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被诅咒的村子(四)
这句话完全把我打懵了,理智告诉我,我清楚地知道她指的是谁,但在心底最深处,我根本不愿意相信这些狗屁话。
“你胡说!我不信!让她说清楚!我不信!”我抓锑住阿保的肩膀拼命地摇着。
屋里的咳嗽声更厉害了,气管好像要断掉,阿保急得直摆手,结结巴巴道:“阿娜不这样的。你们别急。阿娜不说谎,别急……”
黑眼镜拦在我们之间,乐呵呵道:“天真,你逼死他们母子也没有用。人家只是好心提醒而已,听不听在你自己了。”
听了黑眼镜的话,我渐渐冷静下来。说实话,这次急得根本没有任何道理,盘马那次我都没如此失态过,最近的情绪波动太大,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想来就算现在把阿保的房子拆了,也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答案,看来只能回去再从长计议。
从阿保家出来,我几乎是处于一种大脑放空的状态,心里涌锑出的各种问题搅在一起,难受得胃疼。一切线索似乎都指向闷油瓶在这里生活过的那几年,只是他的过去跟我此行的目的是否有关系就不得而知了,看来只能亲口问一问。
回到住处,我特意观察了一下二楼的所有门窗,并没有发现类似乌鸦的图案或被划掉的痕迹。这事倒让我觉得有些蹊跷,难道是我猜错对象了?要不就是有人提前来过,将所有门窗都换成了新的?可是说不通啊。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些老人在以讹传讹、故弄玄虚。这种人云亦云的现象确实符合某些人的心态。
我在检查时,连二楼的厨房和浴锑室也没放过,老金子他们以为我是跑来监工的,立刻作出一副认真干活的样子,让人哭笑不得。九姑娘一边扎着围裙切菜,一边赶我出去,直道:“吴哥你再忍忍,快做好了。”还真是贤惠。
晚餐还算丰盛,大勇竟能想到用高价从村民那里买来新鲜的蔬菜和山鸡,看来有钱能使鬼推磨到哪里都好使。
我因为白天的事情,心情有些压抑,没怎么吃菜,只是多喝了几杯。闷油瓶在开饭前就回来了,也是闷声不响地吃着。其他人看出气氛不对,没敢多说话,一顿饭吃得跟送路餐似的,就差旁边奏哀乐了。
晚饭过后,我惦记闷油瓶的事,在屋里实在憋得难受,想了想还是去一趟他那里问问清楚。闷油瓶正坐在窗前看着外面,见我进来,只是象征性扭了一下头,便把目光又转了回去。
我对这种冷场已经习惯了,点了一只烟,走到桌子前,说道:“下午我在村子里了解到一些事情。”
闷油瓶收回目光看向我,一双眸子黑得不像话。
我深吸了口气,把下午知道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这次我留了一个心眼,并没有把阿保母亲的话告诉他。闷油瓶静静地听着,直到我说完也没有吭声。
我有些沉不住气,问他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闷油瓶只是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不记得了。”
我一愣:“你不是全部回忆起来了吗?”
闷油瓶看向我,脸色似乎有些不悦:“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都回忆起来了?”
这下倒问得我哑口无言,一想,是呀,他什么时候亲口承认过。两年前他来我的店里,我也是从他的眼神和气场,判断出他应该想起了所有事情。可他没有主动提过他恢复了全部记忆,只说他的事情办完了。而我问他是否“所有的一切都完成了?”,他也是告诉我“结束了。”,并没有给我一个正面的答复。
这代表什么?他又不小心失忆了?如此说来,我又一次狗屎运般在他寻找记忆的星光大道上乱入了。
一时间气氛变得很尴尬,我闷闷地抽了两口烟,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就听闷油瓶对我道:“只是想起了一些琐碎的片段,我感觉这个地方对我来说很重要。”
“有什么重要?”我看向他,心说,来找你当年的几个小老婆吗?
闷油瓶没有回答我,而是站起身,从背包里翻出两张黑白照片摆在桌上示意我看,又拉了一把椅子坐了过来。
第一张照片是一对年轻的父子,两人站在一座大雪山前面。第二张是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人背着手跟一个苗民的合影,背景就是这个村子。
看到照片的瞬间,我呼吸一窒。这两张照片确实与我密切相关,可以说是绝对斩不断的关系。那个被冻得鼻涕横流还笑得一脸二缺的孩子,就是我在镜子里看了快三十年的自己的脸。旁边那位是我老爹,也被冻得面无表情。而第二张里那个中年男子,就是我的爷爷——长沙狗王吴老狗!
我心里咯噔一下,浑身一凉,心说,闷油瓶怎么会有这两张照片?
关于第一张的那段经历我还有些印象,当时温顺的父亲跟爷爷因为某事大吵一架,带我去了一趟长白山,似乎什么也没干就回来了。用我自己的话说,老爷子一辈子窝囊,居然也爷们了一回,虽然失败了。
之后,我曾问过老爹为什么要去那里,但是我老爹一副‘打死我儿子也不说’的架势,后来对这件事我就淡忘了,也不记得当时是否拍过照。
至于第二张,我从没听家里人提到过我爷爷去过广西,更别说这么偏僻的地方。如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关于我家族的秘密,居然在闷油瓶手里,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感觉酒精开始上头了。
“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我大叫道。
“这张——”闷油瓶指着爷爷那张照片,道:“是今天下午在一个房子里找到的。”
“在哪里?快带我去!”我急忙问他。
他看着我,说道:“那里只有这一张照片。我当时觉得奇怪,就拿回来了。”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那里已经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了。
“那这张呢?”我指着另一张,问道:“又是从哪里来的?”
“长白山,二道白河。”闷油瓶轻轻吐出几个字。果然跟我想的不错,我老爹如果想瞒我,是不可能把这么明显的东西摆在家里的。
一个想法突然蹦到我的脑袋里,闷油瓶认识我爷爷倒还说得过去,当年带领老九门盗墓的领头大哥就是他,说不认识绝不可能。只是他怎么认得我老爹和我小时候的样子?
带着这个疑问,我有些不快地看向闷油瓶,道:“你的意思是我爷爷和我老爹与你来这里的目的有关?你一直在暗中调查吴家?”
闷油瓶摇了摇头,说道:“你的照片是我在追查一些线索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这些事我也没有想明白,只能告诉你,肯定与照片无关。更详细的情况可能要问你家里人了。”
我家里人?说实话,爷爷虽然脾气好,但性子却很倔,这点我和老爹都遗传了他的性格。爷爷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估计连奶奶都不会告诉。
当初那盘棋是爷爷跟三叔下的,我老爹居然一个字都不知道。现在三叔不见了,唯一可能知道详情的就是二叔,但是二叔的性格我是了解的,他是绝对不可能告诉我。这么说来,想知道答案还是要我亲自去查。
第二十九章 再次冲突
一时间两个人陷入了沉默,待了一会儿,闷油瓶突然对我说道:“吴邪,我给你看照片不是为了让你陷进去。你要知道,你爷爷,还有你家人,瞒着你是为了保护你。这里不是你该来的。”
又是这句话,居然比上次多了十个字,看来这个村子果然有问题,连闷油瓶也开始变得不正常了。
我没有理他,而是反问道:“那你又是为什么来这里?你不是说自己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吗?”
“只是想起了一些东西。”闷油瓶再次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
“到底是什么?别说又不能告诉我!”我本来就被下午的事弄得心烦,现在又出现了两张莫名其妙的照片,刚刚整理好的线索被打乱重新搅在一起,一点头绪都没有,心中的不耐烦已经到了极点,“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一直把我们当成傻囘子吗?!”
“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闷油瓶的脸色变得有些冷,说完,站了起来就想出去。
今晚喝的酒是老弄从山下带来的,入口柔但后劲大,现在酒精开始发挥效果了。我只觉得脑袋发胀,借着酒劲,心里的火也腾地一下子起来了,爷爷跟奶奶吵架时经常说孰可忍孰不可忍,我他娘的今天也忍不住了。
我大吼道:“你不准走!今天一定要给我一个答复!”说着,就打算上前抓住他的手腕关节。
这招我是跟六子学的,叫做扣脉门,想当年陈文锦在海底墓就使过。这次也管不了他会不会把我踹到门上或者夹爆我的头,直接上前就一抓。闷油瓶意外地没有躲开也没有反击,只是轻轻往后移动了下手臂,我扑了个空,只抓住了他单薄的胳膊。
闷油瓶手臂上的肌肉真是结实,我感觉好像抓住了一根钢板。此时也顾不了许多了,紧紧拽住他的胳膊拉到身前,咽了一口唾沫,道:“你必须告诉我!”
闷油瓶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伸出另一手,把我的手拉下去轻轻放到桌上,然后坐下来,叹了口气道:“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放屁!我站到他面前,真想叫伙计们每人拿一架MP7,把这丫拖出去枪毙十分钟。俗话说酒壮怂人胆,现在酒劲完全上来了,人也变得歇斯底里,心里的问题像手榴弹一样,全部砸了出去。
“你是不是来过这里?!”
“门上的画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些消失的苗民都哪里去了?!”
“村民口中的怪物又是个什么东西?!”
“你住的地方为什么会有同样的图案?!”
“你之后又去了哪里?!”
“你跟黑瞎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你们究竟有什么勾当?!”
“你打算耍我到什么时候?!”
闷油瓶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既不理我也不看我,自顾自地低头喝着茶,只是听到最后几句时,拿杯的手明显颤了一下。我感觉现在的自己好像一个泼妇,心里和嗓子都冒了火,抢下他再次放到嘴边的杯子,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重重摔在桌子上。
闷油瓶还维持着送茶的动作,看我已经癫狂了,微微皱着眉,无奈地叹口气道:“你冷静点。”
“冷静?你他妈叫我怎么冷静!”我感觉脸部已经充血了,只好双手撑在桌子上保持平衡,狠狠地瞪着他,继续发疯。
“你知道我差点死在长白山吗?!”
“我知道。”
“你知道为了那个十年,我被人算计到死还在咬牙坚持吗?!”
“我知道。”
“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我不记得了。”
“你救我是不是巧合?!”
“不是。”
我们两个好像在玩快速问答游戏,加上我已经处于抓狂状态,虽然犹豫了一下他刚才说的话,却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继续冲闷油瓶吼道:“你故意接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不想害死你。”
我终于听到他在说什么了,好像突然被当头淋了一盆凉水,顿时被折磨得没有了脾气,嘴巴也变得不利索了,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为什么总想支开我?”
“因为你和这个世界还有关系。”闷油瓶盯着我的眼睛说道,表情里竟闪过一丝悲凉。
我没想到闷油瓶会有这样的反应,顿了一顿,试探性地问道:“难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你留恋的东西吗?”
闷油瓶再次沉默地把目光投向了我,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最后一点火气也被彻底熄灭了,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内心深处却出奇地平静。我想这大概是他跟我说过的最长的一次对话了。
闷油瓶看了我一会儿,就直起身子走出了房间,我忙追出去问他想干什么。
“洗澡。”闷油瓶头也不回地答道,“告诉你的伙计,后天一早准备下地。”
第三十章 下一个是你
从闷油瓶的房间出来,我没有立即回屋,而是晃到楼下抽了一根烟,想平复一下刚才失控的情绪。
闷油瓶最后的表情让我想起来心里就一阵钝痛,真想抽自己一个巴掌。心说,吴邪啊吴邪,你他妈就一混蛋!怀疑谁不好,偏偏去怀疑闷油瓶。他要做的事肯定有他的理由,至少人家从来没有想过害你。他一个人无依无靠,可能只剩下你唯一一个朋友了。人家过去三番五次救你,等他几年又怎么了,现在就觉得自己亏了?只要他乐意,后半辈子养着他都行!
想到这里,突然豁达了许多,琢磨着找个机会主动道个歉,闷王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刚要转身上楼,看到闷油瓶正倚在二楼的栏杆上,静静地看着远处,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想了想,在下面冲他挥挥手,等把他的注意力成功吸引过来,我咧开嘴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冲他笑了笑,然后用口型对他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闷油瓶看着我,表情柔和了许多,也动了动嘴巴,说的是“晚安”,之后就回房睡觉去了。
我看着他关上门,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突然蹦出一个奇妙的想法:如果能这样生活在一起也不错。我被自己的荒唐想法吓了一跳,心里自嘲了一下,也赶紧回去休息了。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山里空旷,能看到比城市更多的星星。小时候,大人们最爱讲的就是,地上一个人,天上一颗星。星星坠落之际,一个灵魂就要离开尘世,所以我们才能看到流星。
我曾问奶奶,我是哪颗,奶奶说是最亮的一颗。现在,我透过窗户望着繁星璀璨的夜空,心想,其实闷油瓶才是最亮的那一颗吧。
因为自身的原因,闷油瓶虽然拥有别人梦寐以求的更长久的时间,却慢慢等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他而去,自己束手无策。就好像夜空的星,即使再大再耀眼,也只能挂在天上冷冷地看着同伴们坠落,直到身边不再有任何的光亮。
闷油瓶有漫长的时间可以拥有整个星空,却留不下任何一个人陪他欣赏。这一刻,我似乎明白他脸上那种淡淡的悲凉了。
等到属于我的那颗星坠落之后,闷油瓶身边能不能再次出现照亮他的人?至少目前为止,我还是很乐意替他占着这个位置的。
风从窗户吹进来,我被冻得打了一个喷嚏,心说居然也当了一回文艺青年,便起身去关窗户。刚走到窗边,忽然听外面传来一阵“咯咯咯咯”的声音。
我还以为是大勇买的母鸡跑出来了,就探出头看个究竟,外面除了茂密的树枝被吹得摇摆不定,投在地上的影子好像鬼手一样,再没有其他什么东西了。
声音还在持续着,我想拿手电看个究竟,突然一个通体绿色的影子从楼下闪了过去,速度极快。
我立刻联想到阿保说的那个故事,暗靠了一句,心说,怎么奇怪的事情都被老囘子碰到了。刚要喊人,就见那个鬼影居然三窜两跳蹦到了窗户上,一丁点动静也没有!
再关窗户已经来不及了,那个东西就扒在窗沿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赶紧往后退几大步,伸手去摸放在装备里的枪。谁知,那个鬼影见我有所动作,下半身一弹,向我猛扑过来,一下子将我踹翻在地,力气大得惊人。我被他这一脚正踢到小腹上,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赶紧手脚并用,踉跄着往前爬了几步。想到小九就睡在旁边的房间,张开嘴就要喊出声。
谁知,那个东西居然从背后捂住我的嘴,另一手顺势就卡在我的脖子上,声音没来得及发出来,卡在喉咙口变成了呜呜声。
相信大家都有过这种经验,大喊大叫的时候,是只出气不进气的。此时,我的脖子被掐住,一口气上不来,根本没有办法呼吸,只能往外扳住那怪物的爪子,死命挣扎。屋里没有多余的家具和摆设,想制造点动静引起注意都难。
鬼影见我不老实,揪着我的脖子直接按到墙上,头和后背砸在木板上,撞得直冒金星。我心说,这帮人怎么都他妈睡得这么实,这么大动静居然没有一个醒的。
那鬼影顺着架势下了死劲,我感觉被提了起来,双脚离地只能乱扑腾,好像待宰的母鸡。借着月光,我终于看到了那个怪物的真面目,绿色的皮肤皱巴巴地贴在脸上,竟然没有五官,眼眶的地方长满了头发,好像触手一样不停蠕动着,看得我一阵反胃。
怪物的力道越来越大,我已经不自觉地抽搐了,眼睛开始往上翻。心说,完了!老子成了第一个死在闷油瓶眼皮底下的人,不知道明天一早被他们发现我横死在屋里,大家会是什么表情。
据说,人在窒息前会有快感,男性还有可能达到高潮。果真如此的话,那大家的表情岂不更精彩?
想到这里,我知道再挣扎也没有用,索性用手拼命去抓那个怪物的头部,也许还能有转机。
如果我有幸活着,一定拿书去抽那人的脸。谁他囘妈告诉你会高潮了,就算有,这种时候也没那个心情去享受!
我的手在接触到怪物皮肤的那一刻,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
那根本不是人或者动物的皮肤,倒像是人造的皮革。我没敢多想,抓住那东西的头皮使劲一拉,居然把整个头皮连同面部和脖子上的皮肤全扯了下来。
我暗暗吃惊,第一反应,老子什么时候手劲变这么大!第二反应,这也太残忍了!再低头一看手里,竟是一个假头套!
看来这不是个怪物,而是有人cosplay!再往上瞧,我操!竟然是闷油瓶的一张脸!
闷油瓶面无表情地盯着我,双眼血红,好像中了邪一样,满是杀戮的气场,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我突然想到阿保母亲提到的一个词——恶魔!
趁他刚放松的间隙,我急忙试着喊了几声他的名字。闷油瓶愣了一下松开了手,我刚要喘气,他再次掐住我的脖子,力道比刚才更大。
“你……疯了……吗……是我……”我憋着涨红的脸,吐出几个字。却看到闷油瓶凑到我的眼前,露出肆虐的表情,冷笑道:“你太碍事了!”
碍事?我碍他什么事了?!我趁他专心盯着我的空隙,往他身后看去,尽量发出声音:“黑……子……”
本以为这样能吸引他的注意力,没想到闷油瓶居然不为所动,掐着我的脖子直接拎到床上,冷冷道:“下一个是你!”
我靠!我心里骂道,你还打算强奸老囘子不成?就算我是多管闲事,纠缠你多了些,你他娘的也用不着来强的吧!
闷油瓶的手好像铁钳一般,我被按到床上动弹不得,此时已经完全脱力了。意识渐渐变得模糊,眼泪不由自主流了出来,也不知道是被掐的,还是因为对方是闷油瓶。
在我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就听见闷油瓶凑到我的耳边,语气中充满了残酷,轻声道:“吴邪,你早该死了!”
第三十一章 凭空出现的图腾
随着意识在逐渐消失,我的脸上传来一阵疼痛,听到旁边有人笑着道:“哟,天真,梦到什么了,哭得一塌糊涂。”
我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差点撞上眼前人的鼻梁,这才清醒过来,发现黑眼镜正乐呵呵地看着我,道:“睡觉都能差点憋死,你也算人才。”
我立刻反应过来,刚才只是做了一场噩梦,估计是不小心压到胸口了。我坐在床上连喘了好几口气,第一件事就是感觉身下有没有异样,还好一切正常,这才放松下来。
“别发呆了,”黑眼镜正色道,“出事了。”
出事了?我下意识问道:“小哥出什么事了?”
黑眼镜一愣,随后摸着下巴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我几乎是跳着冲出了屋外,鞋也来不及穿好,差点绊个狗吃屎。来到走廊,就发现几个人全站在外面,一脸的严肃。
看到闷油瓶没有事,我长输了一口气,随后瞪向黑眼镜:“瞎子,你他娘的,不是说小哥他……”
我刚要骂下去,就发现闷油瓶呆呆地盯着一个方向,面如死灰,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我心里一紧,赶紧顺着他的方向望去,也倒吸了一口凉气。闷油瓶的房门上,竟然凭空出来一只鸟的图腾!
太匪夷所思了,我记得当时明明每个门窗都检查过,如果有的话,我是不可能漏掉的。何况这里又是闷油瓶的房间,如果有人在门上刻东西,他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
我担心闷油瓶子会崩溃,急忙下楼,凑到他的面前,就听到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重复着一句话:“‘它’回来了。”
这种状态跟他刚从陨玉出来时极像,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赶紧上前拍了拍他的手,轻唤他的名字。还好,闷油瓶这次并没有失忆,虽然目光还是有些呆滞。
他看向我,用略有颤抖的声音说道:“我真的来过这里。我可能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之后任我如何追问,他都不再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门板上的图。
我向伙计们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原来,大勇半夜起来放水,瞥到一团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吓得差点尿在裤裆里。回房间时,突然瞥见闷油瓶房间的门上闪了几下绿光,一只鸟一样的东西从半空缓缓落在上面,一眨眼就没了。他走过去一瞧,门板上居然留下了一只鸟形的痕迹。大勇当时叫岔了音,从楼梯上直接滚下去了。
按照大勇的说法,当时有一只发光的鸟停在闷油瓶的房门上,一小会儿功夫就变成了一副图。太诡异了,怎么可能出现这么离奇的事情,难不成村里还藏个崂山道士能剪纸如镜?
我拿着手电上楼,仔细观察了一下门的周围,发现地上有一些木头碎屑,还有一点黑色的粉末和几只虫子的残骸。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心里顿时了然。
正要起身证明我的猜测,就见几个火把从远处向这边移过来,还夹杂着不少人声。不一会儿,村民们都齐刷刷地聚集了到楼下,想来是被大勇的声音惊到,赶来看个究竟。
我不敢怠慢,赶紧下楼走到他们面前。刚要开口说话,为首的几个老人推开我,举着火把凑到前面往上照。看到门上的图腾时,几人同时一惊,立即转向身后哇啦哇啦说个不停,后面的二十来个苗民立刻显得异常激动。
这时候指望闷油瓶翻译是不可能了,我看向大勇,发现大勇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恐惧,对我们结结巴巴道:“完……完了!村民们生……生气了,要点天灯!”
“把话说清楚!点什么天灯!”小九抓囘住大勇的领子示意他冷静下来。
大勇指向闷油瓶,怯生生道:“是他!是哑巴张!他们要点哑巴张的天灯!”
如果时间倒退回我们三人大闹新月饭店时,我听到这话肯定会笑抽了,居然敢拍卖闷油瓶,也不怕砸手里。而现在,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这个‘天灯’可不是用钱能摆平的,那是要闷油瓶的命!
我看向那些村民,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镰刀或简易的狼牙棒,情绪相当亢奋,看来今晚不说清楚是躲不过去了。我吩咐大勇用苗语先安抚一下,千万不要将事情闹大。
说实话,眼前都是老人和妇女,以我们现在的装备,杀出一条血路肯定是没有问题。这么偏僻的村子,即便屠村,估计也要一年半载才被发现。只是我目前想和平解决。如果他们还是执意要取闷油瓶的命,我小三爷也不是吃白饭的。
小九他们已经拔出枪,双方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这种事情这两年我没少见,虽不算游刃有余,每次却也有惊无险。我定了定神,略微思考了一下,便走到两方中间,背对着大勇,道:“勇子,我说一句,你翻译一句。”
大勇应了一声,我继续道:“告诉他们,我们只是来寻人的。他——”我指向闷油瓶,“是苗王的私生子,他爸在外面犯事,生完他就跑到这里躲起来了。现在他母亲病重,想见老公最后一面。他是靠他爸留下的线索找来的。”
说着,我拿出贴身的那几张照片,指给为首的几个老人,道:“我们就是根据这些照片找到这里的。当时看到门上画只鸟,以为是他老人家的涂鸦。这孩子半夜睡不着,想到他囘妈病重,他爸又找不到人,一时觉得孤苦伶仃,就在门上也刻了一个。刻到动情时不小心哭出了声,被伙计碰到,以为是见鬼,才吓得喊了一嗓子。吵到各位,这里代他们陪罪了。”
想了想,我又上楼从装备里拿出一叠钱,塞到村民手里,道:“一点心意,请大家多包涵。”
路过大勇身边时,我轻声告诉他:“要说得动情些。尤其说到他妈生病的时候,有多惨说多惨。还有,哭那段也是,最好流两滴眼泪。”随后,便挺直腰板,等着大勇翻译。
整套动作干脆利落,我暗自吐了一口气,心说,死马当活马医吧。等了半天,身后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回头一看,发现大勇一副“少爷你玩我呢”的表情盯着我。我顿时急得起内火,瞪了他一眼,道:“发什么呆!赶紧的!”
大勇还算听话,居然有模有样说了下来。村民多少还有些怀疑,不过苗民淳朴,加上手里攥着的票子也够足,虽然还是站在那里不动,至少情绪上没有刚才强烈了。
又过了一会儿,人群开始自动向两边分开,从后面颤微微走来一个老人,被阿保搀着,我定睛一看,是白天闷油瓶拜访的那位老苗人。
老人可能是赶急了,走到我们眼前,喘了好久才缓过来。只见他对村民们说了一些话,村民中间发出一阵不满的声音,居然各自散了。
大勇道:“这老爷子估计是长老一级的,说话够分量!看来事情暂时平息了。”
我也松了一口气,正想让阿保替我给老爷子道个谢,就看到一个苗族妇女刚走两步,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一转身,居然捡起一块石头冲闷油瓶扔了过去,嘴里还嘟嘟囔囔,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如果换成平时,闷油瓶躲开自然是轻而易举。可现在他整个人好像丢了魂似的,刚才一通闹,居然没有任何反应,此时也只是低着头杵在那里,不躲也不跑。
这还了得!我几乎是下意识冲到他的面前,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砰一下子砸到眼角上,顿时肿了起来,疼得我直哼哼。
闷油瓶恢复了神志,看到我的狼狈样,微愣一下,随后睁大双眼,眼神立刻变得如恶鬼一般,冷冷盯着那个女人,说了一句苗语。
那个女人被闷油瓶的眼神吓得摔了一个跟头,连滚带爬得跑掉了。我心说,看来闷式秘籍又要加上一条——“眼神杀人法”,这闷油瓶子还真是挺对得起我。
闷油瓶很快又恢复到平时的神情,见我眼角已经肿得有些睁不开了,就和小九他们赶紧把我架进屋里。
进屋前,我眯着眼看到黑眼镜慢悠悠地走在后面,望着天,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道:“看来要开始变天了。”
真正令我不安的是,大勇告诉我,闷油瓶最后说的那句苗语是——“下一个是你。”
第三十二章 三十五年前
回到屋,小九他们用白酒点着火替我消肿。这是专囘治跌打损伤的小偏方,以前我老爹也经常用,当然是用在三叔身上。闷油瓶一直陪我到后半夜,看我没有事才回去。
期间,黑眼镜还打趣道:“哑巴,小三爷没大碍。今天做手术,明天就上班。”
我骂道:“滚!那他妈不是什么好话!”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我们决定第二天就出发。大勇会苗语,之前从村民那儿买过肉和蔬菜,混得还算不错,而且受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就留下他看家。再说了,我可不希望闷油瓶的房子又被烧掉。
几个伙计对夜里的事情还耿耿于怀,对闷油瓶的敌意更加深了。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我决定把昨晚的发现跟他们简单交代一下,也算是下地前的总动员。
记得还没被拖下水的那段日子,我在店里实在无聊,会偶尔看一些有关魔术和古代骗术的书籍。当时还入手了一本唐朝的《明玄异贤录》,据说是一个道士在求仙访神的途中,路过很多稀奇古怪的地方,遇到不少能人奇士。这个牛鼻子老道临时改变了初衷,将各种奇淫巧术跟踪记载到一个手抄本上,又不想世人看到被其所累,便随自己一起埋了起来。
这道士是站着入土的,书就放在胸口上,要想拿下来必须跟尸体面对面才行。那时候很多人出高价想买,被我收了过来,想作为镇店的宝贝。一天晚上我正要打开来翻看,听到窗外有人在一直叹气,我好奇出去看了一眼,再回来,书就不见了。
其实,昨晚遇到的情况也算是奇淫巧术的一种,属于街头把戏。原理很简单,无非是利用化学原理,让人产生视觉上的错觉而已。
首先,应该有人用某种能吸引飞虫的透明液体,提前在门上画了一个鸟的图案,所以一般人不容易察觉。虫子身上又被抹上类似荧光粉的东西,能与液体发生化学反应,产生强酸,并释放出光和大量的热。
等到夜深了,这个人悄悄放出飞虫。虫子被涂料吸引,于是聚集到门板上啃噬,身上的物质与涂料一经接触,瞬间发生变化。苗寨的门是用木头直接做成的,所以很容易被酸腐蚀。虫子在强酸和高温下被融化得一干二净,留不下任何证据,而门上也就出现了所谓的鸟状图纹。
而大勇半夜起来,正好看到停在门板上的虫子身上发出的亮光,以为是飞来一只鸟,人在恐惧的时候大脑处于异常活动状态,会产生很多额外的想象,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事情。
当然,我也只是凭借书本上的理论知识推测而已,类似这种手法其实有很多,只不过使用的工具不同。比如最有名的霸王别姬,传说是楚霸王项羽在树下看到了张良献计用蚂蚁排成的“项羽自刎乌江”六个大字,导致心理崩溃,一代枭雄终落得个悲名。
分析到这里,我也有几个地方想不通:
1、 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在门上做的手脚?如果是在我们来之前,他是怎么知道我们肯定会住在这里?又如何知道闷油瓶的房间?难道说他只是随机找了一个房间,一切只是巧合?
2、 那个人这么做显然是为了打击闷油瓶。可之前闷油瓶应该也看到了其他门板上的图,为什么没有这么大反应?
3、 苗民为什么看到闷油瓶和门板上的图纹会这么激动?按照闷油瓶所说,他以前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这些事情是不是跟苗人的失踪有关?
看来这些谜题只能等闷油瓶恢复了记忆,才有机会知道了。
听完我的分析,大家觉得还算合理,连闷油瓶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黑瞎子推了一下墨镜,笑道:“看来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这句话倒是说进我心里了,从那个神秘盒子被寄来,我似乎又被卷入到一场阴谋当中。在树林遇袭,蛇尾人似乎想阻止我进入村子。如此说来,应该是存在两股不同的势力。在这里遇到闷油瓶,虽然我不清楚他当初为什么骗我,这次他似乎也是为了寻找记忆。那么,闷油瓶跟这两股势力之间是否也存在某种关系?
我想起闷油瓶昨晚说的话,就私底下问他是否记起了什么。闷油瓶只说看到图的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一些零散的片段,并不完整。像海底墓那次一样,闷油瓶第二次跟我谈到了他以前的故事。
大约在三十五年前,具体时间已经记不清了,在平静外表的掩盖下,这个本就不平凡的小村子再一次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中。
闷油瓶,也就是张起灵,为了某个目的来到这座山里(具体原因他现在不记得了)。那时的树林要比现在茂密得多,蛇蚁野兽经常出没。
张起灵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呼救。于是,他往前连跑几步,借助惯力一脚蹬在树上,腰部向上一挺,双手攀住一棵树杈,再使劲一撑,直接跳了上去,半跪在上面观察下方的动静。
只见一个苗族打扮的男子慌慌张张冲他这个方向跑了过来,后面紧跟着一头硕大的野猪。那猪目测有半人多高,犬齿外露,两颗獠牙又粗又长,如果扎在身上,肯定是个血窟窿。
那个苗人跑得面红耳赤,脸上被树枝抽得全是血印子。腰里虽然别着苗刀,却根本来不及拔出来。男人跑到张起灵待的那棵树下时,被地上支出的枯杈绊倒,直接趴在地上。后面的野猪趁势往前一扑,眼看牙齿就要戳进那人身体。
张起灵从树上蹦了下来,一个打滚顺手抄起苗人腰间的苗刀,身形一矮,将刀直接插到野猪的脖子上,又顺势往前一划。苗刀本就锋利,那畜生来不及停下,从头到脚被开了个满膛,内脏随着惯性,稀里哗啦撒了一地。等野猪撞到树上时,肚子已经变得空荡荡了。(听到这里,我暗自捏了一把汗,心说,看闷油瓶打架比看美国大片都过瘾。)
那苗人被喷了一脸肠子,吓得呆住了,看着那只猪,半天张嘴吐不出一个字来。张起灵看他好像失心疯了,“啧”了一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在内关、间使、大陵等穴位按了几下,那苗人才渐渐平静下来。用张起灵自己的话说,他可以倒背出人体身上的所有穴位,对每个穴位的作用、利弊、按囘压力度都了如指掌,闭着眼也能点中。(这是他的原话。我想到长白山时的经历,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
张起灵见他已经没有大碍,转身就要走。那人起身拦住了他,指着他的胸口说了几句苗语,之后竟跪了下来。
刚才在秒杀野猪时,张起灵不小心被那畜生的獠牙划破衣服,此时露出了胸前的麒麟纹身。他能听懂苗语,知道那个苗人是看到了他的纹身,将他当成神灵膜拜。
但他丝毫不关心眼前的事,只淡淡交代了一句:“小时候纹上去的。”便转身走了。
谁知,那个男人竟然跟在张起灵身后,一边走一边念着一首很古老的诗(我猜可能是歌谣一类)。张起灵听到那首诗,顿了一下,意识到可能接近要去的地方了,便随那苗人一起回了村子。
进到村子,张起灵才知道那个苗人是位大长老,因为苗王突发热病,加上身体虚弱,恐怕活不长久。大长老一直窥视苗王的位置,可寨子等级森严,选拔首领必须经过相当严格的步骤,是不允许顺位继承的。所以他在看到张起灵的纹身之后,想到了一个主意,就是推举张起灵为下一任苗王,而他顺理成章继续担任大长老的职务,利用张起灵这个傀儡在背后支配整个村子。
张起灵果然不负所望,当他在村民面前脱下上衣,露出麒麟纹身时,全村的男女老幼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一致念念有词,犹如迎接天神一般。
(这让我想起了霍仙姑,她在看到闷油瓶的奇长手指后,也跪在了地上,连我都差点跟风。我打断了闷油瓶,问他那个村子是否有什么特别的东西,竟有人不惜花费心思要争得首领的位置。闷油瓶只摇了摇头,道:“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人是贪婪的动物,永远不知道满足而已。”他在说这句话时,就好像在说那只狗很可爱,根本没想到他也是一个人。)
只是长老没想到,之后会发生这么多可怕的事情。再次见到张起灵,长老一眼就认出了他。比起这么多年居然没有变老的诧异,老人更害怕,如果被村民知道当年是因为他的一己之私,让整个村子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浩囘劫,那他可能会遭到被点天灯更为严厉的惩罚。
为了不让张起灵泄露当年的秘密,他默认了张起灵的行为,并且多次出面帮他解围。也算是报答之前的救命之恩。
闷油瓶的叙述到此为止了,之后便沉默下来。
第三十三章 苗冢
我心下一片了然,看来,从村外被苗民撞见开始,那位老人就知道闷油瓶回来了。指给闷油瓶房子遗址的是他,晚上出面平息骚囘动的也是他。恐怕村民会卖粮食给我们,也是经得了他的同意,否则我们几个恐怕连村子都进不去。
我还想再问闷油瓶,是否能记起当时来这里的目的,还有做过哪些事情。闷油瓶只是使劲按着眉心,一副痛苦的样子,摇头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但他记得昨晚的事情他以前干过。
结合阿保的故事,看来,苗王住处的画是闷油瓶自己故意弄上去的,那种恐怖的情景肯定也被其他村民亲眼见到过。之后闷油瓶选择用这种诡异的方式消失,应该是完成了他的目的,而当时的阴影则留下来继续影响着这个村子。
如此说来,那些苗民的消失也并非是个巧合了?难道真是闷油瓶……我不敢朝那个方向再思考下去。在我的印象里,闷油瓶虽然冷淡,有时可以说是冷漠,却不会无故伤害谁,更不会害死谁。我认识的闷油瓶是一个会对朋友关心,会自己默默承受一切,会让人觉得心疼的人。说他以前真的很坏,至少我不相信。
看来这事急不得,也许那个斗里有闷油瓶要找的秘密。为了帮助闷油瓶也为了揭开我心里的疑惑,这次我就好人做到底吧。
出发前,我意外接到了小花的电话,这倒出乎我的意料。电话里,小花第一句就问:“亲爱的,你死哪里去了?”
“忙着赚钱呗。”我笑道,“有什么吩咐?小九爷。”
小花轻笑一声,随后语气认真起来:“跟你说正事。你们最近小心点,北京这边突然冒出一股新力量。抢了很多盘口的生意,以前的喇嘛盘和马盘有不少受到重创。尤其是喇嘛盘,有几个大的都被端了。一些小盘口也不敢再接活。还有几个夹喇嘛的铁筷子被人在途中直接‘换’掉了。”
‘换筷子’是一种黑话,并不是临时换人的意思。说白了,就是筷子头被雷子逮住了或者被暗中做掉换成了另外一拨。这种事情在行业里是最不道德也是最下三滥的。不按规矩出牌,在行里就会失去信用,甚至出现三堂会审的局面,断手断脚还是被做掉,自己选一样。
陈皮阿四那次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换筷子’。事后我跟三叔提了这事,三叔直骂我蠢,说被人设局骗上车还替人数钱,活该被算计。三叔虽然说得直白,却也在理。想来那时潘子也因为担心三叔的事情,才没有考虑周全。
“你那边有没有事?”我问道。
小花沉默了一下,道:“两个盘口没了,换掉的铁筷子里也有我的人。”
说完,又换上一种轻松的口气,继续道:“还好损失不大。霍家就比较惨,因为霍老太的事情,霍家上下一直想着找你我的麻烦。还好霍秀秀当了家,替咱们把事全压下去了。最近,听说霍家内部闹了分裂,秀秀的一个小姑在争当家位置,明着支持的是她两个哥哥,背后就是那股新势力。”
我听完,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心说,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知道北京确实有几大势力,解家和霍家自不必说,算是最大的两股。能动得了他们的,想必这股力量不可小窥。
“会不会是雷子?临近奥运会了,这方面都会查得很严。”
“你都快三张的人了,还这么天真无邪啊。”小花无奈地笑道,“能在北京立住脚的,哪个不跟上面走得近?有个风吹草动,上面都会提前放出消息,让下面的人收敛些。除非是有不怕死的,非要迎着风头干,那上面才会有所行动。再说了,就算真要严打,还用得着做折人筷子这种缺德事?!”
他这么一说,倒确实在理。我们出来时,皮包和六子也在外面夹喇嘛,不知到他们会不会出事。至于长沙的生意,我并不担心。有二叔坐镇,真出了棘手的大问题,根本轮不到我这半调子出场收拾残局。
跟小花随便寒暄了几句,就听电话里似乎有伙计找他,小花在那头跟伙计耳语了几下,随后声音阴沉下来,对我道:“伙计刚打听来的消息,那个势力的领头人姓张。”
又姓张?!张张张!!!我突然感到脑袋嗡的一声,好像裂开一样疼,心里变得很烦躁,不由得有些激动:“这姓张的都他妈跟苍蝇似的!”说完又一想,这话把闷油瓶也骂进去了,还好他没在旁边。只是这个姓张的跟张家是否有关?还是说只是一个巧合?就像老痒跟小花虽说一个姓,其实两人八杆子都打不着。
小花在电话里咯咯笑个不停,缓了半天才道:“可这苍蝇偏爱叮有缝的蛋。”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后来,小花说他还要调查那个姓张的来路,就不多聊了,只说让我回去后抽空找他一趟。
我应了一声就准备挂掉电话,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赶紧叫住他:“小花,你认识黑眼镜吗?是个有事没事总带着一副墨镜的男人。”
小花似乎是愣了一下,顿了顿,有些不耐烦道:“那个傻逼,离他远点!”我还想再问,他就把电话挂断了,真是莫名其妙。
按照闷油瓶之前的记忆,我们收拾了下斗用的装备,由他领头,向那个山洞进发。
山洞离村子有几里地,平时去的人就少,现在已经被树丛覆盖住,从外面根本找不到。我们扒开树枝,才看到跟照片上类似的洞口,两边放倒着破碎的石像,实物比照片还要破旧些。
那洞入口窄,里面却很宽敞,形状像个葫芦。在我们面前摆着一层层的棺木,大概有一百多十具,呈H型一个压在另一个上面。木头变得有些糟了,使劲一掰就碎成几块。我们试着开了几个,里面装的基本上是干尸和白骨,有的衣服没被腐蚀掉,挂在尸体上面,有很明显的苗族特征。
“看来这里是一个苗冢。”小九表情凝重道,“能有这么大规范,想必以前的人口非常繁盛。”
我点头称是,用匕首扒了扒骷髅上的衣服,并没有什么特别发现。只是很多棺材里叠放着两具甚至三具以上的尸骨,一看就是匆匆忙忙摆进去的。
我指了指棺材,道:“一口棺材里能放这么多尸体,应该不是正常的下葬方式。这里估计至少有二百多具,最下面摆放得最整齐也烂得最彻底,上面几层就不一样了。”我捡了一根树枝,扒了几下,继续道:“上面的应该是新放进去的,看起来放得很匆忙。”
只是这么大的苗冢埋得是谁?是那场大火中消失的原著民吗?按照阿保的叙述和老谭的调查结果,以前的水富村人口还是相当多的,如果不是那场大火,说不定现在是大村了。看来这个苗冢并不简单,或许就是一个小型的‘万人坑’。
我正看着,就听到旁边的黑眼镜“恩?”了一声。我赶紧凑到他身边,见他拿出一把小刀,指着尸骨的眼眶,比划道:“看出什么来了吗?小三爷?”
我凑近一看,心说:奇怪!尸骨的眼眶上居然有被刀划过的痕迹。我又查看了其他几具,除了最下面一层,上面棺材里的尸体在眼眶部位都有刀痕。
“是不是为了判断死没死透才在鼻梁上划一刀?”老金子道。
“别他妈胡说八道。你们家送葬还费一道手!”九姑娘瞪了他一眼,转向我,问道:“会不会是某种标志?死后为了升天,必须在某个位置留个标记,就跟木乃伊一样。”
“恐怕不是。”我摇了摇头,把大家都召集到一起,看向闷油瓶,道:“小哥,你惯用刀。如果要弄瞎一个人,你会怎么做?”
闷油瓶略微考虑了一下,用手横着比划道:“会这样。”
“那就对了”我指着一具尸体的眼眶,转向他们道:“你们看这刀的手法,不是横向而是纵向,而且鼻梁上没有任何划痕。”
“你是说——”
“不错!”我顿了顿,道:“如果是某种仪式,执行仪式的人肯定手法娴熟,他会采用最干脆的方法,而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从刀痕看,应该是直接插入匕首,挖出眼球,所以是纵向的。”
“而且,这些痕迹都比较深。如果是死后挖掉眼睛,根本不需要用这么大的力气。”
“也就是说,这里的人在死前被人活生生挖掉了眼珠!”小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我点头:“恐怕是这样。”
“甭管是啥了,把咱们引到这里不会为了找出骨头的奥秘吧?又不是《走进科学》!”老弄显得很不耐烦,在洞里四处晃悠,道:“这儿除了破棺材板和死尸,还他妈有什么东西?玩咱们吧!”
确实,整个山洞几秒钟就能看遍了。老弄脾气本来就暴躁,这两天也遭了不少罪,估计烦闷到极点了,一边用脚踹着旁边的棺材,一边骂骂咧咧,几只老鼠被吓得跑出来,到处乱窜。
小九被他烦得不行了,冲他后背狠狠踢了一脚,道:“你他妈给我安静点!”
老弄没防备,整个人被踹到棺材堆里,又忌讳小九不敢发泄,又一时起不来,在那里乱扑腾,弄得很是狼狈。
正当我们笑话他时,闷油瓶忽然跑到一边,拉开老弄,又搬掉地上的几个棺木,用奇长的手指在地上不停摸索着什么。
我们一看有戏,也赶紧过去帮忙,不一会儿,就清理出来一块空地,才发现地上有一大片与周围地面的颜色不一样。
盗迷情景剧 《小花与黑眼镜是如何认识的》(接第三十三章,吴邪问小花是否认识黑眼镜)
解语花挂掉电话,回忆将他的思绪带回到几年前。(小花的视角)
我是在一次夹喇嘛时遇到黑瞎子的。当时有个肥斗,四九城的所有喇嘛盘没人敢走这一趟。我那时手头紧,急需资金周转营生,就折了这杆旗子,托伙计再从长沙地头上找几个狠主,黑瞎子就是其中之一。(折旗子:黑话,亲自出马的意思。)
第一次见到他时,给我的印象很不好。夹上来的这批人见到我,都很恭敬地站起来尊一声“花爷”,只有这丫斜靠在墙上,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而且在屋里居然还挂着一副墨镜,未说话先三分笑,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伙计说,道上只知道这瞎子是个旗人,姓名和身世一概不清楚。虽然人有些癫,本事却不小,是这批人里最贵的一个。我对这人的情况不感兴趣,心里只道:千万别给我找trouble。
这趟下地还算有惊无险,收获也非常丰厚。我算是见识到了黑眼镜的本事,这丫惯使枪,那些淘沙子的规矩一概不遵守,却也不像是南派的倒斗风格。总之,从墓里出来,除了几个伙计受了点皮肉伤,大家虽蓬头垢面,并无大碍。
以为整个行程就这样顺利结束。没想到,在一个少数民囘族区休息的时候,那黑眼镜往一户羌民的万年火里吐了口痰。当时,全村的男女老少把我们几人团团围住,作为铁筷子,我跟村长交涉了大半天,用身上所有的钞票买下了一百多只羊,才算将事情解决。
黑瞎子不但没有半分悔意,反而笑嘻嘻地拍着羊屁囘股,道:“花爷,这只挺肥的,给哥几个开个荤如何?”
我暗骂他不地道,脸上不动声色,同样回笑道:“我看,还是把黑爷扔回村子,先让人家开个荤。”
之后,一夜风平浪静。我是第二天被伙计喊起来的,那伙计面色难看,对我道:“爷,那瞎子不见了!”
我一下子被吵醒,心情有些烦闷,便不耐烦道:“我又不是他爸,他不见了关我屁事。”
那伙计结结巴巴道:“可羊……羊……”
“痒的话自己挠挠!”我打发掉伙计,躺下想再补个回笼觉,突然意识到伙计刚才是什么意思了,脑袋一下子就清醒过来,跟着跑了出去。我鬱悶地看着眼前的羊群,心里只想骂娘。虽然还是一群待在那里啃草,可明显少了很多只。
后来伙计们清点了数,回复我:大约有三分之一的羊不见了,黑瞎子的背包和属于他的那份冥器也带走了,一并没有的还有所有人背包里的绳子和布兜。不用说,肯定是黑眼镜用绳子和布兜套住羊的嘴,防止羊群出声,然后趁我们休息,连夜把羊赶走了。
有个一起被夹上来的人告诉我说,他放水时看到黑眼镜在跟一个羌民模样的人说话,还拍了怕他的肩膀。买羊的事情会不会是他串通好的?
我这才琢磨过来,这丫是旗人,对羊肉自然偏爱。他又是长沙的散盗,独来独往,自然干的都是一锤子买卖,走一趟就要捞够本。只是,这种做法真他妈的缺德。
之后,我将把黑眼镜夹上来的伙计狠狠骂了一顿,不过事已至此,我们并没有太大损失,也就作罢了。而且淘上来的冥器正好藏在羊群里,不容易被雷子发现,也算是塞翁失马。
回程的途中,颇费了一番功夫。身上的钱都买了羊,每到一个收费站,我都会咧嘴温尔一笑,道:“美女,实在没钱了,你整两只羊,让我们过去吧,包肥包鲜。”
等回到北京的盘口,一百多只羊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事后,我向下面的所有盘口放出狠话:今后不许再夹带墨镜的人的喇嘛!
回忆到此结束,解语花无奈地叹了口气,心说:吴邪,不是每次都有人护你。这次你可真要小心了。
第三十四章 深入
闷油瓶把奇长的双指放在那块地面上,感受了一会儿,又连敲了几下,转向我们道:“能感觉到空气的震动,下面应该是空的。”
他这一说,我们都显得很兴奋。只是看那块地面与周围契合得似乎十分整齐,没有任何缝隙,根本找不到着力点。
一时间大家又陷入了僵局,黑瞎子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我看了有些冒火,走到旁边用鞋碰了他两下,道:“你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进不去,这趟喇嘛也白瞎了!”
黑眼镜看着我,嗤笑道:“小三爷,您忘了我是免费的吗?”他这一说,我更火大了,心说:靠!什么免费的!你果真是闷油瓶夹来的话,他已经连带你那份一起算在老子头上了!
九姑娘几个还在研究那块地面,我看闷油瓶已经将注意力转到四周的棺材和洞壁上,索性撇下黑瞎子,跟着他一起检查。山洞应该是当地人开凿的,岩石还算坚硬,我用匕首试着在上面划了几下,只留下几道很浅的白色印记。
我这边正盯着岩石发呆,闷油瓶忽然窜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道:“你再划一次。”我被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闷油瓶的指示我总是贯彻得非常彻底,也就照做了。闷油瓶看后突然一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只见,他走到一大片棺材前,抬起脚,使劲踹上最外面那层,躲在里面的老鼠再次受到惊吓跑了出来。接下来,闷油瓶的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居然跟在几只老鼠后面,迅速将老鼠沿途经过的棺材和架子抬起扔到一边,一连串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迟疑。木头撞到墙上和地面上,变得粉碎,里面的尸骨和衣物也散落一地。
我们都被闷油瓶的行为镇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方面是惊讶他的举动,另一方面则着实佩服他的臂力。一口棺材加上数具尸体,少说也有百八十斤沉,闷油瓶竟连大气都不带喘的。
不一会儿,闷油瓶就‘清理’出一片空地,几只老鼠被吓得没处躲,全部藏到角落的一个小洞里。
闷油瓶没有再继续动作,而是蹲下来看了看老鼠洞,随后将手伸到洞里。我心说,这瓶子不是馋肉了吧?连几只老鼠也不放过!昨晚不是炖了一只鸡吗?
闷油瓶摸索了几下,胳膊突然往后一拉,我们就听到身后“哗啦啦”一阵铁链声,那块石板居然打开了!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闷油瓶的用意,想不到他能观察这么仔细!我们刚才看到的地面并没有任何的缝隙,说明不能通过外力强行撬开,这苗冢里肯定有一个机括能打开那道暗门。
我刚才用匕首划那几下子应该被他全看在眼里,如果黑金匕首都不能破坏的东西,那老鼠的牙齿更不可能磕开一个洞了。而这里的老鼠又不少,那么必定有一个地方能让老鼠安身。如果不是自然形成的,那肯定就是机关的所在!
我将刚才的想法告诉了其他人,几个伙计都用很好很强大的目光看着闷油瓶。当然,这些在他眼里肯定是毫不在意的。闷油瓶对着我们几个道:“抓紧些。这个机关是有时间限制的,铁链一旦恢复原位,地面就慢慢闭合了。”
看来是跟那种拉线的八音盒一样的原理。我心里暗道惭愧,这种装置在课本里出现过,属于最简单的一类,甚至现在的设计师还在采用。我这学建筑的却将课本的知识全部毫无保留地还给了老师,看来自己还真不是个淘沙子的料。
我这边腹诽着,他们几个已经从打开的通道下去了。这次是黑眼镜打头阵,闷油瓶殿后,我动作稍慢了些,只得跟在几个人后面。来到洞口,看到那块石板果然在缓慢地往上抬,我不敢耽搁,赶紧跳了下去。
下面距地面不算高,大约有一人多宽,是个人工挖掘出来的通道。其他几人都在那里站着,我抬头等闷油瓶下来,可半天不见动静,只听到外面噼里啪啦很嘈杂。
眼见那石板快要关上了,我心里干着急,心说该不是上面出事了吧。刚跨到正上方抬头看个究竟,借着外面的光线,就看到一个黑影翻了下来。
闷油瓶显然没意识到我会站在下面等他,发现时已经晚了,直囘挺囘挺跟我撞个满怀,两个人一起跌倒在地上。我的鼻子被闷油瓶的牙齿磕到,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心说,这闷王的瓶塞是金刚钻做的吧。随后马上意识到,闷油瓶肯定是担心被人跟踪,为了安全起见,将上面的机关洞口堵好后才下来。
在倒地的同时,头顶上的翻板瞬间也闭合了,里面马上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我捂着鼻子被闷油瓶拉了起来,忽然眼前一亮,就见黑眼镜点上了火折子,小九和两个伙计一致往我们这边看,表情似乎有些……尴尬?
黑眼镜站在最前面,冲我们嘿嘿笑了两声,道:“咱们还是先干正事要紧。”我已经习惯了黑瞎子的古怪性格,就冲他们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出发。
整个甬道是直接在山体内开凿出来的,很规整,不像是逃生用的。我们一行人走了大约十分钟,尽头处开始倾斜向下,好在坡度不算很陡,我们几个打滑梯似的直接滑了下去。后面的路程,基本上都是在通道里七绕八绕,能看出整个地势是一路往下的,可能通向某个地宫。
走了大约四十多分钟,最后来到一个出口,领队的黑眼镜将一个火折子点着扔了下去,很快就掉到地面上。从上面看下去,下面的空间异常宽阔,距离我们的位置大概七八米高。
这些年淘沙子,我的体力已经突飞猛进了,这点高度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我们一个一个跳了下去,发现下面竟是一个墓道,大约两米宽,能并排走三个人还绰绰有余,我们从狭小的空间里一下子到了如此宽敞的地方,都舒了一口气。
打开手电,我观察了一下这里的情况。以我为标准,左手处不远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将墓道封实了,根本通不过去。右手边那条路很长,手电光不能一次照到底,也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如果这里真是一个地宫,而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墓道的话,那说明往右边走应该能到达主墓室,也许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
几个人简单休息了一下,还是以黑眼镜为首,顺着没被封死的那段路继续前进。因为担心沿途会遇到陷阱机关,我们都走得小心翼翼,也特别留意脚下和头顶,一些翻板飞箭等最常见的硬性机关,十个墓里八个都会碰到。
途中,我用手电特意照了一下墓道两边,发现雕着用瘦金体撰写的佛经一类的石刻。我学的是瘦金体,对这种字体可以说了如指掌,虽说是作为诱饵被擅长了。
瘦金体起源于北宋时期,是在楷书基础上演化得来的,曾在北宋兴极一时。可惜创造它的宋徽宗却是一个失败的政治家,被金人俘虏后悲惨地客死他乡。想到这里,心中忽然燃起一丝自嘲的悲凉。这宋徽宗的经历与我倒有几分相似,看来这里是个北宋墓。只是我总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异样,有种东西呼之欲出,却偏偏卡在大脑的某处。
一行人又走了三十分钟,尽头出现了一道拱形门洞,似乎直接通到一个墓室,拱顶和门柱的雕花变得十分考究。闷油瓶上前仔细检查了门洞四周,并没有发现异常。我们将手电的亮度调到最大,顺次进去,才发现里面比在墓道看到的还要宽敞。光源有限,照得并不通透,只能隐约看出墓室的形状类似一个小型足球场。正对着墓道是两扇紧闭的玉门,墓室两侧呈半圆形,每侧又分别置有三个小形拱门,旁边安放着长明灯。
我心生疑惑,一般的墓穴为了防盗,多少都设置一些机关,可这个墓是不是太过平静了?这时,我手中的光源正好扫到了墓室的正中央,那里孤零零摆放着一口巨大的棺材。
我近前一看,立即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头皮发麻,因为在我面前赫然是一具哨子棺!
第三十五章 奇门遁甲?
那种恐惧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我只在三叔讲述海底墓的遭遇时,从他嘴里了解过哨子棺,今天算是亲眼见到了。心说,这墓主人果然不简单,一来就下个猛料。
这具棺椁比普通木质的大了整两圈,几乎高到我的胸口。通体漆黑光亮,贴在棺盖的人俑在手电的照射下,显得阴气森森。上面雕满了花瓣和火焰的纹饰,整个棺材好像包裹在无尽的地狱业火中。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我总担心下一秒,棺盖会被突然掀开,从里面钻出来某种不知名的怪物。
其他人显然没有我这么惊讶,小九走到一旁想点亮长明灯,试了半天没成功,气得爆了几句粗口。黑眼镜嘿嘿笑了几声,道:“这灯可不是这么点的。”
“那你给哥几个露一手呗!”小九挑衅道。
黑瞎子没接茬,擦亮火折子,又掏出一根烟就着火苗点上,悠悠哉地吸了几口,才道:“看好了,别眨眼。”说着,猛地将火折子用力扔了上去。
火折子碰到墓顶,溅出了许多火花。只见火花啪啪闪了几下,点燃了墓顶上埋着的引线,一下子窜成细小的火苗,由中心向四周迅速蔓延,形成了几条放射状的火线。火线顺着墓墙直下,下面正是长明灯所在的位置。瞬间,所有长明灯被同时点燃。
“呵呵,这叫天路,也称佛光普照,代表着十法界层层推演,互融互摄。”黑眼镜推了一下墨镜,道,“前几年倒过一个类似的,夹喇嘛的人里有一个居士,当时还是他发现的。”
大家对这么巧妙的设计啧啧称赞,看来,古人的智慧真是现代人望尘莫及的。
很快,墓室的全貌就呈现在我们面前。墓室整体并不是一开始看到的足球场,而是类似铁八卦,从中心看去,除了那扇玉门,大殿向四面八方都有开门,通向每一个侧殿,倒有几分像佛堂旁边的禅堂。
那扇紧闭的玉门看上去气势宏伟,门扇左右用线雕工艺对称刻画了两尊菩萨形象,脚踏莲花、双眼微闭、表情安详,手成兰花,指向大门正中。墓墙上是等人高的金身罗汉壁画,或站或坐,或睡或卧,色彩鲜艳,栩栩如生。
六扇拱门虽不及正门庄严,却也雕刻着各式花纹。门洞两侧分别是一盏长明灯,区别于灯奴,这里的灯座是真人比例的观音座下童子,手里托着荷花瓣莲花灯,发出沉稳柔和的光。
墓顶刻着梵文,从外向内最后汇聚到中央一朵层层相叠的莲花周围。我观察了许久才发现,这原来是一幅千子莲图,每层花瓣又由数百朵小莲花组成,花纹极浅,不仔细看根本辨认不出来。地面同墓顶一样,只不过,下面是一个硕大的卍字。
整个墓室在长明灯的照耀下,金碧辉煌,庄严肃穆。与其说是墓室,更确切是一座佛殿。我甚至能听到四周传来佛经咏诵的声音。看来,这个墓主人生前要么喜好佛事,要么已经皈依佛门了。
再回头看这具放在卍字中央的黝囘黑铁棺,就显得非常不合时宜了,对比周围的气氛,反而让人觉得想笑。
棺椁上方的人形铜像是俯卧在上面的,头部却被拧了180度,大张着嘴巴,好像在竭力呐喊。可眼角明显上扬,又像是大笑,让人很不舒服。最让我在意的是,人俑的眼睛部位被刻意挖空,只留下两个黑洞直勾勾盯着上方。如果手臂伸到里面,必须跟铜像的双眼对上,那种压抑感肯定不好受。
黑眼镜指着棺材,笑说这也算是棺材界的一朵奇葩了,倒缓和了一些紧张气氛。说实话,我挺佩服他面临危险还能犯二的个性,心里对他的印象凭空好了几分。
小九几个显然没见过哨子棺,三个人围着它指手划脚讨论着。我见闷油瓶在研究那扇正门,便嘱咐了他们几句,也凑了过去。
闷油瓶走到玉门前,用力推了几下,大门却纹丝不动。
“会不会跟山洞那个一样有开启机关?”我问道。
闷油瓶用奇长双指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看来是从里面直接扣死的。”
这挺让我感到意外,自古以来,任何墓葬为了对付盗墓贼,都采用了很多奇特的防盗手段。这个墓好像反其道而行,我们一路走来,没有遇到任何机关陷阱。除了这口哨子棺,难道只是为了震慑盗墓贼?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在大门上左摸右摸,门上的浮雕确实工艺精湛,手感一点也不粗糙。我顺着纹理一路往上,看到佛祖的两只眼睛尤其出神,手便不由自主伸了过去。闷油瓶及时抓囘住我的手,道:“别碰。你再看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突然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浮雕眼眶里镶嵌的居然是西王母城看到的尸蹩丹药!
我顿时吓得直缩脖子,这要真把蹩王放出来,就算把闷油瓶倒光了也必死无疑啊。我赶紧退到棺材旁,就听到小九几个正在争论。
“九哥,这棺材是不是墓主的?”
“不像。如果真是墓主的,那扇门怎么解释?哪个墓会把大门反着装?”
“可这里刻了这么多经文,会不会铁棺里有妖孽?所以才镇在这里。咱们进的不会是一个镇妖陵吧?”
“仙剑玩多了吧,还镇妖陵。”小九鄙视道,“你看这棺材上的花纹,跟墓里的手法有出入,一看就是仿造的。而且棺材底部与地面并没有完全契合,我看,倒像是后人搬进来的。”
我暗自佩服小九的观察力,他这一说我才发现,铁棺虽说也纹着莲花,雕刻手法明显粗糙了许多,工匠似乎并不追求艺术效果,只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粗略修饰了一下而已。
“我说哥几个,咱又不是来鉴赏文物的。赶紧淘完赶紧撤吧。”老弄有些不耐烦,说着就往一个门洞走去。
“等等!”老弄今天的态度让我很反感,口气也就硬了起来,“这么鲁莽,撞到机关怎么办?!你自己不怕死,也别连累大伙儿给你垫背!”
老弄被呛得够呛,非常不爽,索性掏出一根烟,蹲在地上狠狠抽了起来。
我懒得理他,转向小九,道:“你怎么看?”
“会不会是奇门遁甲?”小九想了想,道:“一般墓穴中最常见的就是奇门遁甲和迷宫。这里正好有八道门,倒是挺符合奇门遁甲的设计。”
奇门遁甲的知识我是不懂,只知道是中国古老的一种术数,由“奇”“门”“遁甲”三个概念组成,也有伪传说“奇门遁甲”是修真的功法。历史能追溯到四千六百多年前,现在基本上已经失传了绝大部分,懂得其中一二的人,估计能和大熊猫一样珍贵了。
“怎么又是这种东西。”老金子道,“十个墓六七个都这一套,古人就爱搞形式主义。”
“这有什么奇怪。”我笑道,“就好比你看小说时,某个帅哥刚出场穿着深蓝连帽衫,一旦这个人物出名了,你再看其他衍生文,会发现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都会引用这个设定。这叫羊群效应,也称为“从众心理”。也许,那个男的根本不爱穿内裤,平时还会穿旗袍呢。”
大家都被我的比喻逗笑了,连闷油瓶也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不敢多耽误,跟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行动。我的意思是,这里正好有六个人,每人各进一道门,这是最节省时间的方法了。小九不同意,说这样太分散,伤亡概率会增大,不如分成两组各进一道门,还有个照应。
我看向闷油瓶和黑瞎子,想征求他俩的意见。结果,一个待在那里面无表情不吭声,另一个立在一旁咯咯笑不说话。我心知指望他们也没有意义,索性分成三组:我跟小九一组,闷油瓶和黑瞎子分别带着老弄跟老金子。这样分,不管从整体实力还是个人关系上,都算最佳组合。我的脾气并不算好,肯定不会跟老弄一组。把那个刺头丢给黑瞎子,也杀杀他的锐气。
接下来就是进哪个门的问题了。如果这里真是按照奇门遁甲排列的,必定有三个是生门,正好对应我们三组人。我自己不懂这方面,九姑娘他们的斤两我也有数,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周杰伦”和“赵本山”了。
闷油瓶明白我的意思,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他并不擅长。我又转向黑瞎子,心说,你丫如果也不懂,两人夹喇嘛的钱一分也甭想让老子掏!
黑瞎子倚着哨子棺,嘿嘿笑了两声,道:“给我一个指南针,我试试。提前声明,如假不包换!”
我示意小九从背包里把指南针拿给他,黑瞎子又拿出了纸和笔,就见他托着指南针,一会儿往前移几步,一会儿又往旁边挪几下,时不时还转一个圈,看起来就像……就像在跳华尔兹……靠!你囘爷爷的!原来黑眼镜果然在秀舞步。
我对他仅存的好感瞬间化为乌有,难怪小花说离这个傻逼远点,想必当时也被折腾个够呛。
等黑瞎子消停下来了,我冲他吼道:“你他囘妈跳完没有!要不要再给你上个麦唱个K!”
黑眼镜一边低头在纸上迅速画着,一边笑道:“麦霸可是三爷。当初在长沙唱K,就他老人家点得多,没一首跑调。”说完,把纸递给我,拍着我的肩膀,继续道:“改天小天真也给来一段。”
我没理他,接过纸反复看了几遍。要说黑瞎子的画工还算不错,极短时间竟能把墓室的俯视图和侧视图画得不差毫离。我把大家叫过来,指着图上三个标星的位置,问道:“这三个就是生门?”
“没错。小天真也看出问题了。”黑眼镜凑过来道。
图上标记的三个星中,有一个居然是那扇紧闭的大门。闷油瓶说那扇门是从里面扣死的,以他对机关的了解,绝对不会出错。那就是说能进去的只剩下两个门,有一组人恐怕只能在墓室守着那口铁棺材了。
我刚要张嘴说话,老弄猛嘬了几口烟,道:“唧唧歪歪到什么时候!老子先进去了!”说着,将烟屁股往地上一丢,抓起背包就进到标记星的其中一个拱门里去了。
老弄刚进去不久,就听到墓道里传来一声巨响,我们几人呆呆望着墓道深处,接着,我身边的闷油瓶轻声说了一声:“出不去了。”
情人节特辑《迟来的礼物》
From:吴邪
To:张起灵
小哥安好?那边很冷吧。杭州也下雪了,下得很大,大家都在家里待着,生意淡了很多。过年寄的围巾收到没有?我躲在楼上织了两个月,你也知道,一个大男人织围巾……这两天,腰又疼了,那次从云顶天宫摔下去之后,骨头一直没长好,天气不好就疼。比气象预报还准,哪天疼了第二天肯定变天。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将十年的日历全打印出来了,每天撕一张。到今天为止,还剩下2452天。啊,快过零点了,今天可以撕两张^-^。
小哥,别总闷在一个地方了,多出来走走,其实外面的世界挺好的。你有本事,人长得又不错,以你的能力肯定混得比我强。再不活动,该长蘑菇了。
最近我总梦到以前的事,人一奔三就容易怀旧。小哥,你今年多少岁了?是不是也会想起以前的事?哎呀,对不起,我忘了你记性不好^-^。说好,我的事情你可绝对不能忘。
(^-^)<——这个笑脸是我跟王盟学的,他说文字不能表达太多的感情,加上一些表情就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我现在的想法就是^o^,祝小哥也^o^
最后,一定记得吃饱穿暖。
From:张起灵
To:吴邪
我这里一切正常,勿念。
围巾收到,谢谢。
腰痛的时候,用酒精点火在痛处多揉几下,这包药拿去擦,一天两次。
平时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
From:吴邪
To:张起灵
小哥,春节了,你那里能看到烟花吗?很想带你来我家一起过春节。今年,胖子从北京特意飞过来给我拜年,竟然和小花一起开车过来的!小花又换辆车,我看那辆小金杯也该换了。等你出来那天我就换,我开新车去接你^-^
小哥,我想你了。我都忘了你是比我胖还是比我瘦,比我高还是比我矮。
家里又催我相亲了,老妈让我今年情人节必须要个人回来,我很烦,不知道该和谁说。
还是不讲这些不开心的事了,记得春节吃饺子!^-^
From:吴邪
To:张起灵
小哥,你收到我的信了吗?已经半个月没回了,你那里是不是出事了?
收到后立刻通知我,下面附了我的手机号。
这两天有冷空气,东北那边会有大到暴雪,一定要做好保暖工作!
From:吴邪
To:张起灵
小哥,你那边怎么了?三个星期没回信了,我心里很不安。盘口的伙计说没有什么情况,你怎么不回信了?
From:吴邪
To:张起灵
张起灵!再不回信我可找你去了!让我发现你装神弄鬼,要你好看!
小哥,你那里到底怎么样了?别吓我……
吴邪第四次拿起笔,那张纸上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心里已经乱成一团麻,烦躁、不安、恐惧……各种负面的情绪充斥着头脑,让他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下去。看着桌上那本厚厚的台历,撕下的都放在旁边的小盒子里,从第一张到现在已经有小半截手指的高度了。他算过,等把盒子全装满,就能接小哥回家了。每天睡前撕一张,是吴邪一天里自认为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
张起灵的信都锁在一个木盒里,这几年居然也积累了小半盒,有些重量了,需要双手抱着才能拿稳。信纸上挺拔有力的字体如主人一样,字数不多,却让人从心里感觉他是关心着你的。
自从失去闷油瓶的联系开始,吴邪已经好几天没撕日历了,这些天简直可以用浑浑噩噩形容。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回信了,吴邪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背负了太多东西就不能回到正常的生活?这些年,吴邪尽量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那边的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那个人与世界的联系。只是,这种联系还会维持多久?
有时吴邪会想,与他通信的人究竟是不是他的小哥呢?是不是一起同生死共患难的张起灵呢?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每次吴邪胡思乱想时,都会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句话。所以,他在等,等那天的到来,等前一天的时针慢慢指向零点,等午夜的钟声响过12下,张起灵会出现在他家里,对他说:“我回来了。”
只是,这次让吴邪真正感到了不安,也许一些幻想面临着被提前打碎的危机。恐惧感顺着脊椎慢慢爬上来,吴邪拼命捂住耳朵趴在桌上。
“不好的全走开!不好的全走开!”这是小时候奶奶教他的方法,奶奶告诉他只要多念几遍,坏事就会自动离开。现在,吴邪一遍遍念着这句话,身体却开始不受控制颤抖起来。
“叮咚。”门铃声让吴邪浑身一个激灵,他几乎下意识跑到门口,猛地拉开门。
屋外的邮递员被吴邪的举动吓了一跳,嘟囔几句,面色带有不快道:“吴邪是哪位?有他的信!”
“啊?哦……我就是……”吴邪心里一阵莫名的失落,摸了摸脖子,签收了邮件。
“怪人!”邮递员走前赠送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吴邪关上门,无力地抵在门板上。信是普通的平邮,不是从长白山寄来的,信纸上只写了一个地址。
吴邪把信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定除了地址再没有其他信息了。如果没记错,那个地方既不是普通小区也不是高档住宅,而是杭州最有名的一个商场!
搞什么鬼?吴邪心说,别又是胖子他们的把戏。反正闲着无聊,干脆去一趟,想来也不会有人光天化日下绑架自己吧。于是,吴邪发动了许久未碰过的破金杯,按照信上的提示,一路开了过去。
地方是找到了,停车时还跟门口的保安发生了一场小口角,只因为保安看他车子破衣服也不光鲜,肯定不是有钱的主儿,说什么也不准停。
憋了一肚子火的吴邪最终把车子停到了三个街口外的一个路边停车位,才又匆匆忙忙赶了回来。今天可真是出师不利啊!吴邪想着,闷油瓶的事情已经够让他焦头烂额了,现在又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商场,还被狗眼看低了。
“发现是哪个混蛋搞怪,一定先让他尝顿老拳!”吴邪暗暗骂道。
按照信上所说,吴邪乘电梯直达顶层,半途三三两两下了许多顾客,最后,空荡荡的电梯里只剩下自己一人。
吴邪站在电梯外呆呆地看着前面,整层楼找不到第二个客人,倒是很多客服整齐划一地站在两边,头顶上一条硕大的横幅——世界顶级车展。
吴邪顿时咋舌,心说,乖乖!难怪没人敢来这里,随便一辆车都够我吃几年了。又转念一想,一股怒气从心里腾地窜了起来。哪个龟儿子耍老子!光看不买还不被这些客服的眼神杀死!
于是心生一计,拍了一下脑门,故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卖棉裤衩不是在这层,看我这记性。”说完转身便溜。
几个女销售员眼疾手快,好像狼群看到上好的羊肉,上前一把抓住吴邪的领子,异常热情地往里拽,七嘴八舌道:“哎呀,您是我们的第一位客人哦亲!”“本日所有汽车打九五折,一次性付现款还包邮哦亲!”“仅限一天哦亲!”“车模都很靓哦亲!”
吴邪糊里糊涂被推进了展厅,眼前突然一亮,两边摆放的全是顶级好车!每辆车前配的车模前凸后翘,搔首弄姿,看得吴邪直咽口水。心说,这抱回去一个要淘多少沙子才能养得起啊。
忽然,两边的车模欢叫着全朝吴邪的方向奔了过来,吴邪只觉得眼前一片白晃晃,没来得及反应,瞬间就被淹没在波涛胸涌的海洋中。回过神时, F杯的美女和服务人员全跑得无影无踪了,整个大厅只剩下自己,头上身上沾满了玫瑰花瓣——居然是粉红色!再看右手无名指,被系上了一根红线——还他妈是个死结!
这下子吴邪更糊涂了,正要喊人问个明白,就听见空中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一串车钥匙顺着红绳从天花板滑了下来,钥匙环正好扣在他的无名指上。
紧接着,一个挺拔身影从远处缓缓进入吴邪的视线中。待走到他面前,那人将粘在吴邪头发上的花瓣摘下放在手里,又附在耳边轻声道:“节日快乐,接我回去吧。”
吴邪看了看手里的车钥匙,看了看眼前的闷油瓶,看了看远处停的跑车,点了点头,咧嘴笑道:“咱是一次性付款吧?”
第三十六章 偏室
“瞎子!你不是说这是生门吗!”错愕之后,我冲黑眼镜大喊道。他显然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虽然被墨镜挡着,我还是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一丝诧异。
黑眼镜又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道:“我的推断绝对不会错。除非有一种可能——”他的话音刚落,门洞深处就传来老弄的声音:“他娘的!这回老子可发了!”然后是一连串急切的跑步声。看来除了第一道机关,里面还算安全,黑瞎子的推算确实正确。
为了以防万一,我让老金子赶紧追上去,千叮万嘱一定要看好老弄,别再让他闯祸了。老金子应了一声,跟着跑了进去。现在只剩一个生门了,我正犹豫着怎么办才好,就见闷油瓶背上装备,身形一闪,也钻到一个拱门里去了。
我没想到闷油瓶的动作会这么快,刚要开口叫住他,闷油瓶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墓道里。我看着黑漆漆的通道,心里说不出的烦闷。这人怎么这样!做事从来不提前打声招呼,把别人全当成空气。现在又自己一个人溜掉了,这职业道德发扬的也忒不是个时候!
我正想跟其他两个人商量接下来的对策,黑瞎子走了过来,笑呵呵地拍着我的肩膀,道:“看来,哑巴把生门留给你了。小吴,别辜负人家的好意。”说完,叼着一根烟,也挑了一个门自顾自走了进去,不一会儿,甬道里传来他闷闷的声音:“一路顺风哟,小三爷——”
现在,整个大厅就剩下我和小九两个人了,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看来只能寄希望于这几个门洞里能找到出去的方法。我感叹道:队伍真是不好带了啊。便和小九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进到唯一的那个生门里去了。
这边的墓道跟外面那条没什么区别,刚开始的一段路我们还走得十分小心。借助墓室的光,我看到两边的墙壁上同样绘满了罗汉壁画。看了一会儿实在索然无味,两个人干脆话也不说,闷头前进。
甬道并不是一直延伸下去的,半路出现了一个转弯,空间也变得宽敞了许多。小九躲在一侧,朝里面扔了一块石头,石头落地发出几声空洞的响声,看来前面并没隐藏什么机关陷阱。
我们将手电打开,往里面扫了一眼,只这一下,我立刻明白老弄刚才为什么会如此兴奋。后半段的壁画,虽说还以僧人的形象为主,可袈裟上竟然镶满了各色宝石,衬得整幅画立体感更强,人物更丰满。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我心道,都说开张吃三年,这次的饺子不仅皮薄陷儿大,吃上十年都不成问题!我试着用匕首撬下一块,果然手感和重量都是上品。小九那边也砸下来几颗放进口袋,看来这次丰收颇丰。我甚至开始考虑再带人过来几趟。
虽说想得不错,可我心中的疑虑不减反而加重了。人往往就是这么贱,挖坟掘墓无非是为了求财,现在墓主人大开方便之门,一副“好吃再来”的架势,可越在这种时候,人越多疑,可见,人心真是不可琢磨。
在墓道里耽误了一会儿,我们不敢多做停留,又往里走了十分钟,底部同样出现了一道门,跟一开始进入墓室的拱门很相似。一时间,我还以为遇到了鬼打墙。
从这里能明显看到屋顶闪现的亮光,多半是夜明珠一类。进到里面,我们打亮火折子,发现这是一个长方形的侧室,左右各有一个小型的耳室,好像禅房的样子。
侧室的装饰比较简朴,夜明珠就镶嵌在屋顶的莲花瓣中央。侧室的正中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八角须弥坛,上面端坐着一具身披袈裟的坐化金身,布料已经腐朽了,变成一条一条的。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具尸体,呈打禅状,双足跏趺,双目微睁,看来生前是位高僧,还能看到头顶的九个戒疤。肌肉已经萎囘缩变黑,因为结手印的缘故,指甲顺着手掌往上生长,竟弯到了小臂。如果单看它的姿势,应该死得相当安详,可它的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尸体并没有完全风干,估计是死后不久被放进来的,只需度一口人气,十有八九会马上起尸。
我屏住呼吸,示意小九去两边的耳室看看。耳室还算正常,被做成了禅房的样子,有蒲囘团和佛龛。架子上摆放着佛经,旁边有一些瓷罐器皿。其实能拿出一整套经书,在外面绝对能卖上一个好价钱。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能否出去,这古书最怕磕碰,有一点点破损,价值就会大打折扣。相比较不易保存的书简,我还是拿了几个琉璃盏和一个金木鱼,若能凑成一套,也能翻上几倍。
抽屉里还有几串佛珠,都是用上好的石料打磨成的。我一边装着,一边心里起疑:主墓室设计成佛殿,正中却放了一具哨子棺,似乎又没多少实际作用;墓道和耳室放了有这么多宝贝,就像是告诉来者“别客气随便拿”,可生门却会触发机关,封闭出路;侧室安置了一具得道高僧的尸体,又有随时尸变的可能……从进来到现在,整个墓室的设计全是自相矛盾的,也不知道是墓主人生前的恶趣味,还是被后来人刻意改造过。
这让我想起一个小故事,说有人为了防止贼把家里偷空,每次都会在桌上留下一百元,外加一个字条:小偷同志,今有一百元,请笑纳。家里其他东西勿动,谢谢!倒和这个墓有异曲同工之处。
淘沙子的规矩,不能一次搬空,一是表明自己只为糊口,并非那贪得无厌之人,二是为了给后面的同行行个方便。当然,那是在过去,现在很少人讲究这么多了。不过我还是遵从老祖囘宗的意思,留下了不少。之后,又对着佛龛里的佛像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算是多谢佛祖保佑。
从一侧耳室出来,我看小九也装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原路返回,突然看到门口有个人影闪了进来。我们吓了一跳,急忙拔出枪指向门口,就听一句淡淡的声音唤道:“吴邪。”
这声音极其耳熟,我放下枪凑近一看,果然是闷油瓶!这倒真出乎我的意料。心说,这失踪人口什么时候转性了?就见他扫了几眼侧室和耳室,又仔细检查了那具尸体,才走到我的身边,示意我们马上出去。
“你那里怎么样?”我看他转身要走,心知他也没有多余的话要跟我们说,便主动问道。
“另外两个门跟你们这里的情况差不多。”闷油瓶缓缓道,“除了那具尸体千万不能碰。”
另外两个门?我心里顿时一亮,这么短的时间,闷油瓶能检查完两个侧室又赶到我这里,肯定是惦记我们这边的安全,看来他并没有贪恋里面的财物。想着,我就不由自主咧开了嘴,从包里翻出那几串佛珠,献宝似地塞到他手里,道:“贼不走空,这个你拿着。”
闷油瓶看了看,并没有马上接过来,而是挑出了一串直接套在自己左手的手腕上,然后点了点头,道:“出去吧。”
我也担心老弄和老金子那里会再出什么意外,赶紧背上行李,招呼小九离开这里。火折子熄灭的瞬间,我又瞥了一眼那尊坐尸,隐约觉得它一直垂着的头似乎抬了起来,眼睛睁开看向了我们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