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1年1月23日

心魔 by 冰雪双鱼(27 – 29)

(二十七)立场分明

因为医院就在附近,所以吴邪也等不及救护车来,直接将爷爷背起来,跑下楼放进了车子里,霍仙姑就扶着吴老狗坐在后座上,秀秀坐到副驾上,吴邪开车,一路开向医院。

在路上,霍仙姑顺便给医院打了电话,说直接送到急诊室,医院方面立刻做好了准备,等到吴邪开到医院,护工们已经上来将吴老狗放到了担架上,接下来是一片有序的混乱,其实吴邪根本帮不上忙,只是跟着跑进跑出,之后又被关在了急救室门外,一直到了中午,吴老狗才全身插满管子的被推了出来。  

“是因为受了突然的刺激而导致的脑血管堵塞引发的中度中风。吴老先生年纪大了,很容易发生此类心血管疾病,你们做家人的,平时要注意他的情绪和健康状况,不能让他受到太大的刺激。”主治医生黄医生擦着头上的汗对吴邪说。  

“中风!”吴邪惊了,“这……严重到什么程度?他什么时候醒过来?”  

黄医生安慰地对他说:“放心吧,等一下就醒过来了。但是,会出现语言模糊,行动不便的情况。我建议在医院住一段时间,等到能够简单行动后,再回去进行药物治疗。”  

“行动不便?严重到什么程度?是不是不能动了?”  

黄医生想了想回答:“目前不能确定,但是短时间内肯定是不能行动了,必须躺在床上休息。如果乐观的话,大概也要一个月左右以后才能起床。这次幸亏你们送得及时,不然的话,时间一长后果不堪设想。”  

吴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说,他想让医生一定要把爷爷治好!无论多少钱都没有关系。但他自己也知道这是废话,治不治得好,哪是谁说了算的。要怪,只能怪昨天那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尽管爷爷在白天仍然强作镇静,但是他一生心血毁于一旦,换作壮年人也要暴跳如雷,何况他一七旬老人。  

“小邪。”霍仙姑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事已至此,多想无益。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你爷爷好好调养休息,什么都不要管了。”  

她转向医生:“谢谢你黄医生,那么一切都拜托你了!”  

“哪儿的话,我们一定会尽力的。”黄医生看着吴邪,尽量轻松地说,“小吴先生,你也不必担心,先让你爷爷好好休息一下,在我们积极治疗下,他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谢谢医生。我可以去看看他吗?”吴邪问。  

“可以是可以,不过最好不要过多地去打扰他,他平时操劳过渡,最需要的是睡眠。”黄医生道,“你们放心,最起码也要晚上才会醒,你们留一个人照顾他就好了,人多了反而不好。”  

他们一边说一边来到了吴老狗的高级病房里,一个护士正在里面,吴老狗正紧闭着眼睛安静地平躺着,他脸上戴着痒气罩,但是睡得很安详,心电图上的频率和数据也很稳定。  

吴邪默然地在床边坐下来,他看到爷爷搁在被子外面枯瘦的手,想去握一下,但又怕吵着他,只好作罢,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直到身后霍仙姑说话了:“小邪,我看,这儿我在就行了。现在公司那边没人,肯定也有许多谣言,你还是回去主持大局吧。你爷爷现在这个样子,一切都要靠你了!”  

她这句话把吴邪的意识拉回了现实,是的,现在不是后悔悲伤的时候,他实在不合适坐在这里任时间流逝,他得尽快地把公司平抚下来,以及处理合同违约的事情。  

“霍奶奶。”他起身诚恳地道,“我先前对你态度不好,您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你家里也有事,你和秀秀也要急着赶回去。我……我去医院找一个特别护理,等人找到了,你和秀秀赶紧回去吧。”  

“过去的事情不用说了,现在以你爷爷的身体为重。虽然说秀秀爸爸情况不好,但拖个几天是没有问题的。特别看护良莠不齐,眼中看到的就是钱,哪有自己人照顾得好。我今天不走了,等你爷爷醒来,咱们再商量,啊?”  

“谢谢你!”吴邪低下头。  

“好了,不要说客套话了,你去做自己的事吧。”她转向旁边,“秀秀,吴爷爷不能被太多人打扰,你先回吴家去。等晚饭时再到医院里来。”  

“好的。吴邪,我们走吧。”  

吴邪再看了熟睡的爷爷一眼,才沉重地点点头,和秀秀出去了。  

等他们一前一后出了病房,病房内除了吴老狗,就只剩下了霍仙姑和黄医生两个人,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黄医生轻轻地点了点头,霍仙姑低声说:“你安排好一切,不要露出马脚来。”  

“明白。”黄医生说,“这种事情医院也不少,所以我们知道怎么做。倒是等一下药效过了,等吴老先生醒过来,让他尽量不要说太多话以免让小吴先生听出破绽来。”  

“这个我们自有分寸,谢谢你。”  

黄医生欠身走了,霍仙姑把病房门关好,这才走到病床边,看着吴老狗的睡容,喃喃地自语道:“一切还算顺利!希望你孙子灵活点,到这种时候了,除了和秀秀结婚,别无他法。我们也算是互赢互利,如果小邪能够顺利应付过去,也不妄费你的苦心经营了。”   

医院大门口,秀秀停住脚步,对吴邪说:“你去公司吧,我自己会打车回去的。”  

“好,你小心点。”  

“你别担心。”秀秀见他双眉紧锁,“虽然情况很糟糕,但也不至于绝望。以我的经验,再难的事情,就算当时痛不欲生,过段时间也就过去了,人还是要活下去的。”  

“真不想到你会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吴邪无奈地笑笑,“比起来,我像个小孩子一样,还不如你呢!”  

“什么叫还不如我?难道因为我是女生,就该比你弱吗?”秀秀笑道,“你就是个小孩子,是我见过最顺利最幸福的小孩子了。”  

吴邪朝她笑了笑:“过去的事别再提了,我现在,不再是小孩子!现实也不容许我再是个小孩子!”  

“这样才对!其实我在家也没事,也是胡思乱想。要不然我和你去公司吧,好歹我也做你的小秘书。”

“我的小秘书!”吴邪摸了摸她的头,“乖乖地明天和奶奶回家去,哥哥帮不了你,你自己上点心,虚情假意也不一定是坏事,好歹不要把你家的东西流给外人。”  

秀秀打掉他的手:“去!”  

“我走了,有事打电话给我。”  

秀秀点点头,又问:“喂,你是去电子城还是总公司,你一个人搞两边行不行?”  

吴邪只是朝她挥了挥手,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却并没有回答。    

而此时,在胖子的娱乐城里,胖子刚刚把吴邪来过的情况讲了一遍。  

黑瞎子表示非常婉惜:“早知道我早点来,吴邪和以前不一样了,变了很多呢!现在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以他重情的性格,肯定会站在爷爷那边,到时候,要怎么和我们对峙呢?”  

他说这一翻话的时候,张起灵一直都沉默地坐着,此时,才说了一句:“不对。”  

“怎么不对?”胖子问,“哪里出错了?”  

张起灵抬起头,蹙着眉,又重复了一遍:“吴老狗不对。”  

“哦?”黑瞎子扬眉,“说起来我也有点奇怪,从头到尾似乎太顺利了,你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太示弱了。”张起灵简短地说。  

在场的两个人都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张起灵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又说:“我去见他,他显得很软弱,一直在扮演受害者。以他平时的作风,就算输了,也不可能表现得太过于颓废,可是昨天他只字未提违约的事,反而主动提起当年,并且说了许多理由,显得当年的他是多么的迫不得已”  

黑瞎子问道:“你的意思是,他在演给他孙子看,赚同情分?”  

“可能。他看起来完全是不战而败,有点出乎我意料。”张起灵回答。  

胖子有点不相信:“他不会过几天就乖乖地把家产送给你,然后求你放过他一条狗命吧?”  

张起灵摇头:“不知道,所以我们还是要提高警惕,看他会采取什么措施。”  

“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胖子摸着下巴,“绝不能让吴天真和霍家那妞结婚,不然两家一合,我们又要重头来过。”  

张起灵眼睛一闪,看看他,不说话。  

黑瞎子这回倒是站在胖子这边:“我觉得胖爷的话有道理,对手一变强,对我们来说是不利的。”  

“吴邪不会和霍秀秀结婚。”张起灵肯定。  

两人还想说话,这时,黑瞎子的手机响了起来,而张起灵的手机也响起了短信声,黑瞎子接起来听了几句,又挂了,张起灵也把短信按掉了。  

“什么事情?”胖子问。  

张起灵不回答,眉心轻轻皱了皱,黑瞎子却摊了一下手:“据可靠消息,今天凌晨,吴老狗进医院了,好像病得不轻,得在医院待一段时间。”  

“不会吧!”胖子跳了起来,“这老家伙搞什么鬼?好戏刚刚开场他就来这一出,那咱们难道要杀到医院去让他赔钱?”  

张起灵还是不说话,他转头静静地看着窗户外面,脸上是一片凝重。  

黑瞎子说话了:“很明显嘛,这只老狐狸太坏了!他把问题一推,全推给了孙子!摆明了哑巴不会对吴邪下狠手!这一招太狠了!简直点我们的死穴!”  

“谁说是死穴?”张起灵突然说,“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你可以要吴老狗的命,现在他在医院里不出来,难道他孙子的命,你也要吗?你自然会手下留情,我说中了对不对?”黑瞎子笑嘻嘻地看着他。  

张起灵却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在医院,又不表示他一定是在生病。”  

另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黑瞎子笑道:“这倒是啊,还是哑巴脑子灵活!是死是活,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怎么遛?”胖子瞪着他,“扮成医生护士去抢人?”  

“可以考虑。”没想到张起灵竟然点了一下头,“但不能出错,还是需要很多准备。”

黑瞎子赞成:“没错,非常之人用非常手段,对于某些人,不用太文明。要斗就斗得明一点,反而更加的痛快!”  

张起灵却说:“至少要等到违约期限过,反正也没多长时间,到时候不管怎么对付他,也算有个理由。”  

他话才说完,外面就有人按门铃,胖子起身去开门,是杨经理。  

“老板。”他悄声说,“上次那个吴先生又来了,他说要见张先生。”  

胖子没回答,回头看向里面的人:“这一次他动作倒是快。”  

“让他进来。”张起灵说。    

杨经理答应着走了,片刻后,吴邪由他领了进来,他看上去有点疲倦,但神色自若,白衬衫穿在身上很有精神。  

他进屋后,只是看了一眼张起灵就转了开去,然后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  

“对不起,打扰各位,我来,只说几句话就走。”  

黑瞎子笑道:“喝杯茶慢慢说,不要紧。”  

吴邪没理他,他重新看向张起灵,张起灵也慢慢地抬眼看他,这是他们继昨天后的第一次对视,没有昨天的剑拔弩张,彼此的神色除了冷静还是冷静。  

“从现在开始,吴氏企业由我来接手,公司现在所面临的各种问题都由我来做决定,包括现有合约及债务问题,都会由我来负责。张先生,你一年前与我爷爷签定的合约里写着,如果不在规定时间内将货物准时送达目的地,将需要支付货物成本费用的百倍违约金。我算了一下,大概是九十亿左右。具体数字我会用电邮发给你!现在离违约期还有十天,我会在十天内以金钱或者同等价的股票,债券或其他的资产形式赔偿给你,不会少你一分钱!”  

他说完以后,仍然看着张起灵,张起灵迎着他的目光,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弄错了吧?除非是市场流通资金,不然我只接受你用吴氏的股份来抵债,其他的东西我一概不要!”  

“不好意思,张先生,只要是等价的东西,我一概可以还!至于其中以什么形式,合同上没有明确说明,张先生你也没有权利私自定义赔偿资金形式。”吴邪回答以后不再看他,“好了,我话就说到这里,打扰了。”  

他说完后就转身走向门口,走出门外的时候,他又回头微笑着说了一句:“对了,如果我和霍秀秀的婚期确定下来,我不会忘记给各位喜贴的!到时候,请一定要赏脸!”  

黑瞎子立刻朝张起灵做了一个夸张的鬼脸,胖子明显有点怒容,张起灵仍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吴邪说完就走了,屋内的三个人,倒真的有点面面觑的感觉。  

“那句成语叫什么来着,士别三日,刮目相看!”黑瞎子对着张起灵笑道,“果然是巨变容易让人成长。无论如何,吴老狗这一招虽然险,但如果能够把吴邪锻练褪化,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我不管什么锻炼不锻炼。”胖子急道,“他果然要和霍秀秀结婚,人被逼到绝境了什么都会做的,感情算个屁呀!那现在怎么办,霍家可是肥羊,这点钱当嫁妆的零头都嫌少!我看我们也不能光等着,至少要阻止他们!”

“不用。”张起灵却说,“他说说而已,他不会和霍秀秀结婚的。”  

“你怎么确定他是说说的,他们本来认识,关系也不错,要不是我们搞破坏,现在说不定儿子都会打酱油了。”  

“胖爷你就不懂了。”瞎子笑着拍他的肩,“现在吴家没有钱,银行贷款也要到期了,各种债备缠身,公司目前尚在经营的利润一方面要支付员工以及公司的费用,另一方面也要还各种债务。现在谣言很多,谁也不会去借给他们钱的。短短时间内,吴邪除了变卖股份是不可能拿出违约金了。所谓攻心术,攻心为上。他现在这句话甩出来,明显就是想看胖爷您这种焦急法。人一急容易犯错,要是他不动我们先动,被他抓个把柄,我们反而吃亏。所以就等着他把请贴送过来再说也不迟。”  

“说实话,我没有你们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我只知道,这世上聪明的人多,绕弯的人多,而像我这样的人也不少!”胖子却还是不放心,“各种可能性都有,连电视里都说,当年司马懿要不是文绉绉的上个空城计的当,想来想去想多了,直接冲进去,就没诸葛亮的什么事了!”  

“这话说得也是。”黑瞎子转向张起灵,“哑巴你以为呢?要不要两头准备?”  

“还早,先注意一下吴邪的行动再说。”张起灵却还是摇头。  

胖子哼了一声:“反正我就这么个意见,最好你们也能听一听,到时候,可没后悔药吃!”  

“好。”张起灵对他说,“我会考虑的,到时候要做什么会和你商量。”  

胖子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但是他知道,张起灵这翻话只不过是给自己下了个台,给了个面子,以其独来独往的个性,肯听进去才怪。  

等了这么久,计划了这么久,怎么能够功亏一溃呢?    

吴邪回到公司,职员们都在交头接耳,看见他马上回到座位,他看了他们一眼,就对LISA示意让她跟着自己进办公室。  

“小吴先生,吴先生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他不要紧吧?”  

“没关系,年纪大了,总有点病痛,过几天就好了。”吴邪简单地一笑带过,“你出去和大伙儿说一声,包括其他楼层的各部门,拟一份文件传达下去,从今天开始,我会在这里上班,爷爷的事情,由我来做。”  

“是。”LISA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今天的日程安排你和我说一下,有会议吗?”吴邪打开电脑。  

LISA马上回答道:“上午您需要签几份重要的文件,下午三点有个中高层行政会议。”  

“好。”吴邪想了想又说,“一点钟上班以后你再安排一个董事会议,爷爷的事,我要和他们说一下。”  

“好。还有其他事吗?”  

“暂时没有,你去把要签的文件拿来。”  

LISA出去了,吴邪将桌子上昨天凌乱的东西粗粗理了一下,又去翻看文件。远远不能和自己所经营的电子城相比,他虽然表面镇静,但其实面对这么一大堆千头万绪的事情,也不知要弄哪一样好,幸好这一年来也算锻炼了不少,只是慌乱了一阵子,就慢慢平静下来。  

手机响了起来,他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原来是小花。  

“喂!你们公司怎么了?”解雨臣一接通就说,“股票在过山车!我可是买了很多,千万别给我出事,要不然我就亏死了!”  

吴邪揉了一下额头:“你买了多少?如果等着用还是拿出来吧。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恢复。”  

“怎么了?”小花刚刚调侃的语气一正,“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和那个姓张的一直过得很太平吗?他又不安份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反正,我爷爷中风进了医院,我现在总公司主持大局,现在一团乱,暂时顶着吧。”吴邪并没有把具体情况说出来,不是不相信小花,只是说了也没用,还是不惹朋友心烦了。  

小花在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这么严重?你行不行?你在总公司,那你电子城怎么办?”  

“那边没事,一切正常。我安排了几个人管着,不出意外,不会有事。”  

小花长长叹了口气:“你看我说吧,你这一年的努力全白废了。姓张的不是那么好管的,他想怎么样,你也没办法阻止。”  

“现在反正把话说开了,我反而轻松了下来。没有必要再两头为难,也不用为感情所累。我现在一心一意只想把难关度过去。”  

“是不是缺钱?”小花敏锐地说,“我也认识几个不错的老板,天下也不全是姓张的。我帮你借点儿吧。”  

“不要!”吴邪忙说,“算了吧你,到时候别把你自己搭进去!那些老板哪一个是好货色,你自己说的,个个都是变态,我的事没关系,大不了把公司给关了,总饿不死。要是毁了你,我这辈子都不安心。”  

“说得那么严重,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要是不知道怎么对付那帮家伙,我也不用混了。”  

“反正现在暂时不要,真不行,我向霍家求助,她们肯定会帮忙。只不过现在公司的现状,爷爷似乎不同意公开,我也不知道霍家知不知道,所以还没打算说。”  

“好吧。”小花也只得说,“我现在暂时没法回来。新拍的戏要去泰姬陵取景,明天就要出发了,等我把档期安排好,我尽快回来帮你。”  

“你做你的事,别记着我,这是我必须经历的,对我也是一种很好的锻炼!”  

小花笑道:“你能这么想就好!就当是个考验,就像打游戏一样,一关一关地闯过去,才能得到最好的装备。”  

“你怎么抢我台词?这话应该由我这个游戏专业户来才说对。”吴邪也笑了。  

“好了不和你说了,凡事精明点,别让我担心。”  

“知道了,你一定是我老妈投胎的。”虽然这么说,吴邪心里还是暖洋洋的。    

之后就是忙碌的一天,吴邪打过好几个电话去医院,都说还没醒,一直到五点多快下班时,霍仙姑才通知他说爷爷醒了。  

吴邪急急忙忙放下手头的工作,赶到医院,秀秀也已经到了。他看到那个黄医生正弯腰在病床边替爷爷测血压,爷爷手上挂着点滴,仍然罩着痒气罩,但眼睛却微微地睁开了。  

吴邪激动极了,好不容易等医生测完了血压,迫不及等地问:“怎么样?好些了吗?”  

“上面170,下面110,还是有点高。我已经给吴老先生用了药,看明天如果还是没降下来再说。”  

“谢谢医生。”霍仙姑也松了口气,“小邪,你爷爷醒了,你陪陪他,我陪医生出去。秀秀你别打扰他们,走吧。”  

“好。”秀秀朝吴邪给了一个安定的笑,和奶奶一起出去了。  

吴邪这才坐到病床边,小心地握住爷爷枯瘦的手,轻声问:“爷爷你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哪里不舒服?我是小邪,你……认得出我来吗?”  

吴老狗吃力地看着他,混浊的眼珠子转了转,表示听到了,然后他抬了抬手,吴邪忙握住他要什么,他就用手指指指脸上的痒气罩,意思是拿下来。吴邪知道他要说话,看看旁边的心电图很稳定,就小心地帮着他摘了下来。  

果然吴老狗嘴唇动了动,发出了几个微弱的音节,吴邪听不清,就把耳朵贴上去,听到他断断续续地在说:“公司的事……只能交给你了……”  

“爷爷你放心,我今天已经上班了,大家都很接受我,我今天还开了两个会,公司一切正常。”  

吴老狗闭上眼睛点点头,嘴角有丝欣慰的笑,然后又说:“小邪……爷爷对不起你……把烂摊子给你……如果真不行,就把公司散了吧……千万不要卖掉电子城,那是你的心血……是你起步的地方……重头来过不容易……”  

“爷爷你放心!”吴邪含泪郑重地说,“不管是总公司还是电子城,我都不会放弃!我两样都要,我不会让你的心血白白地流失!等你好了,公司还是姓吴,我就不相信我闯不过这一关!”  

吴老狗定定地看着他,眼睛中流露出浓浓的歉意,但随即又模糊起来,他嘴唇动了半天,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一句话也没说,给了孙子一个鼓励的神色,就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吴邪见他没有话要说了,就重新把痒气罩给他装上,吴老狗摆了摆手,意思让他回去休息,自己没什么事了。但吴邪又陪着他说了几句话才起身开门把霍仙姑和秀秀叫起来,吴老狗表示大家都累了,都可以回去了。

吴邪还是不放心,但霍仙姑说:“小邪,你现在要兼顾两头,所以千万不能有事!你爷爷虽然病得突然,总还算顺利。我今天特意和黄医生一起为了他挑了两个出色特别看护,现在就在外面等着。晚上我们都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才有精神。”  

吴邪知道她说得有道理,他自己还要回公司工作,霍仙姑已经陪了一天,秀秀也是个女孩子,实在不好意思再让她们陪着。  

“好的,霍奶奶,今天辛苦你了。明天,你和秀秀回去吧,秀秀爸爸身体不好,秀秀也该回去看他。爷爷这边,我会照顾好的。”  

霍仙姑没有坚持,点点头,走到吴老狗旁边,弯下腰对他说:“老朋友,我走了!我先回去看看情况,等我把事情安排一下,我再来看你!” 

吴老狗朝她点点头。

“你好好养着,不要多想,小邪大了,能处理好的。真不行,我会帮他,这么多年朋友了,没什么好难为情的。”  

吴老狗看了一眼吴邪,吴邪只好说:“谢谢霍奶奶。”    

两个看护进来,吴邪见她们年纪在四十岁上下,穿着医院服装,动作麻利,人也和善,看来是很有经验的护工,这才放下心来,和爷爷道了别,一起走出医院。  

“霍奶奶,秀秀,你们先回去吧,我还要去公司做点事。”  

医院门口,他替两人叫了一辆车子。  

“饭不是一天吃得完的,你也别太拼了。”霍仙姑叹了口气,看看他,又看看秀秀,“吴家的事我也听到了一些,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你肩上的压力我也知道,其实谁都是要走这条路的,将来考验多着呢,可别第一次就栽了!奶奶知道你想自己弄好,那我就什么也不说,你有什么就和秀秀说,大家都别客气。”  

“是。”  

“好了,秀秀我们走吧,明天要赶飞机,我累了一天,早点休息。”  

秀秀点点头,让霍仙姑先上了车子,回头说:“我们先回去了。”  

“再见。”  

吴邪目送她们离开,自己就重新又回到公司。职员们大多数都下班了,看到他回来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吴邪让他们都回去,自己则走进办公室,又开始面临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头痛欲裂的处理起来。  

其实他这一整天做的事,不算多,但因为经验不足,所以难免手忙脚乱。等到把一天的工作量完成,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他连饭也不吃,肚子也不觉得饿。现在的胃也被他锻炼得钢筋铁骨起来,以前一餐不吃就娇气得闹意见,现在一整天不进食也没痛的感觉。  

或许,是另一个地方的痛感太强了。  

他揉了揉眉心,习惯性地拿起手机。这一年来,他也经常加班,下班时总会发一条短信问问,小哥你在家吗,要给你带宵夜吗?之类的,可是现在他也没有必要这么做了,好像突然又觉得无所事事起来。  

习惯,真是是可怕的东西。  

关了电脑和灯,吴邪走出空荡荡的办公大楼。电梯门口,和一个上来例行检查的保安差点撞到,保安一开始还不认识他,问他是哪个部门的,直到吴邪亮出了身份,他还是不相信似的。吴邪突然发现,这家公司到今天这个地步,或许不仅仅是张起灵的缘故,就像现在,不过是十点钟左右,全办公大楼一片寂静,几乎没有部门没人了。这么大的公司,却连个加班的人也屈指可数,员工的工作积极性可想而知。  

就像一抬过于老旧的机器,负荷太重,再也不会飞快地转动,只会嘎吱嘎吱的转,日复一日,谁也没有想到去给它加加油,或者干脆换一台。  

这个问题,或许比公司的负债和违约更加的严重,而且不是短时间就可以改变的。但问题是,他还有时间去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吗?  

他在夜晚的霓虹灯中开着车,天空又下着小雨,车子也比平时少了很多。他心里的感觉,悲伤的就像这雨一样。而且还并不是极限,或许仅仅是个开始,将来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他一点也不知道,可是却已经难过得不愿再去多想了。    

他在深夜里开车回家,本想进厨房找点吃的,却发现客厅还亮着小灯,打开门一看,秀秀正半躺在沙发上玩电脑。  

“你怎么在这里?”  

“我睡不着,房间太小,我觉得气闷。”秀秀苦笑,“还是这儿宽畅些。”  

“现在这天气还好,等到了六月份,更加闷热。”吴邪回答着往厨房走。  

“你没吃晚饭吗?”  

“恩。”吴邪在厨房里看了看,还有一点剩饭,还是热的,他倒了一点开水泡了泡,才把水倒出,很快就吃掉了半碗。  

秀秀倚着厨房门:“好可怜,牛肉酱拌饭,这水平也太次了。”  

“很好吃的!小时候,我最喜欢吃酱瓜泡饭,能吃一大碗呢!不过现在厨房里没有这种东西了。”  

“你爷爷从小就锻炼你吃苦?”  

“什么叫从小锻炼?是本来就苦的。”吴邪回忆着,“我上小学环境才好了些,不过家里一直都挺节省的。爷爷在外面做生意,蒋妈妈会保证我的营养,我吃得很好。但是有时候半夜饿了,我会跑到厨房,会发现好多酱菜,酱瓜,我偷吃了一点,太好吃了!比我吃的鸡鸭鱼肉还要好吃,于是我总是半夜里起来偷吃。”吴邪笑,“我们那时候可聪明了,好几大盆酱菜我们都会每盆吃一点,不会专挑一个,不然就看得出来,这样一直过了好几年呢。”  

“你们?是指你和张起灵?”秀秀问。  

“呵,你看我,又说起以前的事了,总是管不住自己。”吴邪把碗筷洗了,“出去吧,以前的事我都忘了……太久不记得了。”  

他拿了一杯温茶坐到沙发上,却见秀秀还是站着:“吴邪,他现在这么做,让你很难过吧?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但吴爷爷的病肯定不会平白地发作,你现在一个人抗着,千万别再倒下。”  

“不会的,要倒下,也是别人,不是我!”  

秀秀也就不再说,在他对面坐下,托着腮发呆。  

“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七点多。”  

“那你还不去睡。”吴邪不满地说,“现在几点了,小心长皱纹。”  

秀秀抬起头,满脸愁容:“我睡不着。LULU现在电话都不接了,我好担心。”  

秀秀以前是个活泼狡黠的姑娘,但是这几天,吴邪从她脸上看到的却再也没有以往的神彩。  

秀秀眼中的自己,一定也差不多。两人默然地坐了片刻,吴邪把水喝光后站了起来:“我要睡觉去了,灯关掉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还坐在这里呢!”  

“你还要坐到什么时候?”吴邪走到楼梯口,对她说,“LULU的事我帮你留意着,你现在光发愁也没用。先回家去,打好自己的仗,说不定她就是不想打扰你,所以才离开的。你别辜负了她的心意。”  

“知道了。对了!”秀秀像想到什么,忙起身走到他旁边,压低声音道,“我回去后看看我能调动多少钱,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最缺钱!不过以前我不太注意这些,钱都是我奶奶在管,我帮你看看,能给你多少就给你多少!”  

吴邪心中一阵感动:“没关系,我……还没有到这个地步。”  

“别死鸭子嘴硬!你是不是看我是个女人,不想靠女人?”秀秀瞪了他一眼,“亏我把你当好朋友来着,竟然还在我面前摆臭男人样!”  

“好了好了,我说错了!在我眼里,你根本不是小姑娘,就是我的好哥们,纯爷们!”  

“呸,谁要做爷们?”秀秀跑上了楼,“不和你瞎扯,明天不用起来送我了,省得我倒胃口!”  

吴邪见她终于又恢复了一点调皮样,心里也放松了些,他也没想到当年让自己头疼无比只想避开的小丫头,而今,却也成为了在危难中能给予温暖的好朋友。  

很多的人,很多的感情,都是会转变的,今天这样,明天就不一定是这样了。  

他仰起头,心脏又开始隐隐的痛,时间已过了十二点,又是一个无眠的夜,在这个城市的另一个地方,那个人真的能够痛快舒畅,高枕无忧吗?他如果醒着,心里又在想什么?是不是还在处心积虑地想着下一步棋呢?    

吴邪并不知道,此时他心里的那个人,的确也是无眠,一直站在窗台边,看着小园子里的已经微微发芽的杏花树,闻着雨水里阵阵的凉意。 

只是他并没有在处心积虑地考虑什么,他看着夜色中被雨水打得微微摆动的树枝,几乎如一座雕塑。  

他真的什么也不想想,计划也好,下一步的行动也好,甚至,一切到底是对是错也好。  

他只是想,杏花树真的要开了,去年栽过来的时候,吴邪还担心水土不服,说大概会死掉。而经过一个漫长的冬天,竟然真的活了过来,还马上要开花了。  

他买过很多房子,也配有很多漂亮的小院子,只有这幢房子,是他住处最久的,已经近乎一年。  

也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没有产生要离开的念头。  

只不过现在,好像也已经到了极限了,等不久以后,事情了了,他离开这里,下一站,又要住到哪里去?  

他突然发现,以前似乎从来没有把能够长住的地方当成家,脑海里一直想着离开。而今,现在不想再漂泊了,想要有一个长住的地方,却好像又找不到了,也回不去了。  

他闭上眼睛,把额头抵住冰凉的玻璃门,他觉得很困,很累,他想好好睡一觉,就像前些天一样,他还能睡在床上,感受身边人的体温。  

为什么没有想象中的痛快和舒畅?目的很快就要达到,该得到的也会得到,他至少可以向父母和自己给一个交待!  

只不过这个代价,是需要无边无际漫长的孤独来熬成!一直延续到将来!

(二十八)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天亮了。

张起灵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竟然靠在玻璃门边睡着了,腿屈在地板上,几乎都要麻掉。他拿出手机,看到上面的号码微微一愣,但还是马上接了起来。  

“张先生,是你吗?张先生?”对方的语气却是焦急的。  

“什么事?”他问。  

“你在就太好了!”对方听到是他的声音,似乎大大松了口气,“今天凌晨,王先生(胖子)打电话给机房,说……说……”  

张起灵一皱眉,人也站了起来:“快说!他说了什么?”  

“张先生你是不是不知道这件事?这……我就知道!……糟了!”对方惶恐地说,“王先生说是你的意思,让他传达一下,把3号组的所有服务器里的玩家数据都清空!……当时机房只有几个人值班,还都是老外,谁也没有怀疑,因为先前王先生也传达过几次你的意思……”  

张起灵的脸色也微微变了,他急促地问:“现在情况怎么样?已经清空了吗?”  

“我上班的时候已经清了一半,我已经阻止他们了,不过看来损失不小……”  

“你尽量联系你能联系到的最好的技术人员,把所有数据都还原!同时出台赔偿方案,这一笔损失不能让代理商出。……”他停了停,又问,“代理那边知道了吗?”  

“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敢和吴先生联系,但那边机房肯定知道了,玩家虽然凌晨玩的人不多,但好几个服务器的数据都没了,肯定会有大批量的投诉,甚至引起暴动。张先生你是不是和吴先生在同一个城市?他有没有来找过你?”  

随着电话里的声音一落,张起灵就听到大门被重重地踢开了,随即就是吴邪愤怒的声音:“张起灵!”  

“好了,就照先前说的做,尽快把数据复原,我有事先挂了。”他把手机扔到一边,刚站直,就看到吴邪冲到了自己面前。  

吴邪的样子没有昨天的清爽精神,头发也乱糟糟的,向来比较注意形象的他,衬衫袖子拉得老高,额头和脖子上都是汗珠,一大早,他从收到消息后,像一只陀螺似的旋转了一早上了。  

“张起灵,你真是卑鄙!”吴邪用发红的眼睛盯着他,“这种事情你也做得出来!”  

张起灵面无表情:“你说我什么?”  

“你假惺惺演给谁看?我在去年签那份网游代理合同时,我就已经知道那家公司肯定是你旗下。但你不说,我就装不知道!我以为——不管你心里有什么打算,我一心一意地对你,大家平平安安地过来也就算了!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果然你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吧?”  

“这事是意外。”张起灵转身走开,“不关我的事!”  

“你放屁!不关你的事关谁的事?别告诉我你国外的机房里那些维护人员都死干净了!这么多服务器玩家的装备等级金钱一清而空,你会不知道?”吴邪跑到他面前,拽住他,“张起灵,有种你就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这一切就是你做的!你就是想让我们吴家不得好死!你有本事做怎么没本事承认?”  

张起灵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说了不关我的事!”  

“不是你也是你那群狗腿子干的!”吴邪恨恨地道,“反正一句话,你就是想把我们吴家活活给拖死!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就是想断了我的后路!电子城本来就没赚过多少钱,现在光是玩家的损失赔偿,就足以把我压垮!我也没法再把电子城的股份转让出去,因为没有谁愿意再收这样的烂摊子!张起灵,你果然够狠!我早该知道,我太蠢了!”  

“既然你早认为我是这样的人。”张起灵冷冷地道,“到今天才觉悟,未免太晚了。”  

“是,是太晚了!我来这里,就是告诉你,你用尽心机,也别以为就能打垮我!我不会让你的目的再得逞,也不会让吴家身败名裂!不就是要钱嘛,不要以为我搞不到钱!你未免太小看我!”    

他说完后,走进房间,将自己的一些衣服拿了出来,再走进书房,又拿走自己当初带来的一些东西,全部都塞进了一个旅行大包里,然后才走了出来。他手上还拿着一个白色的纸盒子。  

“这小机器人是当初你修复还给我的。”他把纸盒子砰地放在桌子上,“有些东西,怎么修复也修不好,它不能说话不能动,已经完全失去了本来的作用!我留着它已经没有用,你怎么处理掉都不关我的事!”他说完后,才拎起放衣物袋子,“我今天从这里搬出去,把我当初带来的所有东西都带走,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只有敌对关系,再无瓜葛!以后,我们就在商场上见面吧!”  

他把房门钥匙扔到了桌子,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张起灵在背后说:“我很期待。只不过能够有那一天吗?我好奇你除了和霍秀秀结婚以外,还能用什么来还?还是你真的要和她结婚?你以为以你们现在的情况,霍家还会和你们合作?他们又不是救世主!”  

“不需要你多操心!”吴邪转头冷笑,“这世界上的人,也不像你以为的,只有利益关系。别说霍仙姑和我爷爷几十年的老朋友,就是我和秀秀,结婚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要不是你的破坏,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我一定会比现在过得要开心!”  

“开心?”张起灵讽刺地道,“她是个同性恋,你也开心?”  

吴邪一惊,怒道:“你——”  

“很奇怪我怎么知道?我可不是从你这里得到消息的。”张起灵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纸盒子,“前几年霍秀秀就和女人一起离家出走过,这种事,留心就会知道,霍仙姑不可能封锁所有的消息。”  

“是!同性恋又怎么样?”吴邪恨恨地反驳道,“你自己不也是同性恋?”  

张起灵猛地转头看他,眼睛微眯:“你不是要和我斗吗?怎么不堂堂正正和我斗?你靠一个女人来度过难关,真让我失望!”  

“我就是靠女人!你自己卑鄙如此,计划了这么久,一步一步地引我和爷爷中圈套,难道你就光明正大?现在又把我们逼到绝路,就算我真的和霍秀秀结婚,你也没有资格来干涉我!”  

他一说完,张起灵猛地大步走过来,将他狠命地一拉,把他拉离了房门,背部撞到了墙上。  

“你干什么?”吴邪怒道,“你别又想把我给绑起来?有本事你就关我一辈子!”  

张起灵站在他面前,微低下头。  

“我不绑你,我也不会关你!吴邪,你在指责我的同时,你有没有想过,你爷爷对我做过什么?对我母亲做过什么?我今天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还给你们而已!该是张家的东西,我一定会全部讨回来!”  

吴邪狠着心,被动地看着他:“钻石是假的!我爷爷什么也没得到!”  

“难道你认为我真的贪图那一袋钻石?你就是这么看我?”张起灵伸出右手,慢慢地用食指延着他的额间滑落到他的唇角。  

吴邪将头一转避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吴邪,你告诉我,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这一句话,张起灵说得极为沉重而迷茫,他的手指仍然停留在吴邪的唇角,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吴邪心中刺痛,但此时的他,绝不能表现出一丝软弱和同情。爷爷还在医院里连行动都困难,总公司芨芨可危,电子城又面临开业以来最大的危机,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去做,有太多太多的人在等着他,他不能想太多与此无关的事情。  

“你是你,我是我,没有如果!”他冷硬地回答,“我不会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我只会走属于我自己的路!”  

张起灵仍然望着他,神色漠然,声音轻得茫然:“吴邪,你已经长大了,你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只会跟在我身后一刻也离不开的吴邪了。”  

吴邪不由得转回了头,迎上他的目光,他的心阵阵地翻涌,他看到闷油瓶的瞳仁里,带着深沉的悲哀。  

都是装出来的!他努力地和自己说,他再也不相信这一套!  

“我们都在改变,你也变得我不再认识了。既然如此,就彻底当陌生人吧!”  

张起灵没有回答,他突然凑过头去,轻轻地吻住了他的唇,原本按着他唇角的右手,也低下来绕过肩膀搂住了他。

从事情发生开始,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肢体上的亲密接触了,虽然也不过短短的四五天,但好像已经很漫长了。就算心灵上隔了千里,但是肌肤的相触却仍然是熟悉震颤的味道。  

吴邪一开始一动不动,他任由闷油瓶亲吻着自己,从简单的紧贴到渐渐放肆的探索,感到他试图撬开自己的牙齿,与以往一样唇舌相缠,甚至,也清晰地感觉到了来自身体皮肤下每一条毛细血管的期盼,和衣领间开始慢慢解自己钮扣的火热手指——  

然而,他还是狠狠地一把推了开去。他的力气竟然前所未有的大,竟然把闷油瓶推开了很远的距离。  

张起灵就站在原地没有再过来,他一点也不意外,没有任何的表情,静静地看着他。  

吴邪弯腰仍然将地上的旅行袋拿了起来。  

“我不知道张吴两家是谁对谁错,我也不想去知道。但我姓吴,我必须要做吴家人做的事,正如你叫张起灵,所以你也不得不做这一切。而从你执行计划的第一步开始,你就该想到有今天这样的结果!张起灵,我们之间,已经完了!”  

他说完后,打开了房门,毅然地走了出去,又砰地一声,把门重新关上了。  

张起灵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了身,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以及吴邪留在桌子上那个不会动不会说话的再也难以修复的小机器人。  

“小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家?”  

这样的企盼,而今再也听不到了。没有错,这是他们该走的路,从第一步开始,就注定有这样的结果。    

他低头拿出了手机,重新拔了一个号码,“是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王胖子在手机里的声音清晰而固执,“今天做的这件事,的确是我不对!因为你从来都没有想要动过吴邪,既使是当初你用了网游这一条线,你也只是做做形式,你根本没有打算去毁掉它!只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我们不能出差错,我也没有耐心再等下一场的机会了!等到这一切结束,我就算砸锅卖铁,我也会把电子城的损失赔上!就算给吴邪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但是这一次,小哥你就算是听我的,把吴家彻底地弄垮吧!”  

“没关系,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是对的。”张起灵平平静静地说,“就让一切尽快结束吧。你准备一下,两天后,我们把吴老狗叫出来,到龙湾山上当面和他谈清楚。”  

“难道你真准备把他从医院拖出来?”  

“不用。”他回答,“这一切我会安排,你选个地点,越偏僻越好!”  

胖子在那边也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他在张起灵的语气中听出了前所未有的冷酷。  

“行!”他一口答应。    

吴邪从屋子里出来,将手里的旅行袋扔进车子里,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仍然回到了电子城。  

办公室里,机房负责人小李正在等他。一见他回来,脸上闪过一丝说不出的表情,但已经没有了早上那急得团团转的焦虑。  

“吴先生——”他急忙迎上去,“有件事要和你说。”  

吴邪挥手打断他:“我和那边谈过了,暂时没有什么进展,你让客服再撑一下,我会尽快出台补偿方案。”  

小李忙摇头:“不是的,吴先生。我来和你说一声,我们发现数据一点点在恢复,已经有好几个服务区已经开始正常了,玩家资料也都回来了。”  

“什么?”吴邪有点不相信,继而自言自语地道,“不可能。”  

“真的,但是很缓慢,估计全部恢复,大概需要一天的时间,只不过损失还是十分大,在公司口碑方面的损失实在难以估算。”  

“真是吃饱了撑着!”他低声骂了一句,然后又正色对小李说,“你去通知所有程序员,我要开个紧急人员,十分钟后在会议室集合。”

“是。”  

“等一下。”吴邪看着他,“是所有!包括A组。”  

小李有点莫名:“那边二代小博的研发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吴邪坚持:“反正让他们也来!”  

“好吧。”  

十分钟后,新博电子城近百名高级程序员密密地坐满了整个会议室,清一色的二三十岁年轻男女,只是右边的B组明显满脸倦意,与A组的精神奕奕形成强烈反差。  

吴邪到了以后,也不多废话,先问A组的负责人:“小博的研发怎么样了?”  

“吴先生,我们已经到了尾声,差不多下个月底就测试好可以投入市场了。”A组十分响亮的回答。  

吴邪点了一下头:“辛苦你们了。我记得和代理商的合约好像要下半年执行。”  

“是!我们有很充裕的时间,可以把产品做得更完美一些。”A组人信心满满。  

吴邪却只是默然地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身对B组说:“客服那边撑得住吗?统一口径是什么?”  

“我们所有休假,请假的人员全部都招了回来,现在有十几条线在同时工作,目前还算撑得住。”B组小李抹着头上的汗,“统一口径是系统维护,全服停机。虽然现在已经有部分数据恢复,但我们不敢冒然开服。”  

吴邪沉着地说:“好,你们把口径改一下。就说这是临近愚人节的一个活动,为了增加游戏性和刺激性,所以事先没有公开,抽调了一批玩家对其进行恶搞。等开服后所有用户都会收到一份愚人节大礼,而数据异常的用户,除了将他们所丢失的东西恢复以外,还均会再送上一份极品装备。这份礼物单子我稍后给你,你照着上面的内容进行数据更改。”  

他这话一出,B组人全变了脸色,个个面面相觑,有几个虽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但几个资历较深地却反对道:“吴先生,这个主意很好,但是……我们没有钱啊!这么多玩家,要送那么多东西,我们要亏死了!”  

“就是!明明就是那边的错,为什么要我们赔啊?”另一个不满地说。  

吴邪道:“我们是代理的,客服也是我们这边的,外面的口碑全冲着我们来!玩家哪会管那么多?他们只会找我们算账!为了公司的声誉,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至于钱的问题——”他又对A组道,“你们暂停小博的研发,把剩下所有的研发资金全转给他们。你们,暂时休息一下吧。反正时间还早,资金我会向那边要的,但短时间内肯定没这么快拿到。”  

“什么?”A组几乎所有人都跳了起来,“我们这边快好了,为什么要停?”  

吴邪说:“目前只能这样,如果你们没有其他的好办法,别说等到下个月,这个月大家就得吃散伙饭!”    

现场都安静了下来,十几分钟后,A组其中一个小声地说了一句:“吴先生说的……是个好办法!小博的代理要到下半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先把钱给B组吧。”  

他这一说,其他人也都点了点头,吴邪朝他们歉意地笑了笑:“你们辛苦了一年,也该放放假。等下每个人去财务部领一笔钱,大家去外面散散心,半个月后再上班。放心,这不是遣散费,你们是我培养出来的,我还舍不得呢,我还等着你们给我赚大钱!”  

A组又全部都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人小声地说:“我不去,我留在这儿吧。B组要改那么多数据,很容易出错的。我去帮忙好了,反正大家工作虽然不一样,性质也差不多。”  

“我也帮忙吧,我宅惯了,不喜欢旅行!我可以不拿加班费,我反正闲着也没事。”……  

其他所有人都纷纷地表示愿意留下来帮忙。吴邪抑住心中激动的情绪,问小李:“你们说呢?要不要他们帮忙?”  

B组众人也都露出了微笑,小李说:“真的很谢谢他们。数据方面我们会搞定,就算不睡觉也会弄好,他们不熟悉,学起来反而需要时间。只是我们这边——最忙的还是客服。所以你们去休息吧,大家都累了,我们撑得过去。”  

“客服我也能做啊!”A组组长马上说,“我会接电话!我态度可好了!”  

“这哪行?”吴邪也马上摇头,“哪能让你们技术人员去接电话,太大材小用了。”  

“没关系,大家都是一条船上,客服很辛苦,有些太专业的地方那些小姑娘不可能了解。到时候一张张投诉单传上来,还不是仍然由后台做,不如我们直接前台解释掉算了!”A组组长看着众人,“这是自愿的,没强迫性一定要去。你们随便。”

但是最终,A组还是所有人都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回去。要不是为了维持总经理的形象,吴邪觉得自己真的会对大家躹一躬的。他工作了一年多,也是第一次感到了工作中的成就感。这比赚几千几百万的利润都要来得真切。  

就在前几天,他是真的有把电子城做抵押来帮助总公司的想法,因为这也是目前他的能力范围而不求助别人能做的唯一的选择。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太蠢了。电子城才只有五岁,职员是年轻的,公司的血液也是新鲜的,大家齐心协力,好不容易有今天这样的成就,里面所有的人,所有的研发项目,都是自己辛苦培养出来,怎么能够随便放弃?

因为电子城的特殊性,所以技术人员是整个公司的核心人物,只要他们齐心协力,没有一个人离开,就可以稳定人心,公司就能走得长远。  

只是,吴邪只是欣慰了短短几分钟后,又再一次感到了肩上沉重的压力。如果电子城不能动,那么总公司的违约金就必须马上筹到手,与张起灵的彻底闹翻,让他再不敢抱有半分的希望。而如此庞大的一批资金,他又该去哪里凑呢?  

只有七天了!现在也只有霍家能帮忙,如果不和秀秀结婚,他直接去找霍仙姑,不知道会不会成功。无论如何,看在和爷爷几十年的老朋友份上,霍仙姑也没有不帮忙的理由。  

但是吴邪却并不乐观,现在吴家的情况虽然还没有点破,但霍仙姑不是笨蛋,连秀秀小花都能看出的危机,她会不知道?但她至今没有说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反而仍然把他们的婚姻时时刻刻挂在嘴边,那么她的意思也很明显。  

生意人,只能交易,没有无条件的帮忙。  

吴邪也知道,只要自己这边一点头,以霍仙姑的强势,秀秀怎么反对都是没有用的。而结婚对他们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坏处,至少肯定不会那么快就办婚礼,但是秀秀的继承问题,以及自己的燃眉之急,都有可能解决。  

只是,即使不是马上结婚,一旦决定下来,他和秀秀未来的路,就要捆绑在一起。  

婚姻,并不是儿戏。所以,他也必须用十二分认真来对待。  

张起灵,这真的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此时的张起灵,去了医院。  

他没有伪装成医生,也没有戴口罩,他就是这样直接走到病房门口。吴老狗仍然是躺着,脸上已经摘除了痒气罩,但手上还在吊点滴。他微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病房里,还有两个女看护,一个坐在床边削水果,另一个则坐在门边不时往外看一眼。这两人配合得相当好。  

张起灵此时更加能百分之八十确定吴老儿是装病。所以他很快地敲了门。  

门边的那个看护把门打开,有些警惕地看着他:“请问先生有什么事?”  

“我听吴老先生病了,来看看他。”张起灵不紧不慢地说,眼睛看着病床。  

“这个……”看护有一点犹豫。  

张起灵却指了指门边的告示牌:“我没违反规定,现在就是探病时间。还是吴老先生和别人不一样?”  

“他还在休息,请您你在外面等一下,等他醒了再说。”那个看护礼貌而精明地说。  

张起灵却不容抗拒地把她推开,大步地走了进去,床边那个看护也立刻站了起来,脸色一变:  

“先生!吴老先生在睡觉,请您不要打病人休息。”  

“是吗?那我叫醒他好了。”张起灵走到病床边,“爷爷,你醒着吗?我来看你了。”  

那两个看护虽然说是黄医生亲自指派下来的,知道吴老狗的真实情况,但是她们并不认识张起灵,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  

吴老狗眼皮动了动,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削瘦的脸上满是深深的皱纹。  

张起灵面无表情:“爷爷你还好吧?”  

吴老狗仍然不说话。  

“我忘了,你生病了,很难说话也不会动了。”张起灵淡淡地说,又回头对那两个看护说,“你们能出去一下吗?我有事要和爷爷说。” 

那两个看护马上说:“对不起,看护病人是我们的职责。先生如果你还不离开,我们会叫人来。”  

“好吧,随便你们。”张起灵并不坚持,“我几句话讲完就走,你们可以一起听。”  

谁知道吴老狗却突然开了口,朝两个看护挥了挥手,哑着嗓子道:“你们出去,在外面看着,别让人进来。”  

那两个看护互相看一眼,又看看张起灵,但是吴老狗既然这么说了,她们也没话好讲。她们都是聪明人,知道此刻自己还是不在场好。  

所以两人还是一起出去,同时将门紧紧地关上了。  

张起灵这才了然地说道:“爷爷,果然还是你会享福,碰到难题把事情一推,跑到这儿来休息了。”  

吴老狗神色如常地回了一句:“我身体不好,迟早是要把公司给小邪的。现在趁我还活着,让小邪有个机会,锻炼锻炼他,让他明白商场的残酷性。我觉得也不错。”  

“所以——我就是你用来锻炼你孙子的棋子!”  

吴老狗并不否认,他笑了笑:“你可以选择不做这个棋子的。”  

“我有的选择吗?”张起灵自嘲地说,“我选择报仇,我就是你的棋子。我选择不报,我又对不起我的父母。”  

“阿坤你也不用这么说。你就是太聪明了,做人,做得糊涂一点,会快乐很多。”  

张起灵突然弯下了腰,在他耳边轻声说:“爷爷,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你以为你把所有的问题推给吴邪,我就真的会念旧情不会对他怎么样!”  

吴老狗看着他,他仍然继续说道:“后天下午两点,我在医院门接你。我们出去好好谈,这个地方太不方便了。”  

吴老狗目光一缩:“你想干什么?”  

张起灵没有理他,他直起了身:“如果你要继续装病,你可以不来。但我不会保证我会对吴邪做什么。”他离开病床,“你不要怪我狠,这都是你教我的。你教了我十年。”  

说完后他已经打开房门,对着门外的两个人说:“好了,你们进去吧,检查一下他有没有受伤。”  

那两个看护忙跑进屋子里,见吴老狗睁着眼睛沉思,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心下来。他看到她们进来说:“你们还是去外面吧,我要一个人自己静一静。把门关上,这件事谁也不要说,包括黄医生和霍老太太。”  

“是,吴老先生。”    

于是,到了晚上,当吴邪下班到医院时,吴老狗吃力地问他:“公司的事怎么样了?钱……解决了吗?”  

“爷爷你放心——”  

吴老狗闭上眼睛不想再听下去。  

吴邪只好老老实实地说:“我还在凑,现在大概凑了十几亿。”  

吴老狗嘴唇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几个音节:“……找,霍家……”  

“爷爷我……”  

“别……管结婚不结婚……先找霍家,也只有霍家……你以为……别人还会帮我们?”  

吴邪没有再坚持,他也实在是累了:“好,霍奶奶已经回去了,我等下打电话……”他住了声,看见爷爷又不满地皱了皱眉,马上改口,“我明天就买飞机票去悉尼。我知道要拿出诚意来,我明白的。”  

吴老狗睁着眼睛看他,长长叹了口气。  

“别担心,爷爷。”吴邪蹲下身握住他的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吴老狗用手指碰碰他的手心:“累……吗?”  

“还好,我能应付。”  

等吴邪走后,吴老狗让看护们出去后,默然地躺了一会儿,就拿过床边的手机,打通了一个电话。  

“我前脚刚进家门,你就打过来了。”霍仙姑倒被他吓了一跳,“你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自己在打电话?旁边有人吗?”  

“没人,我长话短说。张起灵下午来过,让我后天下午两点出去和我当面谈。你明天能不能过来?”  

“什么?我今天才刚到家。”  

“我也知道你辛苦。”吴老狗略带歉意地说,“你儿子还好吧。”  

“暂时死不了,他每天打一针,贵得要死,据说还能撑个十来天。”霍仙姑担忧地说,“张起灵会不会对你下狠手?这太危险了,还是找个人陪你去——”  

“应该没关系,真的要紧关头,我会告诉他那件事的。他是个骄傲的人,不会莫名其妙杀了我的。”吴老狗皱眉道,“找个人也不妥当,想来想去还是你合适。至于小邪,最好不要让他知道。我怕他恰好在那个时候过来看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是让小邪知道你是装病,总是不太好。”

“所以,我已经打发他明天到悉尼来借钱,你飞过来,和他错开,让秀秀接待他就好,他反而会更自在些。等他回来至少也要后天了。”  

“好吧,我安排一下,明天先去苏州,刚好有批面料出了问题,事情办完了就过来。”  

吴老狗松了口气:“你过来我就放心了,现在我暂时还不知道他要把我带到哪里去,也不要冒险跟他的车子。我会开着手机,你注意一下我们的谈话就可以。如果我能应付,你也不用过来了。”  

“可以,唉,这件事情我也烦了,早点结束吧。早知道现在弄得这么复杂——”霍仙姑叹道,“反正小邪没经验可以慢慢来,还有我和秀秀也可以帮他呢。也犯不着一定要安排这么个人。”  

“当时也是一举两得,小邪需要一个玩伴,他有儿童抑郁症——唉,过去的事不提了,我先挂了。”  

“无论如何你小心点,别和年轻人硬拼!”  

电话断了,吴老狗按铃让看护进来把自己扶着躺好,他闭上眼睛,其实还是有点累了。他是真的老了,力不从心,隐隐地觉得,后天与张起灵的见面,或许,还是早点把仇恨终结了,让他们去做公平的商业对手才是最好的。

(二十九)意外之死

吴邪回到家后,在网上买了次日一早去悉尼的飞机票。临睡前给公司和电子城打了电话,分别安排好了工作,说自己最早也要后天傍晚才能回来。小李又告诉他,网络公司已经将赔偿款项汇过来了。  

“数目挺充足,足够玩家的赔偿也有的多,不用再将机器人的研发资金转过来了。”小李说。  

吴邪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他还说:“先按我们计划的做,A组不用复工,让他们帮你们一把,钱留着我回来处理。”  

“好的,吴先生。”  

把电话挂断,吴邪就直接洗澡睡觉,强迫自己想明天的事。 

明天,他要去悉尼向霍仙姑借款,这是脸皮薄的他从来没有做过的事。一方面不肯帮人家度难关,一方面又要低声下气地去求着借钱,他自己都觉得说不出口。  

次日,吴邪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终于到了悉尼,天已经全黑了。他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来这里,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让他感慨。短短的时间,他已经找不回当初意气奋发对一切都抱有美好幻想的心境了。  

他终于还是给秀秀打了电话,冒然去人家家里也不太好,而且秀秀父亲身体不好,他也不能肯定现在她们有没有空。秀秀一听他在悉尼,也吃惊不小,但很快就赶到了机场。  

“你这是要给我意外惊喜吗?”秀秀虽然笑着,但眉宇间却不是很开心。  

吴邪直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是不是你爸爸——”  

“不是,是LULU还没有消息。”她蹙眉,“我打过电话给她家里和公司,都没有音讯。”  

吴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现在自顾不暇,没法说出帮忙的话来。  

“先回家吧。”秀秀回过神,“你开车,你还记得路吗?”  

“记得?对了,你奶奶喜欢什么?我要不要带点礼物去?我……”  

秀秀一笑:“她不在家,她去苏州面料厂了,就我一个人。你是不是也给我带礼物啊?”  

吴邪一听,又轻松又失望,看来这次白来了。  

但是一到家,秀秀就把他带到了霍仙姑工作的书房。  

“吴邪你过来。”她开了电脑,指着屏幕上的提示,“你能不能破这个密码?”  

“你干什么?”  

“我给你取钱啊!你来,不就是为了借钱,难道你是为了开同学会?”秀秀捉狭地说。  

吴邪有些不好意思,但此时他也只好承认:“这样不太好,等你奶奶回来再说。”  

“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我就说我自己瞎蒙出来的,大不了被她骂一顿,还能杀了我?再说,她也不一定爽快借给你,到时候要求一大堆,又要把我嫁给你了。我是为我自己着想。”秀秀指着电脑,“你破了这个密码,我就知道银行密码了,因为这两个是一样的,当初我无意中知道的。”  

“好吧。你给我一点时间。”  

“我给你去弄点吃的。”秀秀跑出去了。    

吴邪就坐了下来,看着电脑屏幕,他的心砰砰直跳,虽然知道此时绝对安全,但还是抑不住地满头冷汗。他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犯法,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走到这一步,为了钱,竟然去破解霍家的密码,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他不敢想象有什么后果。或许秀秀可以骂一顿打一顿,但自己呢,真的可以这么做吗?  

“你好了没?”秀秀拿着一盘热乎乎的三明治走上来。  吴邪摇摇头,他从电脑前站起来:“秀秀,我很谢谢你帮我。只是这件事,真的不好。我万一做了,对你奶奶,对我爷爷,甚至对霍家和吴家,都不好交待。我就算回去申请破产,把公司遣散了,我也不能做。”  

“唉,你这个死脑筋!那现在怎么办?我手头最多只能凑几亿,平时我也没什么积蓄。你到底要多少?”  

“将近八,八十亿。”  

“什么!”秀秀吃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吴邪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等你奶奶回来……我向她当面借吧。”  

“好吧好吧,你先吃东西,别想了!”  

“我们先出去,你把门关好。”吴邪说完后,主动走出了书房。  

秀秀跟着他一起走回了客厅,吴邪默然地吃着东西,并不说话,秀秀看着他,半天,突然挤出一句话:“吴邪,如果实在没办法,我们结婚好了。”  

吴邪抬起头,微惊道:“怎么好好的说这个?”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和张起灵闹翻了,结不结婚在你心里,应该无所谓了吧?只不过你顾及到我的感受,所以一直都不肯提出来。不然我奶奶肯定会逼着我答应的。”

“别胡思乱想了,结婚是大事,能不利就不要利用。”  

“吴邪。”秀秀低下头轻声说,“我想——拿到爸爸的遗产。”  

“秀秀!”  

“LULU不见了,我现在只能想到两个可能。第一就是她怕了,她怕我奶奶,怕我家,也怕死,她避着我,所以不见我。”  

吴邪忙否定:“她不像那样的人。你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要怕早怕了,我觉得不可能。”  

“我也这么想!”秀秀用力点了一下头,“所以——我怀疑我奶奶把她关起来了。”  

吴邪吓了一跳:“你确定?”  

“我不知道,可我好害怕。吴邪,我现在手上没有钱,没有权,连说话的份的都没有!我不想一直这么下去。即使……即使哪一天我终于等到自己做主的时候,我怕一切都来不及了!”  

“可是,我们结了婚,就算你有了钱,有了权,你怎么LULU交待呢?”  

“我们可以假结婚啊!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我拿到遗产,我可以借给你钱,别说几十亿了,有多少我给你多少,反正我无所谓,就不用看我奶奶的脸色了。到时候,事情解决了,咱们就不结好了。”  

吴邪直叹气:“你真是小说看多了,哪有这么简单?要是再一次出反而反,我们已经是第二次了,别孩子气!”  

“本来就是简单的事情,第二次第三次怎么了,我又不管别人怎么说。到时候,我们死都要离婚,他们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秀秀却信心满满,“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吴邪没有再回答,他低头猛吃东西。  

秀秀站了起来,挨着他坐下,小声地说:“你是不是还记着张起灵?”  

吴邪抬起头,不悦地道:“不是。”  

“这儿没外人,佣人们都睡了,而且听不懂中文,真的,保证没人偷听!”秀秀看着他,“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你们两个为什么要闹得这么僵?吴爷爷病倒,你现在东奔西走凑钱,是不是都是他干的?我觉得他挺好的,你们两个不是一直都很开心的吗?为什么要这么做?退一步说,就算现在不得不敌对,我相信他不可能那么绝。让你在如此短时间内凑那么一笔钱,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难道他想逼你跳楼吗?”  

“可能吧。”吴邪放下了盘子,冷淡地说。  

“我说不可能!”秀秀却说,“要不然咱们打个赌。你也别凑钱了,你就死赖着不给,他还能把你怎么样?要不然,你去向他说说,再拖几天,总不能这么点情面也不给。主要还是你死脑筋,爱面子,你要是去和他商量一下,说不定就不用这样了。”  

“我为什么要去求他?”吴邪正色道,“我宁可破产跳楼坐牢借高利贷把公司卖了我也不求他!再说,该我还的东西,我一分也不会欠他的!”  

秀秀看他的神情知道心意已定,也就只好说:“那你明天再等等。如果我奶奶不回来,我给她打个电话催催她,你要不然在这里散散心?”

“恩,我就等一天。如果明天你奶奶不回来,我就回去了。公司的事情还一大堆。”  

“好,那你先休息,我还要去我爸爸那边,这些天我一直住家里,好歹做个样子。”  

吴邪忙问:“你回去不要紧吧?”  

“现在没什么了,我哥哥也在医院里,我没什么危险。我爸打了针以后,精神好点,能偶然说说话。只是他还是不太理我。”  

“你毕竟是他女儿。在没得选择情况,与其白白便宜外人,不如留给你呢。”吴邪安慰她。  

秀秀却苦笑摇头:“但愿如此。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为了遗产去讨好他,我真讨厌这样的自己。”  

“本来就是这样。年龄越大,越不能随心所欲,到后来,几乎都是在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我想将来大概要一直这样下去,而我和张起灵,经过这件事以后,也终究只能是陌生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吴邪却并不曾想到,如果能够一直仅仅是陌生人,那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吴老狗按约在第二天的两点,等在了医院门口。  

他穿了一件灰色外套,一顶老年人所戴的毛线帽子,把帽延压低,匆匆从医院而出,谁也没有去注意看这位穿着普通的老人,他很顺利地来到了医院门口。  

霍仙姑却并不在附近,她昨天飞机晚点,到苏州已经深夜了,上午要去厂家,要中午才能出发,到这里也要下午了。她答应会尽快赶过来。

医院门口,一个身形肥硕的壮年男子一见他就赶了过来,皮笑肉不笑地道:“吴老爷子,你跟我来吧,小哥在那里。”  

他用手一指,果然一辆黑色的轿车里,张起灵正坐在后车座里,开着窗户。而走过来接他的自然就是王胖子,吴老狗也有点意外他们竟然有两个人,但是事先也没说是单独见面,所以也就没有多说。  

他由胖子领着来到车子上,胖子让他坐到后面张起灵旁边,自己则进了前面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这是要去哪里?”吴老狗问。  

张起灵没言语,胖子笑了笑道:“到了你就知道了,不会把你拐走的,就是找个清静的地方好说话。”  

“其实我今天可以不合作,反正小邪也不在这里。”吴老狗望向张起灵,悠悠地说,“我既然来了,也说明我的诚意。二位,说话归说话,不愉快的事情希望不要发生。否则,前天下午阿坤你来找我,至少是有好几个人都看见的。”  

“这是什么节奏?还没谈,就摆明态度了。”胖子哼哼,“老家伙是什么让你如此有恃无恐?”  

“别废话,开车!”张起灵开口阻止了他。  

车子出了市区,开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龙湾山下,这儿虽然是个渡假村,但也仅在半山腰,而山顶还一直都未开发出来,车子绕着山路,却穿过渡假村,直上山顶。  

吴老狗心里也未免不安,但是表面上却未表现出来,他把手机开着震动,只要霍仙姑一打过来,就会感受到,但是手机一直很安静,刚在奇怪为什么,张起灵却淡淡地说了一句:“车子里我装了信号干扰器,手机暂时无法使用,也不会有人来打扰。”  

“你考虑得可真是周道。”吴老狗也淡淡而笑,“看来今天,是要把话说清楚了。”  

“没错,今天以后,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的瓜葛。”  

说着话,车子已经来到了山顶区,停在了一处比较平坦的地方,吴老狗下车以后,朝自四周一看,这是一处背山的凹陷处,是个很小的天然石坪,通着一条小路,往下一看,这条小路是从正道分岔上来的,竟然比一辆车子大小大不了多,看得他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刚才没注意,竟然是从这么一条路开上来的。  

突然,他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类似野兽的呜咽声,而且竟然就近在耳边。他忙回过头,赫然发现在贴近山壁的地方放着一只大铁笼,里面竟然是一头半人高的大狗,但并非藏獒或者格斗犬,还好只是普通的中华犬,黄色的皮毛,直竖的耳朵,和当年的柱子有几分相似,但它看上去更加的高大些。此时它正浑身的毛都竖着,十分戒备地盯着吴老狗,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吴老狗再镇静,此时也变了脸色,“你们什么意思?”  

“我们没啥意思。”胖子拍了拍铁笼子,“这可是纯种的中华犬,个儿出奇的大,在同类犬中很了不起呐。我好不容易把它带上来,听说吴老先生是个鉴狗专家,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让你鉴定鉴定?”  

吴老狗狠狠地盯着张起灵:“你不会拿它来孝敬我的吧?是为了替你母亲出气?看来我今天是凶多吉少了!阿坤你果然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没有那么严重。”张起灵扫了一眼铁笼子,“只要你肯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我们不会放它出来的。当然如果你不愿配合的话,我就不能保证了。”  

“问题,什么问题?”

张起灵没有回答,却只是走到了车边,对着胖子说:“你先吧,有什么想和他说的,一并在今天说了。我们已经为他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胖子就指了指旁边一块大石头:“老爷子,你还是坐着说吧。我怕你说了一半撑不住晕过去,就没什么意思了。”  

吴老狗也不跟他客气,就着石头坐下,打量了他一下才说:“我知道你叫王胖子,应该是王家的人,看来也是一个来找我报仇的。”  

“没错,省得自我介绍。”胖子裂了裂嘴,“我也没啥和你好说的,就几件事情想找你确认一下。”  

“说吧。”吴老狗微微闭了一下眼睛。  

此时山中刮起了一阵凉风,大石头上,一个白发苍苍穿着灰色布衫的老人,坐得摇摇欲坠,而他面前,站着一个膘肥体壮的男人,以及不远处大铁笼里还半蹲着一只有半人高的随时都可以扑过去的凶狠大狗。  

张起灵突然觉得没意思起来,他走开了几步,站到山沿边,对着满眼看不到头起伏的群山,他问自己把吴老狗约出来的主要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给胖子一个可以发泄的机会?是为了多少年的等待与压抑?是为了知道当年的真相?还是更为了另一个原因!——  

他听到胖子在说话:“过去的事,咱们也不炒冷饭了,该做牢的做牢,该发达的发达,老天爷都看着。你就告诉我,当年船上的事,你有没有参与?是不是合谋?”  

“是。”吴老狗沉着地说,“我有合谋,但我没有杀人。”  

“好!”胖子摆了一下手,“杀人的事,他们没有不承认,也坐了牢,得到了该有的惩罚。但他们没有把你供出来,可是事实吧?”  

“是。”  

胖子冷笑了一下,又问:“为什么他们不供你出来?你们也就是船上认识的,别他娘的说有多有感情!既然肯把你包疪下来,肯定有他们的条件。我问一下老爷子你,当初你不坐牢的条件是什么?”  

吴老狗看看张起灵,慢慢地回答道:“他们有个儿子,才一岁,需要人照顾。时间紧迫,只是告诉我在新德里孩子有一个姨妈,也就是王玉宁的妹妹嫁到那里,让我把孩子送过去。结果——当时孩子的姨妈在家里一点主也不能做,家庭情况也很糟糕,根本没有能力也不敢收养孩子。我见孩子可怜,就又抱回来了。”  

“哦,你把孩子抱回家了吗?”  

“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吴老狗摇头,“我自己还有个小孙子,我做生意没空,家里只有一个不识字的老佣人,根本没法照顾两个孩子。所以我就把那个孩子送到了孤儿院里。院长是我老朋友,收留了那个孩子。反正孩子的父母也就坐了几年牢,到时候出来还给他们就是了。”  

“嘿,这话说得!听着怎么这么的虚啊!我记得没错的话,我老姐好像一出狱就找上你了,你怎么不把孩子还给她,反而要了她的命?她是哪里得罪了你,让你翻转狗脸不认人,不但不让他们母子团聚,还搭上了命!她真是白袒护你了,早知道也该让你做牢得了!”  

吴老狗沉下了脸:“王胖子!你不要自以为是,谁说我不让他们母子团聚?是王玉宁贪得无厌,非要向我要一大笔钱。我没有钱,她就撒泼说要去登报纸把我当年的丑事揭出来。儿子也不要了,就是只要钱,我说没有,她拿出刀子就捅我!……后来的事谁也不想,我的狗护主心切,发起狂来,我也阻止不了!我想拉住狗,还差一点被它咬伤!”  

他说着,弯下腰卷起裤腿,干瘦的小腿上果然有两排淡淡的牙印。  

“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排牙齿印,就说是狗咬的,就算是狗咬的,那又怎么样?”胖子怒道,“事实就是,我老姐真的就是死在你手里!不,是死在一条狗的嘴里!人死在狗里,这得要多大的屈辱!妈的,现在说起来你还一副有理的样子,胖爷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有钱人的嘴脸!我要是当时在场,我把你欠张家的那袋钻石都塞进你的屁眼里!”  

吴老狗此时不由得也加大了声音:“钻石是假的!我说了多少遍了,为什么你们就是不信?我要是真有那笔钱,我还需要整天在外面做得像头牛一样,放孙子在家里三天两头生病得了抑郁症也没处说吗?”  

他把“抑郁症”三个字说得十分的响,让张起灵也微微一怔,但他并没有回头,仍然静静地看着山色。  

胖子一听,气得把铁笼子拍得砰砰响:“果然说话还是不老实!你这种人我看得多了,不见棺材不掉泪,到底说不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吴老狗愤怒地又看向张起灵,“事到如今,没什么好瞒的!实在可笑!”    

谁知道他话音未落,胖子突然啪地一声把铁笼打开了,早就畜势待发的大狗突然一下子从笼子里串了出来,狂吼着伸着四只脚爪直扑向吴老狗。吓得他哇地大叫,从石块上直摔下来,连滚带爬地跑了几步,脚下一绊,又摔在地上,怎么也没力气再爬起来。耳边听得狗吠就在身后,只得抱着头浑身发抖。  

“哈哈哈!”胖子大笑起来,“姓吴的你也有今天!你现在体会到害怕了?当年我老姐死在你手里的时候,被狗活活咬死,她有多痛苦你想过吗?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老不死,也让你死在狗爪下面,才是真正的解气!”  

过了一阵子,那狗却并未扑上来,只是不断地狂叫。吴老狗小心地将手从头上拿开,往后看了一眼,才发现那只狗的脖子上还拴着一条粗粗的铁链,铁琏另一头就系在山壁上,所以它仅仅只能跑一小段距离就跑不了了,只能在原地使劲地拖着铁琏狂叫,但那样子也够狰狞的。  

张起灵此时也转过头来,看着这一切,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吴老狗颤颤地爬了几步到张起灵的方向,指着王胖子说:“阿坤,这个人疯了!你快阻止他!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喂,你求得的人不对吧?”胖子讥笑道,“他父母都是被你害的,你还去求他?你果然活得不耐烦了!”  

然而吴老狗没理他,仍然用一双充满着希望的混浊的眼睛看着张起灵,他的帽子已经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因为一阵急奔,又摔了一跤,衣服也被石头划破,鞋子丢了一只,十分的狼狈。七十多岁的老人,这样子一翻惊吓之后,比路边的乞丐好不了多少。  

张起灵默然地迎着他的目光,许久后,才静静地问了一句:“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  

“当然!当然!”  

“好。”张起灵蹲下了身,与他平视着,“那你为什么要留下我?培养我?你害了我的父母,独吞了财产,我对于你来说,不是一个最大的威胁吗?就算你不弄死我,也让我在孤儿院呆一辈子好了,竟然还把我安排到你身边,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这……”吴老狗张口结舌。  

“回答不出来了!所以这老家伙就是一肚子坏水,一张嘴全是臭的!”胖子鄙夷的说,“反正我们憋屈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该算算总账了!我说你自己选择一个死法吧,是死在狗下面呢,还是——”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手枪来抛了抛,“这个更痛快些!”  

“你们……你们真的要置我于死地?”  

“我们要听实话。”张起灵淡淡地说,“可是你不肯配合,前后矛盾,谎话连篇,所以,也不能怪我们不客气。”  

胖子在一边立刻吹了一声口哨,那只大狗又狂叫起来,吓得吴老狗止不住地哆索。  

“我说!我说!”他抬头看着张起灵,喘着气说,“我之所以敢收留你,培养你,不怕你向我报仇。是因为——因为我不怕你报仇!你没有理由向我报仇!因为你根本不是张清泉和王玉宋的儿子!”  

他话音一落,张起灵猛地起身夺过胖子手里的枪,抵住了他的额头:“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沉得发冷,那目光几乎如刀片一般要把吴老狗给割开。  

“你没有听错,你的的确确,不是他们的孩子!”吴老狗用尽最后的力气撑住身体与他对视,“那个孩子,在我抱来的第二年,就得肺病死了!早就死了!”

胖子在旁边叫道:“他娘的你满嘴喷的是什么东西!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以为你说这种没有人相信的话,就能让小哥回心转意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妈的,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吴老狗不理会,他死死地盯着张起灵:“我有一个最大的证据能证明我的话,你尽可以去查:就是凡是张家人生出的男孩,身上一定会有纹身!当时孩子虽然很小,但肩膀到背上清清楚楚有一只小麒麟纹身!……阿坤,你身上有没有纹身,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你根本不是张起灵!”  

张起灵脸色煞白,握着枪的手虽然仍然抵着他的额头,但也止不住地开始颤抖,就连胖子在一边也吃惊不小,但马上又叫道:“不可能!我老姐当年临死前一晚还自己去见过小哥!如果小哥身上没有纹身,她怎么可能会认错?”  

“那是因为她孤注一掷!”吴老狗咬牙一字一字地说,“孩子死了,我当时也很着急。我怕张家夫妇从牢里出来我不好交待,钻石已经是假的,孩子又死了,他们一定会疯掉。百般无奈之下,我只好去临时抱了一个男婴把它养在孤儿院里。我是以防万一,将来张家夫妇非要向我要的话,我拿你去搪塞。可是那个麒麟的样子我哪会记得?根本没法给你纹上去。当时我想,如果你家人追究起来,我就说纹身太显眼,我帮你洗掉了……我也只能这么说了!”    

张起灵仍然一句话不说,他的手扣着板机,没有从吴老狗的脑袋上移开,他目光仍然冷酷:“你说谎!”  

“我没有骗你,真的,阿坤。我承认对不起你,我把你当成了那个孩子的替身来给我自己解围。当时王玉宁找来的时候,我告诉他儿子死了,她死活不信。我见她也可怜,钱没了,老公没了,所以最后只好说你在孤儿院,把你的名字也告诉了她。我的本意是给她一笔钱,让她尽快带着孩子离开。可是她竟然嫌钱少,非要那袋钻石的三分之二!我根本拿不出来,第一天见面,不欢而散。我想她大概就是那天晚上去见的你,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骗你,或者是在骗她自己!可能她已经准备和我同归于尽,实在不甘心,所以才在你心里从小就埋下仇恨的种子,可以让你继续向我进行报复!”  

“不对!”胖子喊,“就算我老姐可以睁眼瞎,但我和小哥亲自去新德里证实过,二姐说小哥的确是老姐的孩子!她也没有说纹身的事!”

吴老狗呵呵笑了两声:“王玉宁敢在孩子身上下复仇的种子,自然会安排好一切,和所有知情人都串通好。不然你们怎么会相信呢?反正她现在还活着,你们尽管去问好了!”  

胖子这下也慒了,看着张起灵半天说不出话来,然而张起灵却仍然面无表情,手中的板机一扣,恨恨地抵住吴老狗的脑袋:“我不会相信你一个字!”他阴沉地说。  

“我说的是事实!”吴老狗盯着他的眼睛,“阿坤,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恨我瞒了你这么久!但是我也是为小邪,他当时情况很坏,身体差,没有朋友,有深度的抑郁症。我只有他一个孙子,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帮他!而当时,你在孤儿院的表现却非常的好,勇敢,机智,聪明,又很沉着。小小年纪,可以看出将来必定有出息。这么好的苗子,我不忍心把你放在孤儿院里自生自灭,所以才决定收留你。”  

“……”  

“当然,我承认我对你不好,甚至是在利用你成为小邪练习的靶子!我是很后来才知道王玉宁找过你,当时我也没办法改变你的想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果然你不负我所望,这么出色!你有什么怨恨尽管冲我来,此事与小邪无关!”  

他说完以后就闭上了眼睛,任那个枪口指着自己的脑袋,张起灵仍然没有把手拿开,他冰冷的眼眸中几乎如机械般的麻木,吴老狗一连串的辩解,他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眼前混乱地闪过许多东西,有童年的恶梦,少年的压抑,为了报仇所付出的一切一切,包括吴邪绝望而漰溃的眼神!  

他终于还是微微扣下了板机——  

直到胖子突然大叫了一声:“住手!”然后飞起一脚,将张起灵手中的抢打飞了。  

吴老狗扑通地倒在地上,全身大汗淋漓,张起灵仍然蹲在原地,他手中拿着枪,目光迷漓,不知道在想什么。  

胖子慢慢走了过来,把手放在他肩上,“小哥——”  

“杀了他吧。”张起灵静静地说,“我知道你想杀了他,他总归是做错了事,杀了他不会怎么样的。”  

胖子叹了口气,也蹲下来:“算了,我是想杀他,反正他也承认了。只是——我知道你并不想杀他,不管你是不是张起灵!你要杀早就杀了,何必等到今天?现在,事情到这个地步,到底怎么回事谁也说不好。小哥你还年轻,前途无量,没有必要栽在这条老狗身上。他这个样子也半死不活的,没多少日子了。拿了他们的违约金,也算是拿了补偿,就这么算了吧。我也累了!”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像突然想通了似的,没有再看吴老狗一眼,走到铁笼子边把狗重新赶了进去,牢牢地锁上:“小哥你来帮我把笼子放到车子上,吓也吓了,难道还真让它咬死人?那样我成什么人了,不是和这只老黄狗没差别吗?”  

张起灵也站了起来,看着他,“我们去新德里,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  

胖子耸耸肩:“好吧。”他横了地上一眼,“不过我看着这个人还是讨厌,要是我们知道又在骗人!下次必死无疑!……让他自己打电话找救兵吧,我不想带着他!”  

张起灵也不再说什么,看了一眼地上,和胖子一起把笼子搬上车,进了车子。    

车子发动以后,绕了几个弯,张起灵突然说:“停一下。”  

“怎么了?”胖子停了车子。  

“我想一个人走走,你自己先回去。”张起灵打开车门下了车。  

胖子知道刚才那翻话对他影响很大,所以也没有坚持:“到了山腰就有别墅了,我在那边等你。”  

“谢谢。”张起灵目送他离开,然后,转身重新往山上走。  

吴老狗已经累得几乎快瘫了,他终究是暮年之人,经过刚才这一翻折腾,在地上躺了一个多小时才慢慢恢复了力气,吃力地爬起来,哆哆索索地从口袋里找出手机,已经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全是霍仙姑打过来的。  

他刚想打过去,却听到远处又传来脚步声,他抬头一看,竟然是张起灵又回来了。  

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你……”  

张起灵走到他面前:“你不用紧张,我不是来杀你的。”  

“我该说的都说了,我没有什么好告诉你的!”没有胖子在旁边,吴老狗的底气反而足了些。  

“我对我自己的事情已经没有兴趣了,我就只是来和你说另一件事。”张起灵望着他,轻声地,慢慢地说,“别让吴邪和霍秀秀结婚!” 

吴老狗一愣,深思地看着他,继而,才含糊说了一句:“这是小邪自己的事,我也不能勉强他。”  

“我可以把违约金延迟,但是,绝不能让他娶霍秀秀!”  

“我说了我不能做主,而且我很赞成他们结婚!”  

张起灵皱了皱眉,终于弯下腰,小声地说:“绝不能!——因为霍秀秀喜欢女人!她不喜欢吴邪!”  

这几句虽然说得轻,但对吴老狗无疑是重磅炸弹,一时之间也忘了强装,吃惊地张大了嘴:“不可能!”

“五年前,霍秀秀曾经和别人私奔过,你知道吗?”  

“这个我知道,当时我也听闻过一点……可是,那是男人……”  

“那是女人!”张起灵斩钉截铁地说,“你要真为你吴邪着想,就不要让他们结婚!吴邪现在不肯听我的,我知道他只有和霍秀秀结婚这条路可以走。你是他爷爷,他会听你的话——”  

“……怎么可能?怎么会……”  

张起灵站直了身:“我能说的都说了,至于违约金,我会给你们延期的。不管你怎么说,我已经做了张起灵!所以该还的你们一定要还!这是我为父母能做的唯一的事情!”  

他转身就往山下走,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吴老狗的声音,“阿坤!”  

他停住了脚步。  

“阿坤,你一直是个好孩子!你对小邪怎么样,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我知道你是真心把他当弟弟!这一切,都是我亏待了你!”吴老狗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现在我们把话说开了,你又为了小邪专程返回来告诉我这一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结婚的,但是我也请你帮我一个忙。我老了,没多少日子了。小邪实在太嫩,他的性格如此,一点也不适合这个商场。可是他又那么倔,一定会拼死地守着公司!如果不和霍家合作,他会很辛苦。他一直很依赖你,比我这个爷爷还要好,请你多帮帮他,我收养你的本意也是如此,虽然我的方法太偏激,但现在也为时不晚,是吧?”  

张起灵停了一会儿,又继续走下山去,他什么也没有说。    

吴老狗说完后,又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将电话打了过去。  

霍仙姑在电话那端急得团团转,“天哪,你总算打过来了,你再不打过来,我要报失踪人口了!”  

“我没事。”他疲累地说,“我在龙湾山顶上,走不动了,你来接我吧。”  

“好吧,我马上来!你把手机GPS开着,我会找过来的!——唉,这把老骨头,为什么非要这么折腾呢!你以为你还年轻吗?我还以为你被他们弄死了呢!”  

“怎么会?他们也就吓吓我,你以为他们真的会蠢到抗上人命吗?倒是你,老朋友啊,你太不厚道了!”吴老狗连连叹气。  

霍仙姑一愣:“你在说什么糊话,怎么怪起我来了?”  

“你呀,秀秀那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这孩子我看她挺好的,怎么会喜欢个女人呢?我们吴家单传,要让他们真结了婚,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我看这样吧,反正事情也解决了,就别结婚了。秀秀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你就给她找个好的,反正现在这情况也帮不了你们什么!只会拖累你……”  

霍仙姑在那儿半天没说话,好久,才静静地说了一句:“你等着,我来接你!”    

于是当天晚上,吴邪在悉尼正在准备回程的行李时,接到了霍仙姑的电话。  

“小邪!小邪你在哪里?”电话那端霍仙姑竟然慌张地在哭,“你快回家来!”  

“霍奶奶怎么了?我,我在悉尼你家里啊!我有事要和你说——”  

霍仙姑哭道:“还说什么呀?你这孩子!你快回家!你爷爷他,他……他今天下午因为受了惊吓,心肌梗塞过世了!”  

电话从吴邪手中掉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