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同居生活
第一章
一个月后,我们出院直接回到杭州西冷印社,走的时候是四个人,只回来三个人,虽然对齐羽的结局早有心理准备,可是,一想到三叔至今杳无音讯,文锦生死不明,上一辈人为这事作出的努力和最终的结局,难免会有些黯然。
胖子的腿没有伤筋动骨,但是岁月不饶人,而且现在是一年中最热的三伏天,没到立秋,天气炎热,伤口不容易愈合,稍有不慎,还会感染,想完全恢复,也不是短时间的事情。所以,胖子成天躺在二楼的客房里玩游戏,那条伤腿根本抬都不愿意抬一下,全心全意的养伤,生怕落下病根,吃喝拉撒全靠我跟王盟。
王盟颇有怨言,但是在胖子面前,敢怒不敢言,只好私下里跟我抱怨。说实话,我挺同情王盟,但是更同情自己。我后背上的伤虽然没有胖子大腿上的伤口深,但是面积大,而且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感染,虽然医生说伤口里的碎石子全部都清理出来,让我放心,但是,直到现在,我仍然不能躺着睡觉。后背像被扒了层皮,新长出来的嫩皮简直不能碰,回到杭州后,我也没出门,成天光着上身养伤,还要照顾闷油瓶和胖子,虽然,跑腿的活都是王盟在做。
我用自己悲惨的遭遇说服王盟,王盟心软,没再跟我抱怨,看向我的眼光中带着同情,我心里略微不安,打算月底发工资的时候,给王盟加一份年中红包,这两个月王盟忙前忙后,我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很清楚,很多事情超过他的工作范围,经济上我不能亏待了他。
三个人中,伤势最重的是闷油瓶,他失血过多,在医院的时候,医生很诧异他是怎么撑过来的。医院很好奇我们的伤势,我跟胖子统一口径,说我们三个人在化龙山游玩,一不小心失足掉下悬崖。医院虽然半信半疑,但是仍然对我们尽力救护。
除此之外,他身上有多处露骨的伤口,他没说是怎么回事,我猜是那些黑色触手造成的。这只是我的猜测,在周穆王陵墓中,我没有近距离看过那些触手,所以到现在为止,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齐羽曾说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玩意跟他们是同类,这句话我曾仔细琢磨过,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说那个黑色触手跟十二手尸是同类,我倒是可以接受。
我曾试探的问过闷油瓶,可是,闷油瓶显然不想说,碰过几次钉子之后,我也没再继续追问,在我的好奇心和闷油瓶保守秘密的心之间,我选择了后者。
闷油瓶伤的最重,但是恢复的最快,出院的时候,伤口基本上已经愈合,行动不受任何影响。但是,指望他来照顾我跟胖子,那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当然,我也没有这个打算,外伤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恢复过来,但是失血过多,是要慢慢补回来的。所以,我叮嘱王盟,每次订饭的时候,多给闷油瓶订一份补血的汤,胖子看着眼馋,说闷油瓶这哪是养伤,分明是坐月子。
他俩没提今后的打算,我也装傻不问,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私心里期望他们俩能在杭州过一辈子,就算胖子顿顿要吃楼外楼,每周要去马杀鸡,闷油瓶天天吃月子餐,我也愿意养他们,并且能养得起他们。
这种身体上痛苦心理上满足的日子,终究不能长久,这两个多月,我大部分时间是在医院度过的,生意虽然没有耽搁,但是我久不露面,长沙那边的盘口难免有些想法。回杭州后的一周,正好是月底,查账的日子,我让王盟订好机票,准备去趟长沙,并把王盟留在杭州,照顾闷油瓶和胖子。
第二天一早,我动身前往长沙,昨天晚饭的时候,我已经告诉过胖子和闷油瓶这件事,让他们有事找王盟。我估计这趟顺利的话,当天就能回来,闷油瓶和胖子当时都没说什么。我料想杭州不会有什么变故,不过,走之前,我仍然再三嘱咐王盟,闷油瓶有什么事情,立刻打电话告诉我。
这实在不是因为我婆婆妈妈,而是闷油瓶这人做事不按常理。诚然,他在下地的时候能给人一种安全感,但是,到了地面上,他太不让我放心,我总担心,一眼看不到他的时候,他会消失不见。这种感觉太强烈,特别是经历过大牛铃的那次幻觉,太真实,超出我心脏的负荷,所以,我格外的小心翼翼,刚下飞机,忍不住就跟王盟打了个电话,确认闷油瓶是否还在。
傍晚的时候开始查账,这几年盘口的账目很清晰,有固定的格式,所以,用不了多长时间。我本想连夜赶回杭州,但是,盘口几个当家的硬拦下我,说好久没见,今晚要好好聚聚,这种事情,我根本没法推辞。
里面有几个老家伙,在我还小的时候就跟着三叔,也是他们在三叔走后的那段时间,仍然支持吴家,虽说有利益的打算在里面,但是我总归要给他们一点面子。
晚上这顿饭吃的时间太长,酒足饭饱之后,又去娱乐场所happy到半夜,最后,我实在提不起力气,在长沙对付的过了一晚。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早上十点钟,我的伤本来没有痊愈,昨晚玩得太疯,浑身酸痛,我强撑着爬起来想给王盟打个电话,刚拿起手机,才发现有十几个未接电话,我清醒过来,打开一看,全部是店里的电话。我立刻回拨过去,王盟带着点哭腔的喊道:“老板,你终于接电话了!”
我一听王盟的声音,就知道大事不妙,忙道:“好好说话。”
王盟声音发颤的说道:“老板,真不怨我,今早我买好早饭叫张老板和胖老板下来吃饭,谁知道张老板已经不在房里了。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王大爷说今天一大早,看到张老板跟你在一起。老板,真是你吗?”
第二章
肯定不是我,我人在长沙,昨晚陪着几个老家伙K歌到大半夜,就算梦游,我也没办法一夜间在杭州和长沙走了来回,更何况,闷油瓶根本就不在我身边。
我的手抖的厉害,手机几乎拿不住,心里不甘的情绪涌了上来,我仅仅离开一夜,闷油瓶就不告而别,王盟和王大爷自然不知道闷油瓶跟谁一起走的,但是我能猜到。
我勉强维持住平静,对王盟道:“胖老板还在吗?”
王盟嗯了一声,接着电话里是胖子的声音,道:“天真,小哥走了?”
我点头,才想起来胖子看不到,于是道:“知道,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胖子道:“没有,今早小王发现小哥不在,我才知道的。”
我嗯了一声,对胖子道:“你好好养伤,这事别管。”
胖子恩了一声,过了几秒钟才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跟胖子说了两句话之后,我平静不少,已经能慢慢的思考,被王大爷误认是我,并且带闷油瓶离开的人,应该是齐羽,我不明白在化龙山的时候,齐羽为什么要离开,而过了一个月之后,又过来找闷油瓶。难道在这一个月内,齐羽有新的发现,来找闷油瓶下地?
那他为什么要避开我跟胖子,不管是三星堆,还是秦岭和化龙山,齐羽都是有计划的把我跟胖子拉下水,上次下地,甚至连装备都是我准备的,不客气的讲,齐羽现在能找到的帮手,除了闷油瓶之外,只剩下我。所以,如果齐羽有什么新的发现,即使闷油瓶不想让我跟胖子参合,齐羽也会想方设法的让我们知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完全避开我们。
想到这里,我让王盟去问问王大爷,看到“我”的时候,有什么异样,然后对胖子说:“没什么打算,先搞清楚他去哪里再说。”
挂上电话,我一刻都呆不住,立刻就想飞回杭州,理智上知道闷油瓶已经不在杭州,我飞回去于事无补。
过了十几分钟,王盟打电话过来,说王大爷是早上遛鸟的时候碰到“我”和闷油瓶,“我”背着一个很大的包,看起来是要出远门。他当时跟“我”打招呼,“我”没理他,只是回头冲他笑了笑,王大爷说我脸色很难看,惨白惨白的像个鬼,而且一身的香水味,熏得他的鸟都受不了。
王大爷的话,可以确认来找闷油瓶的人就是齐羽,而且齐羽是要出远门,他的情况看起来糟糕透了,连王大爷都能闻出来他身上的禁婆香,想来时间已经不多。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有用的信息,一般王大爷夏天早上六点钟开始遛鸟,冬天是七点钟,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他们走了四个多小时,早已离开杭州。
我心里乱的很,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闷油瓶是个职业失踪人员,齐羽又是神出鬼没,从西沙到现在的二十多年间,几乎没人知道他的去向,这样两个人,随便钻到深山老林里,我一辈子都没法找到。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上次闷油瓶去长白山守门的时候,都知道要来杭州找我告别,这次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难道怕我拦着他,不让他去?他也不想想,他要走,是我能拦得住的吗!
我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齐羽现在的情况,除非能立刻找到解决尸化的办法,否则,他根本无处可去,除了一个地方—-长白山下的青铜门后,我在心里骂道,狗日的齐羽要去青铜门后,我没意见,但是,拉上闷油瓶算怎么回事!
我再也坐不住,立刻动身去机场,在路上的时候,打电话给小花,让他在北京帮我准备一辆车和登山的装备。
小花在电话里轻笑一声,道:“亲爱的,追张起灵已经追出经验了!”
我现在没心情跟小花调侃,道:“两个小时到北京机场接我。”
小花这话说的太有道理,现在回想当初追他去长白山,我心急如焚的狼狈样子,真是可笑。
闷油瓶没有身份证,所以,他肯定跟上次一样,坐汽车然后半路中转到二道白河。我虽然比他们晚四个小时出发,但是坐飞机肯定能赶得上他们。而且,这次我不会像上次一样,在北京的汽车站傻等五个小时,我会直接杀到二道白河镇,在那边以逸待劳,给闷油瓶和齐羽一个惊喜。
虽然行程已经安排好,我可以保证能在二道白河镇拦住他们,但是,我仍然轻松不下来。也许闷油瓶跟齐羽不是去长白山,而是去了别的地方,那么二道白河镇只是白跑一趟,我失去了追赶他的最佳时间。如果真是这样,我该怎么办?
闷油瓶的心思,我一直猜不透,即使阅历增长不少,在他面前,我仍然只能看出来他想让我明白的意思。闷油瓶到底什么意思?送齐羽离开还是另有打算?
从他出现到现在,前前后后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他一直表现的很平静,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所以,我竟然奢望他会一直呆在杭州,最起码在走之前,会跟我说一声。只是没想到,他会悄无声息的离开,其实,这才是闷油瓶一贯的做事风格。
当然,事情也许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也许齐羽只是找闷油瓶下次地,或许齐羽要去青铜门后呆着,闷油瓶去送送他,过几天就回来,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千里迢迢的追过去,未免有些可笑,大不了被他们俩在心里骂句傻逼,以闷油瓶和齐羽的人品,我想他们不会直接骂出来。
我下了飞机,立刻开车赶往二道白河,一路没停,二十个小时之后,也就是第二天早上五点钟,我赶到二道白河镇黑车下车点,算下来,闷油瓶差不多会在一个小时后到达。
在路上的时候,胖子曾给我打个电话,问我在哪里,我沉默了一会,告诉他我准备到二道白河镇堵截闷油瓶,胖子说祝我好运,他精神上支持我这种大无畏的傻逼行为。
我知道闷油瓶的兄弟只有我跟胖子,但是在对待闷油瓶的事情上,我跟胖子的态度完全不一样,我承认胖子很爷们,很看得开,就像上次闷油瓶要去长白山,胖子认为这是闷油瓶的选择,作为兄弟,肯定是支持他的选择。可是我不这样认为,我必须竭尽全力阻止闷油瓶这种傻逼行为,虽然最终我失败了。
这次同样的情况,胖子虽然嘴上没说,可是我知道他的意思,闷油瓶跟齐羽离开,不告诉我们有他的道理,不管是不想让我们担心还是觉得没必要告诉我们,都有他自己的打算。但是,我没法接受闷油瓶的这个打算,对闷油瓶的事情,我的底线是必须让我知道他在哪里,将会面临什么样的事情,就算他不想让我知道,我必然不会放弃追寻他!
第三章
这种想法太强烈,而且不正常,从小花跟胖子的反应能看出来,我对闷油瓶执着的追寻已经超过兄弟的范围,我一直回避去细想这个问题,并且给出一个很合理的解释,闷油瓶在这个世界上太孤单,我是他跟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所以,我对闷油瓶更应该关心,超越兄弟的那种关心。
同时,我自动无视闷油瓶是否需要这份关心,也从不去想,我的这种单方面的关心已经给他带来了困扰,就像这次,他会不告而别来摆脱我。
我立刻打住,不敢往下想,一种无力感从心底冒出来,有些事情,不是我单方面的努力就能行的。虽然闷油瓶在斗里救过我很多次,而且他曾说过一些话,让我感觉到我对他是特殊的,但是,这份特殊同样有底线。
也许,我跟闷油瓶之间,已经不知不觉过了一道线。
我狠狠的把烟头甩在地上,刚想再掏一根来缓解头疼,才发现一包烟已经被我抽光。
我拉开车门,走向下客点门口的小卖部,要了一包黄鹤楼,递过去张红票子,等小贩找零。
正在这时,闷油瓶和齐羽并排着从大门口走出来,我赶紧迎上去,闷油瓶看着我轻微的皱了下眉头,什么都没说,直接往前走去。
齐羽跟我打了声招呼,我对闷油瓶道:“我来送送你。”
闷油瓶转过头看了我一会,我跟他对视了片刻就转过头去看齐羽,我担心他会直接拒绝,这个结果虽然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是毕竟齐羽还在,我多少得给自己留点脸面。
齐羽的脸色很不好看,跟一个月前相比,更加憔悴,我没掩盖住脸上的惊讶,脱口而出道:“你怎么搞成这样!”
齐羽脸上是一贯温和的笑容,道:“如果你说是来送我的,我想我会走的更安心。”说完,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接着道:“走吧,送我一程。”
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没人告诉过我,一个濒死的人说出自己大限将至,并且要我送他一程,我该怎么回应,而且这个人有一张跟我相差无几的脸。我求救似的看向闷油瓶,闷油瓶的眼神很平静,径直往前走去。
一路无话,我们租个辆小黑车上了长白山。
晚上住宿在小旅馆的时候,闷油瓶要了两间房,他跟齐羽一间,我自己一间。这次小花给准备的装备很充足,我不用像上次一样,东拼西凑。而且装备里有足够的食物和水,完全够我在长白上山走一个来回。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浑身像是散了架,后背上黏湿湿的,我用手一摸,全是血水,这次回去之后,又要跑一趟医院。
我昨天对齐羽的猜测是正确的,我却感觉不到任何喜悦,亲眼看见的视觉冲击太大,我翻来覆去的想着他那张惨白的脸,有时候脑子里会冒出来文锦进入陨石的样子,还有格尔木疗养院里的霍玲。我精神上高度紧张,脑子里那根炫崩的太紧,身体却疲惫不堪,从昨日早上接到王盟的电话到现在,我一刻都没有休息过,终于,身体再也扛不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我们继续往山上走,休息了一晚,齐羽的脸色略微好了点,嘴唇有点血色。闷油瓶一直没说什么,我想是昨天齐羽的话起了作用,不管怎么样,齐羽是我表舅,我要送他,闷油瓶没有不答应的立场。
齐羽断断续续的讲了一些我和小花小时候的事情,语气中很有点怀念当年,这些事情,有的我曾听长辈说过,有的则从没人说过。
齐羽说我小时候很乖,很可爱,文锦特别喜欢我,所以每次聚会三叔都会带上我,用来讨好文锦。
说到这里,我立刻打断齐羽的话,我怕他再说出帮我换尿布之类的事情,道:“那我三叔追上文锦姨,我功劳不小!”
齐羽笑道:“那肯定的,我们当时开玩笑,说吴三省跟陈文锦结婚的时候,最应该感谢的就是你。可惜了!”
我估计齐羽是想到三叔跟文锦的结局,当初的他们,肯定没想到西沙之后,会陷入局中,终身都没有摆脱掉尸化的噩梦。
齐羽看向闷油瓶,眨了眨眼睛,接着道:“你估计不知道,张起灵也抱过你!”
我实在无法想象闷油瓶抱小孩的摸样,更何况那个小孩还是我,早知道当初尿他一身,看这混蛋会有什么反应,嘴上却干笑道:“我那时候还小,不懂事。要不然,肯定不敢劳驾他。”
我跟齐羽说了半天,闷油瓶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听我说完这句话之后,突然开口道:“你小时候很听话。”
我楞楞的看向他,闷油瓶这话的意思是我现在不听话?我什么时候不听他的话,他本来话就不多,偶尔冒出来一句,老子肯定二话不说就照办,特别狗腿!
齐羽道:“有些事情,你要告诉他,由他来选择。”
齐羽说完之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也没再提我小时候的那点破事。
三天后,我们进入雪线,再往前走,就没有黑车,只能靠步行。
这顿饭吃的很沉闷,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准备动身,齐羽却拦住我,道:“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我看着不远处的雪山,不知道以齐羽现在的状态,能不能撑到青铜门,不过,有闷油瓶陪着,我想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可是,从二道白河到现在,已经四天的时间,我却没有单独跟闷油瓶相处的时间,更没机会问他的打算。到了这里,齐羽已经不需要我继续送他,我想闷油瓶肯定跟刚开始一样,不会让我继续跟下去,当然,我执意要跟,他会像上次一样,把我打晕。
所以,我现在必须问清楚,于是,我看向闷油瓶,道:“你呢?”
闷油瓶看了齐羽一眼,齐羽会意,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我跟闷油瓶。
闷油瓶站在我面前,眼神平静的看着我,我不甘示弱的看向他,等他给我一个答案,只要他说让我回去,老子二话不说,立刻回杭州,大不了再等几年,二零一五年才是我跟他约定的日子,他总不能不承认这个约定!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的齐羽咳嗽两声,我回过头,想看齐羽怎么回事,眼前突然一黑,闷油瓶冰凉的手掌盖在我的眼上,一条手臂揽过我的肩膀,轻轻的抚摸了下我的后背,在我耳边低沉的说道:“等我回来。”
第四章
我耳根发热,一下子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盖住眼睛的手已经拿了过去,但是,我的眼睛无法聚焦,什么都看不清,闷油瓶在干什么!
我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闷油瓶已经松开了我,转头走向齐羽,我呆呆站在原地,双腿像被定住,眼睛上冰凉的触感仍在,我情不自禁的摸了一下,猛的清醒过来,快走两步追上闷油瓶,道:“等多久都没关系,但是我要知道这个期限。”
闷油瓶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虽然他极力的掩饰,但是我仍然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丝慌乱,闷油瓶轻声说道:“把他送进青铜门后我就回来。”
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顿时觉得老天爷是在玩我,狗日的,老子果然是个傻逼!而且傻的不轻!而且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傻!
我纠结了两天的问题,谜底竟是这样的简单,我恨不得咬断该死的舌头!
估计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齐羽似笑非笑的盯着我看了一会,然后递给我一个信封道:“等他回来的这几天,你可以看看。”
说完,齐羽跟闷油瓶一前一后向雪山走去。
我没追上去,呆呆的站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看不到他们两个人的额身影,才找了家小旅馆,定了一周的房间,等闷油瓶回来。
齐羽的那封信,我一字不漏的看了一遍,我从小练瘦金体,为的就是模仿齐羽的字迹,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有种看自己日记的感觉,齐羽用短短的一封信,解开了所有的谜底:
吴邪:
把你牵扯进局中,实在是一种无奈。不止是你,九门二代三代在出生的那一刻,命运似乎已经注定。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事情到了你们这一代,终于可以尘埃落定,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从容的离去却成了一种奢望,所以,我最终选择了青铜门后。
以前的事情,吴三省和陈文锦应该已经告诉过你,我就不再多说,这个局牵扯的人太多,每个人在里面扮演不同的角色,而我表面上是九门的叛徒,实际上,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在西沙中招之后,我跟陈文锦和霍玲一起走过很多地方,很遗憾没有找到解决尸化的办法,从西王母古国回来之后,只剩下我一个人,而且一切线索都到了头。
后来,我四处下地,重新找线索,在三星堆巧遇到张家的分支,在他们的帮助下,下了一趟地,发现周穆王曾到过这里,并且有过炼丹的痕迹。
我那时候身体已经出现尸化的征兆,虽然知道这条线索希望渺茫,但是也不愿意放弃,本想继续找张家帮忙,但是张家却有内讧的迹象,而且张起灵不在,下地后如果出现变故,局面将不可收拾,无奈之下,只好把你牵扯进来。
也许你觉得三星堆、秦岭和化龙山之间没什么联系,其实,这三个地方加上西王母古国和长白山,是周穆王曾经去过的地方。
他从西王母国回来后,先去了长白山,从青铜门后带出来一样东西,我一直认为那东西是长生的关键,最起码可以解决尸化问题。所以,先后去了三星堆、秦岭,在这两个地方,我看到了周穆王曾留下的痕迹,其实,那时候我差不多已经明白,周穆王做了这么多疯狂的事情,结果却跟我们一样,解决不了尸化的问题。区别在于他吃的长生不老药是西王母直接给的,从吃药到尸化的时间比较长,而我们,只有二十多年的时间。
可是,不去周穆王陵墓看到他最终的结局,我不死心,所以才有了化龙山之行。虽然最终解决不了尸化的问题,但是看到周穆王的那一刻,我决定了最终的归宿—青铜门后。
如果说陨玉可以延缓尸化,那么青铜门后是吃过长生不老药的人的最好的归宿,所谓的终极,即是万物初始之前的最后一片混沌,不老不死不生不灭。
西王母当初赠给周穆王长生不老药,有她自己的打算,吃了长生不老药之后,想要继续活下去,只有西王母古国和青铜门后这两个地方,而且终生不能离开,否则会变成禁婆或者十二手尸,我想你应该能猜到周穆王最终的结局。
至于张家、西王母和青铜门的关系,你去问张起灵,这是张家族内的一个秘密,我并不清楚,但是他应该很乐意告诉你。
一切事情,都已经结束,我很庆幸最后的这段旅程有你的帮助,你和张起灵另一种全新的生活即将开始,作为你们共同的朋友,临别送你四个字:任重道远。
——你的表舅 齐羽
手里拿着的这封信沉甸甸的,压的我透不过气,齐羽对他的人生,没有抱怨,一直在积极的寻求解救的办法,直至最终,选择进入青铜门后,这是一种无奈的妥协,齐羽的故事最终在无奈的妥协中结束。
我点了一根烟,站在窗口,望向楼下的街道,就像齐羽说的,闷油瓶从长白山回来之后,我跟他的另一种陌生的生活即将开始。
我想我没有误会他临别时候的举动,在他的拥抱下,我一直以来的逃避完全失去了作用,其实有了他的表态,我的逃避没有任何意义。本以为我们之间,只要我不主动戳穿最后的一层窗户纸,会一直相安无事的以兄弟的名义相处下去,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打算,没想到闷油瓶会出乎意料的说开,所以我才听话的在这里等着他,没有跟他一起上长白山,对于我们关系的转变,想给我和闷油瓶一个缓冲的时间。否则,我不知道继续跟下去,会作出什么更傻的反应。
而闷油瓶显然跟我是同样的想法,一想到他眼中的慌乱,我心里就觉得特别的过瘾,暗爽中却夹杂着心酸,原来他跟我一样,在这种事情上,也是第一次。
我在期待中等着闷油瓶的归来。
第五章
闷油瓶是在四天后回来的,我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快,从这里进山到青铜门后,需要三天的时间,来回就要六天,即使闷油瓶速度比较快,也不可能这么快回来,除非他晚上没睡觉,连夜赶回来。
我仔细一看,闷油瓶果然面带疲倦,进来后斜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我。
我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他,看他这个样子,不忍心开口,只好道:“齐羽进去了?”
闷油瓶点头,仍继续盯着我,没有要休息的打算,我索性坐在闷油瓶床边,一次性把所有的问题都问出来:“接下来的时间是不是齐羽来守门?你和我都不用在考虑守门的事情?你和西王母到底是什么关系?”
闷油瓶缓缓的开口道:“青铜门已经不需要看守,齐羽进去只是为了继续活着,张家本是西王母的后裔,周穆王拿走青铜门后的铜铃后,被派遣守门,并定下祖训不准倒西周王陵。所以才有张家历代的守门,我是这次进青铜门后发现周穆王拿走的铜铃是关键,只需要找回铜铃,青铜门每十年开启后会自动关闭,不需要专门去守。”
“西王母为什么不让倒西周王陵?反而牺牲你们整族来把守青铜门?”我问道。
“西王母明知道尸鳖丸会导致尸化,但是没有跟周穆王讲明,这有她的私心。后来被周穆王识破,周穆王盗走铜铃,并且屠杀古蜀国和古厍国全族,以求解决尸化。西王母从蛇沼追到中原,又被周穆王用谎言骗过。西王母最终醒悟,为了弥补对周穆王的亏欠,所以派张家守门,替周穆王掩饰盗走铜铃的事实。”
“那你现在违反了祖训,会受到什么惩罚?”我紧张的问道。
闷油瓶看了我一会,转头看向窗外,道:“断子绝孙。”
我强忍着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闷油瓶,最后,只好说道:“我陪你。”
闷油瓶回过头,看着我轻轻的笑了笑,我像是吃了人参果,浑身舒坦,这一刻的感觉美妙极了,不是用言语能形容的,我不免有些得意,笑着对闷油瓶道:“乖,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回杭州。”
闷油瓶从傍晚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然后我们一起回到二道白河黑车站,准备开车到北京,先把小花的车还给他,再回杭州。
到北京后,小花在家招待我们,黑瞎子作陪。
小花看到我跟闷油瓶一起回来的时候,脸上惊讶的表情一闪而过,冲我竖了大拇指,我假装没看见,简单的把齐羽的离开讲述了一遍,小花对齐羽的遭遇唏嘘不已,随后释然的笑道:“可惜齐门八算的绝学要失传了。”
我没想到小花惦记着这个,道:“我以为你会对陈皮阿四的铁弹子感兴趣。”
小花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道:“我是二爷的关门弟子,所以,陈皮阿四的这手绝学我也会,只是我专攻花鼓戏,并且对打打杀杀的不感兴趣。”
我看着小花,如果是以前,我绝对会以为他在闹矫情,长沙那个流血的夜晚,他浑身被血染透,如果这样的人,都说对打打杀杀不感兴趣,那么那些混黑道的,完全可以说自己是被生活所迫。但是现在我明白小花的意思,就像在外人眼中,吴家小三爷自从下了一次地之后,尝到甜头,从那以后,不停的下地。除了少数几个知情人之外,没人会想到,前期的下地是为了追寻一个秘密,后期下地是为了追寻一个人。只是我比小花幸运,我的追寻最终有了结果,而小花虽然厌倦了打打杀杀和勾心斗角,却不能停下来。
所以,我回了小花一个略带同情的眼神,他果然吃不消,迅速的单手拿着筷子戳向我的眼睛,我虽然知道他不会真的戳过来,条件反射下往后躲,闷油瓶的右手已经闪电般的伸过来,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小花的筷子,往后一推,筷子直奔小花的脸。
我刚想制止闷油瓶,小花旁边的黑眼镜夹起鱼眼射向闷油瓶的手腕,闷油瓶轻巧扭了下手腕,避开鱼眼,黑眼镜的筷子已经赶到,夹住小花的筷子,两人合力止住闷油瓶,一时间,三个人僵在一起。
我的身手,在普通人中算是中上,但是在小花、黑眼镜和闷油瓶面前,那是不好意思拿出来献丑的。我轻轻的握住闷油瓶的手腕,示意他松手,道:“花儿爷好手段,能找到黑眼镜这样的帮手。”
黑眼镜先撤掉筷子,笑道:“承蒙花儿爷照顾,赏口饭吃。”
小花听了之后,立刻撤掉力道,笑道:“秀秀知道你来北京,明天会过来找你叙旧。”
到现在我算是明白过来,小花今晚专门在闷油瓶面前拆我的台,我要是跟他较真,反而正合他意,所以,我跟着笑道:“听说秀秀家有个厨子,会做老北京的八大碗,如果有机会,我倒是想去尝尝。”
小花看着我,意味不明的笑道:“五爷说的?难道他没告诉你,霍家会做八大碗是霍婆婆,五爷也就吃过一次吧,他难道以为是厨子做的?”
我顿时无语,心底对我爷爷的崇拜又多了一层,霍仙姑是嫁人后才到的北京,这八大碗的厨艺肯定是那时候才学会的,而霍仙姑又要下地又要打理生意还要相夫教子,肯定没有多少空闲的时间来做菜给外人吃,而我爷爷在她婚后,仍能吃到霍仙姑亲手做的菜,不得不说魅力不小。
我还在洋洋得意,小花接着说道:“我是没机会吃到霍家的八大碗,据说现在整个霍家,会做这菜的只有秀秀。秀秀小时候就要嫁给你,真娶了她,你想什么时候吃八大碗都可以。”
我看向闷油瓶,他一脸的平静,正在挑鱼吃,我看他没什么反应,放下心来,对小花道:“吴家都是新好男人,哪舍得让媳妇下厨。”
小花感慨的说道:“说的有道理,可惜我不是个姑娘,要不然小时候就答应你的求婚了。”
我看小花又提我小时候把他当成小女孩,哭着闹着要娶他的事,他第一次说的时候,我跟他不熟,当时只觉得尴尬,现在却可以打趣道:“现在要嫁也来得及,我们吴家上下对你很满意。”
第六章
小花正好夹着菜,刚送到嘴边,停了下来,看着我,把菜放在碟子里,看向闷油瓶道:“我真佩服你,但是很担心你以后的生活。”
我心道小花担心的对象应该换成我,闷油瓶地上九级残障,以后跟他生活在一起,凡事都要我操心。想起来虽然苦逼,但是我竟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闷油瓶慢慢的吃完菜,放下筷子,才说道:“你多虑了。”
小花没再多说什么,一脸遗憾的样子,似乎今晚没看到我吃瘪,扫了他的兴。
闷油瓶说完这句话之后,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黑瞎子分别扫了我们三个人一眼,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端起酒杯跟闷油瓶碰了一下,说道:“没想到能在看不见之前看见哑巴安定下来,小三爷太牛逼。”
闷油瓶看向黑瞎子道:“石胆和虫盘可以治疗你的眼疾。”
黑瞎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没多大意思,对了,我在学按摩,晚上要不要试试?”
小花笑道:“吴邪就算了,小心别把他的骨头捏碎。”
“这么惨?”我说道。
小花继续道:“我家伙计没几个能受得了他的力道,所以,我建议你不要试。”
黑瞎子笑着看向小花道:“老师说我是难得一见的按摩奇才,对人体的穴位拿捏的非常精准,你家那些伙计不识货,花儿爷不会不清楚我的手段吧。”
小花冷笑一声,道:“消受不起。”
黑瞎子不死心,继续对闷油瓶道:“你试试?”
闷油瓶看都没看他一眼,道:“没兴趣。”
黑瞎子转头看向我,我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改天你开店,我介绍胖子过来。”
瞎子没再勉强我们,继续自斟自饮,刚才闷油瓶说过石胆和虫盘可以治疗他的眼疾,我曾得到过一个巴掌大的虫盘,是王盟在重庆当奇石收过来的,我不懂是什么,拿给二叔看,二叔花了六千块钱买过去之后才告诉我是虫盘,古代道士养虫胆的东西,非常非常的罕见,更稀罕的不是虫盘,而是石胆,据说现在几乎已经绝种,本草纲目曾有过记载,山东有人叫石胆为石虾子,可惜能捕获到的非常非常少。
黑瞎子不愿意治疗是否因为找不到虫盘和石胆,于是,我把二叔那里有一块虫盘的事情说了出来,虫盘本身也有药用价值,如果实在找不到石胆,可以用虫盘试试。
我本以为这条信息够劲爆,最起码黑瞎子和小花会多问几句,没想到瞎子冲我笑了笑,根本没有多问虫盘的事情,而小花沉默了一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轻声道:“虫盘解家也有,但是我找了十一年的石胆,可惜一无所获。”
闷油瓶突然开口道:“十年前在银川附近的一座火电场见过虫盘和石胆,你们可以去试试。”
小花眼睛一亮,猛的坐直,看着闷油瓶道:“欠你一个人情。”
我心说要欠也是瞎子欠,关小花什么事,不过,瞎子现在算是小花的伙计,眼睛如果能治好,肯定不用去做盲人按摩,以瞎子的身手,必定是小花强有力的帮手,小花对待伙计果然不错,怪不得瞎子会为他拼命。
小花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特别好,他前后态度的反差一时让我吃不消,闷油瓶却没有受影响,小花家厨师做的菜,显然很合他的胃口,我开始考虑回杭州后,要不要专门请一个会做北方菜的厨师。
接下来的对话开始变得没意义,小花破天荒的跟着一起喝酒,他一直很注意饮食,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甚至不允许抽烟,说是为了保护嗓子,没想到心情好起来之后,会这么放纵。
我突然觉得小花跟黑瞎子之间也许不是普通的雇佣关系,最起码不是我跟王盟之间的那种关系,虽然王盟是我最信任和看重的伙计,但是我绝对不会在王盟自己都放弃希望的事情的上,多费心思。
我酒量本来不错,爷爷在的时候,每天晚上喜欢喝盅小酒,老爹他们三兄弟忙的要死,一般是我陪着喝。没想到跟他们三个人比起来,我还是差了不少,瞎子就不说了,我曾跟他打过交道,不管喝多少,就没见他醉过。而闷油瓶和小花,我从没见过他俩喝酒,居然量也不差。
我自知再喝下去会出事,只好摆手道:“差不多了,再喝就要醉了。”
小花笑道:“在我这里怕什么,还是担心酒后乱性?”
我按了按太阳穴,道:“身上有伤。”
小花没再勉强,吃过饭之后,我们回客房休息,第二天一早,乘火车回到杭州。
我在二道白河镇的时候已经告诉过胖子,闷油瓶会跟我一起回来,所以,胖子看到我们的时候没有惊讶,继续玩电脑。
王盟看到我把闷油瓶带回来,惊的张大嘴巴,结结巴巴的道:“老板,你,你回来了?这次不走了?”
我看向闷油瓶,他已经提过我的行李,往二楼走去。王盟这问题我没法回答,我当然希望闷油瓶能留在杭州,虽说他不用去守青铜门,但是他要下地或者去找张家人,我肯定不会拦着,而且会跟他一起去。所以,这事要看闷油瓶的意见。
我对王盟道:“不该问的事情少问,好好干活。”
王盟撇了撇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的发票道:“你走的这几天,胖老板要吃楼外楼,我从柜台拿的钱,这是发票。”
我接过来塞到口袋里,对王盟道:“做得好,去,给楼外楼打电话定个包厢。”
我趴在柜台上,问胖子道:“腿好了?”
胖子头都没抬,专注的打着游戏,道:“好的差不多了。天真有一套,你家伙计很听话。我准备过几天回北京把铺子重新开起来,把王盟借我用几天。”
王盟紧张的看向我,道:“老板,不行!我到北京住不惯!”
我曾劝过胖子很多次,让他从巴乃回北京,就算为云彩守寡,三年的时间也够了。胖子一直不愿意回来,说在巴乃有很多人要招他当女婿,没想到这次主动要回北京开店。我当然大力支持,别说借一个王盟,就是把我铺子里的东西搬空,我也二话不说,不过,我铺子里的东西,估计胖子看不上。
第七章
所以,我一看王盟不愿意,就说道:“给你算出差,有补助,去不去。”
王盟哭丧着脸,道:“老板,你不能拿钱压人。”
胖子抬头看了我一眼,道:“小吴,强抢民男这事不能干,王盟不愿意就算了,把你表舅给的那个宅子卖了,咱俩一人一半,我到北京再找人。”
原来胖子打的是这个主意,这倒是比强抢民男容易得多。齐羽给的房契被我收在二楼,当时收到的时候我曾估算过价值,还算不错,差不多够胖子的启动资金,但是那房子周围环境不错,适合养老,我准备自己留着,于是对胖子道:“急着出手卖不上价,我先把钱给你,慢慢挂着卖。”
胖子点头,过了好一会,我以为他没什么话要说了,刚想上楼找闷油瓶,胖子突然开口道:“你跟小哥,定下来了?”
“这你都能看出来?”我失声问道。
胖子刚好打完一局游戏,抬头说道:“在这方面,你跟小哥都得拜我为师。想当年,胖爷在北京城也算是数得着的一号人物。”
我怕胖子显摆起他的风流史会没完没了,忙打断他,指着王盟道:“这里有小朋友。”
王盟愤怒的盯着我,道:“老板,那你违法,雇佣童工。”
我心道狗日的,学会反咬你老板一口,有机会再收拾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身份证上成年了,心理年龄太小。”说完,对胖子道:“我上去叫小哥,待会去吃饭。”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闷油瓶刚从浴室出来,几分钟的时间,他已经冲了个澡,速度够快的。他回头看到是我,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走到床边去穿衣服。
他曾在我这里住过几次,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碰到,我早已习以为常,静静的看着他穿好衣服,才说道:“下去吃饭。”
闷油瓶跟在我后面,一前一后的往楼下走去,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我突然心跳加快,眼前一片恍惚,跟以前不一样的感觉,我虽没经验,却也知道这是因为我们关系的转变,我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我尽量控制住脚步,不敢让闷油瓶看出我的失态。我这恋爱对象不同于别人,我从没在他身上看到过七情六欲,大部分时间,他都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乐,再加上我本来就没经验,现在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以情侣的关系同闷油瓶相处。这要是其他人,我早就扑上去先啃了再说,可是,这是闷油瓶,就算借我个胆子,也不敢亵渎了他。
这种感觉从在二道白河镇确定关系开始,就已经窝在我的心里,我一方面高兴终于可以同闷油瓶在一起,另一方面又不知道该如何跟他相处,所以这几天人多的时候自在一点,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反而尴尬的要命。
晚饭有胖子在场,不至于冷场,我轻松很多,暗地了舒了口气,可是一想到胖子过两天就要回去,我又开始发愁。别的情侣谈恋爱,都巴不得过二人世界,到了我这里,反倒希望胖子这个电灯泡能一直都在,这种不寻常的心理,简直折腾的我食不知味。我在心里狠狠的骂自己没出息,可是又想不出好的办法,单独跟闷油瓶在一起的时候我会不自在,以前我就曾有过这种感觉,但没现在强烈,这恋爱谈得真他娘的憋屈。
第二天,我给胖子办了张卡,卡里有三百万,是齐羽那座宅子的市价,胖子随手接过去,道:“我先回去,天真,给我准备件镇店之宝,要好东西。”
想在潘家园开店,必须要有一件镇得住场子的真货才行,胖子虽然半辈子都在倒斗,也曾倒出过几件拿得出的东西,但是他跟大多数土夫子一样,钱来得快去的更快,追求今朝有酒今朝醉,所以,根本没什么存货。三叔的保险柜里倒是有几件珍品,我不想动,只能从我接手后存的一些货里挑一件拿得出手的给胖子。
我在心里过了一遍了,差不多有了底,于是点头对胖子道:“装修的有点品位,别弄得像个假货摊子。”
“嘿,您请好吧!”胖子道,说完,让我到网上给他订了张飞机票,恨不得立刻飞回北京大干一场。
吃完午饭后,我和闷油瓶一起送胖子去机场,一路上胖子嘴就没停,不停的问我古玩市场的现状,我对胖子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实古玩市场比前几年火了不少,好东西的成交价格都不低,但是赝品更多,造假的手法日益成熟,真假难辨,我让胖子进货的时候长点心,实在不行,就从吴家拿货,最起码我能保证货的真假。
胖子让我放心,说他在北京城还有些门路,一般的货不成问题。
我知道胖子这话不是客气,他向来不跟我客气,所以就没有多说。
送胖子上飞机之后,我跟闷油瓶开车回家,一路无话。
王盟今天一大早去了长沙,他说长沙那边有人让他去一趟,我心道长沙有什么事不找我,反而直接找王盟?我估计他是担心我跟胖子再提让他去北京帮忙的事,故意躲开,所以我也没说穿,由着他跑了一趟长沙。
店铺里只剩我跟闷油瓶,他闭着眼睛躺在躺椅上打瞌睡,我坐在柜台前玩游戏,不知不觉中天就黑了,我站起来活动下手脚,看到闷油瓶还躺着,就想去叫醒他吃晚饭。
没想到我刚站起来,闷油瓶突然睁开眼,眯了眯眼睛看向我,看了几秒之后又闭上眼睛。
我连忙喊道:“唉,小哥,别睡了,晚饭吃点什么?”
闷油瓶从躺椅上坐起来,想都没想直接道:“随便。”
我想起那个经典的随便笑话,无奈的在心底叹了口气,说道:“客官,我们这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罐儿鹌鹑、卤什件儿、卤子鹅、山鸡、兔脯、菜蟒、银鱼、清蒸哈什蚂、烩鸭丝、烩鸭腰、烩鸭条、清拌鸭丝、黄心管儿、焖白鳝、焖黄鳝、豆豉鲇鱼、锅烧鲤鱼、烀烂甲鱼、抓炒鲤鱼、抓炒对儿虾、软炸里脊、软炸鸡、什锦套肠儿、卤煮寒鸦儿、麻酥油卷儿、熘鲜蘑、熘鱼脯、熘鱼肚、熘鱼片儿、醋熘肉片儿、烩三鲜、烩白蘑、烩鸽子蛋、炒银丝、烩鳗鱼、炒白虾、炝青蛤、炒面鱼、炒竹笋、芙蓉燕菜、炒虾仁儿、烩虾仁儿。”
说到这里,我自己都笑了,接下来的菜名死活说不出来,这背菜名还是跟老痒学的,老痒当时为了治好结巴,费了很大功夫,后来听说多练顺口溜能治好,所以没事的时候喜欢背几个小段子。最后,老痒的结巴没治好,我反倒把这几个段子背的滚瓜烂熟,逢年过节的时候,没事就喜欢背两段逗老妈开心,这几年没心思玩这个,没想到今天一时兴起,又想了起来。
第八章
闷油瓶走到柜台前,看着我问道:“还有什么?”
这小子没听过相声,不知道我这是逗他玩?如果他当真,点我背过的菜名,我到哪里给他弄去!不过,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又不好直接告诉他这是逗你玩的,谁当真谁是傻瓜。
当然,这种小事他肯定不会翻脸,但是被他冷眼盯着,那滋味也不好受,我只好讪讪的掩饰道:“还有很多,不过我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没有随便这道菜。”说完,看向闷油瓶,心道你丫的,配合点。
闷油瓶双手支在柜台上,居然认真的想了一会,才摇了摇头说道:“你做主。”
我差点被憋出一口老血,同时明白过来闷油瓶说的随便就是随便的意思,他很直白,说的就是字面意思,是我想多了。
生活中的琐事实在没必要征求闷油瓶的意见,也许他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过过正常人的日子,在他眼中,压缩饼干跟满汉全席一样,都是用来填饱肚子,让自己生存下去的食物,只要能吃就行,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区别。
我不该用正常人的思维来要求闷油瓶,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老子是个正常人,虽然跟闷油瓶关系亲密,可是思维跟他根本不在一条线上。我当初就曾想过,找到闷油瓶之后,把他送进精神病院,改造成正常人以后再放出来。可是没想到在二道白河确定关系之后,我一心沉浸在兴奋中,根本忽略了以后要长期跟他生活在一起,这些思维上的差距将无处不在。
我顾不得继续委屈下去,闷油瓶还眼巴巴的等着我准备晚饭,看着他那双眼睛,我什么委屈都得先放一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填饱肚子,其他事情,等吃完饭再说,于是,我对他说:“张大爷您等会,小的给您下面条。”
说完,我让闷油瓶乖乖坐着,去厨房下面条。
我大学毕业后就开了这家小店,平时都住在店里,很少回家,不可能顿顿下馆子、叫外卖,所以勉强能做几个家常菜。最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外面,回来后跟胖子一起,一直吃的楼外楼,冰箱早就空了,只剩下面条和鸡蛋。我只好下了一锅清水面条,煎了几个荷包蛋,端到餐桌前,对闷油瓶道:“过来吃饭。”
我对自己下面条的手艺很有信心,帮闷油瓶捞了一碗,道:“吃得好您打个赏,吃的不满意千万别说出来,爷的小心肝可经不起打击。”
说完,又捞了一碗面,我先尝了一口,还不错,比压缩饼干好吃多了,在心里自我赞美了几句,抬头一看,闷油瓶已经吃完了一碗,在捞第二碗。
我心中得意,不止为我的厨艺,还有闷油瓶的态度,他实在太给面子了,一会的功夫,一锅面条只剩下清汤,闷油瓶把碗筷收了一下,端到厨房洗干净之后,重新坐回我的对面,说道:“挺好吃的。”
我从小就不禁夸,夸张点说被人表扬几次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现在夸我的又是闷油瓶,我不免心花怒放,高兴的说道:“那是,明天让王盟买点菜,我给你好好的露一手,不是我自夸,我这手艺,得了我老妈的真传,不轻易外露。”
闷油瓶直盯着我,也不说话,我有点不知所措,自夸过头了?可我有什么办法,这小子就是个闷蛋,我不找话说,他肯定就这样呆着,他倒是不觉得尴尬,可是我受不了那种气氛,只好没话找话。
我看了下时间,才八点钟,平时这个点,我肯定是玩玩游戏、看看书,但是闷油瓶的娱乐活动除了睡觉之外,就没见他干过其他的,再说,他已经睡了一下午,这么早就洗洗上床,他能睡得着?
我干咳两声,决定结束这种局面,把这几天窝在心里的事说开,于是看向闷油瓶的眼睛,说道:“小哥,我觉得咱俩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所以有话我就直说了。我挺高兴你能跟我一起回来,我本来以为可以跟以前一样跟你相处,可是我现在有些不自在,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闷油瓶的眼神突然冷了起来,我顿时觉得情况不妙,他不会误会我的话了吧,以为我用情侣关系把他哄回来,现在又反悔,所以他才会出现这个眼神。我刚想开口解释,转念一想这样不行,我之所以会觉得不自在,很大程度是因为摸不透闷油瓶的心思,在墓里的时候,我跟他配合默契,基本上他的每一个眼神我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到了生活中,我就猜不透他的意思,而他什么都放在心里,不说出来,全靠我猜,我才会觉得不轻松。
所以这次既然决定把话说开,我也就不应该有什么顾忌,听听闷油瓶的意思。
房间里很静,什么声音都没有,我跟闷油瓶互相看着对方,过了很久,我差不多都要放弃,心底直叹气,这么多年我的坚持和固执,在闷油瓶面前,根本什么都不算,只要看着他的眼睛,我就坚持不下去,就这么过吧,慢慢磨合,我跟他计较这个干嘛,他人都跟我回来了,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闷油瓶的眼神慢慢的恢复平静,轻声道:“吴邪。”
我立刻应了一声,看来闷油瓶这次能说点什么,果然,闷油瓶道:“你是第二个让我感觉到温暖的人,我不想错过。”
接着,闷油瓶跟我讲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他在西藏的一段经历,那不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但是,在闷油瓶漫长的生命中,却有着相当重要的意义,特别是最后的那三天,闷油瓶握着他妈妈的手,静静的陪她走完最后一程,当时的闷油瓶,甚至分不清同伴和妈妈的不同,可是,已经无法说话的妈妈,却通过手的温度,让闷油瓶感受到一丝牵挂。
我安静的听完,看向闷油瓶,闷油瓶的眼神中带着悲伤,我伸出手,轻轻的握住他的手。
第九章
我是被电话吵醒的,刚听到手机响的时候,我立刻清醒过来,大半夜会打电话过来,肯定不是关心我睡的怎么样,果然,打电话过来的是王盟,他快速把事情说了一遍,我让他先不要声张,找个地方躲起来,保命要紧,等我赶去长沙再说。
我利索的穿好衣服,回头看向闷油瓶,闷油瓶在我接电话的时候已经醒了,轻微的皱了下眉,道:“一起去。”
我点头,长沙那边局势紧张,不知道我的势力被控制多少,而杭州这边吴家的人都在二叔手里,我轻易不想去麻烦他,有闷油瓶陪我一起,我会安心不少。
闷油瓶让我坐副驾,他来开车,我一点都不怀疑他会开车,但是一个连身份证都没有的人,会有驾照?不过,现在的情况由他来开车比较合适,我虽然接电话的时候语气平静,看起来一副胸有成竹,老子只要赶到,就没有解决不了事情的样子,其实,我心里紧张的要命,而且需要时间来仔细思考一下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所以我乖乖的坐在副驾上,让闷油瓶来开车。
车子开起来之后,闷油瓶开口问道:“什么事?”
从接到电话到现在,只不过五分钟的时间,我一直心绪不宁,隐隐觉得这事不简单,前期一点征兆都没有,一下子爆发出来,我才会措手不及,当然,这事没必要瞒着闷油瓶,我道:“王盟刚才打电话过来,说四个筷子头跟喇嘛盘勾结,全部反水了。”
闷油瓶听完之后,轻微的点了下头,道:“你有什么判断?”
我苦笑道:“上次去长沙查账,我还跟那几个老家伙一起K歌到半夜,一点迹象都没有,谁能想到,半个月的时间,他们会集体反水。”
闷油瓶道:“有人在背后支持。”
我摇头,道:“这种可能性不大,盘口运营很严密,现在道上除了吴家之外,都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土夫子,他们手里没有古墓位置和朝代的信息,对吴家构不成威胁。你也知道,谁掌握的信息多,谁就掌握了整个体系的命脉。这几个筷子头虽然手艺不错,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信息,每次下地之前,我才会把信息告诉他们。他们虽然自己也能找到一些小墓,但是收成太差,远没有跟着我拿的多。那些喇嘛盘也是同样的状况,当时三叔失踪的那段时间,他们曾跟陈皮阿四的手下勾搭过,可惜没成气候,后来重新归顺吴家。除非现在出现一个比吴家掌握信息更多的人,要不然我想不透他们为什么要放弃原本稳定的收益。背叛吴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但是没有跟闷油瓶说,因为我想到的同时,随即就否定了这个念头—解家跟霍家联手来扳倒吴家。且不论我跟小花和秀秀的私交,只从利益上来考虑,他俩也没必要这么做,他们除了从吴家拿货之外,有自己的资源,跟吴家手里掌握的资源并不冲突,而且小花有转型的打算,陆续收缩在古董上的投入。霍家自从霍老太去世之后,家族内部纷争不断,秀秀在小花的帮助下,虽然坐稳了当家的位置,可是霍家整体实力被消弱不少,道上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跟着霍家是没有出路的。
既然没有一个更强势的铁筷子,这几个老奸巨猾的喇嘛盘怎么突然之间反水?我自问没有三叔的气势,更没有潘子那样得力的助手,所以,我很厚道的调整分成比例,而且自有一套系统的管理方法,一直以来,跟他们相处的还算融洽,我实在想不出来他们反水的理由。
最让我失望的是筷子头的背叛,这几个筷子头,是三叔的老伙计,我接手后从没亏待过他们,没想到一夜间会毫无征兆的全部背叛我。我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我做人太失败,才会导致今天的局面。
筷子头和喇嘛盘同时反水,意味着产业链的人力资源被他们控制。我空有古墓的信息,但是没有筷子头和喇嘛盘的支持,根本组织不到人手下地拿货,如果他们够卑鄙,完全可以跟踪我们,在地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结果掉我们。
至于马盘,我倒是不放在心上,马盘是生意人,在没弄清楚形式之前,不会明目张胆的背叛,更大的可能性是观望。对于马盘来说,有奶就是娘,谁手里有货,谁的货更有价值,他们就跟着谁干,跟忠诚无关。所以,我现在不准备去试探马盘的态度,只要把喇嘛盘搞定,马盘那边自然不成问题。
短时间内我分析不出筷子头和喇嘛盘反水的原因,但是我不能坐以待毙,这种事情,不是我说放手他们就会放手,就算我不去追究他们的背叛,他们肯定反过来会逼我交出吴家掌握的信息,甚至赶尽杀绝,否则他们会不安,他们不敢相信我真的会放过他们。
所以,我别无选择,只能去长沙。
长沙有我培养出来的一批伙计,平时分布在各个盘口,干些打杂的活,除了盘口的一份工钱之外,我每个月会另外给他们一笔钱,替我监视各个盘口,马盘的态度不明,我不想现在就让这些人浮出来。
除了这些人之外,长沙三叔本铺还有几十个伙计,这些人跟铁筷子的关系都不错,我不清楚他们现在的立场,可是,现在除了信任他们之外,我找不到其他的帮手。
我看向一直在专心开车的闷油瓶,稍微有些不安,他刚刚安定下来,我不该再把他拖进来,同时我想到了潘子,潘子本来可以过平静的日子,结果却留在了巴乃。
我突然觉得刚才的那些事情跟闷油瓶相比,一点意思都没有,也许我该换个策略,跟喇嘛盘的当家好好的谈谈,如果能谈得愉快,让闷油瓶可以过平静的日子,牺牲点吴家的利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怕爷爷在天有灵,会气的从棺材里跳出来,找我这个败家玩意算账。
闷油瓶略微转头看了我一眼,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微不可见的笑了一下,我顿时觉得刚才的想法很可笑,赶紧掏出电话,给本铺的掌柜打了个电话,让他明天一大早把所有的伙计集结好,我有用处。
第十章
掌柜姓吴,是我的一个远房本家,算起来我得叫他一声叔,他在家排行老五,所以我平时叫他五叔。五叔听完我的话之后,倒是什么都没问,只说让我放心,今天王盟已经把情况跟他说过了,他早有准备,冒沙井那边也打过招呼,只要我说一声,村子里有的是人。我一听赶紧让他放弃这个念头,冒沙井那帮人早就等着看我倒霉,然后取而代之,要不是看在老爹的面子上,我根本理都不会搭理他们,平时躲都来不及,现在更不可能主动找他们,我宁愿跟喇嘛盘的人死磕,都不愿意去招惹那帮活土匪。
本铺的这几十个人跟喇嘛盘的那帮亡命之徒比起来,根本不够瞧的,只能壮壮声势。所以,到时候我能依靠的只有我和闷油瓶。
赶到长沙的时候,我先跟王盟会和,王盟躲在一间洗头房里,我把车停在路口,让他抓紧时间过来,那间洗头房我知道,是王盟一个老乡开的,他每次来长沙,都要到这个洗头房做做,我估计那家老板是他的相好,不过,王盟不承认,说是干妹妹。
我不认为喇嘛盘的人会找不到王盟,唯一的解释是他们知道我会来找王盟,所以故意放过王盟,在这里等着我。
果然,王盟刚从洗头房里出来,隔壁的几家店里陆陆续续的出来十几个人,手里拿着砍刀和铁棍,跟在王盟身后。
从王盟告诉我他藏身的地点我就料到他早已被人盯上,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闷油瓶虽说战斗力很强,可是我不想让他跟几个小喽喽动手,所以看着王盟拔腿就往路口跑,我拉开车门,站在车边,点了根烟,淡然的看向那十几个人。
那些人突然放慢了速度,疑惑的看向我,慢慢的走过来,这一会的功夫,王盟已经跑到车边,拉开后车门,探着头对我喊道:“老板,你可来了,快上车!”
我没理王盟,等那些人走近之后,冲着他们道:“帮我带个话给几位叔,就说今天晚上在老地方,吴邪有事请教。”
说完,我就想拉开副驾车门,突然,背后一阵风,我心道糟糕,这出空城计没唱好,被人揭穿。我来不及拱进车里,只好往旁边一闪,身后却传来一声惨叫,我赶忙回过身,闷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身旁,单手捏着铁棍,偷袭的那人团缩在地上,不停的抽搐,肩膀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
这十几个人不是道上的,根本不认识哑巴张,所以闷油瓶的名号对他们没有威慑,现在没有动手,估计是被他的气势吓到,或者是一时间没摸透我的虚实,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闷油瓶示意我先上车,我钻进车里,对闷油瓶道:“小哥,走吧。”
闷油瓶冷冷的看了那群人一眼,绕过车头,走向车的另一边,而其他人紧盯着我们,竟然一个动的都没有。
我看着不由的叹了口气,现在的流氓真是欺软怕硬,看见硬手就往后缩,看见好欺负的就使劲的欺负,太没职业道德。
我让闷油瓶开车去本铺,不管本铺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必须出面告诉那些观望的人,这种程度的背叛,吴家还不放在眼里。
王盟在车上哭丧着脸跟我说他昨天的遭遇,说起来王盟挺无辜,他是我从杭州带过来的人,长沙这边不知道底细的,都以为他是我的心腹。所以王盟昨天刚到长沙,就被喇嘛盘的人注意到,一路追杀,王盟无奈之下,只好来找他的老乡,其实他根本没想到,喇嘛盘的人只是用他来引我出来。
这方面喇嘛盘的人倒是没算错,王盟虽然本事不大,但是跟我这么多年,我不可能因为这点危险就放弃他,再说我并不打算龟缩在杭州不出来。对喇嘛盘的人来说,我还有利用的价值,所以他们同样不会在这里干掉我,只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所以,我们才会毫发无损的坐在本铺里。
五叔告诉我人已经集齐,问我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我让他把人安排在茶馆附近,暂时不要露面,今晚我会带着闷油瓶去会会那几位老东西。
五叔仔细的打量着闷油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得,趴到我跟前,低声道:“哑巴张?”
我点头,让他不要声张,哑巴张在道上早已是个传说,现在本铺里的这些伙计,多半听说过,但是真人就没人见过,毕竟哑巴张的传说也有十几个年头,根本没人会把他跟眼前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联系起来。五叔好歹是跟三叔混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见过一次闷油瓶,现在竟然认了出来。
这样看来,喇嘛盘和筷子头说不定也有认识闷油瓶,以他的名气,也许里面会有他的崇拜者,当场拜倒在偶像的脚下也说不定。当然,这种事情几率太小,闷油瓶在道上是陈皮阿四的人,跟三叔合作不多,而且仅有的几次合作,三叔带着的都是潘子这样的心腹,其他人倒是没机会认识他。
我知道现在多想没用,让五叔给我准备把家伙防身,然后招呼闷油瓶到二楼去休息,今晚的聚会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是到了这一步,我也没有退缩的余地。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钟,我洗了个澡,换了身不常穿的西装,对着镜子打好领带,打了个响指,这群不长眼的家伙,这么帅的老板,打着灯笼都难找,怎么好意思背叛!
我又拿出一套没上身的西装递给闷油瓶道:“来,爷伺候你更衣!”
闷油瓶拿着西装走向卫生间,这本铺的休息室里的卫生间小的要死,只能站开一个人,我虽说要给他更衣,倒也没有真的跟过去,坐在床上,手里把玩着一把枪,这是五叔刚才送过来给我的,今晚最好不要用到。我在道上混了几年,一直是生意人,手上没有沾过血,不想当着闷油瓶的面破了这个例。
第十一章
闷油瓶穿上白衬衫黑西装惹眼的要命,我站在门口抽着烟,看着闷油瓶扣上扣子,突然觉得老天爷是不是妒忌闷油瓶,他的事情好不容易完结,可以过几天平静的日子,我这边又出事,我虽然不想牵扯到闷油瓶,但是以我们现在的关系,这事根本避不开他。就像只要是有关他的事情,我从来都会追根究底,同样的,我的事情他也不会坐视不管。
闷油瓶在镜子前站了一会,直到我把手里的一支烟抽完,他才走出卫生间,拉开房门,朝楼下走去。
今晚是王盟开车,五叔和几个伙计留守本铺,其实他们的留守作用不大,如果我跟闷油瓶在茶馆失手,留守本铺的这几个人根本没什么抵抗力。五叔悄悄告诉我,其他伙计已经安排好,让我放心,我点头,跟闷油瓶一起坐上王盟的车。
今晚的目的只有一个,
就是搞清楚他们背叛的原因,有闷油瓶在,我跟他两个人全身而退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而那些留在暗处的人,只是给喇嘛盘一点心理压力,我根本没指望他们能起多大的作用,我是文明人,不喜欢武力解决问题。
我让王盟绕个道,先去坡子街吃点东西,然后才慢吞吞的开向茶馆。
赶到茶馆的时候,茶馆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我一看还都是认识的,长沙大大小小盘口的人都有,看到我的车过来,自觉地让开一条路,王盟直接把车开到茶馆门口,帮我打开车门。
下车后,有几个盘口的伙计跟我打了声招呼,我笑着冲他们点点头,心道看热闹不嫌事大,今晚的约定我只约了喇嘛盘的那几个老家伙,盘口的这些人,肯定是喇嘛盘的人放出风声,就等着今晚看个分晓,以便及时站队。
闷油瓶下车后,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接着是交头接耳的声音,肯定是在互相打听他的来历。
我自然不会跟这些墙头草过多的寒暄,跟闷油瓶一起,走向包厢。
说起来,这个茶馆也算是三叔的产业,包厢更是三叔跟手下碰面的地方,这在道上不是什么秘密,所以,茶馆里的伙计身份都很复杂,有人甚至是好几家盘口的眼线。不过,我却不在意这一点,不管是换在什么地方,这些人肯定不会完全相信我,总会想方设法的在我身边安插眼线,倒是不如现在这种好,小小的茶馆里面,势力错综复杂,谁都会有防备,都不敢轻举妄动,互相牵制,反倒是最合适的地方。
王盟走在前头,几乎每次收账我都会带着他,所以他熟门熟路,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撩起帷帐,我跟闷油瓶走了进去。
红木桌子前的两边椅子上早已做着八个人,左边是喇嘛盘的四个当家,右边是四个筷子头,而红木桌子后面摆着一张椅子。我看着就觉得好笑,平时没有我的招呼,这些人是不敢随便进出这间房间,这是道上的规矩,我虽年轻是后辈,但是我是铁筷子,在这里,没有辈分,只有规矩。
这次他们反水,自然不再把我放在眼里,规矩什么的故意不遵守,算是给我一个下马威。
我走到红木桌子后面,闷油瓶和王盟一左一右站在我身后,我逐个扫了这八个人一眼,这会功夫,王盟早已泡好一杯茶,悄悄的放在我手边。
我不说话,其他八个人也都不开口,面色不定的看着我,我喝了口茶,对王盟道:“手艺有长进,去,给各位叔叔先倒杯茶。”
我话音刚落,那位长得特别忠厚老实,忠厚老实道看着就可恶的“地中海”开口道:“小三爷,三爷走后,看在他的面子上,叔叔也算掏心窝子的支持你,不过,你有点不上道,一走就是几个月,手下的兄弟群龙无首,都担心你会像三爷一样,再也不回来。你们吴家现在可再也没有一个小小三爷能出来接班,叔叔们也是没办法。”
这些人以前都叫我吴小佛爷,因为我做事厚道,从不亏待他们,没想到这么快称呼都改了。
王盟听了之后,气愤的说道:“老板人是在外面,生意一点没落下,跟以前一样,没耽误你们赚钱。”
王盟说的是事实,但是刚才地中海的话,也只是个借口。我摆了摆手,让王盟先打住,王盟立刻不说话,嘟囔道:“都是你惯的。”
我看向右边的筷子头,坐在最前排的那人长相黝黑,看样子是个常年在地里劳作的人,实际上却是这群筷子头的首领,他姓陈,三叔在的时候就跟着三叔,我不知道跟陈皮阿四有什么关系,他一直以来都很本份,身上没有陈皮阿四那种流氓气质,我开口问道:“陈叔,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那人平时木讷的很,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跟闷油瓶有的一拼,听我点名问他,倒是实诚的很,直接说道:“吴家现在掌握的古墓信息,还是五爷留下来的,三爷在的时候,偶尔还能找到几个新墓,到了小三爷你的手里,全部是靠吃老本。我盘算着这老本也吃的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吴家早晚败在你的手里。”说完,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老陈说的这么直接,我表面上故作镇静,缓缓的打量着其他人的神色,果然,其他三个铁筷子微微的点了下头,而四个喇嘛盘的当家则面露喜色,看样子他们另有打算。
刚开始一瞬间的震惊之后,我平静下来,话既然已经说开,那就没什么顾忌,老陈说的实在,但这只是表面现象,别说爷爷留下的古墓信息,吴家再干了十年二十年不成问题,就算我,也早已暗中留意新的资源,同时悄悄的把生意往古董投资上发展。可是,这情况我自然跟筷子头说不上,看喇嘛盘的神色,他们倒是有新的靠山。
我不动声色,轻轻的敲着红木桌子。
第十二章
商人逐利,天经地义,我不可能拿忠诚来阻止他们发财,所以老陈说完之后,我已经拿定主意,这事跟喇嘛盘和筷子头无关,能拿得出足够吸引他们背叛的砝码,那个人才是最可怕的。
我主意已定,看向地中海道:“这么说,叔叔们找到比吴家更合适的铁筷子?如果是这样,吴邪肯定不会拦着叔叔们发财,不过,看在相熟一场的份上,能不能帮忙介绍一下,说不定以后还要仰仗他赏口饭吃。”
地中海宽厚的看着我道:“说起来也不是外人,老九门之首的张家,你听说过的吧。”
我的手顿了一下,老九门之首的张家?
解放后,张大佛爷因为政治原因,早已洗白,表面上脱离了盗墓这一行。而他最后一次跟盗墓有关的行动,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四川四姑娘山的史上最大盗墓活动。从那以后,张大佛爷家族彻底跟道上断了联系,他们一系列行动有官方认证,早已不是传统意义道上的人。怎么突然之间会出现?即使张大佛爷家族有意复出,以张家的人脉和能力,根本不需要动吴家这点小生意。
难道他们针对的不是吴家的生意而是人?
我下意识的回头看向闷油瓶,张大佛爷家族会感兴趣的人绝对不是我,他们有意对付我的话,根本不用等到现在,三叔失踪的那段时间,是对付吴家和我最好的时机,既然那时候他们没动手,现在更不可能对我动手。所以,他们的目标应该是闷油瓶。
地中海看我长时间不说话,装模作样的轻叹了口气,道:“我对吴家和三爷的忠心,小三爷是知道的。不过,张家一下子拍出几个唐宋的大陵,手下的兄弟都坐不住,干一票能吃一辈子的事,我也拦不住啊!”
说完,对面的几个筷子头赞同的点了下头,我不以为然,轻笑着点了下头,表示理解。
王盟不服气,气愤的说道:“秦始皇陵墓就在西安,没人拦着你们,干了这一票,够吃八辈子的,你们怎么不去?”
我在心中暗笑,王盟这小子越来越出息,也不看看什么场合,什么话都敢说,不过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好顾忌,我索性由着王盟,王盟就一打杂的,地中海几个人顾忌身份,不会在公开场合为难他。
老陈听了之后,皱着眉道:“小王别乱说,从古至今,手艺再好的土夫子都不敢下秦陵。”
王盟冷笑道:“那是,不过,就凭你们几个,唐陵能敢下?”
老陈被王盟抢白了一句,脸色不好看的说道:“老子下地的时候,你小子毛都没长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王盟说的有道理,现在不比以前,真正的手艺人少得很,能活下来的无一不是谨慎小心的人,惜命的很,而唐代大的陵墓多是依山而建,里面机关较多,没有两把刷子的人不敢轻易下唐陵。老陈这几个筷子头,组团都不敢下唐陵,不比喇嘛盘的人,不知天高地厚,又怎么会看到几个唐陵就动心?
老实人发起脾气来更可怕,我拦住王盟,看向老陈道:“陈叔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失了身份。”
地中海旁边的那老家伙给老陈使了个眼色,站起来打圆场道:“小三爷说的对,不过,这张家有高手,手段不比当年的三爷差,有他们夹喇嘛,唐陵不算什么。”
这话简直直接说到我的弱点,三叔在的时候,偶尔到地下露一手,可以震慑到那些土夫子,吴家到了我这一代,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本领来服众。爷爷训狗的本领和三叔下地的本领,到了我手里,一样都没有。
我还在想着怎么把场面找回来,身后的闷油瓶突然开口道:“叫他们进来!”
我刚才的担心和紧张顿时消失不见,也许从地中海说出张家开始,闷油瓶早已想通这中间的猫腻,现在才开口,肯定心中有了打算。
其他八个人一起看向闷油瓶,从我们进来之后,他们八个人不时的打量着闷油瓶,我不知道有几个人了解闷油瓶的底细,不过,看他们跟我和王盟说话的样子,有恃无恐,想必即使知道哑巴张的名号,也不可能猜到他的真实身份,自以为找到张大佛爷家族这个靠山,又怎么会把一个土夫子放在眼里。
老九门之首的张家是从闷油瓶所在的张家分离出来,这事知道的人不多,除了九门几个当家的之外,其他人根本不了解内情。再说,张家本族低调的要命,一直在幕后操作,隐姓埋名的潜伏着,就算我跟闷油瓶已经走到这一步,除了偶然在三星堆见到张队他们几个之外,其他张家的事情,闷油瓶从来不跟我提起。
其他几个人打量过闷油瓶之后,地中海咧嘴笑着问道:“小三爷,这是你的意思?”
我心道张家族长要清理门户,关老子什么事,不过,闷油瓶既然没有说穿身份,我只好点头道:“按张爷的话办。”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们的神情,如果我刚才猜测的没错,我跟闷油瓶赶到长沙的时候,幕后的人已经知晓,他们的目标既然是闷油瓶,肯定不会一直缩在背后不敢露面。否则,气势上先弱下来,以后想找回局面,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果然,地中海站起来道:“几位稍等,我去叫他们。”
闷油瓶冷声道:“他能听见。”
我立刻明白过来,隔墙有耳,这房间隔音效果一般般,我们说话声音都不小,跟平时一样,如果那人就藏在隔壁,我们这边说的话他肯定听的一清二楚。我一点都没察觉到,但是闷油瓶肯定早就知道,所以才会拦住地中海,让那人自己滚过来。
地中海面上的尴尬一闪而过,站在座位上紧张的看向门口,其他几个人陆续的站起来,一起盯着门口。
我回头看了闷油瓶一眼,他一脸的平淡,眼中却带着点无奈和厌恶,感觉到我的目光,安抚的跟我对视一眼,轻轻的拍了下我的肩膀。
我在想着要不要站起来,把座位让给闷油瓶,因为接下来肯定是张家的事情,他这个张家族长像保镖一样的站在我身后,实在有失身份。
门口的帷帐被掀开,我一看到进来的两个人,吓得差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见鬼了,他们居然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