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满目尽是尖翘甲(上)
看着棺材我又犯愁了,我明明记得三叔说过他将先人的遗体拿出来焚化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啊。按照三叔的说辞,当时的他完全是孤胆英雄的角色。我心说,莫不是三狐狸为了保护爷爷才没说实话?这样一来,三叔再探镖子岭就不是一个巧合,更像是预先安排好的阴谋了。
我对自己的“阴谋论”小吃一惊,心想:算了,反正也被三叔骗习惯了。事情的真伪已无从考证,不管我猜测的正确与否,眼前到底是吴家的先人,礼多人不怪。
我捡了几块小石子垒在供桌上,又点上三支烟插在上面,对着棺材恭恭敬敬地叩了几个头,念念有辞道:“吴家不孝子孙吴邪给各位爷爷、太爷爷请安,虽然没见过面,但常听爷爷提起您们。今天贸然打搅,是想找爷爷留下的一样东西,请各位长辈高抬贵手行个方便。爷爷们在天之灵也要保佑孙子来日生意兴隆大发财源,下面钱不够花,可以来找我……”
想想不合适,赶紧改口道:“还是别来了,逢年过节我会多烧几份的。”说完又替老爹老娘二叔三叔念叨几句,最后把闷油瓶也顺带稍上,直说这是我朋友,以前做事欠考虑的地方千万别怪罪。
该作的礼数施行完毕,我走近最外面那口棺材,深吸一口气,用工兵铲敲掉棺材板周围的泥巴,插入缝隙中用力一抬,棺盖被推离三分之一,露出了里面的尸体。
尸身已经干透,衣服是80年代初期的款式,还算完好,有可能是后来重新换上的。除了骨头,棺材里什么也没有,我不甘心又敲了敲棺材两侧,听声音很厚实,用的全是实木,不像有暗盒夹板之类。
我将棺盖恢复原位,又走向下一个,对开棺这种事我现在做起来轻车熟路,动作也麻利不少,三口棺材很快我被一一撬开。最后一口棺材里躺着的尸体与另外两具截然不同,浑身青铜色,头部只剩下焦黑的骷髅头,没有右手,而且伤口呈现棉絮炸裂状。
这就是爷爷的二哥?我没来由地一阵恐惧,亲眼见到笔记中描述的惨烈完全是另一种感觉,震惊、害怕、悲哀,实在无法用语言描述哪种感情更胜一筹,只觉得手脚冰冷,勉强撑在棺材上才算站稳。
从尸体上的衣服推算,被带出来的时间与三叔再探血尸古墓吻合。我不禁产生疑问,那个不知名的古墓究竟是为谁而建造的?为什么会出现西王母国的尸蟞丹药?还有铁面生,他被鲁殇王葬在了鲁王宫,有关的帛书却出现在长沙血尸墓,是巧合还是人为?镖子岭之行是一切事件的开端,爷爷他们当年又是出于何种原因要去盗墓呢?
掌握的线索虽然够多,可我总觉得中间有一个重要的断档,怎么也琢磨不透,如同一副画被遮挡住关键部分,让人无法知道画的主题是山水风景还是人体艺术。
我又重新检查了一遍三具棺材,确定真没有能藏东西的地方了。这使我有些心灰意冷,再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便靠在墙角点了一支烟沉思起来:难道我们推算的方向不对?也不知道二叔那边怎么样了。
刚吸了几口,背后的墙壁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动静极大,背部肌肉都能感觉明显的震动。
“二叔?!”我第一反应是他脚滑了,大喊一嗓子,过了会儿没有回音,我心底涌囘出一种异样,掐灭烟屁囘股,抓起背包赶往二叔进去的那个山洞。
右侧的洞比左侧更深些,空气中的潮气也加重了,走在里面毛孔都是闭合的,好像身上披了一件紧身雨衣。前方不远处出现一个大角度的转弯,形成一个包围圈,从山体构造看,是把左面的山洞整个包了进去。
刚走几步,只觉得眼睛一花,对面的墙壁上凭空映出一个奇怪的影子,头部奇大,有普通人的两倍,身体两侧支出几只粗细不一的手臂,乍一看像只硕大的蜘蛛趴在地上。
我手里的光源是不可能照出另一端的物体的,唯一的解释就是那里也有一个光源,可二叔拿的手电和我一样是黄色光,拐角处传来的光线却是浅白色。
难道有第三个人在场?我心里一紧,担心二叔可能早被劫持了,刚刚的震动别是那个人在严刑逼供吧。我一面祈祷二叔能坚持住,又不敢轻举妄动,唯恐累及他的安全。
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对方琢磨不透这边的动向,我悄悄将电筒拧灭了,墙上的影子还在那里动也不动,我站在原地仔细聆听对面的声音。山洞里只有我的呼吸声,似乎夹杂了一丝细小的摩擦声,很快就消失了,根本捕捉不到。
对方很快失去了耐性,十几秒后对面的光也熄灭了,连影子也不见了,周围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我心里一沉,丫想溜不成?!急忙打开手电奔向转角,却发现里面是一条很深的隧道,两旁堆放着挖矿用到的铁器和脚手架,盖了一层铁锈,少说有几十年了。令人称奇的是,眼前一段路不知为何铺上了厚厚的木板,每块都有一米宽,用铁钉钉进地面,一块块挨在一起非常密实,直通向最深处。再往前一照,木板中央放着有一个黑色的行李包,旁边还有一个长方形的檀木盒子。
那个背包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早晨我们在五金店买的,除此以外,没有二叔的影子,那个怪物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就算飞也至少发出响声吧,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甚,又喊了一嗓子,山洞里只有空旷的回声,无人答应。
我小心翼翼地走上木板道,脚底下嘎吱作响,看样子下面被掏空了。终于蹭到背包旁边,我用鞋子踢了几下木盒,正面看上面落了锁,再无其他特别的。我拾起来放在手里掂了掂,入手比较沉,表面有一层薄薄的湿气,看上去只是普通的盒子而已。之前没见二叔拿出来过啊,难道之前一直放在这里?
我把盒子暂时收进自己的背包,又把二叔的包挎在肩膀上。站在木板中间,我将手电往下照,木板间的缝隙极小,压根看不见底下有什么。
又往深处走了一段距离,地面出现一个破洞。我心说二叔不会掉进去了吧,走近一看,洞的大小根本容不下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除非那人有闷油瓶一样的缩骨功。洞口的边缘非常不整齐,断口很新,可接茬部分是逆向的,也就是说木板是被里往外破开的。
我顿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同时好奇心也被勾了出来,急忙俯身往里照。
洞的两面被钉上了同样的木板,形成一个狭小的隔断,我所见的这部分已经空了,木板上有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抓痕,一切迹象表明里面封着的东西很危险,说不定就在不久前跑了出来。
那么二叔……我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心脏却砰砰越跳越快。欣慰的是,周围没有任何打斗的迹象,说明二叔暂时是安全的。
我扶在木板边缘,一抬手,手指沾上了某种透明的膏状物,黏糊糊的好像一大滩鼻涕。我搓了两下放在鼻子底下闻闻,没有味道。靠,不会真是鼻涕吧。
我留意到里面的隔板不如外面排布得密实,如果移开中间的木头也许能知道木板下面的秘密。
这种想法让我异常兴奋,此时命犯太极的性格再次体现出来,都到这个地步了不看看里面有什么,枉费自己吓自己这么久。我干脆弯腰整个人趴在地上,探进半个身体用手电去照隔壁,这个姿势非常别扭,我调整了半天,才能勉强瞅到隔壁白花花一大片。
我试着伸手去扳下面的隔板,忽然洞里响起了喀喀声,吓得我一激灵,迅速跳起来用手电胡乱打了一圈,除了照到空气中漂浮的灰尘,什么也没有,声音也很快停止了。
空旷的地方难免会因为热胀冷缩产生各种动静,反正我的胆子练出来了,也没多在意,继续去扳下面的隔板。这次我学乖了,先用手指勾住木板间的缝隙,来回晃动几下,等钉子松了再使劲一掰,隔板应声而落。
我右手握住手电,脑袋全探了进去,下一秒又立即钻出来,直接伏在地上干呕起来。
隔壁白花花的是一具全身赤露的矮小女尸,皮肤呈现灰白色,眼皮状的皱褶遍布全身,黑色血管像渔网一样盖在上面。女尸的指甲足有两寸长,看上去又坚又硬。五官完全看不出来,只留下黑洞洞的五个窟窿,尤其是眼眶和嘴巴,塞满了蜗牛,挤得一丁点缝隙也没有。
女尸的头颅朝向我,经过刚才一通折腾,不少蜗牛随着黏液滑了下来。正常人面对整面墙壁的蜗牛都会觉得悚然,更何况填满蜗牛的尸体,我马上意识到刚才摸到手的是什么了,急忙在衣服上蹭了好几遍。
洞里的一角乍然亮了起来,我被突如其来的光线惊到,就见不远处的工具架出现一团白色,越来越亮。
我当场吓得两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第二十七章 满目尽是尖翘甲(中)
光团静止在角落,四周全被照成了惨白色,晃神之间如同置身在女尸的肚子里。墙壁上又出现怪物的影子,这次我倒不害怕了,因为我发现影子的形状是光照到脚手架和那些铁器形成的。
我当即被自己吓唬自己的想法弄得失笑,不管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我的应急反应果然还是太差。如果胖子和闷油瓶在,绝对轮不到我瞎想,胖子肯定会一马当先拆掉里面的东西再说,而闷油瓶什么也不用做,就会让我非常安心。
白色光持续了30秒后再次熄灭了,这么规律绝不可能有鬼神作祟,除非是井神。我蹑手蹑脚走过去,轻轻移开铁架,里面居然是一部手机。我拾起来一看,上面显示一只闹钟,每隔五分钟提示一次,只不过消音了。
二叔把手机扔在这里干什么?
我了解他的脾气,绝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端详了一会儿,我踌躇着按下了确定键。画面回到设定前的状态,是一个文件夹,里面只保存了一张图片,看创建日期就在今天,是之前二叔照下来的。
我没多想直接打开了照片,二叔好像开了闪光灯,照片曝光过度,使整个图像只有黑白两色,非常压抑。背景一片黑灰,中间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形白影,从大小看像个女人,身材非常娇小。人物的侧身被拉长,是快速移动时拍下导致的镜头抖动。
我想到木板的破洞和里面的抓痕,脑海里瞬间出现一个判断——我操,二叔拍到的不会就是下面躺着的玩意儿吧。
此地不宜久留,我赶紧关掉手机。刚抬腿就听下面的地道里再次响起喀喀声,好像很多小石子互相碾压,这次声音并没有立即消失,反而加强了,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远处朝我的方向冲过来。
一回头就看见木板被撞得砰砰直响,空气中扬起了大量的粉尘和碎屑,因为有铁钉固定住,剧烈地晃动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就再次消声觅迹了,山洞又恢复死一样的宁静。
妈的现在不逃才是傻逼!我想着至少保住小命再说,撒丫子就往洞外冲。那东西好像知道我的目的,下一秒脚下传来咔嚓咔嚓木头断裂的声音,速度相当快,几乎是同时,立马来到我的身前。
我被晃了一个趔趄,眼见从最远处开始,木板如同纸糊的一样裂开了口子,探出许多只腐烂发黑的手,撕裂声过后,尸体们撞破木板慢悠悠地爬出来了。
简直是现场版的《生化危机》,我不敢泄劲,提起一口气扭头往洞深处跑。本打算一鼓作气冲出去,谁知脚下明显一滞,有东西一把抓住我的脚踝,惯性作用下我直接摔倒在地上。
回头一看,抓囘住我的也是里面冒出来的手臂,指骨力气极大,我使劲踹了几脚根本挣脱不开。意外地我大脑异常清醒,直抄起工兵铲对着那只手臂用力一插。明明插进的是皮肉,可没有一点弹性感,倒像是插进小石头堆里。
枯手仍死死抓住不放,我下了狠力按住工兵铲的铲把使劲搅动,只听哗啦一声,好像一大袋石子洒出来,尸体的手被我直接切断了。我低头一看差点没背过气,断口处洒出来大量的蜗牛壳,难怪刚才的触感这么奇怪。
来不及恶心,我匆忙甩开右脚,里面的蜗牛被甩得到处都是,那只断手竟像皮手套一样逐渐瘪下去。
这时木板下面的蜗尸已经爬出来大半,每只都用空洞的眼眶望着我。我头皮一炸,慌乱中把人皮手套踢掉了,手脚并用爬起来拔腿就跑。
一路跑我一路琢磨,估计二叔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只不过他比我机灵,没等事情发生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就先逃掉了,只留给我那个手机当提示。我低骂一句,都说好奇害死猫,二叔这回连累耗子也跟着遭殃了。
也不知跑了多久,前面分成几条岔路,这次没有坐标,我实在不好决定,犹豫来犹豫去,在原地兜起了圈子。后面的动静越来越近,我无比烦躁,只得强压下满溢的情绪,努力平静下来。
正巧手电扫到左侧山洞有一个人的背影,跪在地上努力舒展身体。那个“人”藏在山壁的后面,从我的角度只看到一个轮廓,身上的衣服是二叔早晨新换的。原来他躲在里面!我大喜过望,赶紧冲了进去。
“二叔,你在这儿!”衣服盖在那“人” 的脑袋上,我想都没想一把掀开,就见那“人” 缓缓抬起头看向我。
“他”的头部被撞瘪一大块,从伤口处滑出大量体囘液,其中混杂了不少蜗牛和空壳,挂在脸上一张一合的。那东西又原地抽囘搐两下,头一低,哗啦啦一大滩从嘴巴和眼眶里吐了出来。
我抓着衣服,承受力已经到达极限,啊地一嗓子叫了出来,音都岔远去了,下一秒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拿起兵工铲朝那“人”的脖子大力一扫。铲子边缘很薄,整个脑袋被削了下去,黑棕色的软体动物一股股从脖腔中喷出来。
尸体晃晃荡荡地跪在我面前,只剩脖子上一点皮肉连接脑袋,两手还在半空中不停抓囘弄。我看着那颗头颅,心中产生一种焦虑的冲动,很想剖开那具身体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先是一脚踹翻了尸体,又照着脑袋猛拍几下,一下比一下用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复长久以来的躁动。
那个头终于爆裂成两半,里面完全被蛀空了,蜗牛层层叠叠窝在颅腔中如同石榴籽,我又咬牙对着尸体连砸数十下,也可能有几百下,连跑出来的蜗牛也不放过,直到软的硬的全在铲子下面变成稀巴烂。
思想被瞬间掏空,我盯住一塌糊涂的蜗尸,不带一点多余的情感,连自己都惊讶这种过分的冷静。用袖子擦掉脸上被溅到的液体,我冷笑着瞥了一眼算不上尸体的碎块,头也不回从旁边走了过去。
山洞很快又到了尽头,真是流年不利,我大骂一句“干!”把铲子丢向山壁泻愤,巨大的响声把我的理智重新拉回原位,忽然觉得暴躁来得莫名其妙,只好重新拾起兵工铲赶紧折回去。
刚转身突然被人从后面一把拽住,紧接着整个人被往墙壁里按。因为背对着对方,看不见他的脸,我下意识拼命挣扎。对方的力气显然不如我大,只几回合就招架不住了,就听有人在我耳边叫道:“阿邪?!”
听到声音的一刻,我立即安静下来——是二叔,原来他一直躲在附近,真亏他沉得住气。
见他没事我先是一松,跟着有点恼火,刚才为什么不吭声,害我小命差点没了,真见到爷爷他老人家,看我怎么告你黑状。对二叔再生气,这种找死的想法是万万不敢吐出来的,我只好在心里嘀咕两句。
二叔也看出我的不满,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向外观察一会儿后把手电全关了,才尽量压低声音说:“你怎么来了,不是给你留消息了吗?”
“那个照片?”我又气又急,“打字不是更明白?”
“没那个时间,我也差点被偷袭。”二叔重新穿好衣服,道:“我们都被老爷子骗了,东西就钉在木板里,我刚取出来里面的尸体就炸了,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可以肯定,那是一条埋骨路,老棺材里的女尸就是从那里挖出来的。”
“那些木板是封尸体用的?”我惊讶道:“谁会变囘态把这么多尸体藏起来?不会是屠囘杀吧。”
二叔摇摇头,“你听过训尸匠吗?”
“训尸匠?”
“和湘西赶尸差不多,通过某种法术专门引导尸体行动,然后操纵让它们去做一些事情。机理我不了解,只知道是清朝流行的一种很阴的手法,失传很久了。我猜这里发现狗头金,和那些尸体有关,说不定洞里面葬的尸体全是被训练找金子的。”
“用尸体找金子?”我惊呼道:“你是说老太爷他们会操纵尸体?”
“这不是老太爷他们干得了的。这种法术损阴德也耗气力,使用过的人基本富一代就会断子绝孙,应该是更早一批人,不过后来被老太爷发现才用木板封住。你看洞里的空气很湿,八成连着上面的小溪,潮气太重引来蜗牛,蜗牛又填满尸体……”二叔沉了一下,道:“现在的尸体从某种意义上讲,连尸体也算不上了。”
“那该叫什么?”我说:“蜗牛加人总不能叫牛人吧?”
二叔没有笑,反而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向我,问道:“你刚才怎么了?”
他的口气很严肃,我潜意识里察觉出不对劲,可又不知道所指何事,被盯得发虚了,才结结巴巴回道:“什么……挺好的……”
二叔不再说话,我想开口问清楚时,就听外面传来密集的喀喀声。
第二十八章 满目尽是尖翘甲(下)
“不好,它们来了!”
我眯着眼抻脖子往洞口方向瞅,有几个人影匍匐在地上向这里爬过来,走走停停像是找目标,也不知道这类东西靠什么辨别方位的,竟然格外地准确。我屏住呼吸,由于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敏锐了不少。黑暗中能捕捉到的,是喀喀声越来越近了。
我尝试着移动身体,尽量与那些怪物保持距离,可它们似乎锁定了我,不管我躲到哪里,鼻子边的腥气不减反倒加重了。
退无可退时,我只觉得某个湿漉漉的条状物触碰到我的手掌,并沿着手臂向上摸索。我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快坚持不住时,对面的二叔啪地一声打亮了手电,我就看见面前趴着一具蜗尸,嘴巴里探出一条猩红的舌头,触角似地来回摆动,快伸进我T恤里了。
它的身后,其他尸体也面朝我伸出舌头,每条都有半尺来长,连口腔里也容不下,满满地挂在外面像蛇一样灵活。
舔我的就是这个?!
我紧贴在墙壁上,被恶心得说不出话,一想到它们是靠舌头寻找黄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感觉五脏六腑都争着往喉咙上顶,这场景真该让胖子见识一下,绝对能将黄金和冥器的执着度降到冰点以下。
二叔冲过来挥动铲子扫开最外围几个,对我喊道:“把包给我!”
“好!”我把他的背包卸下猛地扔了出去。二叔接住后“啧”了声,大喊道:“你的包!”
我愣了一下也没多想,随手将自己的包朝他的方向一丢,与此同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马上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如果尸体是专门训练找黄金的,而二叔拿走爷爷藏在夹板中的盒子后立马起尸,我带着盒子又不断遭到尸体的围攻……一切不是巧合这么简单,那个盒子才关键所在!(事后我进一步思考为什么只用女尸而不用男尸呢?换个角度来说,也许女人对黄金的热爱程度比男人更疯狂。后来我在大街上遇见穿金戴银的女人,总会不自觉地避而远之。)
等我反应过来时,二叔已经拿着包跑出山洞了,再看地上的尸体们,顿了几秒后,集体无视我,全部掉转方向朝洞口追了出去。
我心里立马就慌了,为自己没能及时发现问题后悔不已。心说怎么可以连累二叔遭殃,抄起铁铲就对前面爬行的尸体猛砍。那些蜗尸丝毫不在乎我的动作,眼睛里只有前面的二叔,或者说二叔携带的黄金。
涌进来的尸体越来越多,我一面挥动铲子在尸体里横行,一面赶上二叔的速度。他跑得不慢,只不过背着两个包渐渐有些吃力了。我一马当先踢开离他最近的那个,趁其它没赶上来,伸手去抢二叔背上的包。
二叔也不打算放手,我无奈只好拉住他疯了一样逃命。脚底下都是运矿石用的轨道,二叔没留神,一下子被拌住扑在地上,我又悔又急赶紧上前扶起他,就见他捂住自己的脚踝,道:“别管我,你快走!”
我摇头,弯身将他往背上一送,抗起他继续往前奔。这事说起来挺好笑的,我脑海里此时冒出言情小说里惯用的一句经典台词:我们伤害彼此是为了保护彼此不受伤害。
身后的摩擦声刺囘激着耳膜,好像跟着一台解放卡车,一旦慢下来随时会被碾得粉身碎骨。一个人的重量压在身上速度明显上不去,我正不知所措时,一扭头发现前方搁置个运矿石的小推车,二话不说跑过去试试轮子,勉强还能动起来,便对二叔道:“坐进去!”
二叔犹豫了一下还是跨进推车,我将背包放在他身上,道:“抓稳了。”话音一落,推起车子开始狂奔,因为有轨道辅助,速度果然快了不少,跑到最后也顾不得方向了,见洞就钻,七扭八绕也不知道钻进哪里,很快就把蜗尸甩出一大截。
可惜好景不长,轨道滑出一段距离后终于到头了,前面左右全是洞囘穴。后面的喀喀声逐渐加强,这样下去不是法子,我心生一计,将二叔推进一个洞里,轻声道:“别出声。”
趁他不留神一把抢过装盒子的背包,也不等他回答,朝相反的方向跑了出去,边叫道:“呆在那里不要动!”
二叔在我身后喊着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见,心想能撑几分钟也是好的。其实我这人没有多高的英雄情结,该怕死时照样不含糊。只是人一旦经历多了,某些事情看淡的同时,其他方面会比常人更加重视,也许和闷油瓶待久了被熏染的吧。比如我,不希望认识的人里再有人牺牲。
我站在通道中间,眼看着外面的尸体聚集过来,刚才那种特爷们的气势在诡异的氛围中霎时化得无影无踪,面对这么多死尸,我的腿再一次不争气地发软了。
我强吸几口气,紧握住起铲子准备大干一场,突然身侧的洞囘穴传来噼里啪啦拍打翅膀的声音,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大群黑乎乎的东西径直从里面冲了出来。
我下意识用手护住头部往前一扑,只感觉头顶上方阵阵劲风刮过,透过指缝向外瞧,居然是蝙蝠!那些蜗尸似乎很惧怕这种东西,一致发出奇怪的叫声,如同刚出生的小奶猫。
蝙蝠们飞得很快也很低,好几只撞上我的后背。手电掉在地上也摔坏了,灯泡忽明忽暗几下终于彻底熄掉,周围乌漆抹黑,只听到山洞里响彻着各种声音,尖锐的哀嚎的,乱糟糟分不清究竟是什么。
我缩在地上不敢抬头,过了许久,洞里终于恢复了宁静。我缓缓放开手,摸索着找到手电,使劲拍了两下总算凑合亮了,才发现尸体和蝙蝠居然全不见了,一丁点存在过的痕迹也没留下来,整个山洞空荡荡的。
我躺在地上缓了半天才认识到危险真的解除了。
回到二叔那里,他已经从铁皮车钻了出来,站在洞口脸上露出急切的神色,见到我才舒出一口气,赶上前问我有没有事。
我摆摆手,将刚才戏剧性的一幕描述了一遍,二叔听完,皱眉道:“那些玩意儿怎么说也是虫子,会怕蝙蝠很正常。我观察过了,蝙蝠是从倒数第二个洞口飞进来的,咱们只要顺着那里走应该可以出去。”
简单休息了几分钟,我们背起行李朝着蝙蝠洞进发。走出约摸十五分钟,地面上传来“喔喔喔”几声鸡叫,洞里面的光线也不那么暗了。
我们喜出望外,加快脚步赶路。这次没有选错,出口就在距离蝙蝠洞不远的地方,被几块石头封住,用力一推就露出来了,出来后才发现我们竟跑到了村尾那座岩山的后山腰。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微微亮,空气中带着泥土的味道。一夜的经历如同一场噩梦,显得非常不真实。我深吸一大口气,能见到阳光的感觉太他娘的爽了。
现在是凌晨四点半,村民们很快就会下地干活,来不及放松,二叔招呼我赶紧离开,被村子的人撞见多多少少会惹上麻烦。
我们走走停停总算来到主道,大路上有零星的车子路过,速度很快。我和二叔的模样估计和进城的民囘工有一拼,许多车主都不愿意载我们,好不容易拦下一辆双排,付了三倍价钱才同意我们坐在后面的车斗里。
车主把我们拉到最近的镇子,一路上又饿又乏,我们强撑着找到一家简陋的招待所,洗了一个热水澡,将身上的脏衣服全部换成新的,又泡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
我买的是海鲜面,本来是冲着上面印的虾仁才买的,经过一宿折腾,现在看了图片只有倒胃口的份儿。加上惦记爷爷留下的檀木盒子,我根本吃不下去,胡乱扒了两口就倒在床上。
二叔进屋后一句话都不多讲,对木盒的事也只字不提,不知在打什么算盘,我很担心他会反悔,那时就真的前功尽弃了。对付二叔,用软磨硬泡的办法肯定不奏效,我打了一个哈欠翻身假装睡觉,实际上不动声色地等待机会。
二叔在下面忙来忙去,看架势一点离开的意思也没有。我等得眼皮直打架快去见周公了,才听到卫生间的关门声,接着响起了淋浴喷头的声音。我一跃而起,这可是我第一次背着二叔干坏事,心里面像被猫挠,既兴奋又紧张。
轻手轻脚翻开二叔的衣服和裤子口袋——没有,又把背包摸了个遍,终于在最底层掏出一块手帕,打开一瞧,正是表公的那把钥匙,原来一直被他随身保管。
插入锁孔的瞬间,我的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手指哆哆嗦嗦好半天才对准钥匙孔。
锁头啪地一拧就开了,我打开来,看见角落里规规矩矩码着一块金属印章,与霍菁拿出来的很像。我拿起来端详半天,章面上刻着几条毫无规律的线条,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我放下印章,又从里面拿出一个本子,大小和吴家的族谱差不多。我犹豫着翻开第一页,里面记载了家族成员等信息,真是一本族谱。
我心生好奇,当年表公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压根不让我们小辈看,这次我可要看个够本。一边留意卫生间的动静,我一边往后翻。
第一个应该是吴家最早的祖先了,能追溯到一千年前,后面全是引出的各个旁支,没想到老吴家还是大门大户,有几条支脉延伸到台湾和海外,说不定台湾的吴宗宪和我也沾点血缘关系。
很快我就翻到吴家老太爷一脉,后面没多大看头,我沿着那一支往上推,怎么也找不到上面的根节点,好像那一代是个断层。
出现这种情况不是族谱记错了,就是隐藏了不得了的信息,比如历史上许多奸囘臣的后代,会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世一样。不过爷爷既然藏了这本族谱,上面肯定留下了某些线索。
我不甘心又重头认真翻了一遍,其中一个人名引起我的注意,此人叫吴仲,字思正,无号,似乎小有成就。
思正……我反复咀嚼这两个字,赶紧翻到他的简传,里面记录了关于这个人的各种生平,包括他曾任兵部尚书,修建了北京宫殿,长陵,九门城楼等等。
“老吴家也出来过建筑大师?”某些事实叫嚣着从胸腔里冲出来,我强压住躁动不安,根本不敢往下看,生怕见到不想知道的结果,可目光还是瞥到了吴仲名字旁边的三个小字——汪藏海。
这已经不是震惊能形容的,我发觉自己终于不自控地发起抖来,差点连族谱也拿不住。
怎么可能?玩笑开大了吧?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写着“汪藏海”?和“起灵”一样也是个官职?他又是吴仲的什么人?什么时候变成吴家祖先了?我囘操,这他囘妈到底怎么一回事?!
“阿邪。”二叔的声音适时在耳边响了起来,我惊呼一声腾得跳起来,那个本子直接拍在地上。二叔紧皱眉头看着落在我脚边的族谱,脸色异常阴沉,我很少见他露出这副表情。
只见他走过来捡起族谱看了几眼,啪得把合上本子,也不等我回答,将本子和官印重新放好收回自己的背包,接着又打了几通电话。
我被他的举动吓得不知所措,准备接受更严厉的责骂。没想到二叔忙完后并没有对我发火,重重叹口气,道:“后面的事情你不要参与了,回杭州后管好自己的摊子。”
然后将那个檀木盒子丢给我,补充道:“盒子里有金子,你收好。”说完,背起书包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第二十九章 静候
我是以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回到杭州的铺子,之前发生的一切好像莎士比亚的《The Most Excellent and Lamenta Blue Tragedy of Romeo and Juliet》。一分钟之内我和闷油瓶的关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我甚至研究出一百八十种被闷油瓶知道真相后拧断脖子的场景。
铺子里只有王盟和皮包在,九姑娘又不知道忙什么去了。王盟同学见到我吃了不小一惊,嘴巴长了半天没出声。我见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气短,叫他有话直说。
王盟和皮包对视一眼,像是下定了决心,才道:“二爷派人把铺子里的所有账本全收走了。”
“什么?!”我不可思议,就听皮包补充道:“我本来带着几个伙计正淘货的,半路被二爷的人叫了回来,说临时找别人替我了。小三爷,你和二爷闹分家了?”
“放屁!”我脑袋一下子就蒙了,没想到二叔的动作比我想象的更快,说不定在旅馆时那几通电话就早做好了准备。
我不甘心又给其他盘口去了电话,果不其然,接电话的伙计们众口一辞,纷纷表示二叔正式接手了三叔名下的整个生意链,包括长沙的马盘和喇嘛盘也提前打好了招呼,不允许接任何来自他侄子或相关人员的生意,否则后果自负。
也就是说,我现在除了能卖点店里的库存什么的,连进货的渠道也被堵死了。我看向王盟和皮包,不用说,四朵金花和我的处境一样,只能老实待在铺子里骗骗老外,相当一段时间哪儿也去不成。
我联系了技术盘的老谭,接电话的是个小姑娘,说话娇滴滴的,听她描述才知道,整个团队因为不属于生意上的环节,暂且没被二叔看上,谢天谢地目前还算我手底下的人。
挂了电话,我又赶紧联系银行客服检查自己的账户,好在当时留个心眼,申请了一个独立账户,部分货款是直接打到我这里的,二叔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控制银行,所以账面上的数字还够我折腾一段时间,不至于短期内捉襟见肘。
只是今后一切的一切怕是全在二叔的控制下了,遇到任何问题也必须找二叔汇报,由他决定我接下来的走向,更不可能像上次一样雇人夹喇嘛。
我像被抽走了力气,一屁股坐在躺椅里,感觉自己像只无头苍蝇,接下来该怎么办一丁点头绪也没有。
皮包挺仗义,见我的颓废样直拍胸脯说他私下认识几个散盗,走货方面不用担心,实在不行自己组团干一票。
我很感谢他的好心,可我的心思根本不在这方面,又不知该如何跟他们解释,只让他和王盟等九姑娘回来后先老实在店里待着别乱跑。
打车回到住处,我浑身脱力一头扎进床里再也不想起来,前后不到半天时间,居然将所有事情翻盘,让我一下子被打回原型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二叔的手腕我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
睡了几个小时,看天色尚早,就给老爹去了一个电话。老爹听我的语气比较低靡,知道又碰上不顺心的事,只嘱咐我这么大的人别总瞎折腾,有称心的朋友就带回家吃个饭,我都一一应了下来。
老爹又说他前天做梦梦到老爷子,什么也不说只对着他叹气,老爹醒来后心里一直堵得难受,让我有空陪他回老家一趟。
我一想到冒沙井的地下埋着那些匪夷所思的蜗牛和女尸就后背发凉,随便应付几句赶紧挂了。
之后又打给胖子,他倒是生龙活虎,说已经与小哥成功汇合,张易成那边马上要对小哥进行为期一周的封闭式训练,然后跟选好的伙计们一道直接出发去目的地。
闷油瓶需要什么训练?我心说,还有什么是他不精的?
“牛逼吧!”胖子无不羡慕道:“听说是什么近距离飞翔什么的,美国最流行的找死运动,特火爆,就是从高处往下跳,看谁死得快。你说这人富了就爱穷折腾,嫌命长立个遗嘱把钱给胖爷我得了呗。”
“遗嘱的受益者必须是儿子或孙子。”我调侃道:“你有这么多爷爷大爷么?
“富爸爸多几个我不怕,就怕没时间享受生活。等胖爷我发了,说不定认我作爹的能从北囘京王囘府囘井排到上海徐家汇,顺道拐个弯去趟杭州。”
“操他媽!”我笑骂他:“你这么缺钱,喊我一声爸爸,我给你20万。”
胖子砸吧两下嘴,说:“我喊你可以,不过我也喊咱们小哥叫小哥,这么一来小哥就是你儿子了,可他和你囘爷爷又一个辈份,你看着合适我现在就叫。”
“行了行了。”我打断他,“你们的目的地知道了?”
“张易成那孙子不说,还让我们签保密协议,妈囘的是去倒斗又不是偷渡,太不相信胖爷爷的人品了!”
果真是美国佬的做事方式,我道:“他信不过你也对,你的人品和灰尘无差别,干脆卖个人情,打听到地点偷偷告诉我,我再给你一份,怎么样?”
“你太小看胖爷我了,天真,实话告诉你吧,这次大家最不希望看到的人就是你,你老老实实在家等着吧。”
“靠,什么叫最不希望看到的人是我,老囘子是拖后腿了还是挡财路了?”
胖子顿了顿,才道:“都不是,你该看出来,这次你家人还有我和小哥都不想你重新掺合进来。你和我们不一样,我是求财,小哥是找身世,你图什么?好不容易退出去了,就不要再自投落网。再说,有我看着霍菁那小娘们,她沾不了小哥的身,你尽管把心放肚子里。”
别看胖子这人虽然平时嘻嘻哈哈的,实际上什么事也逃不过他的眼睛,和二叔闷油瓶他们一样,不能告诉我的,他绝对不会吐露半个字。既然胖子都这么说了,我也没理由再争执下去,因为这次不同以往,说不好听点,我的利囘用价值早就没了,想主动进来恐怕困难重重。
又客套了几句,根据胖子得到的消息,到了目的地会统一发放通讯设备,之前不可能走漏一丁点风声。这样一来能避开政府方面的注意、减少麻烦,张易成做事确实用心。
结束通话,我心里一阵空落落的,所有能想的法子都用了,根本无济于事。时间所剩不多,如果无法得到实质性的帮助,这次我可能真的会被踢出局。
接下来的一周全是在无聊透顶中度过的,王盟照样闲得发慌,好在有皮包和小九在,不至于睡死过去,我没事就跑去和旁边店铺的大爷下几盘象棋打发时间,有时人手够了就和他们三个打几圈麻将。
以前很期待这种悠哉的小日子,如今摆在眼前我却根本无心享受。两个月前张易成寄来的陨玉和铃铛被我收在抽屉的最底层,为了防止铃铛被重新激活,我特意里三层外三层包了好多报纸。这些日子除了回家翻翻以前的笔记,就是上网搜索关于六角铜铃的消息,希望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整个局面似乎就这样画上了休止符,我靠在沙发举着铃铛瞎琢磨。倒退两年也许我真的会以命相搏逼二叔就范,而时至今日我不可能再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没到真正绝望的地步,我不会伤害自己,耐心等待才是NO.1——这是我从闷油瓶身上领悟的真谛。
网上有价值的信息很少,除了一些古董收藏就是拍卖活动。好不容易有涉及的小网站,也全是关于青铜器的知识介绍,这些东西我在第一次下地后就了解得七七八八了,实在提不起温习的兴趣。
眼睛无意中扫到某个高人气论坛里一个关于拍摄到鬼魂的帖子,我好奇心大起,点进去发现是个视囘频文件,只有一分钟左右,是某楼道的摄像头无意中录到有个鬼影从楼道一侧飘过来最后凭空消失的画面。下面有不少评论,几个专门研究灵异的人回复地非常专业,还给出新的连接地址,打开后全是不同场所的灵异录像,后 面给出的分析也条条是道。
一个念头突然在脑子炸开,我整个人放空般用力倒在沙发上,心说,你们都不让老子参与是吧?!都想瞒着我是吧?!行!老子有办法了。虽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有可能带来不可预测的后果,只要能引起某个或者某些组织注意就足够了,就像当年的秀秀。这、可是你们逼的!
按照我的构想,计划里需要我损失点血,这算不了什么。如果不出意外,东西一旦发到网上绝对能打草惊蛇。而我等的就是蛇出洞咬我,在它快下嘴的时候反手擒住它。虽然危险系数很大,回报就是可以套出想要的消息,成果还是相当的丰厚。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没有更多时间允许我瞻前顾后。还好老谭的团队属于我管理,我家里也有现钱,不至于让二叔知道我突然支出一大笔资金而立即冻结我的账户,不足的部分暂时找四朵金花凑上,好歹功夫钱齐全了。
我让他们买来那种高清夜视摄像机,将摄像头摆好对准桌子,剩下的就是弄响铃铛。
看过柯南的都应该知道这招,我的做法没这么复杂,抽囘了半管血倒进杯里,上面系了一根绳子,把摄像机调好后关上门,退到安全的距离再用力一拉。接下来纯粹是消耗时间,我出去兜了一大圈,估摸囘着差不多了才回来。
期间,邻居们全用一种强烈的不满目送我上楼的,我没有一点内疚,相反心里乐开了花,知道第一步OK了。推门一看,桌上地上一片狼籍,杯子碎了,铃铛也滚出老远。我本来担心没有录上,看看回放效果还不错,在夜视镜头下六角铜铃的动作无比诡异(顺便说一句,声音被完全消掉了)。
我将录好的带子交给老谭的技术团队,监督他们将带子剪切下关键的一部分,剩下的彻底销毁。又嘱咐几个人在各个网站上发帖及假冒水军,既不能保证人气过低沉下去,又不能人气过高引起雷子注意,剩下的就是耐心等待。
又过去了几天,和我当初的预想差不多,绝大部分留言只是找乐子而已,个别也有指责拿中国传统文化刻意模仿国外某视频想博出名,实在可笑至极。
在我以为石沉大海时,老谭那里回了消息,全部信息筛选下来后,只有两个人私下留了联系方式。
一个是某杂志的记者兼编辑,姓许,我特意查了这本杂志,是专门出版灵异鬼怪的刊物,没有什么影响力。不过这个人很有手腕,给我提供了不少小道消息,包括之前听到的阴兵过界和一百个人头传闻。
另一个自称是个人收藏家,对带子里的青铜铃抱有极大的兴趣,希望能当面联系并发过来一张照片。我狐疑地打开一看,照片里是一个铁黑色的面具放在红缎子上,看起来像是准备拍卖会才拍的。
见到面具的瞬间,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仔细回想后突然明白过来,似乎就是大金牙落在我店里的战国帛书上面的狐狸脸上半部分。
第三十章 新的消息
越看越像,我赶紧翻出电脑里的资料和照片对比,面具的设计更富立体感,可鲁国祭祀时用到的是全脸面具,很少会佩戴这种半截式,似乎这个只为了遮住眼镜和鼻子部分。
我按照那人留的电话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一个男声,只听他用很低沉的声音说了句:“你好。”
“呃……你好。”我迟疑了一下,问道:“您是史博先生么?”
“是。请问哪位?”
对方的发音很奇怪,好像在吞字,听起来非常别扭。不知何故,我有点莫名的小紧张,正考虑如何自报家门,对方可能等得有点着急了,又重复一句:“你好?”
“我是‘High不归宿’。”我暗骂这个网名起得太猥琐,“前几天发布视频的就是我。”
“哦~H先生。”(那男人明显在憋笑),“我对你的视频很感兴趣,请问你是如何得到那个铃铛的?”
“说来话长,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对那个铃铛感兴趣?你知道面具和铃铛的关系?”
对方沉默几秒,道:“我不知道两者有什么具体联系,但我掌握的情报相信您一定会感兴趣。我们找个时间详细谈谈如何?过两天杭州会有一个私人性质的收藏品会,包括面具在内都会以展品形式对外展出,也有现场拍卖。”
我心里一亮,大概有个准数了,什么私人收藏品会,不过是种体面的叫法罢了,说白了跟地下拍卖行差不多,展览和交易的全是见不得光的老鼠货,只在一个特定圈子展出,最主要不能让雷子知道,保密性极好。如果有人泄露出去,就像串线的蚂蚱能从背后扯出一大票,所以主人对客人的要求很严格,客人自己也会小心翼翼。
我猜这个男人毫不忌讳地邀请我,不是安保方面做得非常到位就是对我的底细摸得非常清楚,说不定是在有意套我的话。而我的状况就不利了,首先对方在暗我在明,保不准什么时候搞突然袭击。再者,我也不清楚这个面具是否与我要找的信息有关。
眼下我决定先试试对方的水深,“好,给我一份请柬吧。”
“这个没问题,请问您贵姓?”
“我姓甄。”我故意报个假信息,看他下面怎么接。按照我的预想,他照单全收的话,要么说明对我的底细完全摸透了,不管我说什么他肯定不相信但也不能提出反驳,接下来就会考虑用新的方法接近我。
还有一种情况,他对我真的一无所知。如果是后者,只要他有心和我做这笔生意,第一次联系不到他必然联系第二次,我无须担心对方会放弃。不管哪一种,从他的心急程度我就判断自己的胜算有多大,这招唯一需要的就是耐心。
没想到那个人怪笑一声,反问说:“假作真时真亦假?H先生,我读过你们中国的红楼梦,我想我们双方更应该坦诚一些,不是么?”
你们中国?我心说难道他是外国人?不会是张易成派来的吧?这样一来也好,说明我还没有退出局,便道:“既然知道是假名了,还问我干什么?你也不怎么坦诚嘛。”
对方明显一愣,笑道:“吴先生是聪明人,好吧,明人不说暗话,史博是我的名字,我的全名叫福田史博,来自日本,与杭州的齐大师是故交。怎么样吴先生,我们可以坦诚了吧。”
齐大师?妈的老家伙偷偷把我卖了。我装出一副不悦的口吻,对他道:“我不认识什么齐大师,这就是日本人的坦诚?你暗中调查我,知道这是犯法吗?我完全可以举报你。对不起,我没兴趣和你谈,再见。”说完,我啪地把电话挂断了。
这是一诈,与孙子兵法里有招欲擒故纵类似,从小被二叔三叔算计惯了,和别人比这种坏门儿我海了去了,对付一般小角色绰绰有余。这人真是齐老爷子介绍的话,稍后那老头铁定直接联系我,这盘棋我至少赢了一半。
约过半个小时手机响了,我拿起来一看号码立马咧嘴乐了,接通后先恭敬地唤一声“阿公~”
齐老爷子估计够窝火,电话里运了半天气又不好意思发作,和我嘱咐说那是他搞少数民族研究时认识的一外国朋友,属于志同道合那类,对我手里的铃铛感兴趣,晚年了也没啥大奢求,就想探讨探讨,让我别驳了人家的面子。
我嘴上好言好语应付下来,心说齐老头肯定还惦记当年我给他看的那个东西,真是死性不改。
又等了一小会儿,那位福田史博再次打来电话,这次他学乖了,可能是怕我反悔,一上来先道歉:“小吴老板,这次是我们不对,我们日本人做事向来讲究严谨,请相信我非常之希望与吴老板合作。”
小样儿,我暗笑道,兔子尾巴露出来了吧。嘴上仍一副不饶人的口气:“好吧,这次先算了,不过我不想再看到同样的情况。”
“一定一定,您完全不必担心,我尽快将手册和请柬送到小吴老板手上。”
挂了电话,我心中的烦闷没减轻反更重了,看样子他和张易成没有关系,那会不会是条新的线索?我思来想去,那个铃铛和鬼玺放在家里不太安全,第二天清早将它们锁进自己铺子的保险柜里才放心。
福田史博的请柬很快寄到我的手里,高兴的同时我也有点担忧。我现在多半是被盯上了,后面的一举一动都要小心行事。我没有培训过专业的反侦察知识,只能凭借电影和电视里学到的加上自己的本能,这好像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成为什么角色。
姓许的记者三不五时给我发个短信,偶尔还打电话过来闲聊。最近他又给我推荐了几个客户,慢慢地我们竟成了关系不错的聊友。这个人特别善谈,总给我介绍他打听来的各种奇闻异事,询问我的想法,甚至推荐我加入他们的一个QQ群,里面全是喜欢灵异事件的人,聊得好不欢畅。
人和人的交往总是充满了各种奇妙,有时复杂得令人乍舌,有时却简单得不可思议,就像我对胖子和闷油瓶,前者是过命的铁哥们,后者是心理上的欲罢不能。这样的三个人也能凑到一起,我无不感慨道:友谊无处不在啊。
参加收藏品会的当天,我找了皮包跟着,聚会地点是杭州边上一片私人别墅,看起来是一富人区,小区里随处可见保安和遛狗的大妈,一派祥和气氛。小区门口停了不少豪车,突显我的破金杯十分乍眼。保安以为我和皮包是来踩点的,为此盘查了很久。
皮包骂道:“你妈,哪个贼开破车去富人区踩点,懂不懂技术含量。”可保安死活就是不让我们进,最后无奈只好把福田叫出来。
来者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头发花白,一身西服革履,脸上的老年斑倒不少,看上去挺和蔼可亲的。他和保安鞠了几个躬,指着我们说了些什么,保安才将拦车杆放开。
“狗眼看人低。”皮包呸了一口。
我接过他的话头,问福田道:“这是你买的?你不住日本?”
“日本房子太贵。”老人摊开手比划两下,“杭州号称‘东方休闲之都‘,而且中国房价比日本低多了,在东京都(du)买十几平米的钱在这里能买上一套跃层,太值了。”说完还伸出食指晃晃,也不知什么意思。
真他娘有钱!我暗骂一句,不是说日本经常地震连西瓜也吃不上吗?怎么反过来了?
跟着他进到别墅,不少人正在客厅里喝茶聊天,中央摆着几个带玻璃罩的展示台,里面放的就是本回的展品。
皮包拿托盘去旁边夹点心了,我吃了早点现在一点也不饿,就在每个玻璃柜前转了一圈。好家伙,收藏的东西都价值不菲,其中以瓷器居多,也有法琅和珊瑚制品。这下子我更断定自己的想法,这个私人聚会绝不是光明正大的,说不定不少货还经过齐大师的手呢。
过一会儿皮包凑到我跟前,轻声道:“小三爷,这家主人的领地意识挺强。”
我不明所以,就听他继续道:“这里每个家具都印了两个英文字母,挺漂亮,我英文认不全,你看看是什么。”
我假装闲逛仔细观察了他家里的摆设,竟然连玻璃罩子上都印了“史博”的英文缩写,用的还是花式手写体。我差点笑出声,不知在场的人有没有告诉他这个缩写在中国的实际含义?
绕了一大圈子没见到那个面具,我有点失望,心说别是诳老子吧。就见福田史博拍了几下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站在前面用不太流利的中文介绍道:“各位老朋友,欢迎光临本人的聚会,这些全是个人收藏,有几件会在现场拍卖掉,价高者得。下面让我一一为大家介绍。”
后面几个小时基本上是拍卖过程,人不多所以办的不是特别专业。唯一的高潮是一个清朝的掐丝金胎珐琅盘,清三代时基本只限内府制作使用,且数量极其有限,几方人马为此争了半天,可惜我完全没有那个心思和闲钱。
聚会很快接近尾声,皮包吃了不少点心和饮料,一趟趟地跑厕所,估计膀胱快被尿出来了,可那个面具迟迟没有出现。我的耐心被耗到极点,正打算甩袖走人时,福田从后面叫住我:“小吴老板,稍安勿躁,待会咱们私下聊。”
主人发话了我也没办法反驳,只好坐在一旁干等着,好不容易熬到客人走的差不多了,福田吩咐伙计们招待剩下的,则带着我单独上了二楼。
我略微思索了一下,指着皮包道:“这是我的人,让他在楼梯口等着吧,省得乱跑。”
日本人大概不了解中国民间的某些真功夫,以为只是单纯的请求,也没有反对。我心中大喜,皮包的耳力不错,留在那里一旦注意到不寻常的情况,也好第一时间通知我。
我被领到一个类似办公室的地方,进去一看才知道下面的展品可算小巫见大巫,这里摆放的古董不论从年份和工艺都是上上乘。
办公室由一个推拉门分成两部分,福田史博推开格子门,里屋的格局完全是日式的,就是那种塌塌米,进屋要先拖鞋。我庆幸自己早晨换了干净的白袜子,穿的也是透气性强的旅游鞋,否则丢人丢大发了。
来之前我特意下载了几段关于日本的介绍,临时学习了待人接物的礼仪,甭管做的对不对,至少不会第一时间出丑。福田请我坐定后,没有立即进入正题,而是摆出一套茶具,然后跪在塌塌米上生火煮水,看样子是要用茶道。
我看着他点炭火、煮开水、抹茶,碗里也不知放的什么东西,绿乎乎一坨好像芝麻糊。期间他也不说话,折腾好半天后,左手掌托碗,右手五指持碗边,举起茶碗送到我面前。
我看着半碗浆糊状的东西就想到苗墓里被打烂的人头蜈蚣和冒沙井下面的蜗尸,刚才吃的点心一下下往外涌。福田史博自始至终看着我,我不好推辞,忍着恶心恭敬地双手接茶,先点头致谢,然后三转茶碗,分别三口喝下去。
碗里的茶叶很苦,我记得教程说喝茶还必须发出声音,越大越好,跟吃面条一样,表示赞扬主人的东西非常可口。
喝完我用他递过来的白毛巾擦了擦碗边,原样递回去。福田史博接过碗放好,才终于露出笑容,拍手道:“小吴老板果然用心,和我听到的一样,完全让我吃惊了。”
靠!你打算给我来下马威是吧,还好老子准备工作到家,否则还不让小鬼子笑话死。
“快进入正题吧。”我语气中带出不耐烦了,“您请我来不是只想考验我喝茶吧?”
福田笑笑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转身推门出去,几分钟后抱着两个长方形盒子和一个档案袋进来,一一摆到我面前。
我看着前面的盒子,猜测其中一个就是那个面具无疑了。
谁知他打开第一个盒子时我却一下子被惊住,里面放的不是什么面具,而是连着半截右前臂的手骨标本,被漂地雪白透亮,每节骨头完整齐全地固定在盒子里,堪称艺术品。
可我一点欣赏的心情也没有,因为那个标本太特别了,特别到我第一眼就无法平静下来——两根手指比一般人长出一截,尤其是关节处骨骼很粗大——那是张家族人的手。
第三十一章 兜圈子
“这这……怎么会在你这儿?!”我有点语无伦次,刚想站起来,可长时间跪着,腿部的血液循环不流畅,下肢一阵酸麻后又跌坐回去。桌子被膝盖用力一顶,上面的茶碗咕噜噜滚到塌塌米上。
日本老头被我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忙问道:“小吴老板……?”
两只脚好像针扎一样又痛又痒,我不停搓着脚心,咬牙道:“它对我很重要,你先告诉我怎么拿到的?”
福田犹豫很久,像下定了决心才开口说:“吴先生,我们聊得很愉快不是么?那段黑历史我不认为适合在这里谈。”
“你妈的!”我顿时明白他说的黑历史指什么了,隔着桌子一把揪住福田的领带,吼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最好说清楚,否则我不保证自己不打老人。”
福田脸上闪过诧异,忽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可能是我们动静太大把他的伙计引来了。我们两人同时看向门外,但我不打算放手,如果这事真如我料想的那样,就算进局子我也要替张家人出这口恶气。
福田还算镇定,对外面的人喊道:“没事,是我碰掉了茶碗,你们先下去吧。”等外面没了动静,他指着自己的领子:“吴先生,可以放开你粗鲁的手吗?”
我一想也对,暴力不能解决问题,眼下我只想知道来龙去脉,便放开他退回到自己的位置,等他先开口。
老头子整了整领带,咳嗽两声才道:“我没想到你们中国人这么重视那段历史。”
“少废话,快回答问题。”
“首先,不是我干的。”为防止我进一步动作,福田倒先撇了个干净:“这是我从国内托一个朋友高价买来的。他认识的朋友在东北执行任务时碰到……你们的人,抓住他费了不少功夫。从对他的身体检查来看,那个人至少活了100多岁,可当事人回忆说,他的面貌只有20岁左右,而且右手和正常人不同。”福田说着伸出食指和中指,“你要知道,这在当时有多么不可思议,研究机构认为这绝对是颠覆历史的发现。”
“他们将那个人完全……呃,就是分在不同的瓶子里,想带回国深入研究,当时派出朋友的朋友将这条手臂送到另一个设备更加全面的研究所,正是这个决定救了他一命。”
太可怕了,听到这里我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了,对于那段历史我在教科书和网上读过无数次,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出离地愤怒。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根本无法体会其中的残忍。我握紧拳头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才发现双手抖得厉害,根本握不拢。
福田可能被我的表情吓到了,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我使劲揉搓了几把脸,又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觉得稍微好受些了,就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那人走后,整个研究所当晚就遭遇了最可怕的袭击,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像是……一场屠杀。第二天发现时,所有人的脑袋全被活活拧掉了,身体的碎块扔得到处都是,那些标本也不见了,只留下这条手臂。而事情远没有结束,只要它出现的地方,我们的人都死得非常惨。这件事只好被隐瞒下来,后来这条手臂被偷偷带回国内,最后转到我的手上。”
他一口气说完,喝了口茶,补充道:“我保证,我说的全是实话。”
我做了个深呼吸,看来张家人一早就实施过残酷的报复,这个消息多少让我心里畅快些,本来燃起的脾气也消掉大半。我想他们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是不希望家族的秘密被公诸于世。
我突然蹦出一个想法,或许是唯一能帮到闷油瓶和张家的方法,他们也肯定不会拒绝。
我对福田道:“这手骨我买了,多少钱你开个价。”
福田没有接茬,而是将盒子推到一旁,调转话题问道:“吴老板是搞古董生意的,应该知道中国历史上寻求长生的一位最有名的人物吧。”
中国追求长生的人多了去了,不过要说最大的肯定是秦始皇,他对长生的执著已经到了一种癫狂的程度。我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不过有些人总爱装神弄鬼,得罪了他说不定交易就泡汤了。我耐着性子说出自己的想法,福田点头道:“不错,秦始皇曾派出一位方士,带领童男女千人出海,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徐福?”这和他能有什么关系。
就听他笑道:“对,是徐福。这位方士最后是否东渡到了日本一直是学者们争议最大的问题,但日本确实留下了有关徐福的传说,还有为他修建的神社。”
我记得《史记》中对徐福去向的记载只有“徐福得平原广泽,止王不来”这么几个字,这平原广泽是哪儿谁也不清楚,单说是日本也比较牵强。
我刚要开口,福田猜出我的想法,打断道:“我们今天不讨论这个。不瞒吴先生,那个面具从我记事起就一直由家父收藏,也算是家传。临终时家父曾提起关于‘福田’的姓氏,似乎与徐福有很大的渊源。后来有幸拜读了复印版的《宫下富士古文书》,里面也提到关于国内福字姓氏的由来。联系这个手骨,我有一个大胆的设想,也许中国某个时期或某个民族已经掌握了长生的方法。”
我暗自吃惊,这个日本人看起来很不简单,竟然查到了这条线索,便不动声色道:“你别多想了,真有长生也轮不到你们惦记,早被某个朝代的皇帝拿去用了。你看哪个皇帝能活到现在?那些传闻都是骗骗你们这些老外的,你还当真。”
福田史博道:“不不不,我这里还有样东西要给吴老板看……”说着他递给我一张纸,道:“这个图是北京一位姓金的先生卖给我的,他说去了会有惊喜。”
我接过一看,心里面就骂开了,好你个大金牙龟孙子,当初卖给裘得考的图纸现在又转手卖给日本人,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纯粹是个汉奸王八蛋!我这边骂着,福田那边并不知情,他将图纸的复印件摊开在桌上,道:“这个墓我派人去过了。”
“去过了?”我大吃一惊。
“是,但我从朋友那里了解过一点中国古墓的知识,所以我们没有贸然下去,而是先到村子了解一些情况。有村民提到之前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大火,还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好像人被活活烧死时发出的尖叫,可当时并没有人员伤亡。我们决定不按原路走,而是从后山进去,果然在下面发现了一座陵墓,可惜那里完全被毁掉了。还有一株被烧光的巨大植物,在植物下面我们发现了四具尸体。”
接着,他从牛皮纸袋里取出一叠纸质的资料,上面印着花花绿绿的图形和公式,倒像是医院里彩色多普勒的报告。
“我们分别取了尸体的样本带回去研究,这些是研究结果。通过对这四具尸体的死亡时间以及DNA检测发现,这四具尸体可以分成三大类。一类是现代人,死亡时间很短,大约在两至三年左右;有两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在两千年以前,基本能断定是古代陪葬或者墓主;最后一类也是最特殊的,它的死亡时间和第一类相同,而我们的检测报告表明,这具尸体的细胞活性至少维持了几百甚至上千年,头骨结构有明显的古欧罗巴人特征,初步判断来自西域或尼泊尔。”
我心里一沉,按照福田史博的报告,很容易推出来第一个是大奎,另外两具就是陪葬的一男一女。再结合闷油瓶之前告诉我的,那么最后一具是躺在棺材里后来被闷油瓶掐死的铁面生了?
这么说来,铁面生来自尼泊尔而不是鲁国土生土长的?当时我们被整具尸体吓傻了,根本没有留意它的面部特征。假如一切推理全为真,铁面生确实来自西方,而且在中原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语言会变生活习惯会变,但一些根本东西是变不了的。我一下子将注意力放在面具上,心说不可能这么巧合吧。
“吴老板?”福田见我愣神,试着叫了几声,我马上回过魂,略微思考后反驳道:“那也不能说明什么。人类历史经历过数次大的迁徙,人种混杂是不可避免的趋势。再说,你讲这些和请我来的目的有什么关系?不会为了找人听故事吧。”
“当然不是,我马上就要进入主题了。”
我心说,你废话讲了快有一辆解放卡车了,才说到正题上,这也未免太罗嗦点吧。
福田不慌不忙,抽出另外一份资料,“这是一份碳十四年代化验报告,我请专家对面具进行了检测,发现它的年代能追溯到2000年前,也就是中国的战国时期。你发布的铃铛视频也给我老朋友看过了,材质和这个面具似乎一致,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你看,秦始皇、徐福、战国面具、铃铛、手骨、活尸体,这些还不够证明我的设想吗,小吴老板?”
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得不说小鬼子的办事能力很高明,循环渐进中就把人绕到他们想要的地方去了。
福田见我不吭声,脸上露出胜利者的表情:“我对整件事情很感兴趣,请小吴老板来,一是希望有生之年能见到和这条手臂有关的人;二是,我很想搞清楚面具和秦始皇和长生之间的关系,说不定可以用在医学上造福人类。”
看他说的嘴角直冒白泡,不管他自己信不信,反正老头的话我一句也不信,如果让他知道我和小哥的关系,指不定会把闷油瓶大卸八块带回国,门儿都没有。
我打定主意装傻到底了,就把头摇得像波浪鼓,对他道:“这么牛逼的手指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所以想买下来当纪念品。你报个数吧,我手头现金不多,最好能转账。至于你说的第二点,我顶多帮你参谋参谋,你真有兴趣,我可以给你个QQ号。”
福田听完脸上带出失落,“这样子太遗憾了。讲钱伤和气,这个手骨我留着也没用,今天和小吴老板谈得开心,就当礼物送给你了。”
我一激动刚要说“好!”谁知,老头子顿了顿,说:“不知那个铃铛可否赠给我?”
妈的老头子果然精明,当初给齐老爷子看的那个才小拇指大点就能卖400万,我这个巴掌大的说不定能卖出更高价,他倒不吃亏。
可转念一想,这铃铛留着也是个祸害,毕竟只对我的血液起反应,早脱手早省心。权衡之后这桩买卖就算成了,我又提出来想再看看那个面具,老头子也爽快,把第二个盒子打开往前面一推,我这才看清楚它的全貌。
那个面具并不是照片里看到纯黑色,而是整体发乌。尤其是里层,可能长期佩戴的关系,鼻梁处被磨得脱落了,露出里面的金属部分,还有铜锈在上面。
我记得战国时期有一种金属装饰工艺叫鎏金,亦称火镀金或汞镀金,把金和水银合成的金汞剂涂在铜器表层,再加热使水银蒸发,金子就牢固地附在铜器表面。鉴别一件器物表面是否经鎏金,主要是标识其表层是否残有汞。这件物品上面黑得很不均匀,目测看来应该使用了鎏金工艺,所以表面才被氧化成一块一块的。
我想看得更仔细些,商量后决定第二天带着铃铛再来拜会他。下楼时,他的伙计们不太友好地紧盯着我和皮包直到离开别墅。不过我在意的不是这几个人,因为我总感觉有另一股视线在背后偷偷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第三十二章 四人行
回到铺子,小九和王盟刚好也在,皮包将白天的见闻对他们说了一遍,小九听说我要去送东西,担心半途出意外,自告奋勇一起去。
王盟在一旁磨叽半天,才道:“老板,最近生意不太好,要不也带我见识见识日本的茶道吧。”
呵,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勤快了?转念一想,那日本老头表面看起来憨厚,谁知道肚子里装了什么坏水,从他一出现我就持怀疑态度,万一出事了多个帮手也能多个逃生的机会。爷爷说过,即使百分之十的概率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第二天本来打算开金杯,可怎么也打不着火,可能车子太破该保养了吧。无奈之下,四个人只好打一辆出租车,那个地方位于杭州市的边上,中间要绕道,车费快赶上从南到北的直线距离了,花得我肝疼。
到达别墅时,福田准时在大厅里候着,还特意准备了各色的日本小吃,满桌子花花绿绿的挺养眼。
“中午吃捞面?”我见两个厨师正在厨房里忙着焯面条,心说日本人吃面时会不会也加几瓣蒜。
福田显得特激动,介绍说那是正宗的日式拉面,邀我们一定要留下来尝一尝。
“行!”皮包不客气地替大伙应下了。这小子倒不见外,我白了他一眼,低声嘱咐三个人私下眼睛活分点,别净顾着吃,之后便随老头一同上楼谈正事去了。
交易进行得相当顺利,我们把物件各自摆在桌上,拿到手骨的一时间,我整个人才算真正踏实下来。
研究面具时,福田拉上所有窗帘只打开一盏白炽灯。我带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取出来放在灯下观察。这一看不要紧,还真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除了能判断出青铜外裹了一层金子,我还留意到面具表面有一些浅显的花纹,不仔细辨认根本难发现。
我隔着手套闭眼感受了一小会儿,这些线条没有任何规律可言,有的地方凹下去,有的地方凭空切断了。我心里称奇,又将面具翻过来,反面也有一些凹凸不平的纹理,只不过左下角多出一个图案,我凑近一瞧,是只简易的凤凰,压在纹路上面怎么看也不搭调,像是后期加工上去的。
如果面具年代能追溯到战国,我清楚记得楚国的图腾之一就是凤凰(从目前出土的文物看,楚国还有熊和龙的图纹,这是后话),和狐狸脸一样属于各国的标识,常出现在钱币、兵器和地图上,好比商品印上了“made in china”。这么说我当初的设想错了,这个面具不属于铁面生?
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所以然,我也干脆不耗费脑力了。其实我这人吧不爱钻牛角尖,以前也是,能绕过去的就尽量绕过去,尤其这些年的经历让我更懂得什么叫适度,否则纯粹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一旦想通了,我也兴趣索然,看来又白忙活一场,不过能得到张家的手骨也算最大的收获。我摘下眼镜揉囘着太阳穴无奈地想,回去后只能再考虑下一个方案,也不知道闷油瓶那边进行到什么状况。
福田在一旁不说话,见我放下面具才小声问道:“怎么样,吴老板?”
我摇摇头,“只知道可能是楚国的物件,你想再深入了解,除非刮掉上面的金子,你舍得吗?”
福田连忙将盒子护在怀里,摆手道:“这可不行,这可不行。”
我被他的样子逗得发笑,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宽心。正要起身,外面忽然一阵骚乱,还夹杂着打斗和谩骂声。我心里咯噔一下看向福田,他也很迷惑,放下盒子走过去开门,还没摸囘到把手,咚一声门就被踢开了,福田被撞了个趔趄,再看来人正是小九。
福田指着他面露诧异道:“你?”
小九没理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不好了,外面冲进一票人不知道干什么的,见人就打。”说完冲进里屋抓起盒子丢给我:“快走!这里不安全!”
我一听赶紧跟出去,小九跨在楼梯扶手上,用手微撑住身体哧溜一下就滑下去了。再看一楼,已经乱成一锅粥,十几个人握着棍棒把皮包和王盟包在中间,皮包不知从哪里抄的棒球棍把王盟护在身后,王盟同学就比较惨了,手里只有一个铁制的托盘。
福田挤到我身边,大声说了句日语,下面有个中年人抬头和他对视后也哇啦哇啦说起来。我没学过日本话,完全听不懂在讲什么,不过从两个人的表情判断他们肯定认识,而且为了某件事起了冲突,老头子看起来相当震怒,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那人说完又指着我比划一通,福田一愣露出犹豫的神色,眼神直往我这儿瞥。我心说糟糕,没等作出反应,福田一把从后面抱住我。那中年人一挥手,打手们直接冲上楼梯。
不用翻译也知道什么意思了,我转头瞪向福田,那老头力气挺大,我挣脱半天愣是没逃掉。他把头埋在我背后,闷声道:“吴老板,对、对不起……”
对你大爷!下面的人举着棒子蜂拥而至,我惦记先护住手里的盒子要紧,急忙冲下方的皮包大喊道:“接着!”
皮包这小子挺机灵的,见四面被围得水泄不通,拽住王盟的胳膊原地转了半圈后往前用力一扯,王盟“哎哎哎哎”打了个转直接扑到前面一排人身上。皮包又提起棒球棍挥开后面的人,一个箭步踏在沙发靠背上,来了一招云龙探爪,腾空一把抱住了盒子。
“护好了!”
我这里被老头子牵制住怎么也挣脱不开,心说福田做人太他妈史博了,想去用头撞他,结果撞到福田的牙齿,磕得直冒金星。忽然灵光一闪,回忆起之前看过《十三太保》里刘德华的一段打斗,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借鉴。
根据我脑补的画面,首先双脚跳起同时踏住扶手,第二步集中全部体重在福田身上,帅气得向后猛蹬,他重心不稳就会被我压倒在地,然后吃疼松开手,我再趁机用肘关节狠顶他的肋骨。最后福田充当一把人肉垫子,我毫发无损胜利逃亡。
实际情况是,福田似乎看透了我的行动,我脚刚离地时,他大呵一声一个旱地拔葱直接将我抱了起来。我没料到福田还学过几招空手道,急得两条腿在空中又踢又踹。他毕竟年纪大了吃不住两个人的劲儿,脚下一滑连带我翻到地板上。
只听身后一声闷哼,老头估计被压得够呛,虽然跳过了所有的关键步骤,我还是顺利挣脱了。再想冲下去,楼梯口已经被几个拿铁管的人堵住,下面传来王盟的嗷嗷声,此时一个人正压在他身上拼命掰他的胳膊。
皮包和小九全力应付大部分人,无暇分心,我目测楼梯的高度,跳下去的话残废概率应该不大。我笨拙地攀上扶手,晃晃悠悠站在上面,两条腿直打颤,脑子里过了一遍闷油瓶在新月饭店时的动作,默念一句阿弥陀佛眼睛一闭直跳而下。
记得有个姓李的学长说过,猫就是猫,再画也成不了虎。就在我自以为成功时,福田扑过来一把抓囘住我的脚踝。闷油瓶当年可没遇上这段子,我一下就慌了,可是身体已经悬空,福田只来得及抓掉我一只鞋子。我整个人彻底失去平衡,在空中画个弧线,仰面摔了下去。
谢天谢地,王盟和那个人扭打在一起恰巧滚到我的正下方,我一个泰山压顶砸在两个人身上,王盟被压在最下面直翻白眼。我打了个滚站起来,拎起他身上的人迎面就是一记老拳。还没来及发第二拳,后背就中了一棍子。
我捂住后背推开王盟道:“你还不手?!赶紧找家伙!”
王盟边闪边道:“杀人犯法。”
“这点出息!你先保住自己小命再说吧!”话音未落,几个棍囘子齐刷刷砸下来,我夺过王盟怀里的托盘迎上去,当当当当,棍子纷纷落在盘子上,震得手指都是麻的。
“再不动手,抓你到日本拍大片!”
王盟的脸都绿了,抱头就往后逃。这家人的厨房在客厅旁边,是半开放式,我将托盘横飞到最前面一人的脸上,几步冲了进去。围攻的人见我钻进厨房,也跟着跑过来。里面空间不大,我围着灶台和他们周旋着,一面找顺手的“兵器”。
可恶的是所有菜刀全被厨师收走了,眼下厨房里只剩几个炒勺和锅盖,我抽囘出一把日本滤面条用的漏勺,一手顶着大锅盖,有灶台挡着,一时间他们也近不了身。
小九和皮包完全不用担心,一上一下合作得挺默契,有几个人已经被打趴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了没有。那个中年人在旁边用生硬的日语说“抓厨房的人。”这下子其他人全调转方向朝我冲过来。
我把能扔的碟子碗拼了命地掷出去,就听王盟在外面喊道:“老板!”
“什么事?”我以为他又被攻击了,急忙回头找他,刚侧脸就被旁边伸出的拳头捶在颧骨上,顿时面前一片金光灿烂,耳朵里嗡嗡直响,看东西都是重影的,漏勺也脱手了。
就听王盟又小声道:“我想问你,用铲子行吗?”
我被打得有些发懵,赶紧甩了几下脑袋,恍惚间对面几人举起钢管朝我砍过来。我捂着脑袋连退数步,腰部很快顶在灶台边上。眼看钢管挥下来,我咬牙劈开腿一屁股坐到灶台上面,下一秒几个棍子擦着鼻子尖从裆下划过。没时间后怕,我抡起手里的锅盖就照他们脑袋上猛拍,拍到最后锅盖都变形了。
这时皮包冲进了厨房,对我喊道:“趴下!”
我一看他竟然端起煮面条的开水,那架势已然急红了眼,赶紧把锅盖举到前面护住头部。
“操你爷爷的!老囘子毁你们容!”皮包吼着连面带汤全部洒了出去。
厨房里散发出高汤的味道,那些打手捂住脸倒在地上惨叫不止,我看每个人手上脸上起了一片片的大燎泡,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小九用棒球棍将剩下的全撂倒后,对我们三个喊道:“赶紧离开!”
我去拉王盟,发现他正闭眼胡乱挥动手里的铲子,口中念念有词。我走过去拍他的肩膀,王盟怪叫一声下意识往后扫,差点砍到我的头。啧!我夺过他的铲子,揪住他的耳朵道:“别他娘的耍宝了,撤退!”
屋里除了刚才的领头老大,基本上全被小九和皮包揍趴下了。那个中年人似乎很愤怒也很害怕,拿起电话又开始说些鸟语,我往窗外一瞥,远处驶过来几辆大海狮商务车,看那架势似乎叫来了新的帮手。
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大爷大娘,我们踢开地上呻吟的那些人,皮包率先举起棒球棍喊道:“起开起开!黑社会打架!”
“说话注意点!”我一把把他拍个趔趄,就见几辆车开到门口,车门一打开,呼啦啦下来一大帮子人。
糟了!我们这边只有四个,三个已经挂了彩,加上一个战斗力为负中看不中吃的王盟,正面冲突绝对要倒大霉。
这时中年人来到门口,用日语夹杂着中文喊道:“追!追上他们!”
大爷大妈们自动敞开一条通道,把我们几个让了出来。那些打手们好像围囘攻猎物的豹子,转着手里的凶器,慢条斯理朝这边渡过来。这是打架中人数多的一方常使用的招式,主要给对方制囘造心理压力。
我们几个被逼得连连后退,后面的鬼子还在指手画脚,我一扭头指向他,对小九喊道:“擒贼先擒王,抓住那孙子!”
中年人一愣就要往回跑,被小九从后面一把揪住领子,当场勒得咳嗽起来。
现在我们和对方只差三四米距离,皮包拿棒球棍横在前面,对方暂时不敢轻举妄动。期间有居民想打电囘话报警,被几个小囘鬼喝止住了。那些人可能是请来的小混混,深知打架之道,竟分成两组开始两边包抄我们。
“叫他们停下。”我命令道。
一开始他不想就范,小九下了狠手,那人憋得满脸涨红,舌头都吐出来了。我知道九姑娘手下有分寸,也不打算阻止。中年人实在没辙,紧闭着眼用手势吩咐那些打手不要跟来。
这一来给我们争取了不少时间,眼前退到出口了,我对小九他们道:“分头跑,找机会再汇合。”皮包点点头拉住王盟的胳膊说了句保重,就奔向另一个方向。
他们似乎对逃掉的一对兴趣缺缺,始终与我们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突然一声尖锐的警笛响彻起来,所有人顿时呆在现场。我注意到为首的人和中年人交流了一下眼神,心说妈的中圈套了。
现在放开中年人,那群小鬼肯定会一哄而上,不管对方出于何种原因我们绝对逃不掉。可警察一旦到了,中年人又会告我们挟持人质,到时再来几个所谓的证人几张嘴也说不清了。这一闹少说五年以上,如果再把以前的事捅出来……我简直不敢想象下去。
小九也没了主意,眼巴巴等我作决定。我心说你看什么看,老子也自身难保,要不把胖子和闷油瓶一并供出来,大家集体蹲号子也算大团圆。
就在我们手足无措时,后面响起滴滴的喇叭声,一辆出租车喀吱停在了我们面前。我来不及多想,没等车子停稳就打开车门钻了进去。小九一脚踹在那日本人的后腰,把他踹翻在地上,之后也随我跳进车里。
后面的人见我们要逃走,一部分往回跑去开车,另一部分朝我们猛追过来。
“快快快开车!”我砰地关上门一面往后望一面催促道。
那个司机真不含糊,不问我们是干什么的,一脚踩下油门。只听轰一声,车子像离弦的箭加速窜了出去。
我隐约见到有辆警车缓缓停在小区门口,中年人和那些混混早逃得无影无踪了。出租车又拐了几个路口,终于没有任何车子再跟上来。我松了一口气,现在回铺子不安全,暂时要避避风头。我想起附近有个三叔的盘口,那里有伙计在,至少不会有人敢来捣乱。
我对司机说出地址,谁知他并没有按照我指定的路线,反而开上另外一条路。我一看情况不对劲,刚要开口,那个司机回头朝我们的脸部一喷。一股微甜的味道钻进鼻孔,等我意识到发生什么了,只觉得浑身脱尽力气,头一歪便失去了知觉。
———— 第二部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