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1年2月7日

循环往复的解密 by 式微何采(119 – 136)

一一九

“来了?”李四地道,“十一点四十的车,可以上去了。”

我瞧了大厅正中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从长沙到吉林几乎要坐上三天的时间,中途还要到北京转车,到时候还要购置几件厚衣服。闷油瓶选了上铺,我和李四地在下铺,闷油瓶打从上床的那刻起就开始打瞌睡,我看他睡得香瞌睡也给勾了上来,刚一躺在床上,就听见一身的骨头咯咯作响。

我疼得根本睡不着,翻腾了几分钟干脆起来泡方便面,我端着碗泡面等着水烧烤,不时有人从我身边来来走走免不了砰砰蹭蹭,我正觉得有些烦,抬头一看,这下可好,我竟然看见了潘子!

端着方便面的手不自觉的抖起来,解连环都追到这里来啦,这幸好是潘子,要是换个其他人我铁定就认不出来了。潘子背对着我在车厢里一个个找着,我端着接好的方便面故作镇定的从他们身边擦过,见他们没注意一溜烟钻了进去。

“起来起来!快点起来了!”我一把掀开闷油瓶的被子。

“怎么了?”李四地明显不在状态,“你没去泡面吗?”

“泡你个头!解连环的人追来了!”

两人反应都出奇的快,闷油瓶一下子就上铺翻下来,背上包立马拉着我走。

此时离发车还不到两分钟。我们打开门,前脚才踩出去,身后就传来一声大喝:“站住!”

叫我们站住的自然是解连环的脑残粉潘子。我当机立断,端起刚才接好的方便面朝他们扔过去,奶奶的,让你们尝尝康师傅红烧牛肉的滋味!

只听见身后几声惨叫,我们二话不说就开跑,后边碰碰咚咚传来脚步声,狭窄的走廊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潘子最先追上来,脖子边上滚红一片,李四地踹了他一脚,潘子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广播里响起了甜美的女声,火车就要出发了,我们三个一路杀了出去,终于在车门关掉的前一秒钟挤了出去。

火车轰隆隆的开了,只来得及看一眼潘子一伙人狼狈的身影,李四地还坏心的朝他们挥挥手。这一夜真够不太平的。

虽说火车开了,但并不能保证潘子不会跳车,依我对他的认识,这人是个狠肠子,为了完成三叔的吩咐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而且退一步说,就算潘子不跳车,也难保解连环再派人过来找我们。

我的意思是我们另走渠道,闷油瓶却觉得没这个必要。早在上次去吴家老宅解连环就发现了我们,所以掌握着我们这段时间的行踪。他知道我们买了器材,又知道我们火车的班次,不论我们怎么走,最后都会去长白山。

听闷油瓶这么一说,我也就不再坚持我的方案,也就赞成再买下一班次的车票。

我先前说潘子脑残粉,回头想想,我自己又好得到哪里去呀。

这次换闷油瓶买票,我和李四地在月台上等着,依照我平时的个性,这么和一个不熟不生的独处我是怎么也要找点话题热热场子的,可基于之前和闷油瓶的讨论,我对李四地的防备心更重,也就不准备和他套什么交情。

没想到倒是李四地先开口找我说话,“你和小张这六年都在一起的?”

虽然时间概念不完全正确,也马马虎虎算吧。我点点头。

“怪不得。”他若有所思,“小张看起来并不是好处的人,”

我搞不清楚他想说什么,只敷衍应了一声。

李四地看了我一眼,道,“你和小张看起来一点也没变。”

我觉得莫名其妙,他这话说的好像跟我们很熟似的,李四地指着自己,脸还是海底墓里那张平凡老气的脸孔,眼角那里却已经生起了细小的纹。

我觉得这根本不算个事,想闷油瓶二十年后还和现在如初呢,我们也不过就过了个六年。

“你变化倒大,记得你在西沙的时候说个话还结结巴巴,一副厚道老实的样子。”

李四地笑笑,不说话。这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和闷油瓶一个类型,都是影帝级别的,我想了想,或许说考古队的人都是影帝影后级别的更贴切,我自己说不定还能提名个最有潜力男演员呢。

一二零

这一路的行程也有三天,加上下了火车再转巴士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好几天。一整天除了吃喝拉撒,我们三个人几乎都躺在床上睡觉,第三天下午到了北京西站,我去购置了几件羽绒服保暖衣裤手套围巾等物品,结账的时候感到有人拍了拍我,转头一看,居然是黑眼睛。

“嗨。”他打了个招呼。

我没想到在北京也能碰上这厮,顿时心里警铃大响,这未免巧得有点过头。

黑眼镜显然看出了我的防备,笑了笑,“我逃难呢。”

这话一出,我立马浮现出不好的预感,一看,果然窗外正走过几个警察。

我皱眉,“你又偷什么了。”

瞧着他丝毫无压力不说还很兴奋的样子,压低声音道,“这次是好东西,怎么样,搭个伙?”

我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时门又开了,进来的是闷油瓶。闷油瓶也看见了黑眼镜,下一秒钟就站在了我旁边。

黑眼镜举起手做出一个认输的姿势,苦笑道,“这可护得。”

闷油瓶看了他一会儿,又看着我,我解释了几句。

“不用。”闷油瓶很干脆的拒绝掉。

我松了口气。其实我也这么想,只是我这人不大会拒绝人。

“吴邪,我们走。”

我怔了一下,闷油瓶这时已经拿过桌上的袋子提着头也不回的走了,我连忙追了上去,关门的时候看见黑眼镜对着我挥了挥手。

之后我们仨在车站边找了个小馆子吃了顿,两小时后搭上了去吉林的火车,或许是前两天睡得太饱,这会儿大家都没瞌睡心不在焉的坐在床上,我的思维还留在黑眼镜身上,这一次的偶遇太不寻常,不得不让我怀疑第一次是不是也是一场阴谋后的安排。

如果是,那黑眼镜背后的人又是谁?

一天后终于踩在了安图县的土地上,在李四地的带领下从安图做上了到二道白河镇的车,到了这个号称是“长白山第一镇”的小镇,意味着我们的目的地更是近在咫尺了。

十月的吉林已经很冷了,对于一个从小在杭州长大的人来说,这里的秋天已经差不多算是杭州的冬季了。远远望去,远处山头已经裹上了银装,四周烟雾缭绕,长白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着它的面孔。

这个时候中国旅游已经发展起来了,途中碰上了不少前往长白山的驴友,有的以为我们是同道还很热情的邀请我们同路。

李四地的路感很好,那些路只走过一次就记住了,所以接下来的行程也没打算请向导,据他说,上次他们来的时候是秋季,正是长白山最美的时候,可惜以他们那时的心情来说是一定没有心思去观赏的。

我们在落脚的村子租好了马李四地特意绕过了一些有边防岗哨的区域,长白山的东坡在朝鲜境内,虽说没有西沙那么紧张,却依旧敏感,我有些庆幸,这时的中朝关系还是很不错的,要是再延后两年,长白山的防哨更是固若金城,我们想这么混进去一定困难不少。

老天很是给我们面子,刚到长白山那天还是大雪封山,结果出发那天已是晴空万里,山川壮丽,沿着一排笔挺的岳华林向上,山上枫叶如红树木森郁,长白山的景色着实美丽,秋天的长白山更加是多彩多变,不同海拔,各异的林带与树种,举目四眺,层次分明。

长白山是座火山,自清乾隆以后,长白山就停止喷火,原来的喷火口成了高山湖泊,随着海拔的增高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植被种类在变化,刚刚还是参天的大树,一下就变成灌木丛了。 再往上走,就只剩下苔藓类植物了。

闷油瓶和李四地显然没有我这样的心情看风景,尤其是李四地,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我总感觉李四地比之前焦躁了不少,一路上只是埋头赶路,连话都很少说了。

中途我们做了个短暂的休息,吃了点补给的东西,闷油瓶坐在一块石头上向下望什么,过了一会儿从包里拿出了望远镜,我见他皱着眉于是走了过去。

“怎么?”

“是解连环。”

我一惊,连忙拿过望远镜,一看,果然,除了解连环还有潘子他们。

解连环能找来这里是在预料之中的事,他是长沙刺头,想要查我们的行踪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只是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这会儿我也没心思看风景休息了,火烧屁股似的跳起来收拾东西上路。

一口气赶了不知多少的路,天黑的时候我们在一湖边扎了营。

一二一

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搞懂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就像没搞懂陈文锦发现了什么能让他们到长白山的。若真要扯个什么出来,我也只知道长白山是座出名的灵山,而中国自古就兴“龙脉”一说,中国历史上出现了至少24个王朝,如果按照每一个王朝就有一条龙脉来计算的话,那么中国至少就有24条龙脉,其中有不少龙脉的具体位置是很难确定的。

这是因为龙的活动范围是变动不定的,并且大多数龙脉都是依山傍水而生的,山是龙的势,水是龙的血,而“行到名山大泽,召其神而问之山川脉理。”可见先民早就习惯称山川之间的联系为脉,因此从古至今又不少皇帝登山祭祀。

龙脉西进东出,长白山便是其中一条。可这个我们到这里有啥蹄子的关系?

我想去问闷油瓶,可他一路上和李四地一样绷着个死人脸,我最看不得他这副样子,知道问他估计也是白搭。这时候我开始想念胖子了,虽然和他谈不上什么交情,那丫看上去也不靠谱,可不得不说,在这种沉闷的时候能有他在旁边开开黄腔是件很让人放松的事。

搭上无烟炉把罐头倒进去煮了锅肉汤,李四地在一旁加料,我见他拿了罐食盐正要往里倒,忙拦着他,“你刚放了。”

李四地愣了一会儿,“忘了。”他身上依旧散出淡淡的香气,我心里一沉,联想到了这几天他的行为。

“你一天到晚心不在焉的难免没注意,别多想了。”

他嗯了一声,表情还是那样恍恍惚惚的。我叹了口气,闷油瓶依旧在旁边生火,丝毫没被影响。

“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第二天起床就发现下起了小雪,山中的天气多变,昨天还晴空万里,今日却又是阴雨绵绵。

地上的雪一开始是稀稀落落的,像沙漠里的细沙一样被狂风卷起,像雾一样时聚时散,越往上就越厚,树越来越少,各种石头多起来。

如果说昨天我还能安慰自己李四地的失误是因为他这几天的精神恍惚心不在焉,那现在这番场景我就再也找不出什么解释了。

李四地忘了之前的路。

到了下午的时候我们四周已经全是白色,地上的雪厚的已经根本没路可走,全靠马拉着雪爬犁开道。

我有些着急了,一般人不会上雪山,由于风雪变化,基本上每天的路都不一样,但李四地先前信誓旦旦,平时也表现得像个靠谱青年,哪晓得丫根本就是个阿尔茨海默啊。

情况到了一个不尴不尬的地步,如今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天不会儿就要黑了,再赶路也是没结果的,只得再原地休息一晚。李四地十分过意不去,主动提出守夜,顺便再努力回想回想。见当事人这样子,我再大的怒气也不好发作。

吃了饭就进了帐篷睡觉,半夜睡到迷迷糊糊感到有人在推我,我不耐烦的睁开眼,黑暗中隐约显出一个熟悉的轮廓,见是闷油瓶,我赶蚊子似的挥了挥手又要继续睡,哪知道这混蛋捅了一把我的痒痒肉并且在我叫出声之前捂住了我的嘴。

“别闹。”他在我耳边道。

我想骂娘,老子还没闹呢就叫我别闹,再说我什么时候闹了?

“干嘛?”我掰开他放在我腰边上的手,还没等我起身,闷油瓶就把我逮了起来。

“看。”他指了指外面。

顺着他指的方向,不远处的山下亮着零星的亮光。

“解连环?”

“不是。”闷油瓶道。

我这才发现帐篷外的火堆已经灭了,而说守夜的李四地早就不见踪影。

一二二

我幡然醒悟,丫的,竟然给那死瘪三给阴了!怪不得要拖着我们再留一夜,敢情这兔崽子都是装出来的!

“跟我来。”

闷油瓶已经把包拿出来了背在背上就跑起来,我也顾不得黑灯瞎火一鼓作气的跟着闷油瓶跑,看他那样子好像是有目的地的,不知跑了多久,我们钻进了一条夹缝里,这是一条很深的缝隙,我们一直往里走,直到前边的路开始亮起来,被灯光照亮的两边岩石上出现了一个黑影,那黑影缓缓移动着,向着我们这边靠近。

“又见面了伙计。”

我瞪大眼睛看着面前出现的人,震惊得无以言表。

竟然又是黑眼镜!

上次在北京看见他还能用惊讶来表达,这次我已经找不到什么词语来形容了,阴魂不散?千里姻缘?

“哑巴张,你解释。”黑眼镜看着闷油瓶。

哑巴张,他居然叫闷油瓶哑巴张,这倒和闷油瓶有异曲同工之妙。

闷油瓶看都懒得看他,黑眼镜摸摸鼻子,见我戒备的看着他,他一连说了两个别担心,朝闷油瓶指了指,“这次是你们家哑巴默许了的。”

我疑惑的看了看闷油瓶,他正靠着岩壁看着我。我才反应过来黑眼镜说了什么,脸一下子热了起来。

黑眼镜的声音充满了戏谑,“我昨天跟着你们,被你们家哑巴发现了,他可把我狠狠的揍了一顿。”

黑眼镜左一个“你们家”右一个“你们家”郎朗顺口,我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两拳头,该,这家伙嘴太贱就是欠揍!

“你跟着我们有什么目的?”

黑眼镜示意我们向里走,一边走一边说,“我也是替人办事,老板希望能和你们合作。”

我心想我和闷油瓶啥时这么吃香了,一个两个上着赶着和我们合作啦?

“第一次见面是他安排的?”

黑眼镜摇头,“我那时确实在逃难。后来去了北京跟了他。”

我越发疑惑,“他是谁?”

黑眼镜嘴角扯出一个高声莫测的弧度,“这我不方便透露,不过他对你们绝无恶意。”

我心说你说没恶意就没恶心啦?你他娘的什么底细我都还没搞清楚呢。说了半天,除了知道有人想和我们合作之外,一无所知。

黑眼镜将灯固定在岩壁上,找了块石头坐着,仰头看着我们。

“行。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就我先说吧。你们还是坐着吧,都站着搞得我压力挺大。”他挠挠头,开始缓缓道来。

“他希望能和你们合作,由你们深入长白山找到云顶天宫,他手上的材料不全,需要你们手上的信息,如果你们愿意合作,他会交给你们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如果不答应,就拉倒,但是在拒绝之前,请你们想象李四地的下场。”

“云顶天宫是什么?”这是我第一次听见这个东西,乍一听还和空中花园有点像。

黑眼镜表示自己只是个打工的,什么也不知道。

“那李四地是怎么回事?”

“前段时间李家当家的死了,李家树倒猕猴散,李四地失去了靠山又被追杀,只有投靠追杀他的外国人。据说他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那些外国人手上掌握的信息不可小觑,李四地选择和他们合作也是寄希望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一听到外国人我就神经质的紧张。

“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不是我。雇我的人说是之前和外国人合作过一段时间,后来谈崩了。”

我抓住这条信息。这时和外国人合作过的人,我知道的就三叔一个。我感到无比的兴奋,虽然还不能确定,但也不是完全没这个可能性的。

“你那主顾长什么样的?是不是和我有点像?”我指着自己的脸问道。

闷油瓶大概知道我想到什么了,也看着黑眼镜。一时间被两道目光热切注视着,似乎颇不自在,黑眼镜无奈的笑了一下,“和你像不像我不确定。连我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我本来以为他的意思是那人每次给他任务都是由心腹传达并不直接出面,可黑眼镜的语气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我想到了张秃子。不是吧……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现在看你们的了。”黑眼镜耸耸肩,对他来说,主顾的脸就算是个猪头也碍不到他什么事。

“那里面有什么。”这次开口的是闷油瓶。

“我不知道。可能什么都有,也可能什么都没有。”

闷油瓶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考虑。过了一会儿,闷油瓶抬起头来看我,我差点没泪流满面,这小子竟然会询问我的意见了。

“我无所谓。”

闷油瓶点点头,对黑眼睛道,“把东西给我们。”

任务完成,黑眼镜看上去也挺高兴,利索的从包里掏出个东西扔了闷油瓶。

那东西看上去挺沉的,用布一层层包着,闷油瓶三两下给扒开,显出通透的玉质材料。

“这是……”

竟然是个玉玺。

一二三

我伸手一摸,这东西触手寒气逼人,通神是极深的墨色,对着光也没有一点透明,玉质圆润细致,底座上同体雕刻着复杂的造型,乍看像条跳脱的鱼,仔细一看却也像一只腾云驾雾的飞龙,须发横生,四蹄怒张,足边环绕着几只形态各异的小鬼,栩栩如生好似天成。

闷油瓶神色微微一变,那几乎是不可见的变化,虽然很快面色恢复如常也还是被我捕捉到了。我暗暗心惊,对这玩意的来历除了兴趣好奇外多了道说不清的敬畏。

看尺寸这东西有点大小,不像是寻常人家用的玺,看“钮”的造型风格,应该是战国时期的,只有在那个时候才有私玺,我之前在市面上见过三次,都是兽钮,鬼钮的玺还从来没见见过……但,非要说出一个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如果没记错的话,在七星鲁王宫的时候就曾在鲁殇王的墓铭上看到过。

因为那是我第一次下地,所以对当时发生的种种印象尤其深刻,包括上面的文字,大概记述那人的生平事迹,原是鲁国的一个诸侯,这个人,天生就有一只鬼玺,能够向地府借阴兵,所以战无不克,被鲁国公封为鲁殇王,而这个玉玺会就是记载中的那个吗?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后背一阵发悚。

从大金牙到了我铺子的那天起,事情的发展就朝着一个诡异而巧妙的方向,看似不经意的一个个举动,因为负气的第一次下斗,一连串事情却在不知不觉中环环相扣,好似冥冥中被一个莫名的力量牵引着控制着,按着“它”指引的方向邂逅了一个又一个人。那股力量太强大太神秘,几乎深入人的意识,让人毫无察觉。

我不由开始怀疑,我第一次下斗,渐渐掉入这个深渊的开头是偶然,还是一场由人精心安排下看似偶然的必然?

“这东西……该不会是……”我有些费力的开口,又不知道要说什么,难道真如记载所言是借阴兵的?难道黑眼镜的主顾是希望我和闷油瓶充当一下战争使者,借一批阴兵去保卫祖国领土安全,支援统一事业,驱除越南美利坚,回复两岸和谐生活?原来丫能有如此情操来着?

黑眼镜又露出“不可说”的表情,不知道他是不能说还是这小子其实什么也不知道故意忽悠人玩。

“你个驴蛋!你他娘的到底知道什么!”

黑眼镜表示自己无辜,“我知道的真不多。上面安排什么就做什么,你知道咱们做这一行,知道多了反而命短,我自然不想去长这个耳朵,折腾自个儿。”

黑眼镜说起自己的职业多了分严肃,这人做人没多少节操,敢情都剩给职业了。

“不过老板说了,你们拿到这个东西,到了对的地方,自然就知道怎么用了。”

我听了,没放下多少心。黑眼镜的上司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却交给我们,显然这事不是轻易就能吃到的好果子。

这时半天不出气的闷油瓶终于出气了,“这东西他怎么弄到的?”

“说是好几年前从个女人身上拿到的,几年前老板带着几个心腹去了趟广西,那女人和她的伙伴正在那里考察,回来的时候手里这东西已经是他的了。”黑眼镜笑笑又叹了口气,“当然,这我只是听说,我加入也就是最近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得到的我也没亲眼见到。”

“什么女人?”

“你有兴趣?”黑眼镜兴趣盎然。

闷油瓶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知道闷油瓶想问什么了,看来黑眼镜的话让我们想到了同一件事。

“你知道他们有几个人吗?”

黑眼镜无奈的摊手道,“你要是真那么想知道,可以跟我回北京亲自问我老板。”

我叹了口气,有太多问题想问,不过很明显,黑眼镜给不了我什么答案。其实我也没报什么期望,来到这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也不是什么也没学到,至少明白了有些事情,你想知道只有自己去寻找答案。

“行,这是最后要交给你们的。”说着又掏出一件东西来交给闷油瓶。闷油瓶结果展开,是一副复印件,上面画着一副看不出门道的图案。

一二四

“老板交代,上面的信息只是组合并不完全,要出地图的话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我看着闷油瓶,“这……是密码组合?”

闷油瓶点头,我感到一阵眩晕,“那陈文锦他们……他们……”

我捏紧拳头,只怕自己下一秒忍不住就兜了出去,压抑住心底的愤怒,我问黑眼镜,“你老板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

黑眼镜“啧”了一声跟着退开好几步好像真的怕我会打过去,在我看来他就是在装腔作势,真要打起来我还是他的对手了?

他举起双手做了个头像的姿势,“别问我,我就是个打杂的。”

我按住一抽一抽疼的太阳穴,这会儿脑子疼的混乱,这事李四地没有提过,因为时间关系,也不能这事是发生在他们去长白山前还是后,如果是前,那李四地这人全然把我们当傻逼玩我发誓揪出这混蛋后不会轻易饶了他;若是发生在之后,也就是说文锦和李四地已经失散,而他们不仅平安离开了长白山,还去了广西。

广西,广西有什么?如果陈文锦他们几年前已经去了广西,那说她在长白山的说法能有几分可信度。

脑子涨的厉害,暂时将一切抛下,我低头看那副密码图,半天也没从这幅抽象派艺术作品中看出什么花来。当然,我相信上面信息不全也是破译不出的原因之一。

显然,这幅图是考古队他们根据各自手中的密码拼凑出来的,在没弄完整之前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

黑眼镜作为协助顾问,建议我们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发,因为对黑眼镜老板的反感,我对黑眼镜的好感也直线下滑,态度间冷淡了不少,他也不在意,该招呼的地方一样不落。

“再往里面走是个温泉池,你们可以去洗洗,我在这里守着。”

在这样的地方,能泡温泉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我提着包往里走,没走进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闷油瓶也提着包跟了上来。

这条缝隙就肩膀那样宽,一人勉强通过,洞口狭长又深,里面十分的黑,闷油瓶提着灯在后边走着,走了没多久就闻到一阵阵的硫磺味道,连两边的石头也变得烫起来,灯光照耀下,又黑又亮。

长白山是潜在的活火山,根据史料记载,最后一次小规模的喷发应该是在1000年前,没错的话,我们现在正在一个熔口里行走,要是赶着运气不好一个火山喷发灰飞烟灭只是一瞬间的事。

胡思乱想间面前就出现了一方不大不小的池子,灯光照着都能看见上面冒着热气。我伸手试了试温度,对闷油瓶摇摇头,太烫了,泡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用水擦擦身体泡泡脚还是可以的吧。

我这么想着,眼角却瞄到闷油瓶已经将自己上面扒了个精光。我一个没留心差点给掉进水里,妈妈咪呀,这刺激可不小。

“小、小哥,这水温可不能泡的呀……”

那边闷油瓶似乎朝这边瞟了一眼,“吴邪,你过来。”

我浑身一抖,舌头有些打结,“怎、怎么了……”

我一边问,脚步一边往那边移,脑子有点乱,闷油瓶这家伙一天一出戏,这次又他娘的唱的啥?可是话说回来,我他娘的到底紧张个啥啊?

待走近后看见闷油瓶拿了条帕子沾了热水正往身上擦,闷油瓶将帕子扔给我,“沾上热水,帮我覆在后背。”话一说完,闷油瓶就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啊?”我看了看手中的帕子,又看了一眼闷油瓶光溜溜的背部,懵了。

这究竟是个什么状况?闷油瓶在我面前脱光上半身,然后把我叫过去……帮、他、搓、背?我真想问问闷油瓶,你脑子刚才进来的时候被岩缝卡了么?

“小哥……”我真是笑不出来了,不得不承认有点跟不上闷油瓶的思路,“你这又唱的什么戏?”

闷油瓶气定神闲道,“别着急。”好吧,我不急。

过了会儿,闷油瓶问我,“显出什么了没?”

借着照明灯,看见原本白皙的背部显出了青色的痕迹,隐隐约约只看得见个轮廓。

我照实给闷油瓶说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样似乎不行。”

“小哥,你到底想干什么。”

闷油瓶这会儿转过来了,“吴邪,你觉得我的密码会在哪里?”

“你是说……”原来那些出现在他身上的纹身不仅仅的纹身,原来还有这样一个隐性作用。

他解释道,“我看不见背后的。”

这个我理解,像闷油瓶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将这个秘密暴露出去,让别人帮他看呢?也正是因为了解,所以此刻他这样的坦诚才让我无比感动。

我几乎不知道说什么了,这样的托付与信任,除了百分百给予同样的回复我还能做什么呢?

“放心吧小哥,”我蹲在他面前看着他,“我身手是不行,可能帮不了什么忙,但是……你放一百个心,我一定不会出卖你。”

闷油瓶抿着唇,忽然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我顿时有种化身为驴蛋蛋的感觉。

我低下头,清了清嗓子,“小哥,那现在怎么办?”

其实要是有个照相机的话,这事根本算不上什么事。说到照相机……

“小哥,你干嘛不自己拍下来看?”

闷油瓶一派老神在在的样子,“我也是刚才才想到这个可能性。”

妈拉个巴子,老子刚才到底是为什么在感动?!我有些恼怒,“你他娘的,赶紧的,把衣服穿上!”

闷油瓶没动,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我叫了他几声他都不理我,真是大爷架子,我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头上。

一二五

这会儿安静下来,我脑子也跟着降了温。回想起刚才闷油瓶说的话,感觉哪里不对劲,依照闷油瓶谨慎的个性,纹身在他身上也有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才联系到密码上去?

我回想了之前李四地说过,这些密码是三十年前一个年轻人分别给他们的,那会不会是闷油瓶的父母拿到后,怕被其他人盗取所以将图案纹到了闷油瓶身上并且没有将这个件事告诉闷油瓶?

我并不是怀疑他什么,只是好奇,并且好奇得不行,心里痒痒的,百爪挠心肝似的。再看闷油瓶这会儿已经回魂,开始一件件往身上套衣服,估计是我眼巴巴望着他的眼神太充满求知欲望,闷油瓶回过头瞧了我一眼向我招了招手。

我大喜过望,巴巴儿的跑到他跟前站着。结果他却交给我一包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先前黑眼镜给的图纸和鬼玺,我不解的看着他。

“你收着。”他只说了这么句。

“被抢了怎么办?”

“不会。想不到会在你这里。”

后面那句是补充。我应了声,小心翼翼将他们放在宝宝最里面,用衣服再包了一层。

闷油瓶提着灯示意我跟上,这次换他走前面,我看了他一眼,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小哥,你刚才怎么忽然想到了啊。”

“地图。”手电的光忽然暗了暗,预示着不久之后就会告罄,闷油瓶皱了下眉,继续道,“里面一些地方有漏洞,这跟填字游戏有点类似,我联系到我身上的图案发现有些地方能契合进去。这些密码,合则破,分开就一点用也没有。或许就是一堆没意义的图案,也或许就是一些无用的符号。”

我“哦”了一声,没再问下去,那些好奇心忽然变得微不足道。我这时才不得不承认,闷油瓶对我真是很够意思了,比起最初的怀疑猜忌十问十不知,现在的闷油瓶已经太好了。

也不知哪里来的信心,总觉得只要我开口问,但凡闷油瓶能解释的都会告诉我,剩下的那些也就无关痛痒了。我发现我的心态也变了,以前我总是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但现在忽然觉得无所谓了,反正他不会害我,反正我问他就会说。

当晚一夜无话,黑眼镜包下了守夜的工作,我得以睡了个美美的饱觉。醒来的时候精神大好,闷油瓶正在煮罐头汤,喝完之后就上了路。

走出去的时候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地面上整洁雪白,昨晚的雪很好的将我们的痕迹清理了。

回头看了看走过的路,只有一片茫茫白雪。不知道这些纯白延伸的地方,哪一处会是我们要到达的云顶天宫呢。

一二六

远处是一排排绵延的山峦,山头敷上了一层薄薄的雪,云雾轻轻萦绕在期间,黑眼镜指着一处道,那里就是目的地所在了。

我望过去,根本分不清它说的是哪一处。

越往高处走,温度越低,从人类活动的痕迹看来,我们是到了敏感地带了,没过多久,果然就看见远处的哨站,我们小心翼翼从它背后绕过去借着茂密的树丛掩藏身形。我虽然不了解什么云顶天宫,可看现在怎么也有种瞎撞瞎碰的感觉,天宫在哪,去那的路怎么走,那里是个什么地方,这些问题统统不知道,黑眼镜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我并不相信这人,被他牵着鼻子走并不是什么好事。

路上看见一棵树下仍的一些生活垃圾,虽然判断不出年月却也能知道有人曾来过这里,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黑眼镜在看见这些痕迹过后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我在那棵树下站了一会儿,看着脚边的垃圾,忽然浮起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

后来黑眼镜老实交代了,这条线路确实是人提供的,不过他之前也没来过全靠摸索,说起来这次也是瞎碰运气。我一听,简直惊出一身冷汗,只凭别人口述的在一个从未到过的深山老林里摸索,随时可能迷路,随时可能被边防子弹打成筛子,随时可能一命呜呼,还有比这更不靠谱的事儿么?

这个黑瞎子,我暗暗发誓,要是这事能完,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他带的团。

不知走了多久,四周的树木渐渐稀疏,视野也开阔起来,黑眼镜拿出望远镜眺望远处,过了一会儿只听他“咦”了一声,“大家伙啊。”

黑眼镜啧啧看的津津有味的样子,我被他挑出了兴致,连忙问他看见什么了,黑眼镜将望远镜递给我,我拿起来朝着他先前的方向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斜坡下发现端倪,没看错的话,那黑漆漆团城一团的东西是一条巨大无比的蛇。

我吸了口凉气,没想到能在这样的地方看见这么大的家伙。那家伙一动不动的盘在那里,仿佛提前进入了冬眠,我还没看够,手中的望远镜就被闷油瓶抢了过去,他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我见他皱着眉,道,“不对。”

我和黑眼镜已经做出了洗耳恭听的姿势,闷油瓶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我,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那东西是假的。”

我有些不信,拿起来又看了看,除了一动不动,这个距离又远,确实看不出真假。

黑眼镜提议道,反正也是往前走,到时候到了那边就可以一辨真假了。

心里揣着这事,我的速度变快了不少,绕是如此也废了一番功夫到了那里。

站在山坡山看下去,只见一团巨大的黑色的东西缠成一团,除了细长的爪子看不见头尾,从这个距离看,还能看见环节状身上的鳞片,我不自觉的放轻动作,闷油瓶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下坡走近那东西,还装模作样的围着绕了一圈,黑眼镜已经先我一步下去了,我紧接其后。

近距离这么一瞧,果然是假的,原来那是一条伏石而卧的石头盘崖石龙,用黑色的石头雕的,磨崖石雕非常传神,不过奇怪的是,这条龙它的身子下面,刻了无数只和蜈蚣一样的脚,显然不是中原的雕刻,应该是附近游牧民族异化的龙。

中国龙的演变非常漫长,刚开始的龙是匍匐爬行,随便找个兽头放在蛇身上就是龙了,那个时候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龙图腾,各部落分别演变,到最后龙的形态也各不相同。后来汉文化传播,夷夏文化大融合,汉龙的形象才和各少数民族的龙开始混合,到最后龙逐步统一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蟠龙。

不过就这条龙说来,我确实讲不出什么道道来,但从外表看来,这龙给我的感觉十分不舒服。

黑眼镜若有所思的看着石龙,“原来是这里。”说着把手抻进龙嘴巴里,一扯,竟然扯出一条黑色手腕粗细铁链来。

“这……?”

“这是封石的马链。”闷油瓶解释道。

我见黑眼镜还在用力扯着链子,渐渐的也从混沌中清明过来,这里面该不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吧?

只听“轰”的一声,盘龙封石发出一声响动,石身向下一滑,露出一条能容一人大小的缝隙出来。霎时从缝隙里面飘出硫磺味来,这味道在这里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我回头招呼他们进去,看到黑眼镜一脸困顿的样子。

他摇摇头,“这和老板提供的线路不一样,盘龙封石后边原本是墓道,怎么变成了岩缝?”

闷油瓶准备进去,与黑眼镜擦身而过,看了他一眼,“因为已经有人进去了,并且破坏了里面的墓道。”

一二七

闷油瓶一说完就钻进了那条缝隙里我紧接其后,黑眼镜包揽了断后的工作。这条缝隙跟昨天走过的那条很像,我闻到一股硫磺的味道,两边的石头冒着热气,猜想里边儿说不准也有个温泉池。长白山是活火山,这一代这样的池子很多。走了也不知有多久,前边的身影闪了闪,就见闷油瓶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追上去,原来这条缝隙收缩得只剩下一个极小的洞,我打着手电把脑袋伸进去看了看,洞口两侧都是碎石,显然是坍塌造成的,于是钻出来讲情况说了一番。

闷油瓶听了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也探头进去看了会儿,道,“这才刚塌不久。”见我一脸不明就里的样子,于是又解释道,“你看这些地方……”他一只手打着电筒,一只手做着示范,我看着他手指指过的位置,果然,碎石痕迹都是新鲜的样子。造成坍塌的原因无非两种,一是自然因素,二是人为因素。

黑眼镜扫了我们一眼,最后将目光停在我身上,“进去吗?”

“当然。”

最后我们仨将身上的行李再次精简了一次,依然是闷油瓶打头阵,我在中间,黑眼镜在最后的队形。

这段坍塌的长度出乎意料的深,中间还有无数尖利的石头挡道,我们一言不发的在里面趴着,除了闷油瓶会在前面提醒一两句之外,全程几乎都没什么交流。 随着温度的升高,氧气也像被一点点抽空似的,我爬了一会儿,渐渐有点吃不消了。

“这路没问题吧?我怎么觉着好像是条死路呢。”像这样爬,不知还要爬多久才是个头。

“爬一步算一步吧,你看刚才在外面看见的封石按理说里边就是墓穴了,也不知道里边儿发生了什么把路给糟蹋成这样儿。”

“我就是说要是待会儿发现是条死路,我们连转身都是个问题。”

“咋啦?累了?”

和我一比,黑眼镜简直算得上兴致高昂,我哪好意思说累,心说那就算了,管他活路还是死路,现在逮着一条是一条,死路也要当成活路来走一走。

“再撑一下。”闷油瓶忽然开口道。

我点点头,马上意识到闷油瓶看不见,正要应一声,就听见黑眼镜在后面笑了一声。

“笑啥?”

“挺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

黑眼镜没答,倒是又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和哑巴啥关系?”

我心里猛地一跳,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心虚,忙问道,“你说啥?”

这下黑眼镜连声音都带上明显的笑意了,“亲戚?同学?保镖和雇主?”

我见他越说越离谱,忙打断他,“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哪只眼睛看我们像保镖和雇主了?”

黑眼镜没说话,但奇怪我却好像知道他此刻的表情似的。我看了看前边闷油瓶,他就跟没听见的似的,于是接下来我也谨慎的选择了闭嘴。

一刻钟后,四周渐渐变得开阔起来,我们三个从那个狗洞子里得以脱身,终于可以好好将身子伸展一番,我感到身体里说不出来的畅快。这时,我听到有细微的“呻吟”声传来,不仔细的话根本听不见,四周黑漆漆的,闷油瓶拿起灯迅速的扫视了一遍,里面同样落满的碎石块,而这声音刚好是从这石头后面发出来的。

我们打着灯走近一看,石头下面压着一个人,灯光打在那人脸上,他不适的拿手遮住了眼睛。

这人的两条腿都被石头块给压住了,也不知道被压了多久,现在已是出气多入气少。我们问了他好几个问题,他除了“呻吟”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二八

这种声音听起来十分刺耳,有种濒死之人的晦气和绝望感。

我拿出水倒了一个杯盖给那人一点点灌进去,又喂了一些食物给他,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有了点力气,睁开眼看了我一眼。

“是你。”他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啊”了一声,“你认识我?”我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这么一看,这张灰扑扑的脸还真有点脸熟。

他张嘴,用比蚊子还微弱的声音道,“三爷一直在抓你……”

我懵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这里的“三爷”是解连环,我也连带想起来了这被石头压断了腿的人正是我被囚禁的时候给我送了两次饭的小弟。

我皱着眉问他,“你怎么搞成这样了,你们三爷呢?”

“我们在这和人干了一架,后来这儿给我们闹得塌了,我腿给压折在下面,他们嫌我是累赘,就把我给撇在这里了。”

“你知道和你们干架的人是谁不?”

那人点点头,“要我说也可以,不过你们得答应我带我出去,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我为难的看着他被石头压着的两条腿,又见那人看着我的眼里全是祈求希望的目光,我一时也不晓得该说什么了。

倒不是我铁石心肠,实在是这断了双腿的伙计是个大大的包袱,且不论这些,就算是给带出去了按他的情况活不活的成也是个问题。可不带……总又觉得于心不忍。

我犯难的看着其他两个人,这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姑且先看看他们的意见。

黑眼镜表示无所谓,闷油瓶看了我两眼,最后走到那人的腿边,开始将他腿上的石头一块一块移开,我们也跟着搬起来,没一会儿下面传来呜呜的声音,我低头一看,结果看见那人已经没出息的涕泗横流了。

我有些无奈又有些心酸。

他说其实他也不知道具体和他们干架的人是哪一路的,大多数都是黄毛蓝眼睛的外国人,里面混了三个中国人。我问他那几个中国人长什么样子,他一一形容了一番,除了一个李四地特征比较显著外,另外两个的身份还都没着落。

我以为我们的动作很快了,没想到竟是最后一个到这里的。

之后我又陆续问了几个问题这人都是一问三不知,而且看样子他还真是不知情,我也就没再问他什么,倒是和他聊起天来。他告诉我们他叫张郭根,年纪轻轻才17岁,结果不走好路,听人说倒斗来钱快,就跟了三叔走了这条坑人的路,这不,钱没捞着,正式上岗才三个月就把腿给弄没了。

小张呜呜的哭着,这会儿全然没了一点男子汉尊严形象可言,一肚子开始给我们倒苦水,一会儿说什么工作有多累多苦,一会儿又说道上的人有多黑多坏,最后连解连环的坏话也说上了。我听得脑仁一跳跳的疼,这小子,刚才还一副奄奄一息要死的样子,怎么现在就精神起来。

“我说你他娘的现在怎么就精神跳起来了?”

小张听我这么一说,还挺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我之前还以为我死定了呢,哪知道山穷水复疑无路遇到你们呀。哎,我现在算是看清楚这人这世道了,可真是还得跟着好人混……”

我见这小子还挺能拽文,也不像是没读过书的样子,真是不知道怎么走这条路。又见他一副死里逃生一脸餍足的样子,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这腿以后……”

小张脸暗了暗,接着又笑起来,“好死不如赖活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我倒是意外了,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心胸,就是不知道以后做起来会不会这么容易。

黑眼镜一边搬石头一边津津有味听我和小张唠嗑,偶尔也插一两句进来。好在闷油瓶力大无穷,没一会儿就把石头搬干净了。闷油瓶检查了一下小张的腿,看样子情况并不乐观,小张也没说什么,只是这小子滑不溜秋,听说闷油瓶也姓张,立马蹬鼻子蹭脸要套近乎。

闷油瓶卸下肩上的被递给我,二话不说把小张背了起来。这次由黑眼镜走前边带路,闷油瓶殿后。

一二九

接下来的行程和之前无二样,好在这会儿有了小张,不时唠嗑唠嗑几句气氛倒也活络不少。这条缝隙长的快跟非洲大峡谷有一拼了,正在我怀疑我们是不是快把长白山走穿时,裂谷的前方出现了三岔口,三条巨大的山体裂缝出现在面前,我们几个同时懵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选哪一条。

闷油瓶放下背上的小张,分别走到三条岔口处检查,想要从中找出点蛛丝马迹出来。我趁机在原地休息,这几天这么奔波下来,饶是小伙也快吃不消啦。

最后闷油瓶走过来,我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没戏。正一筹莫展时,小张睁开眼睛,不知是不是给累的,他的精神比起一开始还要不好,问我们怎么了,我给他解释了几句,他摇摇头,道,“要是没头绪,就随便选条吧。”

我觉得这样不靠谱,“要是错了怎么办?”

“原路返回再来呗,怎么也有三分之一对的机会呢。”黑眼镜是个冒险主义。

我也说不出其他法子来,为今之计也只得如此。黑眼镜让我来选,他在心中我一直是个类似于经常走狗屎运的人,小张笑了笑,“既然没主意,要不就我来说吧。干脆走这条路……”他指的是左边的那条,其实本来我想选中间的那条,不左不右,感觉比较保险,不过既然有人选了那就省事吧。

于是几个人休息了一会儿又上了路。

时间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概念了,不知过了多久闷油瓶忽然叫了我一声。我心里莫名一沉,知道他是轻易不会叫我的名字的,忙问他怎么了,闷油瓶木着一张脸,脸上雪白雪白的。

“他不对劲。”这个他指的自然是他背上的小张,我这才想起来小张已经好久没声息了。他站了一会儿,忽然将背上的人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地上,摸了摸他的脖子,最后摇摇头,“死了。”

我想我当时的脸色肯定十分难看,走过去也探了一下他的鼻息,那张灰白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呼吸。

黑眼镜也走过来,叹了一句,“回光返照。”

我也说不清我是什么个心情,和小张不过萍水相逢并无多大交情,这时他死,心里也跟压了块石头似的。

也许更多的也只是感叹,无意识而生,违意志而死。

我怔了一会儿,闷油瓶又弯下腰把小张背了起来。

我吃了一惊,“小哥,你这是……”

闷油瓶已经走了几步了,淡淡的说道,“之前答应他的。”

我应了一声,黑眼镜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做什么该做的,尽了力,真带不出去也是那小子的命。”

我知道虽然是答应了小张的,可要是真带不出去我们也不会去拼命,毕竟跟小张也没什么交情,能做得也只能是个尽量的程度了。

一三零

走了很久,直到感觉到前方的风才停了下来,手电光能照亮的范围有限,黑眼镜打出两个照明弹,这突如其来的光明顿时将周遭的景象照的分明非常,我们吃惊的看着这一幕——狭长的裂谷中无数碗口粗细的青铜锁链横贯两边,将裂谷连在了一起。

锁链一直往上直到裂谷上面幽深混沌的地方,密密麻麻的链子好像垂直的枝干,随着下落的光源,也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锁链架在那里,几乎看不到稀疏的地方。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了,这样的壮观足以颠覆你对“神迹”的认识,八大奇迹在这里稚嫩的就像出世未深的稚子,我的头上是无法计数的青铜锁链,它们是几千年前被先人修建于此的,于这无人问津的峡谷之中,仅仅是看着,我就有种脚底发软的感觉,从心底对这样的神祗膜拜敬畏。

这已经不是人类的技术能铸成的东西了,我想不出除了那些未知的神秘力量还有谁能创造出这样的东西。在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世界上的事情千奇百怪,不是所有的都有一个所谓的真相等着你去揭秘,我严重怀疑,我现在追寻的真相,也是那不可追寻的其中之一。

“那是什么!”黑眼镜突然大声道。

我们连忙将手电打向他指的地方,待看清铁链上面挂着的那具死尸时,我只有倒吸凉气的份了,再看其他铁索上也都吊着无数早已风干的尸体,眼前的场景太过惊悚,我看得头皮发麻,恨不得马上离开。

“这、这地方不对劲啊……”

“邪门。”黑眼镜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是真的想要离开了,我连为什么到这里来都不清楚,我想不出还留在这里的原因。

我忍不出去看闷油瓶,他神色专注的看着那些吊在空中的人,和我们的反应截然不同,他就跟搞科研的专家似的。我一见他那样就知道要走没戏。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问。

大家都一筹莫展,我们手头上握有的资料实在太少了,这样冒冒失失的跑来真是很不理智的行为。

“我怎么觉得,这些铁链是用作攀爬的工具。”黑眼镜抓住其中一条踩着中间的空隙爬上了几步,看上去用得还颇为得心应手。

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谁会在爬的绳子上吊尸体的?”

黑眼镜跳了下来,拍了拍手,“我们还是办正事吧,把事做完走人,这地方待着我都瘆的慌。”

我们踩着黑色的火山岩块前进,偶尔会踩到几根累累白骨,应该是从铁链上落下来的,我注意到地上有一些黑色的粪便,有的看上去还十分新鲜。

我不解,回头问黑眼镜,“奇怪,你看见脚下的粪便有的好像还是刚出炉的啊。”

“没准是上面掉下来的呢。”黑眼镜指着那些尸体。

我白了他一眼,“你能拉出黑色的SHI?我看着像动物拉的啊……”我还没说完,闷油瓶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安静。”他小声道。

我吓了一跳,闭上嘴紧张的看着他。闷油瓶只听了一会儿,二话没说就拽上我往前跑。黑眼镜也跟着跑了上来,小声说了句,“有人追来了。”

声音是很容易在空旷的峡谷传播的,所以没过一会儿我也听到了。我们三个小心的穿梭在里面,灵巧的跳过地上无数的石块没有一点声息。

峡谷上方的空中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一批大鸟,闷油瓶却在这时停下来,并示意我们不要发出任何声音。那些大鸟完全张开翅膀几乎可以遮住头顶的天空,它们扑扇的翅膀盘旋在半空之中,其中一个正正的在我们上方,锋利的爪子抓着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那是一只手,我吓得正想大叫一声,闷油瓶凌厉的看了我一眼,叫声还未发出就被吓进了肚子里。

这是一群食肉动物。奇怪的是它却对我们手里的灯光熟视无睹,鸟类是视力极好的,可现在它们就跟感觉不到光线似的,我想它们敏感的应该是声音。

我看了闷油瓶一眼,他也将头微微侧着看着我。他的表情很平静,那种带着不在乎的平静可以说是深深刺伤着我,我深吸了口气,将头转过去不再看他。

一三一

远处传来了骚动,我听见有些在尖叫,枪声在同时响起来。大鸟的注意力都被那边吸引了,伸开锋利的爪子扑向骚动的来源。

路还在继续赶,虽然我现在一点想赶路的念头也没有,我只是机械的跟着前面的黑眼镜跑着。

来到这里这么久,我竟然什么都没有得到。

可能只有像我这么傻,才会去相信,才会没缘没由的对一个人产生信赖。

闷油瓶是怎么一个人我一无所知,我所看到他的部分也只是部分罢了。从前一心一意的信任,即使知道这个男人怀揣着很多很多秘密也可以不去探究,相信他有理由有苦衷,相信只要他不害我就行了的想法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满足的呢,想要知道更多,了解他更多,也许是从我将一切在他面前摊开开始,也许是在长沙破旧的旅馆里,也许是在票子林,也许是在知道他信任我而不是李四地开始,所以现在这失望的结果也是必然要承受的。

凄厉充满恐惧的叫声响彻峡谷,远处就是崖壁,一扇青铜巨门如同史前怪物般矗立在我们眼前。即使这么远的距离看也知道庞大,那是用语言无法形容的宏伟,巨大的铜门静默的在这样的天地之间,无声的显示瑰丽与强大,万物玄妙,皆悄然无息。

隐约感觉到身边闷油瓶的气息都变了,此时已经有人快要跑到我们这的位置,天上晃过一只大鸟两爪一松,手里的东西就落在我们所在的位置,那是一个人,一个面目全非的人,他身上的地方全都被啄没了肉,白色的骨头露在外面,早就没了气。

已经有鸟陆续往我们的方向飞来了,跑在前面的还有两个外国人,黑眼镜小声骂了句往那边跑过去,闷油瓶看了一眼天上的东西也将背上的小张放下了。

“你一直往前面跑,到那扇门的地方去等我。”闷油瓶一边交代一边把我的包扔给我,我连忙拉住他,看着他。

“小哥,你早就知道这里,是吗。”

闷油瓶低着头,手上的动作没停,固执的把包塞到我的怀里。

“你是故意的。”

闷油瓶粗鲁的扯过背包带子像捆粽子那样把包捆在我怀里。

“等我。”他连人带包的抱住我,这个拥抱并不贴近,我和他中间隔着个硕大的书包,但它来的这么突然,甚至在我还未反应过来时就被他推开。

“往前跑。”他丢下这么一句就跑没了影。

一三二

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现实情况是,我还没开跑大鸟就像箭那样逼了过来掠过我的头顶,我感到有一个黏糊糊十分恶心的东西落到了我的肩上,显然是从哪怪鸟身上掉下来的。开始我以为这只是被鸟撕烂的人的“一部分”,但那东西竟然动了起来,我闻到一股腐肉的臭味,拿东西从我肩膀跳到我的头顶上,我全身僵硬的站着,想要大叫,却跟失了身似的。

别动别动,我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那东西又跳到了我肩上,峡谷里很黑,不远处骚乱的人群里不停打出照明灯,火舌一道道腾空,晦暗的光亮勉强能让我将周围看清。

我用余光看着这个从大鸟身上掉下来的东西,除了一团血肉模糊外根本分不清是什么。我抬起一只手想要把他从肩上甩下去,没想到这东西如此谨慎,在我抬手的同时就发现了我的动作,下一秒我只感到从肩头传来一阵剧痛。

“妈的。”这玩意真算是伶牙俐齿,被他咬上一口眼前都要冒金光,我被咬出了火,伸手去扯竟然也扯不开,反而手掌还没它的爪子划了个口子。我不敢逗留,怕再引来更多的怪物,忍着剧痛往闷油瓶指示的方向跑,肩上的玩意松了口,我却来不及松口气,这玩意是个很聪明的杀手,专挑人脆弱的地方下手。

我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拿着刀在空中没章没法的乱舞,无奈这东西身手太过矫健竟然一次也没得中。它见无法得手便在我身上其他的地方撕咬起来,待跑到青铜门前时,我全身血淋淋的,跟刚才从血池里溜了圈没什么两样。

此时,除了手电微弱的光之外没有任何照明的东西,那边信号弹对我已经没有任何照明作用了,手臂被尖利的牙齿勾住,我这次没再去扯,拿刀的那只手趁机扎进它身体里,这东西发出尖锐的叫声几乎刺破我的耳膜。

我不理会它剧烈的挣扎手上更加用力,刀尖甚至刺进了我自己的肉里,我并不能确定我刺中了要害,周围太黑,除了凭借直觉外我一无所依,没过多久,叫声没了,挣扎也停了,我这才得以喘口气。

我靠着崖壁坐下,依着电筒光能将周围的环境看个一二,依稀可以看见一条长长的石阶以及石阶两侧的小灯奴。若是换做平时我还会好好观察一下,但是现在我是一点心情也没有。

沉重的四肢,全身的剧痛让呼吸都成为一种折磨,事实上我手臂肩上还多处的肉都被咬掉吞进了刚才那玩意的肚子里,如果不是背上背着包,我想后背也会成为重灾区。从前那么多次冒险,不是没受过伤可也没这次这样痛的,我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了。我第一次开始思考,我跟着闷油瓶追踪的那些谜团是否真的有所谓水落石出的那天,如果没有,下次怎么办,以后怎么办。

我叹口气,这些事情再加上刚才的那一抱,不论怎样,出去后,我和闷油瓶不得不找个时间好好谈一谈。

约莫过了五分钟,骚乱渐渐小起来,闷油瓶却没有回来的迹象,正乱得厉害,忽然听见一声石块滚动声音,那是脚不小心踢到石头发出来的。

我警觉的做起来,厉声喝道,“是谁?”

“是我。”

我惊讶的抬起头发现那人已经近在咫尺,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我竟一点也没察觉?

他打起属于自己的手电筒,光亮下是一张带笑的面孔正看着我。

“你是谁?”

那人依旧笑着,这次却带着一丝道不明的意味,“我是齐羽。”

齐羽。

我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遇到这个名叫齐羽的人,一直以来,他对我来说就像个虚无缥缈的人,我甚至怀疑过究竟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更多时候他像是我的分身,因为记忆里这是一个和我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人,但忽然之间这个犹如臆想出来的人物就出现在你面前做着自我介绍。

“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但我知道齐羽已经死了。”我盯着这个和我面目没有任何相似的人道。

“李四地告诉你的吧。”他一副了然的样子。

我没接话,只是死死盯着他,“你究竟是谁?”

“你别紧张,”他不疾不徐的走到岩壁将电筒固定到岩缝间,那慢条斯理的样子让人莫名就火大起来,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竟是十分温和的,“其实比起我是谁,我更好奇你是谁,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走到我面前,“我不止一次查你竟然一无所获,你……就像凭空冒出来似的。中间又有好几年断了踪迹几乎音讯全无,最后又在前段时间忽然出现……不过,”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我,眼里的笑意忽然加深,“听李四地说,你叫吴邪吧?”

我面无表情的也看着他,“是又怎么样。”

“吴邪……没记错的话这里似乎还有另外一个吴邪。你总不可能是那个吴邪吧?”

“你想说什么。”

他摇摇头,“如果还有时间的话我倒是想好好了解一下你和吴家的关系,不过很可惜,时间不多了。”他立起身子,面上温和的表情收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说一不二的强硬,“我这次到这里的任务不是调查你,我之所以找到这里,是为了你手里这个……”他指着我的包。

我捏紧手中的带子,压下心中的慌乱和他东拉西扯拖延时间,好等到闷油瓶过来。可奇怪的是那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他叹了口气,显然看出了我的垂死挣扎,“你以为你这样做有用吗。你都站不起来了。”

他说的没错,我确实站不起立了,不止身上,腿上也受了伤。不过我有信心,只要撑到闷油瓶他们过来,凭闷油瓶的身手肯定能解决这人的。

“你在等谁?张起灵?”他向我走近,一把手枪抵上了我的眉间,“没用的,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死了吧,你也一样,很快就会死,所有知道这件事的,都不可能让你们活着。”

一三三

“不可能。”我很肯定的道,闷油瓶根本不可能着道。

齐羽没什么表情,只是命令我道,“把东西拿出来。”

我没动,迎着他的目光问道,“我一直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包括现在经历的一切事情,事实上我根本就没弄清楚发生的一切。”

“我和你一样。没有人能知道所有真相。你看到这里了吗,你能解释这扇大门的由来能解释青铜锁链的由来吗?你不能,我也不能。我来到这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命令,我无条件服从。”

如果是电视剧,或许还会演齐羽在杀我之前和我说了一堆废话最后正要动手的时候被人拦住,可齐羽显然没有再听我废话的意思,只是笑笑,屈指,扣动扳机。

我大脑一片空白,也许是还没做好死的准备,我连叫他暂停的理由也想不出来,我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死亡前奏,我猜我这次是真的死定了,千钧一发之间,我居然还想到了之前看到的一个时空悖论:如果未来的我回到过去被杀了,那么过去的我还存在吗?

“齐羽……”来自地狱恶鬼般的声音。齐羽惊讶的转过头,握枪的手随之一偏,子弹从我擦着我的脑袋而过。

那个人大叫一声朝齐羽扑过来,却被齐羽轻巧的闪过。

“你还没死。”齐羽只是斜眼一看,轻描淡写道。

“你他妈的不是人!你是畜生!你骗我和你们合作,你说过你会救我,我背叛了李家背叛了一切,结果呢结果呢!你看看我现在……一切都是你!我们都被你玩了!我操你先人你他媽的王八蛋!”

直到听这人提到李家,我才认出这位缺胳膊少腿的兄弟竟然是李四地。李四地已经看不出“人”的样子来了,浑身全是被啄的伤口,没有一处好的。此时他怨毒的看着齐羽,就跟索命的厉鬼般。

“李四地!你看到张起灵没有!”

李四地看了我一眼,冷冷道,“死了。”

我像是被当头喝棒,浑身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不、不可能……”我爬起来,跌跌撞撞想要走过去,却没走出几步就被齐羽一脚踹在地上。我眼睁睁看着齐羽拿走我的包取出里面的鬼玺却没有一点力气。

李四地忽然用仅剩的那只手抓住我,“都是他害的!他是上面的人!是上面的狗!我们全都被他耍了,从加入考古队第一天起我们就被他们彻底从世界上抹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可笑我们还想着去找什么长生不死,最后却被他们弄成不死不活的怪物……你也逃不掉的,你是吴家的人吧?你们吴家早就被中央盯上了……都会死,我,霍玲,杨萍……”

我已经无法分析李四地话里的信息了,虽然他们都一口咬定闷油瓶死了,但是我还是不相信,不到最后一刻,不见到那个人的尸体,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闷油瓶怎么可能这么怂被我那个冒牌货干掉,他娘的被齐羽干掉还不如让老子干掉……老子、老子还没和他好好谈谈呢……

齐羽拿着鬼玺走到青铜门前从包里掏出一份地图,李四地一见到那份地图立马跟疯掉似的又扑过去,嘴里大叫大骂着,以前他的身手跟闷油瓶不相上下,可是现在,他却轻易就被齐羽踢开,齐羽没再多费口舌,而是一枪,算是给李四地最后的平静。

枪声在空旷的峡谷久久不散,我知道不久之后那群大鸟又会光临这里,到时候我就真的会葬身于此。

齐羽看着地上李四地的尸体久久无言,这个人显然知道太多秘密,我以前一直以为他和外国人有关系,现在看来也许这也只是幌子。

还有太多太多我想知道无法知道的事情,我以前以为那些事情很重要,但现在不了,至少这一刻不了。

也许我今天就会死,可能是被齐羽一枪崩掉,也可能是被待会回来的怪鸟吃掉,不过这些都阻止不了我前进。

在我死亡之前我都必须要去找闷油瓶,从这一刻直到死,我唯一只做的事情就是找他。

站起来,不再去看齐羽,慢慢的,一点点离开,出乎意料的是,齐羽没有给我的后脑勺补一枪。

身后轰隆隆一声巨响,好像天崩地裂的前奏,我没有回头,只是感觉到身后的空气在瞬间变得灼热起来,崖壁间隐约仿佛跳动着火光,好似能烧尽一切的地狱业火。

我身处其中,感觉一瞬间灰飞烟灭。                   

一三四

我带着三叔的面具,久久无法入睡。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感觉所有事情都不一样了。那盘我在古楼里以奇怪的姿势爬行的带子不过是在提醒我,我也许比我知道的更早就已经深陷在这个局里,可是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

我的记忆并没有问题,从小到大的事情都记得,一生除了这几年,也是平平顺顺,无惊无险,非要说出一件,也许也就是小时候和老痒一起游泳差点被淹死,那之后确实迷迷糊糊了一段时间,可这事太久远,我都是从别人嘴里得知的。可如今……

怀疑的火星一旦种下死灰复燃不过一阵风的事情。

我想起黑眼镜意味深长的话,想起母亲闪烁的言辞,想起闷油瓶对我无缘无故的照顾,甚至是三叔,哦,应该是解连环无意间对我流露出的恐惧眼神,所有的一切都那么不简单。而临行前大金牙说的话,却不想让我得知原来鲁王宫之行一开始就是被人设计好了的。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习惯性的摸到自己的脸,单单这么摸着真是感觉不到有层东西在上面,以前看闷油瓶易容,只觉得这是门高深的旁门左道,如今才知道这门绝学非一般人能堪透。

我想这一段经历我是永世难以忘怀了,即便是今后得有机会太平,我的心也会处在忐忑危机之中。

一夜无眠,好在第二天精神头不差。胖子皮粗肉糙,那么一顿折腾居然也好了。我们本想整顿一下就出发的,没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我们被偷袭了!

只听一声爆炸,一朵硕大的红云腾空,接下来兵荒马乱大家抱头鼠窜,我刚一抬头,就被溅起来的碎片打中,旁边的哑姐叫了一声,轰鸣中听到胖子吼了一声,“妈拉个巴子!是迫击炮!”

我一惊,第一反应是我们的行为已经惊动到了政府,可转念一想这么兴师动众的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们了。

“别露头!”胖子不知什么时候蹭过来的,“这下玩大发了。”

我心想早就玩大发了。一个念头刚转完,就见裘德考那边已经烧起来了。

我和胖子看向那边,胖子就问我:“那里有什么?”

我看着,几乎是一瞬间,又是一发迫击炮打了过去,落在了同一个地方。我立即知道对方在攻击什么地方。我们完蛋了!

“裂缝!”我大叫,“他在炸那条裂缝!”

“哪条?”

“把你拉出来的那条!”我大骂着冲过去,被灌木绊着脚,一口气冲到林子里,来到山体边上,就知道彻底完蛋了。那边整个山坡都被炸塌了,裂缝已经被埋在了下面。守在裂缝边上的人凶多吉少,很可能被压在了下面,而小花和潘子恐怕再也不可能从这个口子出来了。

我冲上前,尝试着去搬动那些碎石,随后而来的胖子一把把我拉回来,几乎是同时,又是一发炮弹落到了山崖上,炸出满天书包大的碎石雨。

在火光中,我看到远处的山脊上站着一个人。我看不到那个人的样子,但是认出了那个影子,他没有肩膀。

我心里蓦地浮现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人却并未多做停留,很快就转身消失。

灾难过后,眼前的景观可谓是满目疮痍,裘德考那边情况更为惨重,所有人都有种功亏一篑的感觉,蔫蔫的,我不得不打起精神招呼起来重新整顿。

那个影子人,我很肯定就是之前放火的那人,他这一连串的举动无一不是在阻挠我们的行动,但若是仔细想来,这场偷袭的水分居多,除了一些物质损失,人员并无损伤,从这一点可见一斑,比起伤害,恫吓威胁的感觉更多,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是不想我们继续,是害怕我们发现什么吗?

入口被毁,作为领导者的我不得不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做出选择。我深吸了口气,我一向不是什么杀伐果断的人,可一想到闷油瓶还在里面,潘子小花也可能再也出不来,我也只有选择继续。

胖子带路,我们出发。一路上胖子的话出人意料的少,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也没机会向他表露身份。新路比原先的要耗时,我们几乎翻越了整座山,终于走到一片草地前。

“入口就在下面了,我做了记号,咱们再休息一下就一口气走完不停。”

中途休息的时候我见胖子起身,以为他是要解决个人问题,正想这是个表露好时间,就见胖子向我这边看来,很小幅度的对我比划了一个手势,我福至心灵,待胖子走后没多久就跟了上去,不知为什么,心里怦怦直跳。走到一段路,四处不见胖子的影子,冷不丁从石头响起一个声音,“这里。”

我立刻走了过去。他“嘿嘿”了两声,突然伸手扯了把我的脸,“天真,你什么时候整成你三叔的脸了?”

我大惊,“你怎么看出来了?”

胖子哼哼两声,很是不屑,“有什么是老子不能参透的?更何况你这个怂样,还不够特点鲜明?”

想到还有人这么了解我,心里着实欣慰了一把。这下不用藏着掖着了,顿时轻松不少。我们将先前各自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听完之后,内心再次沉重起来。 有一会儿的时间,我们都没说话。

“走吧,时间久了得怀疑了。”

我点点头。

“那暗道还是小哥发现的,牛逼吧!”他突然提到闷油瓶,我不自觉的恍惚了一下。想起胖子刚才叙述的,心里对闷油瓶的处境更是没底。

“小哥的情况你没骗我吧?我总觉得你没对我说实话。”

“我还会害你不成?”胖子侧头想拍我的肩,一见我的神色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不对啊,天真,我说你这表情怎么这么像挂念自家男人的婆娘呢?”

我本来不想反驳,可一听他说话就忍不住皱眉,“什么婆娘……”

胖子这次神情倒是严肃的看着我,“你给我说句实话,天真,你对小哥……”

我知道胖子眼睛毒,心思细,瞒是瞒不掉的,再说我也不想瞒着。我没出声,但意思显然。

胖子显然很吃惊,嘴里可以塞几个鸭蛋了。

“我、我我……我cao!”他拍拍自己的脸,老半天后,“我可真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我闷闷地说,“你要是觉得有什么,我可以跟你保持……”

“别介,”胖子大手一挥,“你他娘的发情对象又不是我,我有什么不能接受。你胖爷我在道上混了这么久,还怕没见过人搅基吗……”我心想,对着你我还能发啥情啊,但这话也只有在心里吐槽,自己憋着。

“只是确实人不可貌相啊!你和小哥看起来都不像,真不像。”

其实我也就那么一说,这档口要想保持距离还真有点难度。倒是得到胖子的理解让我安慰不少,原本揪紧的心顷刻松了,又恢复插科打诨样子。

“那你觉得什么才像,非要翘个兰花指才像吗,纯爷们和纯爷们就不成了?”

胖子看上去颇为感慨,“其实要发现不难,想想你们小两口平日里就经常眉来眼去了,那小子对你也的确不一样……哎,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一个爷们哪回想到那块去呀。”

闷油瓶对我是不一样,我也感觉得到,不过自己感觉的和别人说出来的还是不一样的,虽然闷油瓶没表示什么,听胖子这么一说,本来还没多少底的,我更是添了几分信心。

一三五

快到营地的时候,胖子嘱咐了一声,“天真,我这话你可能不爱听,你那个什么发小,你自己还是多长个心眼提防着,这儿的人都不是吃素的,你能不信就都别信。”

胖子这话是把自己也算在里面了,我听了心里着实不是滋味,这时胖子推搡了我一下,道,“不过我要是害你早就害了,就你那天真劲没准还帮我数钱呢。”

老子心想,你是不会害我,最多就是耍耍我。

事情就这么暂告一段落,我们一前一后的回到营地,小哥发现的这条暗道虽然比悬崖边好走,底下却也异常潮湿,现在又透着点月光进来,真有点“明月照沟渠”的意思。

秀秀和皮包正在谈论老九门,秀秀秀美大方,又比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多了丝慧黠,我见皮包看她的眼神颇有点痴迷的意思,胖子对这些不感冒,他就对老九门的风流野史感兴趣,自己找了块地方睡觉去了。

睡到一半,竟然发现有人在我脸上撒尿。我闻着帽子上的骚味恶心得差点吐掉隔夜饭来,幸好我有先见之明让帽子盖着脸睡,不然我现在恨不得冲上去撤掉那人的鸟蛋。

“你妈逼!”皮包吐了口唾沫,显然是吃了些进嘴里,只见他青着张脸站在那里,眼睛都给起红了,眼见就要冲上去,我连忙按住他,给了他一个威胁的眼神。

反观胖子像是没事一样,任由那些黄水滴在脸上,爬在石头沟里窃听上头的人说话。我见他一副邱少云的摸样,也摸了跟藤条过去。我一过去就听见他们在用英文交谈,这一听就明白了,竟然是裘德考那老不死的队伍。

胖子卧薪尝胆,用手机将那些人的对话录下来,其中还包括一个中国人的声音。 回去后所有人身上都顶着一股浓烈的尿骚味,秀秀更是受不了,胖子这缺德的东西又将水潭各个尿了遍,等我们收拾完又是一顿折腾。

这群人应该在山里走了好几天了,我对他们会不会超过我们倒是不多虑,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队伍里的中国人,我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想到这里我就坐不住了,“不行,我得再去看看。”

“我也去。”胖子揣了个东西在口袋里追了上来,又以和他的体型极不相符的灵巧姿势翻了上去。 我们猫着身子跑了几分钟,最后停在哨岗范围外,胖子这时从怀里摸出一个望远镜递给我,我拿起来向队伍那边望去,要在一群老外里找一个中国人那是很简单的,我几乎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个人,虽然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侧面但还是让我陡然一寒。

那张脸太熟悉了,以至于突然面对面的时候反倒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

胖子见我脸色有异扯过望远镜看过去,过了十几秒钟放下手里的东西,张大眼睛看着我,显然也是看到了。

“咱们再走近点看。”

“三爷,老大。” 我听见背后灌木发出窸窣的响声,回头看,皮包居然跟了过来。

我不动声色的看了胖子一眼,接着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秀姐叫我过来帮忙。我也想跟着三爷和大哥多多学习一点。”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那行。”胖子一声令下,“那你待会可要擦亮眼睛,好好琢磨你哥的英伟雄姿。”又对我道,“三爷您年纪大了,待会就跟着我。”

皮包道,“三爷老当益壮,哪是被这点处境难住的。”

“你懂球,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人三爷是领导阶级,早转幕后了,这手艺一天不练就要锈,胖爷我可不是吹的,我一年三百六十天都在操练着,要论这上天下海,打洞钻地的功夫,没几个敢站在老子前面。”

“别扯那么多废话。”

“就这么着,待会你往左边去,我和三爷走另一边,最后在中间相会。注意留心哨兵,老外这次带的都是最牛掰的。”

皮包看了我一眼还是走了。

走后胖子就啐了一口,“呸,学他个鸟手艺,分明就是那小妮子使用美人计派来监视的。”

我知道胖子这么多个心眼也是为我好,遂便不说什么。 我和胖子选了里哨兵最远的点匍匐,待还剩20来米的时候停住。这次我们两是彻彻底底看清了,那张脸的确和我一样。

“这小子倒比你有点眼光,知道整成个好看点的脸。”

“我三叔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美男子。”我乜他一眼。

胖子搓搓手,“罢罢罢,让你见识见识胖爷的轻盈敏捷。” 接着我就见胖子悄无声息的摸了上去,撇开体型不说还真有点猫步的感觉。这时突然亮光骤现,不想是皮包露了踪迹,胖子趁着喧哗的档口将那人俘获拖出了老远,我连忙追上去哪知又是一道亮光,堪堪从我前面擦过,我吓了一跳,差一点就被发现,这下子我也不敢贸然上去只得绕到而行。

奇怪的是追了半天却不见胖子的踪迹,等我意识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走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了。 借着月光我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地上有很多鹅卵石,看样子是一条干涸的小溪。我沿着藤木往前走,这时除了月光没有任何可以照明的东西,我的视力并不太好,没有潘子,没有胖子只有靠我自己走出去。

十万大山,我看向黑暗中的远方,我知道那里是巨大的无人区,深山老林。

一个没留神脚下悬空,我心里一惊,控制不住身体向前倾斜,慌乱中我还记得抱住自己的头这才不至于那么狼狈,感觉五脏内服都要摔出来之时终于停下来了,等脑子的眩晕感好点,我得空打量周围才发现我已经顺着一条坡度陡斜的石坡滚下来了,要想爬上去并非容易的事情。

没有方向感,没有照明设备,这种情况根本不能前进。我想今晚可能只能这么将就一宿,一切只有等明天再说。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胖子了,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不见的。

我趴在一块石头上准备,石头被溪水冲刷的很光滑,冰冷的触感让我身上的酸痛缓解不少。我望着天上的月光,听着山间里来去的风声,内心获得了一点平静,只是这平静也没持续多久,黑暗中亮起的火光像幽冥中的鬼火。

“谁在那边?”我喝到。

那人没说话,身影隐在黑暗之中。我心里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连自己都不能说清的感觉。

“吴三省。”他的声音模糊不清,落在我耳里却跟平地炸雷般。

我终于看清他的样子,不,准备说他已经没有具体样子了,那是一坨模糊不清的东西,就如他的声音一般。

“是你?”

鬼影人。他没有说话,只是看了我一眼就提着火把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那一眼的意思很明显,是叫我跟上去,不知道为什么,我竟一点也没有觉得他会伤害我。

走了大约一刻钟,面前是一块巨大的山岩,大得根本看不到顶部。月光下一个巨大的山洞口出现在山岩壁上,里头隐约透出暗暗的火光。他头也不回地走进洞里,我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走进去。(有些地方来自盗墓原文,我就没一一标注了,不多)

里面生着火堆,将四周围照的温暖又明了。

他示意我在他面前坐下。我的心跳加速,看着他的脸和身体,浑身微微地发颤。 那确实是一个人,至少他以前应该是,但现在,这个人已经没有多少属于人的面目了,整个好像一团蜡一样,透过他肩膀骨头上覆盖着的薄皮,能看到里面的关节。

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对自己的样子毫不在意。过了一会儿,他填了一些柴火到火堆里。

我默不作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人的立场,但是他烧掉了闷油瓶的房子,说明他并不想以前的事情暴露,我不知道他是不想暴露自己,还是不想暴露所有的一切。但是我有很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也许和闷油瓶的房子被烧掉有关系,我只差一点点。

谁也没先说话,这让我产生了一种怪异的熟悉感,我本来以为这样的沉默还好持续他终于说话了,“你答应过我,不会把吴邪卷进来的。”

一三六

如果不是带着面具,我险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这人是谁?为什么感觉不但认识我还对我颇为维护?

他的目光像刀片一样,压迫感排山倒海向我袭来。

我勉强稳住心神,用模棱两可的话答道,“事情已经超出我的控制了,我也无能为力。”

他的眼神带着一丝嘲弄,“是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道,脑子飞速转着却想不出任何对策。一般这种情况下,多说多错,我只得装出一副束手无策的沉默样子。

“他什么也不知道。我们先前的交换条件可不是现在这种情况。”

我在心里咆哮!他娘的这种鸡同鸭讲的对话究竟要持续多久啊!这个人显然是认识三叔的,并且和他达成了某种协议,至于交换了什么我不得而知,但条件是要保全我。我感到奇怪,照理说,三叔是我的亲人,要想保全我也该是他,这人和我非亲非故作什么这样?

按照我先前的猜测,这人多半是考古队中的一员,他现在的样子没准也是尸化的特征。

我不动声色的观察他,回想起那张西沙的照片,想从他的脸上得知一些信息,无奈这只是突然,我根本无法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来。那现在该怎么办,套他话?这人一定知道很多秘密,说不定我现在怀揣的大多疑问都能从他这里得到答案,但关键是,我是吴邪并不是三叔,没有三叔的记忆,要怎么问才不会露出马脚?

我想了想,故作沉吟道,“所以你先前攻击我们就是为了这件事?”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吴邪也来了。”他的语气骤然变得冷酷起来,像突然结冰一样,“让他进去无疑是送死。”

我恍然大悟,这么说上次在闷油瓶故居他和我抢箱子也是不想我介入这里?但……这怎么可能?

我不知道,我这时看他的目光已经复杂起来,“你说的那个人并不是吴邪。”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感到压力巨大,“我已经验证过了,千真万确不是。”

他点点头。

好一阵子他没再说话,像是陷入了什么沉思当中。这人不仅看起来让人不舒服,给人的感觉也是冷飕飕的。我坐在旁边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继续问?这好像不是三叔的风格呀。

借着火光,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地方来。从外面实在看不出来原来这里面别有洞天,虽然里面的陈列无一不透着一股老旧的感觉,但收拾的还算整洁,角落随意的放在几个箱子,半开着,我偷偷瞄过去看,竟是一些迫击炮,枪支还有药火,与此不同的是,铺石头上的床头柜上整整齐齐的放着一个包,款式虽然老土却看起来很新,我心里突突直跳,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恰好和他的眼睛四目相对。

“你这次费这么大的力气来这里莫非是还没放弃?”

我知道我不能放松,和他相比,我对他的了解比他对三叔的显然少了很多,但这样的对话真的很累,里面包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我叹了口气,“这由不得我。我上次派出了一批人进去了现在还没出来。”

“你是要进去找人?这可不像你。”

“找人只是其中一个目的,无论如何我也必须进去一趟。”

“你找的是谁?”

“张起灵。”

“你说什么?”

我本来心想如果他真是考古队的,那么也一定认识闷油瓶。可结果却出乎了我的意料,当他听了我的话之后,脸上露出了十分奇怪的表情,这还是我第一次能从他的脸上直观读出情绪来。我的喉咙霎时发紧,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不敢再说话了,面前的人像是鬼魅一般,他死死的看着我的脸,目光在我的脸上游移一直到锁住我的眼睛,我连转移视线的勇气也没了,也那么看着他,我以为我完了,虽然不知道哪里落下了破绽但是他肯定是看出来了什么,我身上什么家伙也没有,如果赤手空拳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赢他……

他看了我一会儿,原先长着眉毛的地方凸了出来,若是这个表情出现在正常人脸上是个皱眉的表情,他的目光慢慢变得复杂起来,就那么看着我,不知怎么,我的心里蓦地一空,像是抓住了什么又错过了什么。

这时他忽然撇过脸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转过来,眼睛淡淡的看了我一眼。

“你等一下。”他有些局促的垂下眼睛,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回头来看了我一眼,我以为他要说什么,却只是迅速的一瞥就走了。

我一头雾水留在原地。

鬼影人走之后我立刻站了起来,先是翻了翻箱子,并不全是放着武器,其中一个箱子放的是生活用品,有的东西还挺与时俱进,看样子这人并不如我想的那么隐世。这边并没翻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挪到床边上,说是床,其实就是一块石头上铺了层稻草,最上面垫了层被子,我打开那个巨大的登山包,里面除了一些衣物外也没什么其他东西。

正在懊恼时,我看见床头凹陷的地方放着一个小匣子,我捡起来,回头看了看鬼影人离开的方向,用极快的速度打开匣子,里面只放了一个钱包和一双攀援手套。

这双手套的款式还是近几年比较流行的,一般的小县城是买不到的,这么说来,鬼影人和外界是有联系的,就他的生活用品看,大概会有人定期给他送来补给。钱包的款式倒是很老气,现在基本上都看不见这种设计了,我打开,里面放着一些老的货币,数量不多,里面还有一个夹层,放着一些硬币跟一张照片。

我心里一动,莫非是鬼影人毁容之前的照片?念及于此,我正要抽出那张照片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吓得我连忙将东西放回原位回到座位上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