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1年1月22日

心魔 by 冰雪双鱼(24 – 26)

(二十四)秀秀的秘密

吴邪:

今天是3月14号,也是我们住在一起后的第9个月。我知道这大半年来,你一直在查我,但进展并不大。只是尽管你手头资料有限,但其实我知道的,也并不比你多。  

你大概从来都没有想到,你辛苦所查的一切,其实早就在你手里,因为不管我知道多少,我都会记下来发给你。或许人总是喜欢绕着弯路走,你我都一样。  

你的网络游戏代理做得很顺利,这是在意料之中的。你放心,这里面一点猫腻都没有。当你向我要钱的时候,我即使猜到有这么一天,但是也没想到这么快,我从你眼睛里看到同情和歉疚,我把钱给你的时候,你执意要写一张欠条给我。

你一定是打算,如果将来我向你算账的时候,你可以借此尽量把一切都还给我。但是,你并不知道,你一直是我计划之外的东西,我曾经有一段时间不希望你参与进来。而此时,即使你跳进了这个坑里,如果你爷爷够识趣,我那边足够可以对付的话,我也不会来动你的。  

而我今天想和你说的是你爷爷的事,他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我和他合约中的最后一批货物。前几批数目都不大,他很谨慎。但我仍然让他赚了不少。当然,每一批货的利润我都详细地计算过,让他可以维持公司的运营但却并没有多余的好处。他一直都怀疑我,知道我要害他,可是我一直都没有行动。而现在,已经是最后一批货了。  

吴家的生意大不如前,负债累累,你爷爷为了不给你增添过大的压力,一直在苦苦支撑。现在,能救他的,和能毁他的,都仅仅是一根稻草的重量。我和他订的这个合约,或许在别人眼里微不足道,但对他来说,却是希望和转机。他一直在等你可以完全胜任的一天,把公司仍然交给你,希望你能够继续经营下去,甚至是扭转危机。  

所以这次,合约的最后一次发货,有了前几次的成功,他对我纵然怀疑依旧,可是在心理上难免会有一搏。人的心都是贪婪的,太长的顺利与成功之后,神经就会松懈。他这次的货物量比前几次翻了好几倍,成本非常高。如果按前几次的利润来算,顺利的话,他会赚上一小笔。这笔钱可以给他解决一段时间的公司经营问题。  

他此行安排了好几个心腹,并且请了长期与他合作的货运公司,这些人都是他信任的人,也是他的老朋友,他认为可以万无一失。可是他精明了一辈子,精心培养的这些人,却还是只认钱,不认人。  

所以这次,你爷爷一定会失败,一旦失败,他就构成违约,违约金是成本量的百倍。我知道这样要不了他的命,但是吴家,却会迎来最后一根压垮的稻草。  

吴邪,今天是3月14号,园子里是你一年以前移种过来的杏树。你很懒,不想种别的,直接从吴家花园里移了几析杏树过来。现在,它们都已经含苞待放。你前几天还和我说,等它们盛开的时候,我们像小时候一样坐在树下聊天。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可能,再也不会有了。  

吴邪,从一开始,我很想杀了你爷爷,我希望他死!但是经过这么多年,我已经不知道对吴家究竟是恨多一点,还是疲倦多一点。但不管如何,该还的,你们一定要还!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可能再回头。

张起灵坐在电脑前,打完了长长一篇文字。然后用鼠标点了保存键,退出。接着又打开一个远程共享程序,将文件放了进去,点了发送,片刻后,电脑上显示已成功发送到对方客户端。  

同一时间,房间的一角,柜子里,传来了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振动,这个柜子放的都是吴邪的东西,看来,他还是带来了,至少并没有把它丢掉。  

张起灵又默然地将电脑上所留下的原始文件删除,并且在硬盘中彻底清除掉,吴邪不可能在他这里看到这封信。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过了,又等了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以及吴邪很轻松自在的喊声:“小哥!我回来了!”  

他从电脑前抬起头来,看到吴邪身影出现在房门口,笑嘻嘻地拎着一个沉甸甸的装食品塑料袋:“我买了晚饭,我们家里吃!还热着呢,过来帮我拿碗筷!”  

张起灵起身离开电脑,走出房间,吴邪在厨房里洗手拿碗筷,桌子上放着他带来的香气四溢的食物。张起灵打开食品袋,用手拿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我让你偷吃!”吴邪跑出来黑着脸喊,“去把筷子拿出来再吃!”  

他不回答,却转身将他抱住,用嘴巴蹭他的脸。  

吴邪踢了他一脚,跑开几步,笑骂道:“色中饿鬼讲的就是你!”  

这样平静欢乐的日子,所剩无几了吧?很多时候,吴邪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只驼鸟。  

当初查到闷油瓶的身世后,他也曾经留心过一段时间,但小花因为临时有戏约没法再帮忙,而他又暗中查寻了很多。但这件事大概因为所涉及的时间过久,人物线索又不多,所以一直停滞不前,毫无进展。  

他懒病发作时,也会想这样下去也不错,就这样下去吧,人生总能得糊涂,反正只要闷油瓶什么都不做,他尽可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网游代理还算顺利,尽管没有赚到太多的钱,但至少稳稳当当的,玩家也陆续开始回归。按这样的形式,只要在技术以及创新方面紧跟上流行元素,四五年内颇有稳中求升的趋势。  

他向爷爷承诺经营电子城已经快一年了,当初是以三年为限,只要这三年内他和闷油瓶之间平平安安的,大家都没有大动作,那么三年后他将全部都继承吴家的公司,爷爷就可以退休。不管到时候闷油瓶做什么,他都可以自己承担下来。  

三年很快的,时间过得不算太慢,至少这大半年来,他们过得很开心。  

电话铃声打断了吴邪的思路,来电号码让他有丝困惑。  

“霍奶奶?你找我有事?”  

“小邪,秀秀在不在你那里?”霍仙姑问。

吴邪差一点脱口而出‘她怎么会在我这里’,但转念一想,又忍住了。去年秀秀在他这里玩了近半个月,后来好说歹说才让她回去了,而这段时间他们根本不联系,难道秀秀又不见了?  

所以他决定打打太极拳:“霍奶奶您这么急着找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当然有事才找她。她上星期说又要来你这里,从澳洲跑回了国。我想你们两个老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小邪,你是男人,总该有个决断才行。我已经订了机票,明天就回国。明天你带秀秀来你爷爷那里,我有事要和她说。如果你没法带她来,那么我会自己去找她!”霍仙姑说完就挂了。  

最后一句说得严厉而愤怒,吴邪心中暗叫不妙,看来秀秀是凶多吉少了。这个死丫头,一声不吭跑出来竟然又推到自己身上,她不要名节我还要呢,呸呸,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现在只有一天的时间,得赶紧把她找到才行。  

他先打了秀秀的电话,不出所料是已经关机,果然是逃得彻底,不会跟哪个男人私奔了吧?全世界这么大,他可去哪儿找她?  

幸好吴邪很快冷静下来,在别的地方不知道,在他这里,秀秀来来去去也就认识这么几个人。所以当他从抽屉底部找出LULU的名片来时,松了口气,幸好当时还留着这个没扔掉。  

但是在给LULU打电话时吴邪又犹豫了。秀秀摆明了是不想回去,如果说这样冒然打过去,反而打草惊蛇。名片上有LULU的工作地点,是一家电器商行,吴邪考虑了片刻,立刻决去‘暗访’。  

他迅速地安排好了下午的工作,给自己抽出半天的时间。跟秘书打了声招呼,就走出了公司大门。顺着名片上的地址,直接开往那家电器商行。    

LULU做的是行销经理,肯定不会出现在前台。现在不是销售高峰期,里面很冷清,没几个人。吴邪并不急着打听,而是四处转了转,这是一家中等的电器商行,没什么太过异样的地方。  

吴邪现在要确定的是LULU有没有在上班。如果她在,自己只要到外面去等着,等她下班后一路跟她到家里就可以确定秀秀在不在,到时候可以毫不费力把秀秀抓个正着。尽管这么做有欠光明,却是最有效的方法。  

于是他就走到了商行外面,找了一家公用电话亭,根据名片上的电话号码,先打了一个电话往这家商行的总台,要求接线小姐找行销经理LULU,接线小姐停了片刻后,就让他稍等。吴邪等了大概三四分钟左右,从电话里听到了那位接线小姐和LULU的对话,看来LULU果然在这里。于是在她拿起电话时,吴邪就立刻挂了。  

确定了LULU在,吴邪反而安心了下来。就算秀秀不在她那里,她们这么要好,说不定也能问出些情况来。于是他立刻绕到商行大门边上,坐在车里等着LULU出来。  

傍晚五点半,LULU果然走出了大门。她仍然是高佻挺拔的身材,一身职业装,小西装加长裤,短短的头发,脸色十分清爽。她伸手拔了一下额头的头发,便拎着皮包走向了自己的车子。  

吴邪将车窗门关上,没让她看到自己。  

等LULU开着她红色的别克离开商行大门,吴邪这才调转了车头,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此时是下班的高峰期,路上车非常多,虽然这无形中影响了速度,但是对跟踪是十分有利的。LULU不会注意到拥挤的交通线里,有一辆车子一直紧紧地跟着自己。  

她家吴邪是认识的,上次也送秀秀回去过。LULU这次也没有往别的地方走,她只是中途在一家蛋糕店停了停,买了两块起司蛋糕,又在一家西餐专卖店买了一份半成品的意大利面条和牛排,看来是准备晚饭的,但她一个女孩子,买的量略嫌多,除掉她是个大胃王以外,很有可能她家里还有其他的人。  

这下子吴邪觉得胜利在望,只要秀秀在H市,他就放心多了。反正在朋友家,也好向霍仙姑交待,总不能不让秀秀交朋友。  

LULU的家有点远,路上又一路塞车,到了小区时,天已经黑了。天空中飘起了毛毛雨,使得四周更加的昏暗。吴邪借着夜色先找到了LULU的公寓,竟然看见里面亮着灯。果然是有人!他大喜。忙抄近路藏在公寓旁边的墙边,不一会儿,他看到LULU开着车拐了过来,一直开进了旁边的车库里。  

从车库出来,露露一手拿着门钥匙,一手拎着食物。她住的是独立的小公寓,所以是独门独户。她走上台阶,正打算用钥匙开门,门却先她一步开了。    

之后,吴邪永远都忘不了他所看到的一幕。他承认当时自己是太震惊了,震惊得几乎忘记自己还是藏在墙后面,差一点一头栽了出来。  

门开了,一个娇小的身影跑了出来。是秀秀无疑了,他不会认错,虽然光线很暗,但是秀秀漂亮的身形以及标致性的旗袍他还是知道的,而随着她的一声欢呼,那声音也活脱脱的是秀秀无疑。  

此时,LULU一手钥匙一手食物,所以并没有太大的动作,而秀秀却欢呼着扑到她怀里——没错,就是怀里,那是一个很标准的小鸟依人的姿势,吴邪虽然不是女人,但他也知道即使是再好的女性朋友,也不可能有如此亲昵的拥抱。秀秀个子比LULU大概矮十公分,当她将头靠在对方肩膀时,身高也是恰到好处。  

接着,在吴邪还来不及反应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秀秀竟然仰起了头,双手搂着LULU的脖子,然后吻住了她的嘴!  

没错!是的,她们竟然——在接吻!嘴对嘴的接吻!  

LULU的反应也十分热情,她把手中的钥匙往地上一扔,用单手抱住秀秀的腰,略低着头用力地回吻她,吴邪甚至看到她的手在秀秀的腰间反复地摩挲,两人热情得几乎要把四周的空气都融化了。  

吴邪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他下意识地迈开了步子,一步一步地从墙角边出来,对着从屋里透出的昏暗灯光下台阶上两个拥吻的姑娘轻轻喊了一句:“秀秀,你们在干什么?”  

不知道他的声音太轻,还是她们吻得太投入,吴邪喊了好几遍秀秀才听到了。她也有点吃惊,推开了LULU,转过头,夜色中,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是脸色却是异样的苍白。  

“吴邪!”  

她喃喃地喊,就像一个小偷被当场抓住一样,本能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但仅仅是一小步,她又停住了,吴邪看到她的手和LULU的手仍然紧紧地相握,并没有丝毫放开的意思。    

LULU家的客厅里,吴邪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坐在对面长沙发上的两人,秀秀虽然脸色依然苍白,但神色已经镇静了许多,而LULU则更加的坦然。她甚至还给吴邪倒了一杯茶,然后就无视于吴邪皱眉的神色,紧紧地挨着秀秀而坐,一双无所畏惧的眼睛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的傲气。  

吴邪其实并没有责备秀秀的意思,他除了震惊以外,此时更多的是心乱如麻。他知道自己也没有什么资格去责备秀秀,说到底,大家都一样。  

但是秀秀的处境却比自己更加的糟糕,秀秀的家里有一大堆的问题,她并不是独生女,财产继承问题已经是风雨飘摇,加上爹不疼哥不爱,霍仙姑又是如此强势,她每次都要找各种借口才能跑出来和LULU偷会,这样下去是根本没法长久的。  

“你的事……你奶奶知道吗?”  

沉默了许久,吴邪终于找到一个比较温和的开场白。

秀秀抬起头,轻声说:“她知道,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要整天关着我?”  

这个答案在吴邪意料之中,他暗叹了一声,又想到一个问題:“我爷爷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这件事被我奶奶视为奇耻大辱,别说你爷爷了,就连我爸爸我哥哥,他们都是不知道的。”秀秀转头看了LULU一眼,“我十六岁时和LULU认识,一年后我们两个偷偷逃学,想找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可是还是被我奶奶抓了回来。这件事情虽然被她压了下来,但是总难免有些风言风语。不过一般人都以为我是跟男人跑的,连吴爷爷也以为是这样。”  

吴邪大吃一惊:“十六岁?我当时不是在你家住着吗?我怎么不知道?”  

秀秀笑了笑:“你这个书呆子,只顾读书,大多数都在学校里。我和你是两个学校,你怎么会知道?不过你也够笨的,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也正因为如此,我奶奶才看中了你,不仅仅是因为你的家族背景,还因为你是一个大傻瓜,不对,应该说你是个老实人,就算我有点异样,她认为你也是看不出来的。”  

“怎么能这样……”吴邪有些愤愤的,“这不是骗我和我爷爷吗?亏她和我爷爷还是老朋友。把你嫁给我,明显就是害了我们两个人。”  

“她才不这么认为呢。她觉得我还小,不懂事。男人和女人才是正常的,我这样是变态。只要把我塞给一个男人,过上正常的夫妻生活,我就会很快转变过来。”  

秀秀的语气充满了无奈而讽刺,吴邪见她漂亮的脸庞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中也有些寒意,他一直以为霍家祖孙的感情很好,毕竟也算是霍仙姑一手抚养大的。但大概经过这些年,秀秀已经对奶奶的感情大不如前了。  

“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吴邪问。  

秀秀还没回答,LULU已经紧紧地抓住秀秀的手,说道:“事情迟早要公开的。以前我还小,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秀秀离开。但现在,不管霍家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我也绝不会妥协!我一定会将秀秀争取到手。”  

吴邪看着她坚定的脸庞,只觉得悲哀到好笑。他相信在场的谁都明白,就算LULU有经济能力和秀秀生活,但是她们这样的情况,霍家要对付她,简直是踩蚂蚁的事情。  

在现实面前,自以为坚强的感情,哪能那么容易抵抗住所有风暴?  

不过LULU这样的表态也不算错,至少秀秀明知道不可能,脸上还是出现了满足的神色,但转而,她却问吴邪:“吴邪,你的意见呢?”  

吴邪一摊手:“我有什么意见?我也做不了你奶奶的主,我最多帮你瞒着。”  

秀秀却追问:“你和张起灵的事,和我们也差不多。吴邪,你虽然比我情况好一些,但是吴爷爷肯定也不会同意你和张起灵。再说,你是吴家唯一的继承人,你要面对的一点也不比我少。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如果有一天,你和张起灵要面对像我们一样的问题,你怎么解决?”  

吴邪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半天才吃力地解决:“我们的情况和你们不同,我们要复杂得多。我和小哥之间——”  

秀秀一挑眉:“这么说,你仍然不喜欢他?你和他在一起还是为了套他的目的?”  

“……不……”  

“那就行了,我们的问题是一样的。所以,你也应该想起来了,你和张起灵到底打算怎么办?”    

吴邪没有再回答她,他转而对LULU说:“我想和秀秀单独谈一会儿,行吗?”  

LULU警惕地看着吴邪,似乎不太同意。但秀秀却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没事,吴邪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吴邪心说又不是打仗,这么快就把自己安排好阵营了。  

LULU总算站了起来:“都吃点东西吧,我把食物去厨房热一热,你们先聊。”  

她说完拿着食物进去了。吴邪见她把厨房门也关了起来,这才向秀秀正色道:“秀秀,你和我说实话,你真的要和她过一辈子?”  

“过不过一辈子我不知道,但现在来说,我除了她,谁也不喜欢。”秀秀坚决地回答。  

吴邪叹了口气:“我再问你,你爸爸的遗产你还要不要了?霍家的公司你要不要了?你要是和她在一起,我估计你奶奶那部分也不会给你了,这些你都想过吗?”  

“你不是吧?”秀秀奇怪地望着他,“你以为我真的在意这些?还是你觉得钱比较重要。”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知道你们两个有手有脚饿不死,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一分钱也不要,你可以撇得干净,但霍家未必会放过你。你觉得就凭你们两个女生,你能斗得过他们?到最后,你能过上平静的生活吗?”  

“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LULU,听凭奶奶的安排,去做霍家的傀儡吗?”  

吴邪啧了一声:“为什么你只能想到两种极端的方法?秀秀,他们终究是你的家人,一个是疼你的奶奶,一个是你的亲生父亲和哥哥,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就算你们关系不好,但是他们心里,肯定都是在意你的。从这个角度来看,你们的问题没有我的严重,小哥和我们家关系太过复杂,让他放弃以前的事太难。但LULU对霍家是没有仇恨的,你们为什么不试着去努力一下争取家人的理解呢?”  

秀秀听了,低下了头,紧紧咬着嘴唇,似乎吴邪的话触动了她心中某部分的心事,她变得沉默了起来。  

“我这次来找你,不是来查你的,而是你奶奶明天就要来,你有前科,她随便查查就查得到,你以为我们能瞒她多久?为什么不坦坦荡荡地说出来?她不同意,还有你爸爸和哥哥。你爸爸现在身体不好,你为什么不去看看他?他毕竟是你爸爸,你对他好点,会希望大一点,逃避不是解决的好办法!”  

秀秀突然说了一句:“吴邪,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女人吗?”  

吴邪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问这个:“……我不知道。”  

“你不是以为我从小就喜欢女人吧?我在十四岁以前,我也是喜欢男孩子的,我还暗恋我们班的一名男生,我很喜欢他,我还给他情书呢!”秀秀抬起头,眼中有泪花,“你以为我想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吗?我和LULU连约会都要找个没人的地方,万一被看到,我们还要装作好朋友,不能公开关系,不然就是变态!你觉得这种恋爱我谈得很舒服吗?”  

吴邪也默然了,他承认秀秀说得对,别人如何他不知道,但就自己来说,他也不是说生来就喜欢男人的,只不过对闷油瓶的感情已经超过了对女生的感情,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生命里最重要的只能是闷油瓶,即使现在凭空出现一个完美无缺的大美女,他想自己可能也不会去多看一眼的。  

这仅仅只是一种爱,而不是所谓的同性恋或异性恋,这种爱,无所谓性别,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这能算是一种变态吗?  

但是他和闷油瓶之间,风风雨雨一起走过十年,才能培养出深厚的感情来,秀秀和LULU才认识一年就私奔,这无论如何吴邪也不太能理解。

秀秀擦了一下眼泪,继续说道:“我妈妈死得早,我从小由奶奶养大。我爸爸和我哥哥对我不好,但是,小时候我一直以为,他们就是我的爸爸和哥哥,不管对我好不好,我也要对他们好的。你刚才说的大道理,你以为我会没有想过吗?以前,无论他们怎么对我脸色看,我都忍着。我甚至每到假期都要回家去。那个冷冰冰没有一丝温暖的家里,我努力讨好他们。我想我们是一家人,他们一定也会对我好的。”  

“后来呢?”吴邪不由地问,“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对他们的态度变得这么冷淡?”  

“爸爸从小受我奶奶管制,他喜欢的女人又死了,后来又被我妈妈管制,他无处可发泄,把所有的恨都落到了我身上。他经常打我,有时候会拿打火机烫我,想烫哪里就烫哪里。”秀秀说着,站了起来,当着吴邪的面拉开了旗袍的拉琏,露出腰部的肌肤,上面有一块颜色比其他地方要深很多的皮肤,是一个很丑陋的伤疤。  

吴邪只看了一眼,就转开了脸。  

“我身上其他地方还有,他很狡猾,他不会烫在我脸上或手上,他喜欢烫在我身体上,我每次疼得大哭,他就大笑,他能从中得到很大的满足。”秀秀虽然眼眶中又蓄了泪,但语气却出奇的平静,“再来说我哥哥,他整天打架闹事,脾气很坏,他小时候经常看我爸爸打我,就认为欺负我是天经地义的事。但他不打我,他喜欢把我捆起来,有时候他忘了,就把我扔在房里,捆上一天一夜也不来管我。渴了饿了是小事,可是我想上厕所可怎么办?吴邪你能理解那种痛苦绝望的感觉吗?我才只有十几岁!我没有做错什么!”  

吴邪一下子站了起来:“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不用去做你爸爸和哥哥的工作,我们再另想办法。”  

“我还没有说完!”秀秀却倔强仰头地喊道,“这种日子我过了好几年后,在我十四岁,我怀着最后的希望又回家去,我爸不在,我那个死变态哥哥又把我捆了起来。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吗?他当时正值青春期,绑我的时候弄破了我的裙子,看我的眼神立刻变了。他把我压在床上——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无论我怎么求他——”  

“不要再说了!”  

厨房里LULU突然大喊一声,她冲出来,一把抱住秀秀,愤怒地对着吴邪喊:“你听够了没有?你什么也不知道,凭什么劝她回到家人身边?霍家全是禽兽,根本不把她当人看!这种家还回去干什么?狗屁遗产有什么好继承的?我们一分钱也不要!我不相信全世界都是霍家的!”  

秀秀的情绪也开始激动,她在LULU的怀里对着吴邪痛哭:“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女人了吗?我对男人实在是失望透顶!你们男人算人吗?男人就是畜牲!比畜牲还不如!除了使用暴力欺负弱小,还能做什么?你还要我去求他们!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去求他们的!”  

“对不起秀秀,你不要激动!我现在明白了,我不会再劝你什么!”吴邪也愤怒地握紧了拳头,“我会帮你的!这样吧,我和你奶奶说,你不在H市,你明天也不用去见她了。我们慢慢想其他的办法,先拖一阵子再说。”  

秀秀摇着头,LULU帮她擦着眼泪,她哭了一阵子才平静下来,对吴邪说:“明天我跟你回去,反正也瞒不了。你有些话没说错,奶奶虽然反对我和LULU,但是她终究是疼我的。还有,那天我哥没得逞,我奶奶来了,在最后时刻阻止了他。所以后来我一直都住在奶奶家,几乎不回去了。我的事情我奶奶都知道的,她这些年来什么都依我,只是她实在没法接受我和女人在一起!她拼了命地想要帮我把遗产夺过来,就是不想将来我再受委屈。——我没有怪她,我只是过得很累,我也知道我必须要去面对。”  

“我明天和你一起去。”LULU搂着她说,“不管怎么样,这事有我的一份,你不能一个人担着。”  

“不,你不要去,奶奶不会对我怎么样。倒是你,出现在她面前惹怒了她,会有危险的。”秀秀转向吴邪,“你会帮我的吧?”  

吴邪点了一下头:“会。我也不赞同LULU去,明天晚上我们先探一下你奶奶的口风再说。”  

“你看吴邪会帮我的,他可是我唯一一个不算讨厌的男人。”秀秀又泼涕为笑,她本性实在是一个乐观坚强的女孩子,不然换了别人,大概也不可能像她如此洒脱。  

LULU只好点头,也对吴邪说:“秀秀拜托你了,刚才的话如果我说得过份了,请你不要介意。”  

“不会。”吴邪看了一下手表,“我得走了,你们也别多想,吃点东西先休息吧。”  

两个女生互相看了一眼,虽然说现在很晚了,离市区又很远,让吴邪深夜回去不太妥当,但是毕竟也不方便把他留下,所以秀秀就说:“那你开车小心点,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好,明天我来接你。”  

“恩。”    

吴邪告了辞,回到自己的车子里。想着刚才的一切,不由得给自己点了一根烟,陷入了很长的沉思里。现在对他而言,并不仅仅是帮秀秀,而是自己和秀秀的婚姻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和爷爷解释,秀秀的秘密他不能对爷爷讲,霍仙姑的一意孤行又无形中给他增添了许多的压力。只希望爷爷能够尊重自己的意愿。  

他又想到闷油瓶,他才想起忘记和闷油瓶说一声今天要晚点回去,现在也十二点了,打过去可能已经睡了,还是回家再说吧。  

吴邪一路开回家,总算顺利,他轻手轻脚地开了门进去,房间里没亮灯光,张起灵应该已经睡了。他把门锁好后,又忙拿出手机,给秀秀打了一个平安电话,悄悄地说:“秀秀,我已经到家了——你快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他匆忙地洗了一个澡,才打开房门进去。果然张起灵侧身正睡着。他爬上床,在他身边躺下,黑暗中视线模糊,只能看到闷油瓶的背,他心中一热,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贴着抱住了他。  

“小哥——”他心里在说,“这三年,我们一定要平平安安地过来,我不奢望你能放下仇恨,只是但愿我们都能更珍惜眼前。”  

张起灵轻轻一动,吴邪忙松开一些,却见他翻身过来,隐约看见他看着自己。  

“吴邪。”  

“小哥,你还没睡?对不起,我把你吵醒了。”  

“没。”张起灵按住他想抽回的手,让他继续抱着自己,“这么晚?”  

“呃——有个同事过生日,说是要去唱通宵卡拉OK,我推不过去,就一起去了。不过现在他们还在闹,我自己回来了。对不起,我没给你打电话,忘记说了。”  

“没关系。”  

“那个……明天晚上我要去爷爷家吃饭,可能也——”  

“我明天要出国,去处理一些事情。”张起灵淡淡地说。  

“哦。”  

“吴邪。”  

“恩?”  

张起灵凑过来与他深吻,闷油瓶就是这样,明明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到最后却只是沉默。吴邪抱紧他,感到他的手摸索上来慢慢地解开了自己睡衣扣子……  

这大半年来,除了最初一段时间以外,他们虽然是住在一起,但为了瞒着爷爷,吴邪有时候也会在公司里住几天。再加上闷油瓶经常跑国外,所以他们之间,并不像寻常情侣之间朝夕相处,就算在同一个城市,也常常因为工作而错开,所以每次相处,都很亲密。  

“小哥——”吴邪情不自禁地喊他,让两人的身体不再受衣服的束缚,达到理想的契合紧贴。心里却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无法言语的悲伤情绪。可能是秀秀的故事感染了他,在这个世上,两个人要纯粹的在一起,并不是容易的事。  

他和闷油瓶之间,也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很多很多问题。  

等闷油瓶回来,他找个机会,坦然地将双方的猜忌与怀疑都说出来,好好谈一谈吧。  

真相或许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只想和眼前这个人在一起。  

(二十五)发现

晚上,秀秀如约和吴邪一起回了家,霍仙姑果然已经在了,幸好她看见秀秀也没有说什么,倒是问她在外面这些天过得怎么样,又说她不懂事,老是打扰吴邪。秀秀并不像平时那么活泼,应付了几句,无精打彩地到楼上去了。

吴邪却发现爷爷有点心不在焉,虽然还是往常一样说说笑笑,但是似乎是记挂着某事,饭菜也只吃了一点。所以晚饭桌上,是各人怀着各人的心思,气氛比先前要沉默了许多。  

吃得差不多时,霍仙姑总算开口讲到了她这次来的目的。  

“秀秀。”她放下碗筷,看着孙女,“奶奶这次来,是来通知你一件事情的。”  

秀秀便也放下了碗筷,没有像平时那样活泼。

霍仙姑长长叹了口气,眉心锁了一下:“前几天,你哥哥在夜店里和别人闹事,好像是为了抢一个女人,和人打了起来,现在在医院里——” 

她话还没说完,秀秀就嘴唇动了动,吴邪看得清清楚楚她在说“报应”,估计是不好意思让爷爷听到,所以没把声音发出来。  

霍仙姑自然也看懂了她的唇语,继续说道:“他被人打在头上,现在晕迷着,医生说不一定能醒,这辈子大概植物人做定了。”  

这下子秀秀抬起了头,连吴邪也惊讶地说:“这么严重?”  

吴老狗看样子是事先已经知道了,只是说:“小邪,霍奶奶在说话,不要插嘴。”  

“没关系,小邪也不是外人。”霍仙姑叹着气,揉了一下额头,“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本来身体就不好,一直趟在床上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现在又被这件事一刺激,是彻底把身体气坏了。医生说……,说活不过这个月了。”  

吴邪看了一眼秀秀,后者虽然也微惊了一下,但是脸上仍然有些漠然,咬着唇低下了头。  

“秀秀,现在这里都是自己人,他们虽然是你的父兄,但对你怎么样,没有比奶奶更清楚了。奶奶告诉你这件事,不是想让你做什么,但是事情到了这个程度,我们从大局上着想,是不是更应该积极一点呢?”  

“奶奶你说吧。”秀秀淡淡地说,“我听着呢。”  

“好,那奶奶的意见,就是你现在和我回去。真心也好,假意也好,也就大半个月的时间。你爸爸现在说话困难,整天躺在床上,一天有二十个小时是闭着眼睛的,你不必担心他会怎么对你。而据我所知,我来的前一天,他私自又见了律师,想来是修改遗嘱的事。不管如何,你哥哥现在是完全管不了公司了,虽然我可以帮他暂时打理,但是将来还是要有个可靠的继承人。趁这个机会,装装样子,做出个孝顺女儿样子来,总比他把钱留给你那半死不活的哥哥和分散给董事会好?”  

此时吴爷爷倒是说话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光是做出孝顺样子,也不一定能够有效果。”  

霍仙姑朝他一笑:“所以,就要你们帮忙了。”  

“这算什么帮忙?两个小的感情这么好,这一年来秀秀不是经常来找小邪吗?怕是上上下下都是默认了的,我还盼着抱孙子呢。”吴老狗笑着说。 

吴邪看他们两个一唱一和,明显又在旧事重提。他此时不便说话,便仍然是看向秀秀,谁知道秀秀却将碗一放:“我饱了,你们慢慢吃。” 

然后她很礼貌地点了一下头,却谁也没有看,起身上楼去了。  

“这丫头就是没见过世面,脸皮太薄,说了几句就跑上去了。”霍仙姑笑道,“让你们见笑了。”  

吴老狗笑着摇头:“小姑娘,说到这种事,没有一个不害羞的。小邪和她一起长大,彼此性格都了解,反正孩子们迟早要成家,也省了我们一笔心事。”  

吴邪见爷爷一个劲地说这种话,不由得拼命地朝他使眼色,但是吴老狗仿佛没听见,看来他的意向也很明确,是希望吴邪尽快和秀秀结婚,顺便也可以解决秀秀的问题。  

“爷爷,霍奶奶。”吴邪把筷子放了下来,微笑道,“这事太突然了,我一时之间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要不然,我和秀秀先商量一下行吗?”  

“没问题。”霍仙姑说,“只要你们肯商量,我们自然是愿意等的。”  

吴老狗笑了笑,也没有再说什么。    

吴邪就起身告辞也走上楼,他在秀秀所住的客房敲了两下门,轻声说:“我是吴邪,我能进来吗?”  

门悄然地开了,秀秀站在门边眼睛微红,把他让了进来。  

“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吴邪先把门关上,秀秀已经给倒了一杯水。  

吴邪坐了下来,秀秀也在床边坐下,说:“我也没想到我们家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我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烦恼。但无论如何,本不该把你牵扯进来。你放心,我会和奶奶说,就算我回家去,我也不会和你结婚的。刚刚饭桌上你没有马上拒绝,谢谢。”  

吴邪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笑道:“我还真不习惯你这么说话。你以前三句话里有两句半是挖苦我的。现在是左一句对不起,右一句谢谢,你还是霍秀秀吗?”  

她苦笑了一下:“以前的我是太任性了,对——”  

“等等!你要再讲对不起,我就走了,咱们这么客气,什么也不用说!”吴邪站了起来。  

秀秀终于笑道:“好了,我不说了。”  

“那你告诉我,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做做表面功夫,我可以配合。至于结婚,我是绝不会答应。LULU为了我,和家人闹翻了,一个人在外面打工,一年到头也没见到我几次。要是我还是和别人结婚,我成什么人了?大不了和她一样,什么都没有,从头开始呗!”  

吴邪点点头:“看来我也不用多说废话,你既然这么坚决,我没有理由不支持你。”  

秀秀低下头:“以前还小,什么也不懂。十七八岁的年龄,自己都管不好,其他更加坚持不了了。但是经过这些年,该妥协的都妥协了,该演戏的也演了,或许是上天也想给我一个机会,即使是那次我同意和你订婚的荒唐决定,都被否决掉了。所以,这一切反而坚定了我的信心。做人,还是做自己更加自在一些。”

吴邪刚想说话,突然感到门猛地被推开了,吴邪刚才是为了避嫌所以才没有门关严,现在倒是后悔起来。果然看到霍仙姑铁青着脸走进来,然后又立刻将门真的关实了。  

不过她关得声音并不响,估计是怕吵着吴爷爷,只是盯着屋内的两人,最后又看向孙女:“本来不想打扰你们。走过门外的时候,恰好听到你最后一段话。果然现在不是十七八岁了,是大人了?什么都抗得住了?既然这样,奶奶也不怕开城公布地和你说,别说一个LULU,就算有十个,有一百个,你以为你们能逃到哪里去?”  

“奶奶!”秀秀抬起头含泪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我知道你有本事,你要对付LULU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可是你同样不在乎我吗?我是你的亲孙女,是你从小到大把我从爸爸那里抢过来一心一意抚养长大的。奶奶,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尊重你依赖你,你以为你也一定会理解我!”  

霍仙姑摇着头,她的目光微莹,但是语气却更加严厉:“秀秀,奶奶就是因为太疼你,太想为了你好了,所以我拼了老命也要阻止你!你还小,你根本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难!你是堂堂霍家大小姐,这么丢脸的事情传出去,你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你走到哪儿都有人指指点点,把你当作变态。这就是你所谓幸福的生活吗?”  

“我不怕!管别人怎么说呢,我只要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穷点苦点,不做霍家大小姐又怎么样?我一点也不在乎!”  

“胡说!”霍仙姑打断她,“你不在乎我不在乎!我霍家的子孙,我霍仙姑的孙女,绝对要过得顺顺利利,太太平平!每个人都只有一辈子,放着一条好好的路不走,却非要一路都跌过去!这根本是不可取!你现在还小,我宁可你恨我,我也绝不能让你走错路!”  

吴邪在一边忍不住地说:“霍奶奶,事情没有像你说得那么糟糕。这世上不是除了对就是错,我想肯定会有折中的办法——”  

霍仙姑却摆手打断了他:“小邪,我们祖孙两个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对你客套。我现在要和秀秀单独谈谈,麻烦你回避一下行吗?”  

“好吧。”吴邪见这个情况自己的确不方便在场,就给秀秀一个鼓励的眼神,自己则开门出去了。    

把门关好,幸好里面说话的声音很轻,不仔细听听不出来。吴邪站在走廊边,朝四周看了看,发现楼下还亮着灯,他走下楼,问佣人,佣人却说爷爷已经在书房里了。  

吴邪刚才就觉得爷爷怪怪的,虽然嘴上也和霍仙姑一起让自己赶紧和秀秀结婚,但明显有些敷衍,似乎有更重要的事困扰着他,反而把其他的事靠后了。能让爷爷烦恼的,也就只有公司的事情。他现在有了一点小经验,或许,也能帮上一些忙吧。  

想着,吴邪就快步走向了书房,书房在客厅的背后,走廊上铺着地毯,所以没有脚步声。吴邪来到门口,果然发现里面亮着灯,他刚想敲门,手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因为竟然传来了吴老狗很激动的声音:“还有没有消息吗?大发航运我白天联系过了,说查好了会马上答复。你们整天盯着电脑电话,难道到现在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按时间算,现在早就该到了,可那边一直都等不到!……反正其实中的利害不用我说,在查到货物下落之前,谁都不许下班!”  

吴邪在外面听得心惊,他听到爷爷将电话挂了以后,忙敲了几下门:“爷爷!”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吴老狗看来恢复了些,虽然眉心紧锁,但神色倒是平静。  

“什么事?”  

吴邪一个箭步走进去:“爷爷我听到你讲电话了!发生了什么事?什么货物没了?运到哪里的?有多少价值?你这是和谁在做生意?大发航运的姜伯伯不是您的老朋友吗?怎么他……”  

“好了小邪。”吴老狗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是一批货物延迟到达,你没有必要这么激动!不是说了,你现在暂时不管总公司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你把电子城搞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  

“我问问不行吗?你好歹让我先接触起来,以后才能更熟练!爷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这些年来,我很少见你这么激动!”  

吴老狗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反而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肩膀:“小邪你怎么了?是不是电子城事情不顺利?还是有其他的困难?说了只是货物延迟,就算真的出了意外也不要紧,保险公司可以陪偿。我们吴家,这点损失还是可以承受的。”  

“可是……”吴邪甩着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很不安!既然是无关紧要,你就告诉我,或者干脆让我去处理。电子城没事,一切运营得很好。我现在有空,我可以来帮你的。你告诉我,是什么货物,对方是谁?运到哪里?能让我锻炼一下吗?”  

“好了!”吴老狗正色地喊,转身背对着他,走到窗边,明显不想再提这个话题,“你来干什么?找爷爷什么事?”  

吴邪咬了咬嘴唇:“我的事不重要,公司的事更重要!”  

“怎么不重要?”吴老狗转身沉着脸道,“你的事不就是公司的事?不想和秀秀结婚是不是?想来找我商量,得到我的支持是不是?”  

吴邪无语,他的确是怀着这个目的而来,但其实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因为他知道爷爷一直是希望自己和秀秀结婚,而此刻,他又不方便说秀秀的秘密,尽管说出来了可能一切迎仞而解,但太不尊重秀秀了。这件事情,他连小哥也没有讲。  

吴老狗严肃地说:“小邪,你大了,你现在管理着几百个人,做着好几个研发大项目,你应该有自己的是非观。爷爷只是想告诉你,我年纪大了,这么大的家业很快就是你的。可你太嫩,别说三年,五年,十年也不一定能够逼出一个商业天才来。如果你和秀秀结婚,你的人生至少少奋斗二十年!你们现在凭一时意气和我们对着干,把一些无关紧要的自由,感情放在首位。但将来,你一定会明白,做人一定要看得远,看得宽!”  

“难道为了大局就非得牺牲个人的情感吗?这两者之间并不一定是冲突的!”  

“可现在这两者就是冲突的!小邪,我现在把话说透了,你回去好好想想,除了想你自己,也想想我,想想整个吴家下面的万名员工。如果你能有一个办法,在不娶霍秀秀的基础上得到同样大的利益,或者能找到一个比她更好的合作者,爷爷一定支持你。不然,就什么都免谈!”  

吴邪知道多说也无益,他心里也乱得很:“好吧这事再说。但公司到底——”  

“公司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也不用你来教我。”吴老狗不再理会他,“我累了,你出去吧。”  

“爷爷!”  

吴老狗摆摆手,不发一言。  

吴邪见他如此,知道坚持也没用,既然如此,也只能自己去寻找突破口。  

“好吧,爷爷你早点休息,我今天不走了了,我就住在这里。有什么事你随时叫我。”    

他退出了书房,慢慢地上楼,也懒得再管秀秀的事情,走进了自己房间,有些疲倦地靠在墙上,感觉头隐隐地疼。  

真的要和秀秀结婚吗?小哥怎么办?他怎么和小哥说?  

还有吴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只这一次了,上几次他想看看公司的运营状况,也被爷爷一口拒绝。当时因为没时间,也只好罢了,现在想想,实在太可疑了。  

也难怪,让爷爷这么大年纪的人管理这么大的公司,肯定会很累,他作为孙子,也不能一直按部就班,藏在爷爷的羽翼下,不管爷爷同不同意,他是时候该主动分担起来了。  

砰砰。有人轻轻地敲门。  

吴邪转过头,说:“谁啊?”  

“是我。”竟然是霍仙姑的声音。

他吓了一跳,但此时实在没心情去对付这个老太婆,便说:“很晚了,霍奶奶早点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小邪你开门,我有事要和你说。”霍仙姑的声音却不似刚才那般强硬,带一丝恳求。

吴邪只好去开了门,门外,只有霍仙姑一个人。她穿着白色的唐装,下面是长裙,她的打扮向来都很中式化,头发却是短的,垂在耳边,平时给人一种很干练又传统的感觉,但此时配着她额头上的两条皱纹,却显得莫名老气了许多。  

吴邪一见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和秀秀谈得不成功,可是这也没有办法,秀秀现在大了,没那么听话,霍仙姑总得经历过这一关。  

本来吴邪打算不管她说什么,自己反正绝不答应就是了。谁知道霍仙姑一进门就把房门关紧了。然后对着吴邪就扑通一直跪了下来。  

吴邪大吃一惊,忙弯腰去拉她:“霍奶奶你这是干什么?你起来!”  

然而霍仙姑毅然地推开了他的手,仰头道:“小邪,我说服不了秀秀,我只好来求你!”  

“别说得这么严重,你起来再说!”  

“你不要插嘴,听我把话说完。”尽管跪着,但霍仙姑仍然强悍,“秀秀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不是老古董,我在国外那么多年,年轻人什么样乱七八糟的关系没见过?可是现在,事情哪有这么简单?霍家是秀秀爷爷白手起家一点一点做大起来的,我不争气,生了个没用的儿子,儿子又生了个畜牲。霍家人丁单薄,到了秀秀这一代,几乎没有人了!小邪你也是单传,你肩上有多重,不用我再来和你说!秀秀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她的责任一点都不比你小!”  

霍仙姑这翻话与吴邪刚刚听爷爷说的几句一样,他的头又疼起来:“霍奶奶,这些我都懂。可是我还是一句话,我和秀秀都是人啊,我们在做家族机器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替我们想过?难道我们连个普通人都不如,要一辈子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吗?”  

“小邪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家族机器?什么叫牺牲自己?我现在也没法和你讲,我跪在这里,就是来求你,难道你眼睁睁地想看着她一无所有?等到我一死,就算我的都留给她,她也没办法去扭转霍家已是外人的局面。她是我唯一的孙女,我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她身上!我养了她二十多年,为了她和儿子孙子都断了,难道我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是不是非要我这老太婆断了后路,把一切做绝了,你们这些孩子才能醒悟?”  

吴邪听到她最后一句话一愣:“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绝了?你不是想对LULU动手吧?”  

霍仙姑红着眼圈:“那是我的事。我就是来问你,你到底帮不帮秀秀?”  

“好歹你也给我一点时间,你这样跪着,让我怎么说?”吴邪烦燥地去拉她,“对不起,我今天很烦,我明天回答你行吗?你去休息吧,折腾了一天,你也要为自己身体着想。你要是出个什么事,秀秀怎么办?”  

“好吧。”霍仙姑仍然是推开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你可以明天答复我,后天,大后天都行,我不再多说!但是我可以等,秀秀爸爸等不了!他随时会死。我霍仙姑一生从来没有弯过膝盖,现在言尽于此,就当我为我孙女折了寿!你们做小辈的,也不要太过份!”  

她说完这句话就挺腰走了,仿佛刚刚向吴邪屈膝的人根本不是她,她仍然是个骄傲自信的老太太,是霍氏企业资格最老的管理者。  

吴邪觉得自己头都快爆炸了,这接二连三的事情怎么都凑到一块儿,而且还逼着他尽快做决定。他拿出手机,想打个电话给闷油瓶。但是刚翻到号码就又停住了,现在打过去算什么?求救?倾诉?要不要和秀秀结婚,是自己的事情,他是独立的人,他应该自己解决自己的麻烦!  

如果连这么点事都处理不好,他又何谈去管理吴家?  

好吧,明天,明天……   

次日一早,吴邪下楼时,佣人告诉他,爷爷一大早就去公司了,而霍仙姑也已经去了机场,说是要回去了。但秀秀却没有跟她一起,而且还关在房里没有下楼。  

“少爷,我把早饭给你端上来。” 

“不用了。”吴邪看了一眼楼上,“等秀秀醒来,让她自己找我吧。”他说完后,也大步地走出了门。  

吴邪没有去电子城,也没有去找LULU,他直接将车开到了吴家总公司。  

他必须要知道总公司的现状,到底有没有出事,如果总公司没有什么大事,和以前一样运营正常,上下都没问题的话,那么他就算拒绝结婚,也没会有太大的损失。反正联姻本来就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就算不结,一时之间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他走上电梯,直接来到管理楼层,一打开电梯门,看到门外大厅大多数人都上班了。爷爷的秘书之一LISA正在整理文件,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他,也吓了一跳:“小吴先生!”  

“爷爷在吗?”吴邪问她。  

“吴先生刚刚接了个电话,出去了。”LISA简洁地回答。  

“你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什么事情?”  

“这……我不清楚。”  

吴邪盯着她:“LISA,公司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运营还好吧?你能不能去最近几个月的运营报表给我拿一份过来?”  

“啊,我,我想来还有一件要紧事没做。小吴先生,对不起,您先坐一会儿,吴先生马上就回来了。”  

LISA答非所问,没有正视他的眼睛,也不等吴邪再问,就匆匆忙忙地钻进了电梯里,赶紧按下了关门键。  

吴邪只好转过头看向其他人,但所有人都把头低得死死的,装作很忙的样子,谁也没有向他打招呼。  

吴邪也不想再为难他们,顾自走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推开门就要走进去。  

“小吴先生!休息室在那边,我给您去倒茶!”一个职员喊住他。  

“怎么?”吴邪回头问,“是不是连我也不能进去?”  

“不……不是,您请便。”那个职员低着头走开了。  

吴邪就更加觉得有猫腻,他走进了办公室,把门关好,桌子上的东西有点凌乱,看来爷爷是临时有事出去的。他上前翻了翻,都是一些普通的文件,没什么特别,便又把目光转到电脑上。  

电脑上屏保一直闪个不停,他动了一下鼠标,跳出一个输密码的提示。吴邪此时也顾不得了,直接用桌上的内置电话打给另一个秘书:“爷爷屏保密码多少?”  

“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怎么做他秘书的?不知道的话,叫一个知道的报给我,你马上卷铺盖滚蛋!”  

“小吴先生。”那个秘书哭丧着脸,“我知道,我告诉你。”  

很快,吴邪拿到了密码,他快速输入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些文件夹。爷爷不太会使用电脑,所以桌面很干净,除非是一些很必要的东西,所以找起来也并不难。  

他先看近几个季度的财务报表,满页满页的鲜红赤字,拿鼠标的手指按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沉重,几乎连呼吸都要停滞了。几家分公司已经名存实亡,负债累累,有一张银行贷款记录报表,那些天文数字几乎让他连零都数不清楚……  

他用力地甩了一下头,竭力使自己清醒下来,然后点开历史记录,发现爷爷刚才看的是邮件收发,他忙又去点邮箱。第一封信正是大发航运寄来的,他打开来,看到里面的内容震惊了一下:”经核实,一星期前由上海港出发运往迪拜的货物已因遭遇海上飓风而全船沉没……“  

爷爷什么时候在迪拜做起了生意?从来没有听过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邪又去打开其他的文件看,他现在有点慌乱,也没有去看文件名,不知道点到了什么文件,打开来一看,是一份合同的复件,恰好正是与迪拜商场一起合作经营的事项。  

而合同的对方姓名,吴邪一看瞳孔就收了起来:张!起!灵!

(二十六)急转而下

“谁允许你可以到这里来的?”门口,吴老狗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他满头白发的脸在深深的皱纹中不满地紧皱着。  

吴邪放下手里的鼠标,将眼睛从电脑前移了开去,然后慢慢站了起来。  

“爷爷。”他说,“这时候了,你还要瞒我?”  

吴老狗将门关上,然后不动声色地走到他面前,“这与你无关!在三年之内,总公司的一切事务都由我来做主,你自己说的,要食言吗?”  

吴邪苦笑,他瞟了一眼电脑上的运营报告,“三年?三个月都熬不到了,还三年?爷爷你确定三年后你还能留给我这么一家大公司吗?”

吴老狗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烟,哑着嗓子硬声道:“这么不相信你爷爷?这些年来,要倒早就倒了,也不用等到今天,三年后,我自然会将公司完好无损地传给你。”  

他说完后,就取出打火机打烟,但是打了五六下,却崩不出半点火星来,那手指止不住地在发抖。  

吴邪忍无可忍,冲上去一把夺掉他手中的打火机,扔在地上:“爷爷!我们是一家人!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想一个人抗到什么时候?我不小了!我不要你保护!”  

“我没有保护你!”吴老狗也站了起来,严厉地道,“小邪,我只是不想扔一个烂摊子给你!你刚接触这一行,信心最重要,要是一开始就挫折不断,面临的是一连串的亏空甚至破产,你告诉我,你还有信心做下去吗?你很容易就会轻易放弃,我们吴家才真的完了!”  

他说完后,转过身,背对着吴邪,许久以后,继而又长长叹了口气:“可惜,我老了,我跟不上时代,终究是无能!我用尽全力,想要将公司重新中兴起来,想尽各种办法,只想能够拖着时间,抓出时机一击而中。没想到……机会没等来,小邪,你现在也看到了,爷爷什么也给不了你了!”  

吴邪走上前:“爷爷,这些不重要,你不要放在心上!”  

“怎么会不重要?”吴老狗转过头,沉痛地说,“对我来讲,好的东西就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公司利润越高,实在的利益就越大!这些都是我可以抓在手里,用眼睛看的!这才是最重要!几十年来我为之付出了一辈子,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它得而复失地全部流走?” 

“爷爷,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就是想知道,你竟然在去年就和小哥签了合约!这种太过于暴利的合约,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何况,小哥如果真的是为了报恩也就算了,可是他明明就是——,这一点,爷爷你早就知道了,你为什么还这么糊涂,要和他签约呢?”  

吴老狗直直地盯着他:“你知道了?他告诉你的?”  

“不,我自己查出来的,他什么也没说!本来我也没有真的相信他完全忘了过去的事,但我一直很天真的以为,感情能占胜一切!他在我们家这么多年,总不可能真的敢尽杀绝!所以我一直对他很好,没想到他还是——”

吴邪用力咬了一下牙齿,“很明显,他早就知道吴家风雨飘摇的情况。他故意用暴利来引起你的注意,又用近一年的时间来麻痹我们的警觉心。而现在他这样摆一刀,无疑是让我们吴家雪上加霜——幸好在运输途中在海上因为天气原因而货物沉没属于不可抗力,没有构成违约……”  

“哈哈哈!”吴老狗突然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没有构成违约?你以为张起灵忍了这么久,到头来只是小小的教训一下我们,公司仅仅是丢失一批货物那么简单吗?”  

“怎么?”吴邪呆住了。  

“我刚刚去了大发航运找姜世荣……”吴老狗终于还是把烟点着了,而今他似乎也不想再保持什么形象,已经完全颓废了起来,“亏我和他这么多年的交情,他竟然告诉我,因为审批时间太长,货物又多,他竟然是私自海运,说一切都安排好了没有问题,只是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现在,就算想申请保险赔偿都不能!”  

“他走私!”吴邪差一点叫出来,但马上又意识到了压低声音急道,“爷爷,这犯法啊?这老家伙这么不开腔?他脑子进水了,以他们公司的规模,犯得着走私吗?他这不是把自己搭进去吗?”  

吴老狗冷冷地道:“你以为他真有那个狗胆做这种事?”  

吴邪心迅速沉了下去:“张起灵他……”  

“所以你不要以为我事先没有警觉性,但我没有想到老姜被收买,现在货物出了问题,而且在海上,什么都查不到,什么也说不清!现在,我们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是按合同要求赔偿违约金,算是私了。另一条路,张起灵可以拿着这款合同直接去找国际商业仲裁,到时候,你就到牢里来看爷爷吧!”  

吴老狗又笑了笑,他坐了下来,狠抽着烟,以往那种老当益壮精神矍烁的样子,似乎一下子全然不见了,满头银发,皱纹深豁,十足是个普通的人。  

“我去找姜伯伯!我不相信他就不怕做牢。就算……就算张起灵给了他天大的好处,我也要说服他反告张起灵!”  

吴邪说着,冲到了门边,可是他用手按着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他用头抵着门壁,过了好久,才轻声说:“爷爷,你先别急,我出去一下。”  

吴老狗没有回答。  

吴邪跑出公司,一边跑一边打电话给张起灵,国际长途要时间稍长一些,他等了一会儿电话竟然通了,响了两声,正当他想着要如何开口时,突然嘟的一声,对方竟然按掉了。  

吴邪一愣,他告诉自己可能是网络的关系,所以又拔了一个,但是仍然响了两声又挂断了,接下来他又试了几次,到了最后一次,对方干脆关了机,很明显,张起灵根本不想接他的电话。  

尽管大街上阳光普照,但是吴邪还是觉得仿佛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了下来。他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上了车,直接开到了娱乐城。  

娱乐城,只有胖子和云彩在,张起灵自然不在,连瞎子也不在。  

吴邪并没有像上次那样胡闹,反而很耐心地在会客室等,直到胖子和云彩到门口的时候,他才站起来问了一句:“张起灵在哪里?”  

胖子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也不意外,只是嘿嘿地笑了几声:“他不是和你住在一起吗?怎么到我这儿来找人了?”  

吴邪知道他肯定不会说实话,就转向云彩:“他在哪儿,你告诉我!”  

云彩勉强笑了笑,示意他坐下:“吴先生,我明白你的心情。到现在这个时候了,我们也敞开来说亮话。我和我老公,包括张先生,我们对你个人是绝没有什么害人之心,但是吴家对张家所做的一切,大家有目共睹,无论如何,总该有个了结。”  

“我老婆的意思就是——”胖子将云彩搂了搂,“出来混总要还的!当然是由你爷爷还,和你无关!为了不带到你,小哥是没少花心思,不然他何必那么大弯子?至于你,也犯不着生气,你爷爷当年做了什么他自己清楚!”  

“我爷爷做什么了?”吴邪愤怒起来,话也乱说了,“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一个贪字!如果我爷爷有错,难道张家夫妇没有错?他们见钱眼开,把人害死了,坐牢也是罪有应得!他们讲义气没有供出我爷爷,也是他们自愿的。至于张清泉在牢里死了,也不是我爷爷所为,怎么都能扣到他的头上?”  

胖子一听立刻拍了一记桌子,声音比他还大:“天真无邪同志,你说的是人话吗?我先前还觉得你不错,上次你在龙湾区一晚上没回家,我还开车去找你,小哥为你受了伤一声不吭,我们都是恩怨分明之人,不关你的事就不关你的事!你倒好,跑到我这儿来指手划脚!就算是一家子,也没必要做睁眼瞎,把吴老狗当年的罪抹得一干二净!”  

吴邪被胖子一骂,没有怎么反驳,反而一愣:“你们,去找过我?”  

云彩扯了胖子一下,说:“的确找过,当时解雨臣也在。但后来你平安无事,张先生不让我们说也就算了。我想他心里也肯定清楚的很,你们两个终究是要有这么一天。他现在在国外,不在这里。你等着也没用,这时候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好好处理你自己的事才是正道。”  

“好,既然他不在,那我马上走!但是请你们帮我转告一下,如果他要对付吴家,有任何的手段都冲着我来!不管我爷爷当年做了什么,张起灵用这种方法去刺激一个年愈古稀的老人,说出去也是胜之不武!”  

他说完这段话后,胖子已经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看来他在这里的确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他自觉地走到门边,又回头问胖子:“张起灵对付吴家我能理解,但是你是他的什么人,为什么要帮他?不,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我姓王,我是王玉宁的堂弟。虽然关系是远了点,但这个堂姐从小对我可是没话说。”胖子冷笑道,“你要是有空的话,你可以去查一查我,不过我算是个无名小卒,小时候父母双亡,全靠堂姐救济。不怕你笑话,我以前也是个混混,一事无成。我堂姐死后,我差一点被仇家打死。后来小哥找到我,我才有了好日子过。现在你清楚了吗?”  

吴邪微微一惊:“王玉宁死了?我以为她只是失踪了。”  

“她当然死了,拜你的好爷爷所赐。如果你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你可以回家问你爷爷。”胖子拍了一下门,显然不想再多说,“不送!”  

吴邪没有再说话,大步地走出了门。  

云彩在他身后叹了口气,转向胖子,胖子却说:“你别看我,我已经算不错了。要是一年前,我还没这么耐心!反正现在也已经这样了,没必要去落井下石,当然看小哥那边给不给力,咱们不能前功尽弃是不是?”  

云彩点了一下头,又摸了一下他的手背,笑道。:“今天表现不错,没有冲动没有骂人,晚上给你点奖赏。”  

“老婆你这句话最深得我心!”胖子得意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等这儿的事情了了,我带你去好好玩玩!”    

吴邪再次回到公司,走进吴老狗的办公室,和他出去的时候差不我,吴老狗仍然坐在沙发上一支一支地抽烟。  

看见吴邪进来,就知道没结果,他缓缓地说了一句:“钱的事情我再想想办法,你先回去吧。”  

吴邪建议:“要不然先向霍奶奶借吧?反正你们多年的老朋友,这点小忙总可以帮的。”  

然而吴老狗却马上否定:“公司的事绝不能公开!别的不说,光是你和秀秀的婚事就得砸锅。”  

“都这时候了,我和秀秀算哪门子的事?”  

“你和秀秀才是大事!”吴老狗语气中有一丝责备,“你以为爷爷喜欢逼你去娶她?你要是早点和她结婚,解决了燃眉之急,我也犯不着挺而走险和张起灵合作!”  

吴邪咬了一下嘴唇,低声道:“我不觉得我和她结婚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算了,你先回自己那里去。”  

然而吴邪却不回答,他打开办公室的门,向一个职员借了一部手机,又重新走回来关上了门。  

他在手机上按了号码,过了许久,对方竟然接了起来。  

“喂?”  

吴邪的心脏了一下子堵到了喉咙口,果然,他是故意不接自己的电话。  

“是我。”他抑制住情绪。  

张起灵停了一下,电话里看不出他的神色,只是他的语气还是一模一样:“有事?”  

“你说呢?”吴邪反问,“你现在在哪里?别不是在迪拜坐阵指挥是吧?有本事就不要做缩头乌龟!” 

张起灵淡淡地否定:“没有。但我刚刚放出了一个小道消息:吴氏企业因经营不善产生巨额亏空即将破产。看来等下午开盘的时候,吴氏的股票会像滑铁庐一下地往下掉,希望不会影响到你们的心情。”  

“张起灵!”吴邪对着电话吼,“你还做了什么,你索性一次告诉我!”  

电话里没有回答,倒是内置电话响了起来。

“吴先生——”  

吴老狗沉声道:“什么事?”  

“外面有位张起灵先生说要见你,他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谈?”  

吴老狗道:“让他进来。”  

吴邪下意识地看看手中的电话,对方还没有挂:“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一下子断了,而门口,却传来了张起灵的声音:“不用在电话里说了,见面谈,岂不是更清楚?”  

三个人一时之间都定格在办公室里,谁也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吴老狗第一个开口。他指了指沙发:“来者皆是客,阿坤,不对,我现在该叫你张先生,请坐吧。”  

“爷爷客气了。”张起灵微微一颔首,“我喊了十年的爷爷,已经习惯了,您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要是我连这点度量也没有,说出去难免被后辈们笑话。”  

张起灵就走了进来,吴邪一直冷冷地看着他,他倒也不在意,只是瞟了一眼吴邪,转而又向吴老狗:“爷爷,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真是太遗憾了。”  

吴老狗笑了笑,没有说话。  

吴邪在一边道:“你少假惺惺!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你买通了航运公司,造成这场非‘人为’意外,又在外面散布谣言……”  

“谣言?”张起灵看向他,淡淡地道,“我只是说事实而已。吴邪先生,难道你以为人人像你一样缩在壳里什么也不知道?”  

“我是什么也不知道,我以为就算我们有不对的地方,某些人的父母也不见得是对善人。见钱眼开,杀人灭口,这种事情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得出来的。而后来他们被捕入狱,又死于狱中,也算是按法处理,难道你还去找法院报仇吗?说来说去,你费尽心机为了什么?为了那袋传说中的钻石?为了你失踪的母亲——”  

“失踪?”张起灵看向吴老狗,“爷爷,是失踪吗?”  

吴老狗却神色不变:“是!她出狱后是来找过我,后来她就走了,如此而已。”  

张起灵也不辩解,他问:“她来找你干什么?老朋友叙旧?”  

“要钱。”吴老狗一摊手,“可惜我什么也给不了她,我当时生意刚刚起步,到处都是贷款,我自己都没有钱。我的生意本钱是借来的,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把当时的借据给你看。你以为我真的发了一笔横财?”  

张起灵一扬眉:“你现在怎么说都行,当时也是这么对我母亲说的吧?”  

“你是指那袋‘传说中’的钻石?连小邪都这么说,可见毫无真凭实据。不然你父母怎么可能仅仅判了这么几年牢?”吴老狗闭了闭眼睛,“如果我告诉你,就算一开始是见财起意,但当我拿到那袋钻石时,才发现原来全部都是假的,你能明白我当时的心情吗?”  

他这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吴邪还是忍不住暗惊。虽然他也怀疑过‘传说中’的钻石是否可信,但是没想到竟然是假的!这真是天大的玩笑,为了一袋毫无价值的假钻石,张氏夫妇白白做牢,还死了一个,原本以为出来以后可以过得舒舒坦坦,却没想到仍然一无所有。  

“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张起灵神色自若,“我去过南非,调查过受害人的家人,当时受害人的确是带着一大袋的钻石出去做生意,只不过钻石本身来路不明,他们不便公开,只好自认倒霉。”  

吴老狗盯着他:“你相信那些穷凶极恶的人的话?连警察都拿不出证据,你凭什么就认定有那么一袋钻石?”  

“那你又凭什么说钻石是假的!”张起灵向前一步,“你的证据又在哪里?” 

吴邪在一边道:“张起灵,如果一切都不能确定,你为什么要笃定我爷爷就是你的仇人?”  

“吴邪,你何必来找我证实?怎么不去问你的好爷爷,他到底有没有做过?如果你有兴趣,你可以去看1994年1月29号的报纸,当然,你的好爷爷肯定又会说,那不是他做的。”  

吴老狗哼道:“你不必去挑畔小邪,你利用他还不够久吗?”  

“不必多说!”张起灵打断他,“到现在为止,我可什么都没做!反正我一切按照规矩办事,要是你们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履行违约责任,没有支付足够数量的违约金,那么,我们就在法庭上见!”他说完后向吴邪看了一眼,然后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吴老狗等他走后,重新坐回了沙发上,深深地叹了口气:“对不起,小邪,都是爷爷不好,没把当年的事情处理清楚,带累了你。”  

吴邪走到他面前蹲下来:“爷爷你告诉我,你们谁说的是真话?你真的害了他的母亲吗?”  

吴老狗抬眼望着孙子:“我只能说,钻石的确是假的,当年也的确因为贪念和张家合作,但是一开始没有想过要杀人,只是后来形势所迫不得不……王玉宁出狱后,的确来找过我,她来找我要钱,我告诉她钻石是假的,她不信,说如果我不把产业与她平分,她就将当年的事都说出来。小邪我本意只是想劝她离开,我并不想杀她!”  

吴邪小声地问:“你是怎么弄死她的?为什么一点痕迹也没有?”  

吴老狗过了许久才长叹一声:“是柱子咬死的。那女人疯了,我不同意她就上来和我拼命,柱子护主心切,我一开始只是想吓吓她,可是后来我也控制不了……”  

吴邪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看过柱子发狂的样子,虽然那时候还很小,但是当时柱子如狼一般凶恶的样子他至今印象深刻。  

“小邪?”吴老狗按着他的肩膀,“是不是觉得爷爷很可怕?”  

“不。”吴邪低下了头,“无论如何,我们是一家人。不管爷爷做什么,我也一定是站在你这边。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最多把电子城卖了,以应燃眉之急。”  

“绝不能卖掉电子城!你不要担心钱的事情,不管如何,爷爷都不会把公司给他,因为这是我们吴家的,与他们张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吴邪愣了愣,其实短短时间内,他内心也挣扎了很久,他甚至想松口,无论如何,小哥母亲死得那么惨,把吴家给他也没什么。再说吴家现在的状况,推出去反而是最好的,死死抓着也没什么意义。  

但是爷爷这么一说,他又恍然了,不管再破再烂,自己的东西,怎么可以拱手让人?爷爷辛苦了一辈子,公司也曾经如此辉煌过,要是轻易地把一切都给张起灵,就算是个空壳子,爷爷在心理上是受不了的。  

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先保住吴家!    

傍晚的时候,祖孙两个一起回家,秀秀正坐在客厅里发呆,看见他们进来,似乎想和吴邪说什么,但看两人的神色,又止住了话。三人默然地吃过晚饭,吴老狗身心俱疲,很早就进了房间,吴邪让他好好休息。等他进去后,秀秀才悄悄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我下午看到你们股票跌得好厉害,又看到好多谣言,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假的。”吴邪勉强笑道,“这种谣言不攻自破,过段时间就会见分晓。”  

“你别和我打马虎眼,是不是张起灵对你们做了什么?”  

“你别管这个。对了,你奶奶回去了,你怎么打算?”  

秀秀皱了一下眉:“我也不知道,我本想和LULU说一声,先回家去。我想你和奶奶说得对,无论如何,我先把我该得的拿到,可能以后做决定反而更方便些,可是我又找不到LULU,我打电话给她,她说去旅行了就挂了,声音也怪怪的。我好担心她是不是骗我。”  

“大概她只想静一静,好好想想你们的未来。”吴邪安慰她,“你先回家去,就算你奶奶要做什么,你在她身边不是更方便吗?”  

秀秀点头:“好,我明天走。我看你和吴爷爷都挺累的,你们也早点休息。”   

吴邪看着她,半天才说:“秀秀,你——”  

“什么?”  

“没什么,我上去了。”  

他走到楼梯口,秀秀却把他叫住了。  

“吴邪,你是不是想和我结婚?”  

吴邪一怔,没有回头:“不,我不想结婚!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还想靠自己。”  

“那你加油!我也努力去得到我的东西,我会尽力帮你的!”  

“谢谢。”他回头朝她笑了笑。    

这天晚上,吴邪睡得很不踏实,他翻来覆去地想着要怎么解决眼前的难题,如果不用婚姻来换取霍家的资助,那么他只有两条路走,一是将电子城抵押掉,另一个就是去寻求各种贷款。  

但是后一条路实在风险太大,一旦消息走出,行内的许多合作者以及正在进行中的合作项目都会产生影响,吴家很难有翻身的机会。而如果把电子城抵押掉,虽然是杯水车薪,但至少解决了燃眉之急。只是,小博的研发已经进入后期阶段,网游代理又很顺利,这一年来他辛苦经营,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一旦卖掉,心里上怎么也过不去。  

说实话,现在和秀秀结婚,是最快的,也是最双赢的一条路子,无所谓谁欠谁,只能说互相帮助。  

可是——吴邪用力地握紧拳头,闭上了眼睛。  

他觉得心脏拧得厉害,眼睛总是浮动着那双冷冷的眼睛,他现在自己都说不出是不是恨与后悔,到了目前这个地步,到底是谁错更多一点,他已经无力去分辩了。 

就在前天晚上,他们还在床上欢腾,他身体里还留着对方的味道,激情处,他们彼此在耳边也喃喃地说过海誓山盟,但仅仅不过是两三天的功夫,不但形同陌路,甚至已经变成仇敌!他不知道这种解色转变闷油瓶为何能够应付自如,至少自己,实在无法一下子适应这样的转变,明明可以控制在自己手里的节奏,为什么突然就脱轨了呢?  

吴邪到凌晨才睡着,七点不到就醒了,头疼得厉害,索性就起了床走出房门。经过爷爷卧室时,门关得很紧,大概还在睡觉,他轻手轻脚地走开,爷爷够累了,让他多睡会儿吧。  下了客厅,才发现秀秀比自己起得更早,而令他意外的是,客厅里又多了另一个人。  

“霍奶奶!”  

霍仙姑的行李还放在她的脚边,很明显,她是去而复返的。  

“我没走。”她回答着吴邪,眼睛却看着秀秀,“我想了一整天,决定还是带孙女回去!不管你们肯不肯结婚,那边都不能再等。秀秀如果不回到她父亲身边,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吴邪没说话,昨天秀秀就说要回去,现在奶奶来接了,也没什么问题。但是秀秀却红着眼睛,神色有丝倔强:“我跟你回去可以,但是你告诉我,为什么LULU不见了?你有没有对付她?”  

“我对付她?她是什么东西要我对付她?她是怕了,走了,你该清醒才对!”霍仙姑看了一眼吴邪,又看看正在餐厅里忙碌的佣人,低声道,“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你以为这种事情说出来很光荣吗?”  

“秀秀。”吴邪也劝道,“你先回去吧。这儿……这些天也有点事要忙。这样吧,LULU的事我帮你留意,我会派人去找她,一有消息就通知你。你——大局为重。”  

秀秀知道他的意思,只好不再坚持,站起身道:“我去房间收拾东西。” 

霍仙姑脸色和缓了下来,吴邪就笑道:“霍奶奶吃早饭了没有?一起吃吧。”  

“你爷爷呢?怎么还没下来?”她问。  

“他还在休息,现在又不晚。”  

“怎么可能?我前几天住在这里,他这个时候早起来了,现在通常应该在园子里散步。”霍仙姑疑惑地说,“他不舒服吗?早知道和他说了,不是年轻人了,总是这么拼,整天这样可怎么得了?”  

她这几句话说得吴邪也有些难过。虽然霍仙姑这个人凶的时候挺强悍,但毕竟吴邪和她相处过,知道她不是一个无理的人,对自己,对爷爷,也的确是当成自己人。  

“我以后会帮爷爷多多分担的。”他说。  

“唉!”霍秀秀叹气着摇头,“怎么说呢,你们做小的也有做小的难处,可是我们做老的,哪个不想给你们铺好路,让你们顺顺利利。可是到头来却总是吵吵闹闹,反而伤了感情,弄得里外不是人。”  

“对不起,霍奶奶。”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勉强没好果子吃,我也不提那事了,看秀秀造化吧。”霍仙姑挥了挥手,又转向佣人说,“你去楼上悄悄地看你们家老爷醒了没,我马上要走了,要是醒了,我就去和他说一声,要是还睡着就算了,别扰着他。”  

佣人答应着上楼去了,吴邪看看时间也已经七点半,不由得也觉得奇怪,现在不是冬天,天气已经暖起来了,平时这个时候,都该上班了,爷爷怎么还没起来?    

佣人上去了片刻,就又下来:“门还是关着,敲也不应,我不敢多敲,大概还睡着吧。”  

吴邪皱了一下眉,他看到霍仙姑也皱了皱眉,此时秀秀也走了下来:“我收拾好了,走吧。”  

“好吧。”霍仙姑只能起起身,“我们要赶飞机,不多呆了。小邪,好好照顾你爷爷,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吴邪却说:“你们等一下,我上去看看。这么晚了,也该让他起来了。”  

他说着就走上楼,脚步却沉得很,仿佛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似的。一直来到吴老狗的房门前,他试图敲了好几下。  

“爷爷!爷爷你醒了吗?爷爷!我是小邪,你有没有听到?”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他,房门也没开。  

此时霍仙姑和秀秀也走了上来,秀秀走到房门口,也喊了一声:“吴爷爷!我和奶奶要回去了,和你说一声!”  

还是没有一点的回答。  

吴邪只觉得心脏砰砰地直跳,他回头看了一眼霍仙姑,她沉着脸说:“把门撞开吧,这么响的声音不可能没听到,年纪大了很容易惊醒的。”  

“每个房间都有备用钥匙,少爷你等一下,我去拿!”佣人忙下楼去了。  

吴邪却等不了了,他心中一慌,用肩膀狠命地朝门重重一撞,门震了震没有开,吴邪又使劲地撞了好几下,才把锁撞松了。然后他又脚狠命地一踢,把门重重踢开。  

这么大的声响,弄得整个房子都似乎在震动,但是房内好像还是没有反应。  

门开了以后,吴邪第一个冲了进去,他看到爷爷正躺在大床上,一动不动。  

他扑上去颤抖着把爷爷扶了起来的,抬着他白发苍苍的一动不动的头,眼睛紧紧闭着,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  

“爷爷!”他大喊,用力地抱住吴老狗的肩膀,慌乱地哭喊,“爷爷!你醒醒!爷爷你怎么了?”  

秀秀在一边也吓得不知所措,总算霍仙姑比年轻人要镇静一些,伸出手颤抖着放在吴老狗的鼻子底下探了探。  

“还有气!叫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