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吴邪问道。

“完全没有,这里实在太正常了。吴邪,你确定我们没有找错地方?”解雨臣粗了蹙眉。

“重庆的遗迹很多,一个小小忠县实在是很少疑点。”秦二晚也走了过来,帮腔道,“这里我们上来好几次了,一点发现都没有。”

吴邪注意到石屋上有许多象形文字和图画,他做拓本出身,对这些很敏感。

“这些图样呢?也没有可疑的地方吗?”吴邪问道。

解雨臣摇了摇头,道:“据你请来的那个安得撸所说,这些图案是类似全家福,图腾的玩意儿。没有什么研究的价值。”

“安得撸人呢?”

“那个卷毛外国人说这些石屋的建筑方式很有意思,钻到屋子里去了。”解雨臣手下的人—小甲道。

“哦!亲爱的吴!”身后一道劲风刮过,吴邪下意识地顶肘,发力,一把揪住来人的领子,来了个过肩摔。

“啊!吴,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安得撸狼狈地坐在地上,眼睛里直冒泪花。

解雨臣看得一愣。吴邪原来却是没有这样的身手的。

“对不起,一时习惯了。”吴邪抱歉地笑了笑。

“亲爱的吴,这里不简单哦!”安得撸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谄媚道。

“嗯?”吴邪煞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这里所有的灯碗都消失了,一个都没留下了。”

灯碗这种东西是古时候没有制作蜡烛工艺的替代品。灯碗里盛了油,加一根芯子,若是做得好可以烧很久。按这些个石屋的年代推算,这些石屋属于巴人遗迹,那些灯碗应该都是石质的。这种东西没有一点收藏价值。所有的灯碗都消失了?

吴邪抿了唇,道:“去看看。”

反常即为妖,绝对有问题!古旧的石器上有淡淡的灰尘,这屋子的通风比吴邪想的要好很多,并不是很多灰。

吴邪认真地打量石案上的白痕,那是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撬走的痕迹。不是最近,推算这应该有……

“差不多40年。”指尖轻轻滑过石案,捻起一点灰轻轻一搓,张起灵断言道。

安得撸扶了扶眼睛:“你怎么看出来的?”

张起灵没有回答。今年是2015,当年二月红来重庆是1976,中间相差39年。

时间对上了!吴邪掠了唇角,一笑:“看来真的是这里,现在我们的问题是二爷为什么要把这些灯碗撬掉。”

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石屋里,围着那石案看。

“我说,是不是那灯碗特别金贵,所以二爷撬走了玩?”霍家的伙计—周文巴啧了下嘴道。

他长得粗壮,说话时不过脑子。闻言,他身旁的霍莉立刻推了他一把,翻了个白眼道:“这石头做的玩意儿,送你你要啊?您说是吧,小佛爷?”霍莉看向吴邪,俏丽的脸上满是笑意。

吴邪笑道:“送我我是不要,不过二爷为什么要,我却是不知道了。”

吴邪人缘一直很好,小佛爷之名足见其手段秉承中庸,长袖善舞。霍莉看着吴邪脸上的笑,无端端颊上一烧。

“会不会是这灯碗上有特别的图案?”开口的是本一直沉默的马兰。她是女儿家,心细的很,联想到石屋外的涂鸦,不由有此一问。

安得撸摇摇头,道:“一间屋子的装饰是有规律可循的,这屋子里根本没有什么图样,按常理推断,那灯碗上也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纹饰。”顿了顿,安得撸看向石案道:“灯碗和石案本来是一体,石案上干净,灯碗上照理也不会有图样。”

“那到底是什么?”秦二晚皱了皱眉,“一个灯碗能有什么玄虚?”

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谁都理不出个头绪。

“也许,是这灯碗里的东西。”张起灵突然开口道,“比如,灯油。”

吴邪无端端地想起十年的秦岭之行。漆黑的大蛇,人力无法完成的青铜古树,地底永远看不见火光的绝望。

在那种情况下,什么是最珍贵的?稳定的光源。烛九阴被奉为神,但它等待的却是被屠杀的命运,只因为它身体里可燃性良好的油脂。

吴邪抬起头,正好撞上解子扬的目光。吴邪知道,他们想到了同一件事。

70

烛九阴口中衔火精,遇水犹燃。火精指的自然是由烛九阴身上油脂做的蜡烛。吴邪怎么想二月红拿那些火精都是没什么用,除非他希望拿这些火精在水里燃烧照明。

“罗路,附近有什么高山湖泊,或者水道吗?”

“有啊。”罗路搓搓手道,“这里叫天池山,就是因为山上有个天池。小佛爷,需要我带你去吗?”

吴邪一蹙眉道:“行,去看看吧。”刚走几步,吴邪就住了脚,指着石屋旁的一个深井,吴邪问道:“这是什么?”

“这叫仙人池,说来奇怪,这水的海拔明明比长江高,涨落却是随着江水一起的。”

井水很浑浊,呈诡异的青绿色,井沿上满是青苔,但这水确实活的,刺鼻的水腥气让吴邪微蹙了眉。

“这个水井有古怪。”安得撸摸上水井,动作轻柔,“这里的装饰石画都非常简单,图腾也是以一种似虎的动物为主。”安得撸指甲刮了刮青苔,使残破的石画露出更多,说道,”可这明明是条大蛇,而且为了突出其庄严感,这里的人把它涂成了黑色。”

吴邪脸色不变,只是一笑道:“看来真的是有问题。”

他和张起灵站在一处,任谁都能看出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这时,他突然握住了张起灵的手,慢慢地用手指在张起灵的手心写了三个字:“烛九阴。”

“这里的水有问题,有人愿意潜下去看看究竟吗?”吴邪看着井水,高声道。

一路上都是罗路在照顾众人,罗路是吴邪的人,也是时候让吴家以外的势力做些贡献。解家和霍家和吴家一向视同盟,此时却是没什么表示,马兰看了看队伍里的人,冲小乙点了个头。

马小乙窜了出来,冲吴邪点头道:“我打小在长江边长大,水里的事没有人比我更熟了,探水道这种事就由我来做吧。”

只是探水道,不会潜很深,因此马小乙做了几下热身动作,没带护具就跳进了水里。

扔了个防水的通讯器给小乙,吴邪道:“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小乙是个长得很精神的小伙子,闻言,他冲吴邪笑了笑:“谢谢小佛爷关心。”

这种通讯器不是用来讲话的,是用来按电码的。长按一下就是安全,快按两下是准备上浮。

小乙把通讯器咬在嘴里,一个猛子,潜了下去。半分钟后,第一个“安全”信号发了出来。又是半分钟,第二个“安全”信号发了过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分半钟,第三个“安全”信号发了出来。

“还准备往下潜?”解雨臣开口道:“只是稍微探一下水道,不用这么拼命。”

“不想让小佛爷失望啊。”马兰一捋鬓角,笑道。

“等一下,电码不对劲!”霍莉突然尖叫起来。

嘀—嗒—嘀——电码再次传来。

霍莉打了个寒战,道:“他在打SOS讯号!”

SOS算得上国际语言了,解子扬身边两个外国人脸色一变,同时看向水井。

“电码又变了!”霍莉强自镇定地翻译。

滴滴滴——滴滴——电码突然停了,只有沙沙声传来。

“滴滴滴对应S,滴滴对应I。”霍莉倒吸口冷气道,“他打的是‘死’!”

浅绿色的水井平静依旧,不起半点涟漪。它张大了口,择人而噬。

今天是2015年7月23日,这支倒斗队伍,死了第一个人。吴邪看着水井,手脚有些发凉。

“看来这次真的不是那么简单,我们先回宾馆,然后从长计议怎么样?”吴邪微笑着说,从他的笑容来看,他一点都没有惧怕。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很沉默。马兰的脸色很平静,损失伙计这种事情没有让她色变,她只是颇有兴味地看着一直闭口不言的黑瞎子。后者戴着墨镜,表情莫名。

解雨臣掏出手机,没有半点受影响的打游戏,只是他有时会无意识地攥着手机链。霍家的两个看起来都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尤其那个霍莉,都快哭了。安得撸和两个外国人解释发生了什么事,流利的英语带着略微的伦敦腔,很强硬。

吴邪则是闭着眼睛磕在张起灵肩膀上,张起灵摸摸吴邪的发顶,同样闭上了眼睛,养神。

回到忠县的时候,已经是晚饭的时间了。大家都没有吃饭的心情,吴邪叫了客房服务,直接把饭点到了房间。

吃晚饭,吴邪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了一起。整整十四个人,窝在同一个房间里,气氛并不是很好。

“现在大家都有了个大概的概念吧,我们将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吴邪盘腿坐在床上,微笑。

“那到底是什么?小佛爷,给大家交个底如何?”马兰轻声道,“我看您是很有把握的。”

“我也不能确定,毕竟那种东西我只遇到过一次。”吴邪道。

“到底是什么!!”霍莉的嗓音尖利,“说出来总比大家瞎猜好!”

“烛九阴,又名烛龙。”吴邪的声音很好听,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说到底,那不过是一种大蛇而已。”

“蛇?”马兰微蹙了眉,“小三爷,我们要去倒的是个古冢,有什么蛇可以活那么久?它是这斗的镇墓兽的后代吗?”

“我不知道。”吴邪耸耸肩,“我不能确定,我甚至无法肯定地告诉你们到底是不是这玩意儿杀了人。”

“小佛爷,这蛇有毒吗?”霍莉颤着嗓子问道。

“没有。”

“如果这蛇是把小乙缠死的,个头肯定不会小。”霍莉快哭了,“可是那时候小乙才潜了一分半钟,能有多深啊!我们可是连个水花都没看到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吴邪和解子扬的脸色都有些变了。他们对烛九阴这种大蛇都有个底,但也真正因为太有底,所以形成了惯性思维。杀死小乙的,到底是什么?巴蜀自古多奇,离奇古怪的玩意儿不知凡几。其中有毒凶煞的更是多如泥沙。一时间,所有人的脸都沉下来了。

“不管下面是什么,我们都必须下去。”吴邪挑一抹笑,道,“倒斗的,都是把头系在裤腰带上。如果怕了,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可我们总得搞清楚是什么东西再下去啊……”小甲小声嘀咕,“把命送了,你给赔啊……”

“那是不是还要抓一个上来,把那玩意儿解剖了,告诉你什么种类是不是未经发现的新品种?”吴邪冷笑一声,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一个它的特点——肉食性。”

“怕,不想死,不敢发这笔财。”吴邪挺直了腰板,眸子冷清,“趁早滚!”

今天是7月25日,吴邪一众再度来到了石屋群。

照例的十四个人,没有人退出。罗路把打包好的潜水装备从车里拎出来,扔在地上。潜水镜,临时水肺,潜水手电筒,包裹四肢的潜水服。很简陋,不够对于一群刀尖上讨生活的人来说已经足够奢华。

“我不需要这个,我可以自己下去。”操着拗口的中文,Tom道。他把潜水服丢在了一旁。

“Tom曾经在Navy Seals 服役,虽然被淘汰了。”安得撸替Tom解释,“这种潜水服会影响到他的水感。”

吴邪不置可否,只是点点头。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很快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冷幽的井水是诡异的碧色,参差不齐的井沿如同张大了的口,嗖嗖的冷气哪怕在盛夏仍然分明。

会发生不好的事……带着这种预感,吴邪紧随着张起灵跳进了深井——仙人池。

仙人池口小腹大,水质比想象中好很多,透视度不是很低。手心是温暖的触感,吴邪往旁边望去,看到了张起灵。深黑的发在水中失去重力般地浮着,略厚重的刘海后是那人好看而冷硬的五官。肢体修长而协调,张起灵在水里轻松地划动,如一尾游鱼。

张起灵拇指向下一指,吴邪会意,慢慢地吐气,向下潜去。十四个人此刻是一支有序的队伍,张起灵,Tom打头阵,其他人紧紧地跟着。他们此刻还是惬意的,没有一点危险的预兆,水流温和,轻轻地打在身上。

入水约10米,光线转暗,Tom示意打开潜水手电筒。十四道光同时在水里亮起,如同水中盛开的光之莲,有一种错乱的美感。

吴邪的神经一下紧绷了。光能引来一些水中生物,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Tom显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队伍里的人都会潜水,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擅长。略微加快了的下潜的速度,Tom小心而谨慎地打量四周的环境。

水流依旧是柔和的,比之之前湍急了些。这是有暗河的现象。很好,他们找的就是暗河。

Tom一边感知着水流的方向,一边引导众人向暗河游去。Tom的水感非常之好。他虽然高大,肌肉凸起,但是在水里的时候他像是和水融为一体,异常灵活。后脊背高高隆起,肌肉紧绷,一个发力,Ton潜到了石壁旁,摸索水流的流向。

但就是这个时候,他的余光看到一直和他共同探路的中国人猛地向左右摇晃他的手:There is something wrong!

什么情况?!Tom一个旋身,扫视周围。除了十四个人之外,他什么都没看到。周围的水深幽而又澄澈,想象中的大蛇或者食肉鱼没有一点影子。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可是他却看到十四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震惊和程度不一的恐惧。到底是什么?!

等等,他们看的,是我的后面?Tom的潜水手电筒向石壁打去,光柱如练。那不是一面石壁,但已经可以称之为墙壁了。那是虫壁……

上颚异常发达的虫子揪结成虫壁,慢慢地向前挺进着,那个速度缓慢而又让人绝望。

71

吴邪紧紧地和张起灵挨在一起,隔着潜水服,体温的感受不再分明。

这种虫子的咬力是多少?!它们的数量有多少?!它们被什么吸引人来?!

Tom身上没有穿潜水服,那本来是出于水感的考虑,现在却成了催命的前兆。

无关你的身手是否灵活,无关你的潜水技巧是否熟稔,在这一刻,众人能够依靠的就只有身上的那件防水服。希望这件潜水服足够结实,结实到抵御这些虫子的上颚!

Tom疯狂地向下潜去,借此拉开和虫子的距离。虫壁慢慢地挺进,慢慢地变形,如同一张伸缩变形的大网,网罗住挣扎的猎物。

吴邪死死地咬紧了牙关。他有两种选择:放血,或者不放。如果是平时,他早就拿起了匕首,可是现在是在水下啊!

水压是不大,可是也已经大到让伤口无法止血。而且天知道这些虫子见了血尸退散还是疯狂?

身边有人狠狠拉了他一把。是解雨臣!大拇指向下,解雨臣拉扯着吴邪向下潜去,他紧紧地抱住了吴邪的胳膊。

Tom还在挣扎,他拼命地下潜,身后是那张巨大的虫之网。

吴邪早就不是十年前那个小青年了,咬咬牙,吴邪一个猛子,随着解雨臣往下深潜。

水里是听不见惨叫的吧……可那一刻吴邪分明听见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霍家的人在前面,他们一边动作惶急地潜水,一边不停地向后张望。

突然,霍莉停住了。她的动作呆板,像是被吓傻了一般一动不动。

极尽目力,吴邪把探照灯向前打去。就在前方,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他僵直的身体随水流慢慢沉浮。

不知道是谁,总之有一束光稳稳地打在了那人的脸部。那是个长得很精神的小伙子,皮肤惨白。他大睁着眼,眼珠爆起。

那是,小乙……霍莉是离小乙最近的,所以她清晰地看到了,从小乙的眼眶里,钻出了一只虫子,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无数只!!

小乙的身体逐渐萎缩,他身体里的内脏血液早就被这些虫子吸干了。失去填充物的人皮慢慢地向下沉去,与之相对应,浮起的是数不清的虫子!

腹背受敌!水下的罗网已经完全展开,十三人是可怜的猎物,在虫群中瑟瑟发抖着。覆灭是迟早的事,在水里哪怕你力能扛鼎,刃可屠龙也无用!你面对的是数不清的虫子,它们无孔不入食肉嗜血!

一抹艳红在水里慢慢地弥散开,深幽的水里,有着鲜艳颜色的就只有那一抹艳红。

吴邪的手背上是一道无法止住血的伤口,他猛地向水深处的虫群冲去,所到处,万虫辟易!

血液堪比杀虫剂的不止吴邪,还有张起灵。

张起灵眼睁睁地看着吴邪把手划开,一丝丝的红在深幽的水里蔓延。

吴邪划开手的时候没想太多,十年里,他下的斗很多,每次碰到虫子,身先士卒的总是他,这是一种可悲的条件反射。

虫潮猛地散开,吴邪的存在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一下划开了冻奶油。

机不可失,剩余的12个人抓住机会,紧跟着吴邪向水的更深处扎去。

水压猛升,面前的是巨大的虫巢,数不清的虫子。它们面目可憎,它们食肉嗜血,它们是这片水域的霸主。

吴邪忍着双耳的嗡鸣声,用力地划动双臂。直到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是张起灵。张起灵的力气很大,他一下按住了血管,暂时性地遏制了出血。

“跟着我。”用唇语这么说,张起灵拉扯着吴邪向水井的右侧游去。

放出的血量已经足够让虫子暂时性畏惧,13人有惊无险地穿越了虫潮。

水井的右侧是一个巨大的破洞,与之相对应,水井的左侧是虫子们的虫巢。

安得撸的脸色不正常地红起来了,他敏感地看见在破洞的一角有一个图腾,那是巨蛇的尾巴,黑沉沉的颜色。找到了!就是这里!

吴邪被安得撸撞了一下啊,他看见安得撸兴奋的脸。

吴邪会意,招呼众人向破洞深处游去。只是稍稍进入破洞,水流就猛地湍急起来。

张起灵进过这种斗,墓室以暗河为进入的渠道。把吴邪搂进怀里,张起灵用手护住吴邪的后脑勺,示意吴邪放松。

越往里游,水流就越湍急。

张起灵示意所有人放松身体,跟随着暗流向破洞深处游去。好像被扔进了搅拌机,面前是巨大的漩涡和暗河。

吴邪这时候唯一庆幸的就是大家的装备都用钢扣绑在了身上。张起灵一手护着吴邪,一手打手语。

皮带上的钢扣不止一个,当所有人把钢扣互相扣起来,钢扣就成了不至走失的救命家伙。再度确认了一下时间和水肺中的氧气,张起灵向漩涡深处打了一个手语:“进。”

手背上的伤口还在一丝丝地向外冒血,吴邪的嘴唇已经有些发白了。

巨大的水压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吴邪的胸口上。吴邪最后的意识是紧紧地抱住了张起灵,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72

吴邪醒过来的时候,脑子有点晕。手指动了动,牵起手背上一丝刺痛。吴邪这才清醒过来,皱着眉想把身子坐直。

“别急。”凉凉的触感从额头上传来,是湿布。这声音柔和中三分清媚,要是唱起戏来必是婉转如莺啼。

“小花?”吴邪支着身子,看向在篝火旁玩手机的男人。

唇角一勾,解雨臣“啪嗒”一声把手机合上,道:“感觉好些了吗?要喝水吗?”

吴邪小口小口地喝水,滋润干渴的喉头。他手背上的伤口有些发炎,所以这两天都是烧着的。幸好下斗前他们做的准备很足,**什么的都放在了包里。

“小花,我们这是在哪里?”吴邪打量了一下四周,问道。

营地驻扎在河流旁,想就是把他们冲过来的那一条。四周暗得很,只有营地里一处篝火静静地燃烧。极力望去依稀可以看见远处一点模糊的黑影,再远处却是目力不能及了。

“虽然不大确定,不过……”小花盘腿而坐,艳丽的眉眼似笑非笑,“这是在山腹里。”

“山腹?天池山?”吴邪蹙了下眉。他是学建筑的,对各种地质还算有了解。像重庆这种身处断裂带的,基本不可能出现大规模溶洞,克纳斯地貌。

“不信?”解雨臣帮吴邪在水杯里续了点水,道,“我们队伍里有个牛人,还是你找过来的,就是那个安得撸。从水流流向到水流速度,他都给计算了一遍。按照他的推算,这里差不多就是天池山内部。”

“我那些学的都还给老师了,也许是我学的不到家吧。”吴邪牵牵嘴角,道。

“不,你学得很好,这里确实不大可能出现规模这么大的溶洞。”解雨臣眼神一冷,再看向四周的景象却是带了点敬畏。薄唇开合,解雨臣轻轻道:“这里到处是人工开凿的痕迹。换句话说,这里,是人力掏空的。他们掏空了一座山。”

吴邪身上有些发冷,他抱着杯子又喝了口热水。动作轻巧的拨了拨篝火,解雨臣单手支着头,看向吴邪。

“小佛爷,看来发烧没有让你的判断力下降嘛。醒过来还记得问我斗里的情况……”笑容无端艳丽了几分,解雨臣道,“我还以为你会张口就是‘哑巴张’呢。”

吴邪正色道:“小花,你要知道连你的身手都可以站在这里和我说话,我没有理由认为小哥不可以。”

“我呸。”笑啐了口,解雨臣道,“那你的小哥现在在干什么,可以猜到吗?”

营地里没什么人,为了节省燃料,只有五顶帐篷里只有一顶亮着,不知是谁在里头。

“要我猜嘛!”猫儿眼眯起,吴邪慢慢地勾起唇角,“小哥打水去了。”

凉湿的湿巾被吴邪捏在手心,被体温焐得有了温度。

解雨臣一愣,随即笑:“真是莫名其妙的心有灵犀……”

正如吴邪所猜测的那样,张起灵是去打水去了。虽说营地旁边就是地下暗河,但一想到这水里有那么多虫子,是个人都不会想用这水擦身降温。

“呦,小佛爷您醒了啊?”没个正经打招呼的是黑眼镜。一改之前的沉默,这厮身处光线暗沉的地下反而是生龙活虎起来。

“承蒙关心了。”吴邪不亲不热地回了一声。

黑眼镜是出去探路的,一道的还有马兰和罗路。罗路本就是和吴邪一道的,眼见着吴邪醒过来真是要多激动有多激动。

“小三爷您醒了!身体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再躺一会儿?”连珠炮的问句让吴邪牵起了嘴角。罗路是那种没心没肺的,对人称得上真诚。吴邪总会在他身上找到自己的一丝影子,所以对这个后辈素来和蔼。

“我没事,倒是你们,出去探路有遇到什么危险吗?”吴邪笑道。

“我没事!”这破孩子遇到吴邪的关心,眼圈都红了。

“谁说没事啊?”黑眼镜一屁股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玩意儿。解雨臣眼尖,瞧清楚那东西就皱起了眉。

“这是……”吴邪也蹙起了眉。

“曼殊沙华……”声音压得又低又哑,叫人双颊发烫的磁性好听。黑眼镜穿的是一身的黑,在篝火的闪烁下更添诡秘。

他捧着那朵红艳不似人间物的花,苍白的指尖与鲜艳的猩红形成鲜明的对比。轮廓深刻的五官如刻刀镌刻而出,不似活物。指尖染上淡红的花汁,散发出丝丝媚人的甜。

黑眼镜把那团赤红捧至脸边,慢慢道:“东边,全是它。”

没有光合作用,这种不详的花是怎么开的?吴邪看着这朵鲜艳的花,咬住了下唇。

“这花和花儿爷配得很呢!”伸手把曼殊沙华递给解雨臣,黑瞎子道,“一样好看。”

“黑爷谬赞了。”解雨臣一挑眉,只是把花放在身侧。

出去探路的一共有三路人马。东边:黑瞎子,马兰,罗路。西边:Jerry,解子扬,周文;南边:霍莉,秦二晚,小甲。背面恰是暗河,一时渡不过去,探路暂且作罢。

在黑眼镜回来后,解子扬一行人也回来了。看见吴邪醒过来,自然又是一番慰问。

“小哥和霍莉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吴邪问道。

“暗河自西向东流,南面没有暗河指引,回来的时候会多费些周折。至于你的小哥,我看是打水打到河里去了。”解雨臣拨弄着曼殊沙华大红的花瓣,下嘴时没有半分留情。

吴邪苦笑,只得小口喝水。略带几分凉意的手掌蓦地覆在吴邪的额头,几声晃荡的水声飘进吴邪的耳朵。

“没事了吗?”有人轻声问道,动作温柔。

吴邪一下眯了眼,抬首看去却只是看到那人尖削的下颌。“没事了,小哥。”吴邪轻声答道。

73

张起灵靠着吴邪坐下来,手掌依旧覆在吴邪额头上。额头忽抵,鼻息互闻,张起灵和吴邪凑得很近,张起灵在用这种方式试吴邪的体温。吴邪温顺地不做抵抗,看不出实际年纪的五官清俊而温和,没有半点煞气。

“烧已经退下去了。”摸摸吴邪的发顶,张起灵道。

众人坐定,吴邪还是有些不放心,“霍莉他们还没有回来吗?”吴邪问道。

解雨臣也有些坐不住。和霍莉同去的是秦二晚和小甲,这都是解家的人马。在这次下斗中,参杂的势力实在是太多。解雨臣虽然笃定吴邪不会害自己,可是还是不能容忍自己手里的实力受到损害。

周文是和霍莉一路的,这个耿直的汉子见霍莉还没回来,心中早就急了,如今吴邪有此一问,他立即接口道:“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很不安全的,我们去找找她吧。”

解雨臣,周文,张起灵,黑眼镜四人暂时组成一个小队,沿着霍莉一行人的方向一路找去。吴邪本来也想同去,无奈被张起灵给按回去了。

“乖。”张起灵一旦声音一软,带点人情味吴邪就没有办法了。

“那你们小心。”吴邪叮嘱道。在这种空旷的地方行进都是会留下刻意痕迹的,四人组一路摸索过去竟是一点歪路都没找到。

“等一下。”张起灵突然出声,制止了所有人往前走得动作。

张起灵的性子沉稳,一向有的放矢。众人都停了下来,看张起灵有何发现。

“我们脚下的土质变了。”张起灵的表情凝重,“有点不对劲。”

黑瞎子用脚碾了碾脚下的土,也正经起来。“我们消耗的体力变多了。”

真正练过的人心里往往有那么一杆秤,对自己每个动作和由此带起的体力消耗有一个明确的衡量。

“这里的土干的不太正常。”解雨臣弯下腰,摸起一把土,用指尖碾碎,“就算这里离暗河比较远,也不可能干成这个样子。”

虽然发现了异常,但真要说出个五六来,还是没有人做得到。

四人心中暗暗警惕,慢慢向前前进。脚下的土本来时小石块居多,现在却是砂石居多。一脚踩下去,不时会发出“嘎吱”的轻响。

张起灵的眉头蹙的越来越紧,他已经发现了什么,但是还不能肯定。如果那个猜想是真的,那么这个地方……

强光手电筒的功率非常强,借着光源,远远的似乎已经可以看到三个人影。

“霍莉!”周文向那个方向跑去,每一脚下去,都能溅起一点沙石。

“等一下!”一个箭步向前,张起灵猛地扣住了周文的肩膀,手劲用的很大。

“你干嘛?!”吃痛地嘶了一声,周文恼怒的想把张起灵的手甩掉。

张起灵的眼睛很沉,黑黝黝的色里事说不清的东西。

“你还没发现吗?你的身体在往下沉。”声音低缓,张起灵道,“我们所在的,是一个巨大的流沙坑。”

远处,霍莉无声地哭着,咸味的液体不断顺着眼角流下,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她的半个身子已经身处于沙中,正在以一种缓慢却无法抗拒的速度慢慢往下沉……

山腹里有流沙,这是违反逻辑的。张起灵皱着眉头,把手放在砂地上估量。他的眉头蹙得死紧,以他的经验也很难估量出这里砂地的安全范围。

四人中,张起灵黑瞎子解雨臣都是瘦削体型,可实际上,他们的分量都不轻。在这砂地上,他们的压强还要大于周文。

“有点困难啊……”错了个牙花子,黑瞎子用脚碾了碾土道。

周文额头上已经出了汗。他急急地用手抹了把汗,焦急地看向霍莉他们的方向。那三个人影自刚刚起就没挪过。虽然隔得距离稍远,看不真切,但不难推测他们的处境。

“哑巴张,你说怎么办?”黑瞎子问道。

“人要救。”拍拍手,张起灵站起身,清冷的眉眼因为决断更加冷冽,“我们身上还有多少登山绳?”

现在折返回去拿装备明显不现实,四人把身上所有的装备都拿了出来,看有没有能用的。他们身上的登山绳零零总总加起来有40多米,加上钢扣等玩意勉强可以凑到50米。

“解雨臣,拜托你了。”把登山绳系在解雨臣的腰上,保证安全,张起灵道。

“大风大浪我都经历过,这点算什么?”挑了唇角,解雨臣确认一遍钢扣道,“我待会儿会先把霍莉拉回来,你们记得估量绳上的重量。”

他们要做的很简单。由解雨臣动手,亲身到砂地中央,把四人拉出来。当然为了保证解雨臣的安全,他们在解雨臣的腰上绑了登山绳。

解雨臣的身形轻盈,足点地时只留下浅浅的痕迹。武侠小说里经常会出现“提气丹田”之类的话,解雨臣现在做的就差不多。

砂地上的登山绳急速减少,黑瞎子望着那个慢慢消失在黑暗的身影,无意识地又把登山绳在手上多绕了几圈。

再说解雨臣这一边。越是深入砂地,解雨臣身上的寒意越重。脚下的砂地看似是没什么变化,可解雨臣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体力消耗变大了。

山腹里可能出现溶洞,可能出现暗河。可是怎么都不可能出现砂地。那么解释就只有一个了,这个砂地是有人精心准备下的,这么一大片砂地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机关。

他们既然能大手笔的挖空一整座山,又怎么不能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设计一个大的离谱的流沙坑?妈的,造这个墓的绝对是一群疯子……

在心里骂了一句,解雨臣眯眼打量前方黑暗中的景象。

最先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霍莉。霍莉长得娇小,此时已有小半个身子埋在了砂地。她的脸上满是泪痕,却是一声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即便是发音带来的震动也会导致她的下沉速度变快。一旦流沙埋过她的胸口,不消多久,她就会因为氧气缺乏窒息而亡,连呼救的机会都被剥夺了……这大概是最痛苦和绝望的了。

顾不得面子仪态,解雨臣动作轻柔的 趴在了地上,由此降低站在砂地上的压强。用手做了几个动作,解雨臣努力扯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希望由此降低霍莉的紧张感。

通过唇形,解雨臣无声说道:“我来救你……”他向霍莉伸出了手,那只手戴了防滑的军用手套。只要霍莉抓住,那么她获救的机会就几乎是百分之一百了。

绝望和恐惧在霍莉脸上一闪而过,姣好的唇形无声地动了动。下一个瞬间,霍莉消失在了解雨臣的视线内。

74

“我想,我们有大麻烦了。”从帐篷里走出,安得撸开口就是这一句。所有留在营地的人都看向安得撸,这个举止怪异的科学狂死死地皱紧了眉。

“怎么回事?”吴邪问道。

“我们在水下遭遇的昆虫我逮了几只,做了一下研究。”吞了口唾沫,安得撸说道,“虽然它的个头有点大,口器发达的有点不正常,但我还是认出来了,这种昆虫属广翅目。”

“然后?”吴邪催促道。

“我们在水下遭遇的绝大多数是它的幼虫。”安得撸轻声说道,“它的成年体是可以脱离水生存的,常居住在水边的岩石或者植物。”

吴邪他们的营地正是建在地下暗河旁。安得撸此言一出,所有人背后都出了冷汗。

“我们是不是该转移阵地?”罗路苦了脸,问道。

“哦,不用担心。这种广翅目的昆虫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异变,它们的成年体对水非常厌恶,除了产卵期,它们不会靠近水。”安得撸说道,“但是我们还是要考虑一下,它们的老巢在哪里?”

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出现在安得撸脸上,“它们有六对足,一对爪,前鳌发展得很畸形,这是为了挖土而存在的。也许我们一脚踩下去就是踩在了它们的老巢上……”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妈的这是什么!解雨臣在心里暗骂一句,有点歇斯底里。

霍莉的右手腕被他牢牢地抓在左手里,霍莉本就雪白的脸孔已经没了一点血色。沙地下全部都是虫子!全部都是!

解雨臣大概的知道流沙的产生原因了。完全不管压强的屁事,只要有一定的重量压在沙地上就会被这些虫子发觉,它们自发地挪动到猎物的脚下,由此带来沙流的流动。

这是一种有趣到极点的捕猎方式,完全与环境相结合。这些该死的虫子只要等着张开嘴等着猎物被沙流吞没就好!那个混蛋设计的……

解雨臣手背上爆出青筋,豆大的汗珠挂在额头上。他和霍莉两个人的重量让沙流的流动更加迅速,造成霍莉的陷落变得突然。

“能上来吗……”解雨臣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他已经有了放手的心,他不能把自己陪在这里。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霍莉嘴唇哆嗦着,却是点了点头。霍莉此刻除了解雨臣抓住她的手毫无着力点,天知道她怎么上来。虽然表现得懦弱,但霍莉身为霍家人所具有的身手却是不比任何人差。

她的身体像是没有一点骨头,在此刻全身悬空的状态下,她竟是生生地将腿掰到了了头顶。脚踝一转,霍莉用脚面与脚踝那点角度将自己的左腿固定在了解雨臣的手上。

妈的,单手撑不住。希望那两个家伙靠得住……

解雨臣干脆地又伸出右手,抓住了霍莉的左脚踝。此刻唯一将解雨臣固定在地面上,不至于陷落的就只有系在他腰上的那根登山绳。

霍莉的腰很细,一种很有力量感的细。她的腰像是一张绷紧的弓,在她的蓄力下随时有着爆发的可能!

手上的绳子一紧,黑瞎子和张起灵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紧了紧手。黑瞎子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深吸了口气。又是一圈登山绳绕紧在自己手上,黑瞎子颇有些拼命地架势。

那是类似于杂耍的一幕。女人身体悬空,左脚与右手分别被解雨臣固定住,一截腰肢又细又韧,腰侧的肌肉像是要断了。她的背肌依然用力到极限,只差一点就是爆发!

解雨臣咬紧了嘴唇,一点红色自下唇沁出。他知道下一秒就是猛的了,只要他能撑住震荡力,霍莉又没有失手,那么霍莉就算是获救了。

霍莉的泪水已经隐去了,只有对活下去的渴望充盈在眼里。深吸一口气,她猛地把身子往下一荡!左肩关节在那个瞬间脱离了关节轴,刺骨的疼让解雨臣倒吸了一口冷气,可他却是不敢有一点放松。

就在身子荡出去的那个瞬间,霍莉蓄力已久的腰腹部肌肉骤然收紧,一个诡异的上曲弧度出现在了霍莉的身上。如一把弓射出了最后的一箭,霍莉悬空的身体蓦地上扬,带起了一阵此刻最需要的反作用力!

趁此机会,霍莉的左手攀住了解雨臣的手掌。被霍莉的身体带着,解雨臣此刻的身体也已渐渐陷入了沙流中。鼻尖干燥的沙土气息让解雨臣神经紧绷起来。

又是一个下荡!霍莉的右腿斜跨而上,紧紧地缠住了解雨臣的腰。

他们如同一对连体婴儿,身体紧紧地贴合在一起。霍莉凹凸有致的身体贴在解雨臣身上,柔软的胸部紧贴在解雨臣的胸口。

解雨臣没有一点心思去顾虑这样暧昧香艳的场景,他用尚未脱臼的右手狠狠地扯了把登山绳,左手虚虚地掩在了霍莉背后。

登山绳蓦地绷紧,绳子那端的两人立时有所警觉。张起灵向后一步,一个扎实的马步稳住了身体,而黑瞎子却是咬牙撑住了这样的冲击。军用手套下的手掌浮出一道瘀伤,黑瞎子不管不顾地开始发力,登山靴陷了小半在砂地中。

腰上的登山绳遥遥传来让人安心的力道,让解雨臣和霍秀秀的身体不至于完全陷在砂地里。俩人的身体一点点脱离要人命的沙土,解雨臣紧绷的神经这时才松懈了少许。

“一出砂地就跑。听见了吗?”解雨臣在霍莉耳边道。

霍莉迷茫地抬头,泪水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小甲和秦二晚……”

“我们救不了他们!”咬着牙说出这句话,解雨臣艳丽的眉眼决绝,“要活着就跑!”

霍莉跌跌撞撞地跟着解雨臣往外跑,姣好的脸上满是泪痕。她不知道身后那俩人是怎样的表情,怎么样的心情。她只知道看着冲在她面前的那个叫解雨臣的男人时,她心里一阵发寒。

今天是7月27日,这只队伍再度减员。活着的,还有11人。

回到了营地,所有人都默认了小乙和秦二晚的死讯。

出砂地的时候,霍莉受惊过度,跑到张起灵黑瞎子那儿腿就软了,再跨不出一步。后来是周文一路背着她回来的,回来的时候霍莉趴在周文背后不出声的打颤。

吴邪见这状况没多说什么,递了杯热水给霍莉后,就过去和张起灵说话了。解雨臣的左手脱臼了,但他没表示出来。虽说笃定吴邪不会害他,但手下的伙计都折了还是让解雨臣有一种危机感。

“花儿爷,您这不是习惯性脱臼吧……”声音压得低低的,黑瞎子道。蹙了眉,解雨臣没搭理黑瞎子。黑瞎子也不恼,笑笑就走了。

“小哥,这里的设置完全没有道理可言啊。”苦了脸,吴邪道。

一般正常的斗进去就墓道,旁边俩耳室,视墓主人变态程度加数量不等的殉葬坑。汪藏海那类的不算,那已没法用变态来形容了,那纯粹精分。但就是以汪藏海的神经质指数来说,他挑的也都是风水大好的地方。像山腹这种地方,哪怕你有始皇的大气运大手笔下了葬也是抓瞎,你看,秦不是二世而亡了吗?

“其实,也不是全没道理。”张起灵蹙了下眉,“我们现在在北面,背靠着暗河,北方属水。黑瞎子在东面发现了植物,东方属北。南面我们发现了沙漠,和虫子,但这好像并不属火。”张起灵说道这里也不由有些犹疑。

吴邪素来是个脑子活络的,沉思片刻,吴邪突然道:“你们去的可能不是南,而是中央。沙漠属土,中央也是属土。西面没有什么收获,还有就是南面。”吴邪道,“这样我们很可能要把人分成两拨,分别搜查。”

“不可以。”张起灵道,“这样风险太大,我们要的东西必须确保掌握在我们手里,不然这趟就没意义。”

苦笑了下,吴邪压低了声音:“小哥,我们真的拿得到吗?这里太邪门,一环扣一环,这里能活着出去的我都不知道有几个。”

抿紧了唇,张起灵难得地出现了明显的情绪——一种决绝。

“我错了,我不该说这些。”举手投降,吴邪勾勾嘴角,“别这样,给爷笑个。”

没了火气,张起灵道:“我去问解子扬在西面有什么收获。”

“嗯。”吴邪歪头指向还在颤抖的霍莉道,“我去安慰一下,不要斗还没下人心就散了。”

霍莉满脑子都是沙坑里爬的虫子和解雨臣那个绝情的背影,身子止不住地发抖,手里抱着的水都洒了。周文笨嘴笨舌地安慰,无非是“事情过去了”,“下次危险我档你前面”之类的。安得撸也凑过去添乱,开口一句“你运气很好,它们不会飞”就让霍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要不要吃巧克力?”眼前是一块军用巧克力,锡箔已经撕开了,霍莉迷茫地抬头。

“这个时候就不要嫌弃巧克力热量高了,吃一点有助于稳定情绪的。”吴邪开玩笑般道。

霍莉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巧克力,手还是有些抖。

“你看到了什么?虫子?”吴邪问道,他坐在霍莉旁边,似是无意问道。

“嗯。”低低地应了一声,霍莉咬下一块巧克力。

“它们很可怕对吧?”吴邪道,声音平静,“一群可怕的玩意儿。”

霍莉颤着嗓子问道:“小佛爷,您不怕吗?那些东西吃人!”

“我也蛮怕的。”耸耸肩,吴邪道,“但是下了斗,我也大概的有点心理准备,所以不是特别害怕。”

霍莉眼里的泪水泛出来,讷讷道:“这是我第二次下斗。”

“那你第一次的时候不怕吗?”吴邪温声问道。

“我们霍家倒斗都是让人在墓室上头打洞,把我们这些练功的女人吊进去,我们只负责拿明器。”霍莉道,“我不怕死人,可是这些活物我实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霍莉的发抖渐渐停了,手里的巧克力也只剩下了一点。

“小佛爷,我们会死在这里吗?”把最后一点巧克力咽进肚子,霍莉问道。

“不知道。”慢慢勾起了嘴角,吴邪压低了嗓子,道,“我连自己会不会死都不知道。但我保证,除非到最后一刻,我不会轻易放弃一条人命。”一下想起了解雨臣,霍莉本来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吴邪虽说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但对女人的眼泪他还是没有办法免疫。

“没事的,我不会让你们死在这种地方的。”嘴里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吴邪只觉怀里一重。霍莉扑进他的怀里,大声地哭出来了。

“吴邪,解子扬有话和你说。”张起灵清冷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照例的没有表情。

但吴邪愣是在这面若冰霜里看出来了不悦……尴尬的把霍莉从怀里推出去,吴邪一路小跑地跑向解子扬。

解子扬站在暗河旁边,静静地盯着湍急的水面。在黑暗里,解子扬显得非常惬意,像极了一种擅长隐蔽于黑暗的动物——蛇。

“老痒,找我什么事?”吴邪问道。

“你在找墓室?“解子扬不答反问。

“对。”吴邪点头,“你在西面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我发现了一些岩盐,勉强算得上属金吧。”解子扬盯着吴邪,一字一句道,“我们要找到东西肯定在南面。”

“你怎么能肯定?”吴邪蹙起了眉,“这里这么大,我们有所疏漏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南面,我感觉得到。”解子扬着迷般的看着吴邪。

“你的感觉……”

“我能感觉到。就像我知道我们是同类一样。”解子扬的声音又湿又滑,还带着一点点气音。真的很像一条蛇……

75

“我们要去南面。”吴邪说道。

“去南面?”闻言,马兰挑了一侧的眉,“中央的那一片砂地不是说着玩的,我们要绕过去吗?”

“天知道那片砂地有多大,我们需要耗多少时间?”周文也开口说道。

“而且就算水管够,我们的食物足够我们撑到那里并出去吗?”霍莉怯生生地开口,看着吴邪说道。从个人感情上来看,霍莉是一点不想反驳吴邪的。但是攸关性命,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下来就是要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如果不能的话,我还会下来一次两次三次,直到我找到为止。”顿了顿,吴邪又道,“我们已经赔了四条人命在这里,我们必须走下去。”

“如果是担心食物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一点完全没问题!”却是安得撸开口。安得撸推了推眼镜,严肃道:“那些砂地下的虫子富含蛋白质,绝对是很好的食物源!”加重了语气,安得撸道:“鸡肉味!嘎嘣脆!”

收拾好行装,丢去一部分不必要的东西,由11人组成的队伍缓缓向东面移动。

据黑瞎子传来的消息,东面是一大片曼殊沙华,在缺少光照的情况下也生长的非常茁壮。吴邪想到的是二月红留给他的那个布包,那个布包里有一株枯萎的曼殊沙华。

吴邪一直有自信把所有人带出这个鬼地方。当年二月红可以活着逃出去,他也可以。

解雨臣肩膀那不方便。有功夫的人身上多少也有点毛病。黑瞎子说的不错,解雨臣确实有点习惯性脱臼。

解雨臣练的缩骨往实在里说就是把骨头拆了又装,那点脆弱的关节真心是经不起折腾。自己琢磨着位置把骨头恢复原状,解雨臣疼得额头上起了一片冷汗。

“花儿爷,您这么硬撑着不难受?”有人递过来一块湿巾,还是温热的。

接过,解雨臣一抬眼看见的就是黑瞎子那副墨镜。黑漆马虎的山腹里光线很差,可是黑瞎子还是没有摘下他的墨镜。解雨臣几可以想象出他眼镜下的神情——惬意而又享受。

“谢谢。”把湿巾按在肩膀处,热敷的感觉让解雨臣长出一口气。

黑瞎子无声的弯了弯嘴角,他把解雨臣背着的一个行囊拿了过来,很自然地背在自己的肩上。

“花儿爷,您属于我们队伍的输出部分,这种耗蓝的事还是我来吧……”

解雨臣被黑瞎子说的话给弄笑了,也就不再和黑瞎子客气,慢慢地跟着队伍往前走。

安得撸走在队伍的最前列,他用一种极度赞叹的眼神观赏着周围的一切。他欣赏那些参差的岩壁,化不开的黑暗,粗粝的砂石。

“有什么好看的?”吴邪问道。

“构成西方神话世界的是风,火,土,水这四种元素,风在东方神话中由禺疆掌控,同属北方水系。”顿了顿,安得撸道,“这说明在西方神话中‘木’这个意向是缺失的。”

手电筒的光远远地打出去,印出一点鲜艳的红。大片大片的曼殊沙华盛开在黑色的土壤上,妖异的红如同毒火,寂静燃烧,不生不灭。

三途河畔,忘川水边,也当是是这样的场景。

“好一片龙爪花!老鸦蒜!”安得撸激动道。

马兰静静地打量着面前这一片花海,慢慢道:“曼殊沙华在唐朝以后才被发现,这么说这里的遗迹是唐朝以后建造的?”

“不不不,不能这么说。”安得撸摇头道,“曼殊沙华的书面记载确实出现在唐朝以后,但是这并不说明这里遗迹出现在唐朝以后。”迷恋的眼神自妖艳的花上掠过,安得撸道:”这里的历史比你想的要长得多。”

闻言,马兰笑了笑,不置可否。选东面为突破口,绕路至南面的路线是吴邪定的。他心里始终记挂着二爷留下来的枯萎的花束,那束鲜红的彼岸花。哪怕最后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也不一地能出的了这里。找到退路,保证全身而退是吴邪这些年来下地的惯有习惯,谨慎至胆小的地步。

“小三爷,我觉得这里有点怪。”周文搓着手走过来,笨嘴笨舌道。

“小三爷,真的有些不对劲,这鬼地方!”却是霍莉一路小跑着过来,伶俐道,“这儿的土有问题!”

捻起黑色的土壤,掂量一下手中的重量,吴邪道:“这是水分充足,营养丰富的好土,很适合植物生长。有什么不对吗?”

“小三爷,重庆的土可不是这颜色,重庆的土是偏红一点的,这种黑兮兮的土营养是丰富,可是大多是出现在东北的。”顿了顿,霍莉道,“这是周文发现的。”

“只有东北常见,没有例外?”吴邪皱了皱眉。

“当然不止。安得撸走过来,一推眼镜,“还有美国密西西比河沿岸和乌克兰第聂伯河岸。与中国东北平原并称世界三大黑土带!”

“这是东北的土。”却是张起灵开口,一点黑色的土壤被他揉在掌心。他表情淡漠,冷冷道:“这是青粘土,东北常见的。”

“张小哥果然不是凡人啊!”安得撸一脸崇敬,“要换了我就只能找仪器辨别湿度和碳十四,检验这些土的生成时间。”

这些时间帮着吴邪打理道上的事物让张起灵多了了几分人情世故。

张起灵一点头,冷冷道:“土下的事,懂得一些。”

这算是自谦?吴邪失笑,走过去拍落张起灵手心的土,他道:“就别再我这不懂的人前说这些了,听得我脑仁疼。”话锋一转,吴邪看向那埋植着曼殊沙华惨碧色根茎的黑色土壤,沉沉道:“只是这些出自东北的土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们既然能挖空这么一大座山,找点别地的土也没什么!”黑瞎子凉凉道。

肩膀上扛的是解雨臣的行李,黑瞎子把玩着一把刀身上涂满哑光黑色涂层的军刀——Extrema Ratio MF2RUV 。

一点锋锐在指尖游走,金属的刀尖舞成一条绵延的线,在手心缓缓绽成嗜血的花。

黑瞎子扯出一个同MF2RUV一般锋利的笑:“小三爷,您不觉得这花有点怪吗?一点味道都没有……?”

————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