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1年2月17日

盗墓迷城 by 土方露儿(三部17 – 27)

第十七章 真相了

小花的提问让我一时接不上话,谁他娘的没事接触死人,前几年在墓里倒是亲眼见过意外死掉的,加起来也没十个手指头多。

小花听完我的话,道:“我从小到大见过的死人能排成一个连,什么样的都有,所以我一眼就知道他不是上吊死的。”

我叫他别卖关子了,小花把望远镜重新给我,道:“你先看尸体的手指,看到了么。通常上吊自杀的人手指不会出现这么大的弯曲度,你看庚贵的手指,十个指头全磨破了,说明死者生前经历过激烈的抵抗。”

“所以他才会用力抓住绳子?!”

“不错。你再看脖子,有两道勒痕,一道在喉头偏下方颜色较深,呈环形水平状,是典型的勒沟。还有一道在靠近下巴的地方不太明显,索沟有中断的现象,没有出现明显的暗红色尸斑,就是说尸体是先被人勒死后吊在门框上。”

我听得心惊肉跳,转念一想也对,那疯子明显神智不清醒了,他从哪里找的红棉袄穿上?再退一步说,就算他从某户人家偷了棉袄,可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刚才却没有人汇报衣服被偷,那么不是偷棉袄的人家故意隐瞒就是村长提前打好了招呼。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我恍然大悟,有人想推动诅咒发生的进程所以才快速杀死了庚贵,不管他或他们从何处得知拷贝娃娃的真相,这个村落都隐藏着一个可怕的秘密,而目标正是我和小花。

我把推测说出来,道:“我无法确定真伪,毕竟我不是搞侦探出身的,但我猜凶手等不及了,他暴露出一个最明显的破绽——时间,一切出现得太过巧合了。”

小花道:“人心比鬼神更可怕,这村子不能再待了,咱们今晚就走。”

白天离开更容易引起凶手的怀疑,我和小花约定晚上全村人睡熟了再伺机溜走。

我回到屋里把该准备的很快准备齐全,因为长期做古董生意,我喜欢东西都码放地规规矩矩——这是我长期养成的一个好习惯,所以有人动过我的东西我很快能察觉到。

记得以前下地时,遇到紧急情况我总是第一个把背包整理好,然后看潘子和胖子在那里手忙脚乱边收拾边互相揭短,一次胖子误把潘子的内裤塞进自己的包里,穿了两天才发现,想起来那时的光景现在不会再重演了。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约定的时间,我听赖月金的呼噜声已经打响,便摸起背包蹑手蹑脚走了出去。因为白天的事件,村里早早熄了灯,前两天还能听到几户人家传来打麻将的声音,现在整个村子融进夜色,连狗叫声也没了。

我和小花定在村口的小溪边碰头,从赖月金家出来我走上了一条石板路。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我在前面走着走着忽然就察觉出不对劲了,低头一瞥,身后两米处居然多出一个人影。

操!这么快就被盯上了!我心里暗骂道。

那影子一步一步靠过来,手里似乎拿了一根棍状物。我弯下身子假装系鞋带,同时观察身后,那影子没意识到我想干什么,还在错步往这边移。我等他走的稍微近些了,猛地抓起一把地上的土朝那人的脸部一丢,然后用力一蹬腿直窜了出去。

后面的人没防备,被眯了眼睛拖慢了速度,正好给了我充足的逃跑时间。这两天在村里散步,对周围的地形多少熟悉些了,我围着平房七绕八绕尽量搅乱对方的步子,很快后面再没了动静。

看来把他甩开了,我大舒一口气,忽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从胸口扩散开,像许多细小的棉针刺进肺部,我立马直不起腰了。

这时前面传来几声干笑,两个人不紧不慢从阴影中走出来,笑道:“我就说嘛,激烈运动就会发挥作用。年轻人,对不住了。”

我刚要抬头,只见一根棍子横向扫过来,我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就软了下去。

昏迷时有人在拍我的脸,一下一下手劲不轻。我似醒非醒,感觉到两边脸颊火辣辣的,额头也突突跳着疼,估计那里肿起来了。眼前有火光闪过,晃得眼睛疼,我眯起眼才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棵树上,周围点亮着火把,前面站了五个人。

从衣着我判断出他们的就是耙头村的村民,但我看不清他们的面孔,因为每个人都带着一个奇怪的面具,像萨满教里巫师带的那种。

拍我脸的那位半蹲在我面前,仰头从下往上打量我,见我睁开眼了,就用一种近乎尖锐的声音叫道:“醒啦,他醒啦。”

其他人一听纷纷凑到我面前,准确点说是跳到我面前,踩着一种很奇怪的步子,动作如同马戏团的小丑,看起来相当滑稽。脑子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是在模仿猴子平地走路的姿势,连说话的口气也是。

我眼前挤满了各种表情的面具,就听稍远的一人喊道:“把锅支起来。”他的声音沙哑,而且动作也比其他人迟缓,我眼睛一亮——那件衣服我白天见村长穿过,操,原来是这老家伙在搞鬼!

不用说赖家兄弟也在里面了,不知道赖月金在不在,我判断应该不在,这几天的同居生活我对他的脚臭味感触颇深,如果在我肯定第一时间能察觉出来。

两个人跳到一口大黑锅的前面,锅是平常烧饭用的大锅,下面支起了一堆柴火。一人拔下火把扔进柴火堆里,渐渐地火势起来了。

大锅上扣了一个锅盖,从我的角度看不到里面放了什么,我心说不会是胡萝卜和咖喱吧,他们要把我煮了吃了?妈的老子又不姓唐。

我四处打量,发现除了我之外再没有小花的影子,心里稍微放松了点。太好了,说明他没被这群疯子抓住,只要他逃出去肯定会想办法救我。

村长没有给我更多时间思考,他用烟袋挑起我的下巴看了看,也同样怪叫道:“像!真像!”然后转过身对其他人吹了一声哨子,那几个人乖乖跟在村长后面走到一片林子的阴影处,忽然全部跪下去,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响头。

我这才注意树林里露出一小片房屋的屋顶,是很早之前的建筑风格,房屋的前后两角各立着一个石头柱子,顶端是用石头刻成的小兽,与石柱连成上下一体,从外形看不出具体是什么动物。

如果我没猜错,那里就是他们口中的祠堂。

锅里开始冒起了白烟,接着响起咕嘟咕嘟的声音。几个人侧耳听了一会儿,村长走过去掀开盖子,抄起一根木棒在锅里搅了起来,他搅了几下后点点头,我定睛一看,木头前端已经变黑了,更多黑色粘稠的液体滴下来——是沥青!

我脑海里闪过村长提到他大爷爷给猴子剥皮的整个经过,全身的汗毛立马竖了起来,心说不会准备给我剥皮吧。

想法一出我立即惊醒过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村长他们之所以放任我和小花在村里随便走动,是早打算好了找机会剥我的皮。

因为我和祠堂里供奉的猴子面貌相似,在他们的认知里,只要找到差不多的皮囊重新做成人皮偶,就能帮村子度过一劫,所以才迫不及待抓住庚贵然后杀死。

恐怕在遇见我之前他们只是单纯地想找到疯子而已,见到我本人才动了杀心,换句话说庚贵是因为我才妄送了性命,一想到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心里不免过意不去。

“开灶!”村长高喊了一嗓子,眼前几个人好像打了鸡血,在原地又蹦又跳,嘴巴里不知嘀咕些什么,接着两个年轻人端起锅慢慢朝我走过来。

远远地我就闻到沥青特有的臭味,甚至感到扑面而来的热气,我心中骇然,这一锅从头到脚全浇下去,我的皮肉瞬间就烫熟了,到时别说是皮,骨头架也够拉去做个标本,光想想就够让人心惊胆战的。

突然树林里哗啦啦一声响,几乎是一瞬间,祠堂的木头门砰地飞出几米远,咣当一声砸在那群人中间,那几个人当场被砸蒙了,锅子也被砸翻在地,黑色的沥青流得到处都是。

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见一个灰白色的庞然大物从天而降,一跃跳到我们面前,尖叫道:“嘚!你们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

第十八章 天降奇兵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愣住了,包括我也没明白此时发生了什么。

那个东西长着和我相仿的面孔,可整张皮紧巴巴地绷在身上,如同200斤重的人套了一件S号的紧身衣,脸部也完全扭曲了,怎么看都像把我匀称帅气的五官硬按在王胖子的脸上,再横向抻成一张大烙饼,要多怪有多怪。

最明显的就是肚子,皮肤薄到一戳就破的地步,只看见一大坨黑乎乎的形状不断蠕动着拼命往外钻,让我想起生物课上活体解剖的青蛙内脏。

那东西落地时爆发出极大的动静,激起一大片尘土。它嘴巴里发出怪叫冲这几个人扑过来,其他几人见状纷纷吓跑了,剩下村长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哆嗦嗦指着它,道:“大……大……”

“大你妈!”怪物甩出一句国骂,一巴掌下去直接把村长拍晕了,然后转向我这边。

这时候我才发现有一个人还没走,他站在我前面与怪物对峙着,因为带着面具也不知道是哪一位。我此时没了主意,这两拨似乎都想要我的命,帮哪一头对自己也没有好处。

一人一怪目不转睛地锁住对方的行动,生怕露出破绽先被对方抢了先机。我心里面冷笑一声,心说这样下去再交流出感情就完了,干脆帮你们一把吧。

趁前面的人没防备,我一脚踹在那人的后屁股上。那人被我踹得一个踉跄,猴子趁机大叫一声扑上去,两个生物很快扭打在一起。

两边互殴竟然不相上下,那小个子的动作极端敏捷,躲过巨型猴子的形体攻击后开始兜起圈子,猴子扑了几次都没有扑到,累得直牛喘,蹲在地上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那小子不打算停下来,起来朝猴子冲了过去,谁知猴子早有了准备,往裆下一掏反手一扬,一把灰劈头盖脸撒在对方的身上。

我才看清对方掏出的是一个小香炉,可能是祠堂里顺的。

小个子忙护住眼睛,巨猴得空抡起香炉就是一砸,那小子险些被砸翻在地,猴子又从背后用胳膊圈住那人的身体。

猴子的力气很大,那小子挣扎了几下无果,眼看猴子下一次要向砸他的脑袋,整个人忽然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缩起来,一下从束缚中褪下来,回身一脚踹到怪猴的裆部。

“胖爷的桃!”一声惨叫响彻在森林上空,那猴子捂住下面蹦跶几下后倒在地上打起了滚。

是胖子!

看他那副德行,连声音都走调了,可见那小子下足了狠劲,我都替胖子疼得难受。整个立场调转个个儿,我心知那人接下来还要下黑手,心里又气又急,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胖子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小个子大概觉得不解气,整个重量压在胖子身上,抽出匕首抵住他的脖子,饶有兴趣地看胖子倒地上呲牙咧嘴。

“天真,胖爷为了救你连儿子都舍了,你能逃出去可记得给胖爷多烧两个大波美女。”胖子又转向那人,“要杀便杀,给爷来个痛快,别让爷爷瞧不起你。”

“你少废话。”我也急了,对那人吼道:“你要的人是我,把他放了,我跟你走!”

“你我当然要了,他也跑不了。”那人转着匕首顿了顿,道:“不过杀你们之前我先劫个色,伺候好了说不定放你们一马,你们两个谁先来?”

我和胖子同时一愣,胖子叫道:“我操!敢情是个变态色情狂!”

我被绑着不能动弹,心里叫苦不迭,忙给自己打气道:“士可杀不可辱,有本事往小爷胸口插,眨眼就是孙子。”

“有骨气。”那人转向胖子,“你呢?”

“我投降。”胖子道:“你要喜欢,对面那个小白脸尽管拿去用。”

“我操你妈的胖子,你他妈太不够意思了。”我骂道:“你刚才不还说给爷爷来个痛快吗?”

“那是刚才,现在有活路了为什么不抓住机会。”胖子也不甘示弱。

我一时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回击道:“你要强奸就先强了那边的胖子,他肉厚做起来舒服,累了还能靠肚皮歇会。我没经验,怕疼的。”

胖子气急败坏道:“你他妈也不厚道!斯文败类,重色轻友,见利忘义……”

那人听我们斗嘴不耐烦了,打断我们道:“喂喂都严肃点,这正打劫呢!”

胖子道:“大兄弟,我和他味道都不好,我们还有个同伙,细皮嫩肉小模样也俊,待会儿他来了我们哥俩把他洗干净孝敬给您,你看怎么样?”

闷油瓶也在附近!听他一说我心里顿时有了底,便四处张望:“小哥在哪儿?”

“就在……”突然胖子叫道:“快!拧断那孙子的脖子!”

那人后背紧绷起来,迅速作出反应护住自己的脖子,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胖子揪住肚皮用力一扯,不知又扯出一个什么东西,往那人头上一砸,咚一声闷响,这一下是实实在在砸中了目标。

那人疼得捂住了脑袋,胖子用膝盖一下子将小个子顶翻出去,起身坐在他身上骂道:“胖爷浑身上下全是暗器,信不信给你塞俩手雷尝尝。”说着举起手要来第二下。

那小子忙喊道:“住手,是熟人。”同时掀开了脸上的面具。

我一愣,居然是失踪的小花,他笑着喘气道:“玩笑开大了。”

胖子啐了一口,站起来骂道:“你丫玩的是哪一出,当我们傻逼了?”

小花揉着额头,咧嘴道:“你拿什么砸的,这么疼。”

“我儿子。”胖子说着拎起来,我一看,我靠!闹了这么久,敢情是只篮球大小的王八,此时被胖子抓住头部,四肢吊在空中乱扑腾。我注意到胖子的肚皮破了一大块,想起之前看到的那团黑乎乎动来动去的玩意就是这么个东西。

小花走过来给我松了绑,我揉着胳膊有些窝火,狠狠挖了他两眼。小花看出我的心思也不计较,拍拍我的肩膀,笑道:“你忘记我会缩骨了?”说完又像想起什么,抿嘴笑着走开了。

胖子还套着那张人皮坐地上摆弄那只王八,我走过去推了他一把,问他从哪儿弄的这身行头。

胖子一转身,指着祠堂的方向说是从那里拿来的,还说这几天就靠这张人皮蒙吃混喝。

我立即明白整个事件的始末。

首先诅咒是真的不假,只不过我们想复杂了,它不是重要的一环,或者说,相当主干上的一个分支而已。

实际情况是,胖子出现破坏了祠堂里的人皮偶才引来怪猴子,猴子抓走庚贵又袭击了我们,我们逃命时鬼尸神差遇到了村长几人,村长见到我的面孔起了歹心,杀死庚贵妄图把我做成新的人皮娃娃……

转了一大圈,原来罪魁祸首是胖子!

我对他怒目相视,骂道:“怪不得村长要杀了我,就是你!妈的差点害死我!”

胖子开始不明所以,听完我的讲述,砸吧砸吧嘴道:“是挺邪门的。胖爷我不过吃了几天供品,谁知那老头成天守在祠堂外面影响你胖爷我进食,我才想出这么一招吓唬他,谁知道他们当真了。”

我对胖子的不靠谱习以为常,只是没想到他不靠谱到如此地步,居然钻进人皮里扮鬼吓人,真亏他想得出来。

“我第一眼看见那个人偶也吓了一跳,以为小吴你被人供起来了。”

我看他戴着那张脸晃来晃去很是心烦,让他赶紧摘下来。

胖子嘴上嚷嚷着可惜,双手放在后脖子后用力一扣,一声轻微的噗嗤,人皮从后面裂开一条缝隙,胖子像只巨大的毛毛虫,慢慢从缝隙钻出来(可惜出来的不是蝴蝶,仍然是个胖子)。

因为绷得太紧,他肚子和屁股上的肉瞬间得到释放,爆炸似地争先恐后从皮里挤出来。

我不忍再看下去,摇头心说比最后一次见面时又肥了不少。

人皮没有东西支持很快缩成一片纸状,只看见上面几个黑洞,一点人形也成不起来了。

胖子抖落几下,对我道:“我说天真,这玩意怎么也模仿你了,社会审美观变了吧。”

“老子帅得惊天地泣鬼神,你有意见?”

“没意见,你肚子里的蛔虫都是双眼皮的。”胖子道:“要不我投胎到你们家得了,小哥家也成,安全。”

“我们家没名额了,要不你等我结婚或者小哥结婚,给你留一个。”我懒得和他瞎扯下去,问道:“他呢?”

胖子大概没料到我转移了话题,张了张嘴巴没有出声。

第十九章 猫变

我心里咯噔一声随即猜出点苗头,再看胖子的反应,心中的不安又加重几分,可又不敢急着下定论。

胖子也是搓着手不回答,我实在受不了他的磨叽样,正欲开口,小花“嘘”了一声示意我们别说话,我看了看小花的眼色,不知道他有什么用意,就听四周响起悉悉索索的响声。

声音十分密集,周围的树枝小规模骚动起来,我屏住呼吸看着对面的树丛,忽然黑暗处亮起一盏绿色,紧接着第二盏、第三盏……霎时数十双碧绿的眼睛出现在树丛后面,冷冷和我们几个对视着。

我心里嘀咕别是遇到小型猛兽了,就听空气中划过一声凄厉的猫叫。

猫叫一声高过一声,我们当场就傻了,接着四面八方走出许多只颜色各异的猫。这些猫野惯了,此时一点也不怕人,相反迈着猫步不发出任何动静,两眼直勾勾盯住我们的方向,很快把我们包围在中间。

和猫干架倒是头一遭,我虽说不害怕,也自信能战胜它们,可猫毕竟是畜生,牙尖齿厉,眼下几十只一起扑上来也够人受得,我不想帅气的脸蛋被挠成猴屁股。

我和小花、胖子慢慢靠拢在一起,胖子打算把香炉给我当武器,我一想在他裤裆里放过死活也不肯要,只抽出来一支火把来暂时防御。小花脸色也不好看,我心中多少平衡点了,如果受了伤他比我更吃亏。

“老实说,这些母猫是不是你引来的?”我问胖子。

“放屁,你胖爷我天生只吸引美妞,我看八成是冲你发小来的。”

“都闭嘴。”小花喝道:“是人皮,那张人皮把野猫吸引过来了。”

经他提醒我才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臭味,而身后的胖子身上也有这味道。

小花也明白问题所在了,就听他大喊一嗓子:“离那头胖子远点。”话音未落已经开始行动,他一脚踹开胖子,那些猫像炸了营般嗷地纵身朝胖子跃了上来,他身上瞬间挂满了数只斑斓大花猫。

“你顶住,我引开他们!”小花挑起地上的人皮三窜两跳跑到树丛里,他身子骨灵活,可猫的速度也不慢,十多只大猫轻身一扭立即跟了上去。

更多的野猫被人皮吸引过去,极少数还咬住胖子不松口,大概是饿急了。

我冲过去用火把烧猫的尾巴,胖子的脸上胳膊上被抓出十几道血痕,他抹了一把脸完全不在乎,像踢皮球一样一脚踢飞了几只,两只手也不闲着,抓住那些小畜生的颈皮使劲往地上砸,手下一点也不留情。

两个人对付十几只猫绰绰有余,很快围攻我们的野猫被击溃了,地上躺了不少猫的尸体,有的头骨碎成了几瓣。

小花那里的猫叫声不见降低,我来不及放松,就听远处的树林里响起更剧烈的沙沙声,我和胖子对视一眼,两个人脸色均是一变,这时小花也跑回来,神色慌张道:“快跑!大部队在后面,估计半个山头的猫都过来了!”

我一听也慌了,猫的耳音最灵,大批的野猫叫得此起彼伏引来更多的同伴,无非都想要饱餐一顿,几十只还好对付,几百只硬拼绝对是不行的。

胖子殿后护送我们离开,我瞥了一眼在地上昏迷的村长,问:“他怎么办?”

“别管他,逃命要紧!”小花道。

“不!留着他,对我们有好处。”胖子把王八扔进我怀里,捞起村长一把扛在肩上,“拿他当人质,关键时候还能丢出去推延时间。”

我佩服胖子的果断,心说他也是个狠角色,脚下也不敢犹豫,飞快朝树林另一个方向跑去。

猫吃死人是很罕见的情形,抗美援朝纪录片里就有几只野猫把一个美国大兵的脑袋啃光了的记述。后面的喵呜声越来越亢奋,我禁不住好奇往后一瞅,斜后方黑压压一大片,借着火光我看到无数只野猫集中在一处,争相撕咬着同伴的尸体。

我猜那张皮和尸体不够填饱这些畜生的胃口,果不其然,不到半分钟有几只抬起了头。

“喵嗷——”

所有野猫像得到了指令,齐刷刷看向我们,如同商量好了,下一秒像是离弦的箭冲我们扑至而来,后面几百盏小灯似的猫眼在黑夜中散发出野性又诡异的光芒。

我们慌了手脚,脚步也不利落了,小花拾起一根树枝对胖子道:“快脱衣服!你身上也沾到味了!”

胖子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关键时刻也不含糊,一手扛着村长,一手把衣服撕扯成布条。他一路撕一路扔,小花用树枝挑起来一路扔,尽量扔到够高够远的树枝上。

猫部队被破碎的衣服吸引分散成几小股,一来二去后面渐渐没了动静。我们跑出去一大截才敢停下来,我看天边开始泛白,才明白这个恐怖的夜晚终于过去了。

胖子跑到最后身上只剩下一条小鸡内裤,刚才小花让他褪下来,他拼命抓住说什么也不肯就范,还说绝对不能便宜外人,现在冻成一团一个劲地打喷嚏。

我也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风一吹浑身直打哆嗦。我想起行李全扔在村子里,现在回去拿肯定是找死,只好搓着胳膊问小花怎么办。

“跟我来。”小花带我和胖子走上一条小路,最后停到一棵大树下面,他用树枝巴拉开上面的树叶,从树洞里掏出所有的行李。

“你早有准备了?”我惊喜道:“你怎么没中招?”

“他们在用的碗和筷子上下了毒。”小花道:“这招我早用烂了,所以背地里抠嗓子眼把吃的东西全吐了出去。”

“这么说这几天你一直饿着肚子?”

“这算什么,一周不吃不喝的时候也有,躲墓里几天不排泄也没问题。老一辈都这么过来的,你爷爷还跟尸体住过一段时间,这就是盗墓贼的生存本能,我刚开始也不适应,习惯就好了。”

小花说这些话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听了直乍舌,天!照这样下去他的内分泌系统绝对紊乱至极。我又想起闷油瓶,似乎也很少见他在墓里排泄。

“这种毁人的做法胖爷我从来不干,该吃就吃,不过看吃什么,饥荒时老子连死人肉都吃过,实在不行了就吃自己的大便。”胖子道:“这叫自产自销。”

“你的大便绝对全是油水,吃一口就能撑一天。”我正拿出一块饼干要咬,听他说完一点食欲也没有了。

小花拿出水壶喝了一口,道:“我第一次下地时正巧赶上中秋节,那个墓地方不大甬道也浅,我记得特清楚,从石头缝里探出几朵小野菊花,我和几个伙计就坐在墓室的棺材上啃老黄瓜赏菊花。”

我也回忆起第一次下斗时的情形,心里面感慨万分,那时三叔和潘子还在,我除了害怕更多的情绪是兴奋和好奇。后来发生太多的事,逐渐地我对墓地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抗拒,可现在为了解开那些谜题不得不克服自身的抗拒,继续硬头皮走下去。

我们简单吃了干粮,开始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办。现在胖子在这儿,说明张易成的队伍就附近不远,我一直想知道胖子为什么会单枪匹马跑到这里。

胖子道:“准确点说我把小哥弄丢了。”

“妈的又丢了?!”我一听就火了,“我就知道把你和他放一块准没好事!”这闷王平时就喜欢神出鬼没,现在又丢个干净彻底,我心说如果我是做娘的,有这种败家儿子非被气死。

“很显然,你和我都不适合小哥,你和他一起他就搞失踪,我和他一起他就挂单。他应该找一个鼻子灵的伴侣,不管走多远一闻准能找到。”

“拉倒吧”我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这么干坐着吧。”

“当然有办法,胖爷我把路线图都记好了,你们跟着我走准能找到大部队。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趟可凶险,不想死的现在可以滚蛋。”

“这里没人滚蛋,你先说你的方案行不行的通吧。”我道:“别又弄了一副地图,你以为自己是人肉GPS,就算天蓬转世也不能这么糟蹋。”

“当然不是,老子这回绝对是硬货,沾小哥的东西我从不打马虎眼,你们就请好吧。”接下来由他带路,我们立即出发。

第二十章 对峙(上)

这次的情形和张家楼那趟异常的相似,不同的是胖子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焦急,可他脚下的速度却不慢,说明他心中有自己的规划了。我很想找机会问他具体发生了什么情况,又怕问到的事情超出我的承受范围,再度让自己陷入不安。

胖子带我们往山下走,他说去的地方在河边。我们下到山谷,途中他肩上的村长哼哼唧唧醒了过来,见到我们先是一愣,然后扯开嗓子要喊救命。胖子没犹豫,举起王八又一下敲在村子后颈上,把他敲晕了过去。

“这么个敲法,不死也傻了。”我道。

“没办法,不敲晕他咱们脱不了身,那个地方离这里不近,咱们要保存体力才行,半路发生冲突对谁都没好处。”

看来他为了保持体力才选择沉默,真够难为他,这么一说我也暂时闭嘴了。

小花走出几步,忽然道:“呵,看来不想冲突也不行了,他们找来了。”

我侧耳一听,远处传来几声狗叫,我暗骂一句天算地算没算到山民用狗跟踪的方法。

“不用怕,我们手里有人质,先想办法到河边再说。”胖子道。

一路闷头前进,胖子带我们走的是近路而且比较平坦,我很奇怪他为什么这么熟悉这里的地形,胖子指着一棵树下:“胖爷做了记号。”

我过去一看,树根底下是一坨屎。

“你用屎做记号?!”我道:“林子里能拉屎的多去了,谁知道哪个是你的。”

“你别小瞧这坨屎,天真。不信你拉几泡试试,胖爷我一眼能分辨出来,你和小哥的能驱虫,苍蝇都不靠前。”

“老子不干。”我道:“猪拉的和人拉的肯定不同。”

小花走过去看了看,然后揽过胖子的肩膀,笑道:“这趟回来跟我混吧,这招都能想出来,我服你。”

胖子不屑道:“少打我们的主意,别看小天真现在被你拐跑了,待会儿见了小哥还得乖乖回去,铁三角不是外人拆的散的。”

“我对你们这个组合没兴趣。”小花不再勉强笑着走开了。

我听不懂他们打的哑谜,看看胖子又看看小花,最后小花转向我,解释道:“很简单,因为胖哥长期吃压缩饼干,这次多亏了他。”

“这和压缩饼干有什么关系?”我无法理解。

“关系大了。”胖子对我挤了挤眼睛:“这一路吃了太多压缩饼干总是便秘,拉出来的全是蚊子香,这泡是我四天前留下来的,越往前走越有艺术感,所以说你不会懂紧致的美。”

我确实不懂他说的美,我摇摇头继续往前走,一路上发现了不少胖子留下来的“行为艺术”,每到一个地方他都要停下来介绍一番,我不由感叹,胖子出生得太晚了,如果生在欧洲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们早蹲在厕所里搞创作了。

路上的经过这里不再赘述,大约走了两个多小时,前面出现一条河,胖子把村长扔地上,自己走进旁边的一个草丛,纵身一跳人就不见了。

我过去一看是一个不算深的沟,被杂草和树木覆盖住外面根本看不见,胖子在下面捣鼓半天,从树丛后面推出一条竹排,把铺在上面的树叶树枝扒拉掉,让我们绕过去接应他。

我卷上裤腿跳进水里,和他一起把竹排拉出来,胖子转身又从水里捞出一个大包袱丢在筏子上。

我指着木筏,胖子知道我想问什么,大咧咧道:“我自己做的。”

“你牛逼啊!”我赞道:“这玩意儿做起来挺费事的。”

“那是你,胖爷我做起来三步搞定。”

“哪三步?”小花也凑过来插嘴道。

“第一步砍竹子,第二步编绳子,第三步扎成筏子。”

“我靠不对吧。”我琢磨了一下,“我总觉得第二步和第三步之间少了点什么。”

“这和把大象关进冰箱一样的道理,你想这么复杂干什么?快快快,帮我把筏子推水里去,往远了推。”

我一边帮他一边问道:“这竹子你哪儿找的?”

“后山一大片竹林,我去那里砍的。胖爷我也不白砍,给主人家留下一大片肥料,胖爷的肥料求之不得,说不定明年能长出一窝竹子姑娘。”胖子说着又跳进水里,我看他在水下摸了半天,再钻出来时手里多出两把长竹竿。

“行啊,浆都准备好了。”我扯出一根试了试,可惜我从小在运动方面不善长,划了两下没往前走反在原地转起了圈子,还差点把筏子弄翻了。

“一边去。”胖子抢过我的竹竿,“马克思教导我们不要乱仍垃圾,不然我早把你丢了。”说着递给小花,道:“我在前面开路,花儿爷你受累在后面,顺便盯好小天真。”

“我有这么废物吗?”我相当地不爽,干脆做起人肉护栏,抱着大家的行李。

“俗话说庙小神灵大,池浅王八多,待会儿有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你先老实待着,饿了就吃包里的东西,全是胖爷我从祠堂的供品里省下来的,要不就眯会儿觉,前面的路不好走,需要用你的脑子。”

我打开胖子的背包一看,里面是用防水布包得严严实实一大堆食物,水果点心样样齐全,还有半只烧鸡。

“这些全是你偷的?”我边翻皮包边问道。

“别说的这么难听,那叫借。再说,我权当是供奉给你的,我拿我兄弟的东西有什么不行?”胖子掏出一个苹果在水里涮了几下,“胖爷先填填肚子,你们自便。”说完开始啃起来。

胖子刚咬下第一口,突然一声枪响,他手里的苹果啪地炸成一片碎沫,溅了胖子一脸稀糊。

我们惊讶几秒后就见岸上出现不少村民,带头举枪的正是赖一发。他枪口指向我们,眼睛瞄着准星喊道:“把俺叔放下,不然下一枪就崩了你们的头 。”

胖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一怒站起来,抹掉脸上的苹果汁,大骂道:“操你妈的!老子最恨别人指着我的头,你敢再开一枪,老子直接弄死他。”说着卡住村长的脖子架到自己面前。

第二十一章 对峙(下)

那村长还在迷糊中,垂着脑袋也不说话。胖子是真急了,我看他眼睛都红了,这样下去肯定闹出人命,山里的山民没见过这阵势,顿时被胖子一通吓唬灭了气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赖一发他们将目光转向我,瞧这架势今天不想出办法是绝对过不去的。我暗骂一句,清清嗓子道:“我们不难为你们,只要到了安全范围就放了你们村长,咱们各退一步。你们别乱来,否则没得谈。”

小花快速把竹竿往岸上一撑,筏子顺势划向河心,那些村民纷纷涌向岸边与我们保持对峙状态,并且沿着河岸跟我们的筏子一同前进。我让小花赶紧划水,同时对胖子使了一个眼色,胖子会了意,手下忽然下了狠力,村长一下子翻了白眼。

“你们不要跟过来,我的兄弟下手可没轻重。”我努力回想港台片里黑社会老大的范儿,让自己尽快入戏看起来更凶悍一些。

开始村民们不买账,回道:“你们不放了村长咋办?”

我一想也对,这样僵持下去总有一方不是妥协就是爆发,如果村民们爆发了,他们舍了村长拼个鱼死网破或真开了枪我们也没有办法,毕竟我们不能真下手杀人,趁现在没逼急对方,我的脑子迅速运转起来。

村民们也不着急,仍然不紧不慢跟着船的方向。

我看着岸上的人,总觉得事情大大得不妙起来,怎么说呢,村民们的紧张感逐渐变淡。照理说我们离河心近了,逃脱的几率增大,对方的立场更加不利才是,可岸上那些人反倒不急了。难不成布了个局想引我们入套?不可不防啊。

再仔细一看,不对,赖一炮不在人群里,我重头回忆一遍,好像自始至终没见过他,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心说糟了,这种场合他做侄子的不出现太不正常,绝对有猫腻,便对胖子和小花道:“可能有人先潜水了,要当心他割断绳子。这个距离他憋不了太久,肯定用了在水面呼吸的方法,我们留心水面有没有草棍。”

经我一说,那种背后被人盯住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小花也不划船了,我和他紧盯水面,胖子挟持村长继续和岸上对峙,防止有人放冷枪。

水面一片平静,一点波纹也没有,更没有竖起的草棍或者吸管,我很想闭上了眼睛去辨别周围是否有莫名的声音,可现实情况不允许,我心跳加快又观察了一会儿,一无所有,我甚至怀疑最初的判断是不是错了。

我又往岸上看了一眼,哪里有个点让我很不舒服,仔细一想,突然就发现不自然的地方。这个地方隐藏的太微妙了,以致我们一开始理所当然就认为应该这个样子,实际上我们“自然”的逻辑思维恰巧帮对方掩盖了不自然。

首先,岸上的每个人挨着非常紧密,通常这种场合,人们会理解为全村男女老少全部聚集过来了,而这是第一个不自然的地方。

再有,那些人跟着我们的船一直走动不假,可岸边有树或草的地方所有人都朝一个方向运动。说得再具体些,就是前面出现遮挡物时,那些人会集体绕过去。不自然的正是“集体行动。”

我刹时清醒过来,对小花叫道:“快!把水搅混了!那人就在水下,他的呼吸器在岸上,在那些人手里!”来不及细解释,我抢过胖子手里的竹竿就往水里插,边插边用力搅和,水面很快变得浑浊不堪。

小花也不闲着,不停用竹竿拍击水面,这样的好处是对方搞不清方向又不敢轻易靠近。

不一会儿,竹筏的一边开始浮出几个气泡,一阵一阵的,紧接着一大串气泡咕噜噜冒出来,一个人一跃冲出水面大口喘着气,我没等他喘够了,先一棍子下去打在他的肩膀上,那人吃痛哎哟一声又沉下去。

“快划!”我叫道,同时对岸上的人喊道:“你们不够意思,别怪我们心狠。”见那人重新浮出水面不停扑腾,我又象征性地在他周围打了几杆子。

“别别!”赖一发也慌了,忙叫道:“几位大哥有话好好说。”

“把枪扔了,脱掉裤子!”我叫道。

村民们左看右看还在犹豫,我举起杆子作势又要打下去,赖一发喊道:“脱!脱!快脱!”说完率先褪下裤子,后面的村民也仿他的样子照做,岸上立马白花花一大片,好不惹眼(我后悔没带相机)。

“天真,没看出来啊,丫关键时刻够狠。”胖子伸出拇指。

我一面划水一面道:“少废话,快划,待会儿把村长放了。”

“放了?”胖子叫道:“那可不成,老子还指望他前面趟路呢。”

“做人要讲信用。”我对他道:“那些人本来无辜,不是你先把猴子引过来,他们也想不出那些损招,咱们不能再害人了。”

“你就是这个脾气,太、天、真,拿不起放不下。”胖子嘴巴里虽然不饶人,行动上还是配合我的决定,用拇指使劲按压村长的人中和太阳穴。

我看船走的足够远了,估计他们的射程到不了,便对胖子点了点头。

胖子折腾半天看村长迟迟不醒,早没了耐心,指着他鼻子骂道:“老小子别他妈装晕,胖爷这巴掌再扇不醒你,就把你扔水里喂王八。”说着在手心里啐了一口唾沫要开打。

村长忽然把眼睛一睁,叫道:“醒了醒了,几位小哥手下留情。”

“老头醒啦。”胖子摸着下巴的胡渣怪笑道:“便宜你这个老家伙了。”未等村长开口,胖子口气一转,“不过你谋害我家兄弟,这笔帐还没算清楚,下次见了你胖爷爷记得绕道走,下去吧孙子!”话音未落,一脚踹在还处于迷瞪状态的村长的腰眼上,直接把他踹翻进水里。

岸上的人大叫着“村长”“叔”赶紧往水里跳,可惜他们的裤子摞在脚脖子上,没走出两步全被裤子拌住栽倒在地。

胖子大概觉得解气了,嗓门一吊竟唱了起来:“哥哥我坐船头,妹妹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村长被赶来的一炮扶住往岸边划,听到胖子的歌声不甘心地回头瞪了我们一眼,一副灰头土脸的狼狈样。

终于离开这个万恶的地方,我也觉得这次行动十分畅快,也跟着胖子的声音吼了起来,最后小花加入进来,整条河面回荡着我们三人高低不齐的歌声。

“哥哥我坐船头,妹妹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大哥哥我坐船头,妹妹你在岸上走,我俩的情我俩的爱,在纤绳上荡悠悠荡悠悠——你汗水洒一路啊,泪水在我心里流,只盼日头它落西山沟哇,把你亲个够,噢……噢……”

第二十二章 胖子的小聪明

胖子意犹未尽,一路上仍在哼哼各式的小曲,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小花也意外地唱了一段花鼓戏,胖子边划船边帮忙打节拍,整个旅程一点也不单调。倒是我这个半大闲人只能充当人肉行李架,老实在竹筏上面看守行李,多少觉得自己有些没用。

武夷山最有名的景点要数九曲溪了,两岸是典型的单斜丹霞地貌,分布峦岩壑间和深刻的断裂方向控制下,形成深切河曲,在峰峦岩壑间萦回环绕,曲率达1.9公里。

胖子带我们走的水道比九曲溪绕得多的多,两岸全是陡峭的悬崖,直上直下,人从下面向上望去,只能看见天空成一条线。路过个别转角时需要前后两个撑船的一起使劲,劲道又不能太过一致,稍微掌控不好就容易侧翻。

胖子和小花配合得还算默契,适应几个回合后基本上掌握了技巧,前半段路程没费多少气力。

又行进了两个多小时,水路变得越发难走了,多数转弯处水流湍急,根本拿捏不了平衡,稍不小心筏子就卡在拐角处,竹筏再结实也不如船那样是个整体,力气用大了很可能导致筏子一撞就散架,需要第三个人在水里帮忙推一把。

我充当了一路的思考者,这种时候终于轮到我上场,因为要做好随时需要下水的准备,我大多数时间只穿了一条内裤泡在水里,即使坐在筏子上也不敢放松。

好在夏末气温不算太低,只是一直泡在水里小腿和脚的皮都起皱了,拿太阳一晒特别难受。在水里面推筏子也十分耗体力,我的腿抽筋了两次,推到最后实在受不了,干脆趴在竹筏上装死,说什么也不肯再起来。

胖子见我这幅德行直骂没出息,干脆也一屁股坐下去,找我要了根烟点上。他累得满头满身大汗,胸口的几斤肉看得一清二楚,手上的泥和着汗水在脸上一摸,搓了一脸的黑印子。胖子并不在乎,撩开衣服不停地扇风,可脑门的汗没减少反而淌得更多了。

这种情况只说明一个问题——胖子心里着急又不能轻易说出来。

其实我也非常着急,急得快生烟了,如果有架直升机,我恨不得直接开到闷油瓶那里,把他和六子绑好逮回来。但再着急路也要一步步走,况且我预感后面的路并不容易,必须保持充足的体力和脑力才行。

所以对于闷油瓶他们是否遇难,尽管我百分之二百想知道,但胖子选择沉默必定有他的道理,我只能强压下内心的慌乱尊重他的决定。

小花脱了鞋子坐在那里泡脚玩手机,我趴在竹筏上一边用手拨弄水一边琢磨,琢磨琢磨新的问题就来了,一看手表已经临近下午五点钟,也就是说除去吃饭和休息时间,我们连续划了七个多小时,这段路不算近了,胖子的记忆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

我回想了一下,胖子像提前知道路标似的,每到分叉口时稍微停顿几下很快指出下一个方向,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又不像在晃点我们,真奇怪他是如何记下错综复杂的路线。

我假装漫不经心,又瞥了一眼胖子的胸口,白白净净两大团没有太过特殊的地方,便把疑问对胖子挑明了。

胖子嘬了两口烟把烟屁股往水里一丢,道:“人有人路,蟹有蟹道,胖爷我自然有我的一条道道,你先看看少了什么?”

胖子居然也卖起了关子,如果不是做了惊人之举,他必定不会这么得瑟。我左顾右盼,心说究竟少了什么东西,除了带来的干粮有不少进了胖子的胃口,再少的就是我们大家的排泄物了。

胖子看我趴在那里东张西望,调侃道:“小天真,你用说的就成,犯不着比划。”

“老子比划啥了?”

我刚要发作,一旁的小花呵呵笑出了声,“胖子说的不错,你这姿势真像。”

他也只说了半句话,我不明所以,就见胖子伸出肥手比了几个爬爬的动作,我一下子就火了,跳起来冲他们两人大骂道:“你个死胖子,你他媽才是王八。还有你,别笑,你脑袋上插朵花进城能冒充迷彩装甲车了。”

“瞧你这心眼小的,跟老公和人跑了的小媳妇似的。”胖子说着从旁边拉出一条细绳拎到我眼前晃了晃,我定睛一瞧,绳子另一端拴的正是之前胖子怀里那只大乌龟,此时缩在壳里,嘴巴里叼着什么东西。

“瞧见没,活向导。”胖子用手指逗弄乌龟,道:“老子带路全靠它了。”

有用狗带路、猫带路、甚至用鸟也能带路,我头一次听说王八也能领路,难道胖子捉到的不是一只普通的王八,其实是龟丞相?闷油瓶的队伍实际上被龙王爷抓去了,龙宫打算高薪聘请闷油瓶当巡海夜叉?

“是肉。”小花适时插嘴道:“每个拐弯的石头缝里都塞着一块罐头肉,这种压缩罐头在欧美地区专提供给野外生存和特种部队用的,我在美国疗伤时偶尔吃过一次,味道太窜鼻子,所以记住了。胖子手里的家伙就靠这肉的味道找到路线的,我说的对吧胖子。”

“算你小子聪明。”胖子道:“胖爷我的主意不赖吧,一般人想不出来。”

“是想不出来。”我看他还在津津有味地摆弄那只大乌龟,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话,想了想才道:“我说这能成吗?万一有几块被冲走了,或者味道泡没了,不是前功尽弃了么?”

“我自个培养的我当然心里有数,不是胖爷我夸海口,我儿子的嗅觉比狗还灵。而且这种外国货隔开好几米远都闻得见,我刚吃时也受不了这味儿,咱小哥连一口都不碰。”

小哥也有挑食的时候,这倒是头一次听说,我以为他挺容易被养活呢。

我让胖子接着说下去,胖子道:“我儿子最喜欢这种罐头,我没事就把小哥剩下的那份拿来喂它。脱离大部队后,我身上带了一罐,当时怕找不到回来的路,就在每个缝隙里都塞了一小块。不过胖爷我安排了双保险,还有一只母王八被我拴在走丢的那个地方,我挖了一大块抹它身上,这只早晚找过去。”

“你缺不缺德,不怕找过去时那只母的早被鱼吃空了。”我不屑道。

“这没有影响,我们最后的目的是找过去。”胖子回道。

好个双保险,既然胖子有安排了我也没有怀疑下去的道理,只不过胖子在提及脱离闷油瓶队伍时总一副轻描淡写,看他的样子似乎避讳小花在场,可我总不能先把小花踹进水里吧,只好等机会来了让他亲自告诉我。

忽然胖子“嗷”一声惨叫,我被他这一咋呼吓得差点栽进水里,随后竹排剧烈晃动起来。

我稳住身形,抬头就发现胖子疯狂甩着手臂,再往前看,他的手指居然被王八死死咬住,正用力猛甩,脸部痛苦地扭到了一起,他的动作太大了,导致竹筏也跟着左右摇摆起来。

“哟胖爷,练习丢铁饼了。”小花上双手撑住筏子蹲在上面,调侃道。

“别闹了!”胖子的手指已经冒血,这王八咬得真够狠,据说一只成年龟能直接咬掉人的手指头,再说这样晃下去没到目的地筏子就被逛荡散架了,我让小花赶紧想想办法。

“越甩咬得越紧。”小花制住胖子的动作让他先安静下来,然后把他的手放进水里,道:“放松,你太紧张了,马上就好。”小花抓住胖子的手在水下停留一会儿,大乌龟很快放开胖子的手指,一下子又缩进壳里。

胖子捂住手指边吹边大骂到了目的地就把它给炖了吃了,我看了直好笑,说:“虎毒不食子,你做爹的怎么能吃自己亲骨肉。”

“放屁!你们全家才是龟老子!”胖子捂住手指站起来,“他娘的笑够了没有,老子阴沟里翻船,这笔账早晚……早晚……”他“早晚”了半天也不知下面该接什么,总不见得真和一只王八怄气,半天才懊恼道:“都休息够了么,休息够了就动作麻利点,天黑前必须划过这条河,再趟过一个美人谷就差不多到了。”

我可没听说武夷山有个美人谷,倒是有一个玉女峰,也不清楚“美人谷”的名字是胖子自己起的还是确有此地,不过这三个字听起来不错,总比“神秘沟”“死人崖”顺耳多了,想必风景也十分惹眼。

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跟着胖子和小花继续前进。

第二十三章 怀疑

又行进了两个小时,美人谷没见到,我们三个进入一条狭长的水道,两侧的山体像是会随时闭合一样,有的地方窄到伸出胳膊就能碰上左右的石壁,划船时必须低头或者半蹲,否则很容易撞上凸起的石头。

这种半封闭的环境十分压抑,风从缝隙中刮过去产生共鸣效果,听上去如同有人一会儿在哭,一会儿在笑。等天色完全黑下来,悬崖和水面连成一片,月光也照不进来,前面黑漆漆的,我们只能依靠水面的反光摸索着前进。

好在水面还算宽,我们的小竹筏在这条闭合的水道里勉强前进着,没卡在某处也算万幸。

划到最后龟儿子也累得动不了了,干脆缩进壳里说什么也不肯再钻出来,胖子指着王八壳骂了半天脏话,乌龟仍不为所动。

我看天色黑得实在不像话,便对胖子道:“我们在这休息吧,再往前走就是冒险了,现在的处境咱们仨也做不出第二个筏子,万一出了状况哭都没地方哭去。”

胖子同意了我的意见,三个人也不敢点灯,只打开一个小手电勉强维持照明,又掏出压缩饼干,就着凉水随便吃了几口填饱肚子。

一轮休息过后我们开始商量轮流守夜的事情,小花可能有伤在前,加上白天出了不少力气,现在一个劲儿地打哈欠,到最后嘴巴张得大大的说什么也合不拢了。

我怕他体力不支就让他先睡我守前半夜,小花倒也没客气,一骨碌就侧身躺在筏子上直接睡着了,还微微打起了酣。

他的身体很柔软,此时缩成一小团像极了古墓派里睡绳子的小龙女。我想起闷油瓶曾为救我摔断过一条胳膊,这么说来可以扮演杨过,是不是该称他一声瓶儿?那黑眼镜就是疯癫无拘的老顽童了。

小花背对着我,背部肌肉线条绷紧,睡熟了还保持一种进可攻退可守的姿态,这和他常年的经历有莫大关系。我们之间有极度相似的背景,却经历了完全相反的童年,说不定我坐旋转木马时,他正在苦于家族争斗,所以我很能理解他此时表现出的本能,也就静静在他身边坐下来。

我根本睡不着,一是脑子里装了事,二是我没有小花那样的软功,怕睡着了直接栽进水里。胖子也没睡,坐在筏子一角望着水面保持沉默,我知道他接下来有话要和我说,也不忙着催促。

胖子长长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道:“小吴,我不告诉你是怕你着急上火。”

胖子的话让我暗吃一惊,我稳定下情绪回道:“少来这套,你不说我更着急。实话告诉你吧,我早就猜出眉目了,从见你第一面起我胃口就没舒服过,天天想吐,你再不告诉我实话,明天能吐你脸上。”

“想吐?别是有了吧。”

“有了也不是你的!”我骂道,嗓门一下子提高了八度,随即反应过来小花正在休息,急忙压低声音道:“你他娘的那点弯弯绕甭想瞒我。”

“你不用小声说话。”胖子道:“你发小醒不过来。”

醒不过来什么意思?!我心里一凉,再看小花果然一丁点反应也没有,赶紧伸出手指试了试他的鼻息,还好有气。

胖子“啧”了一声,抱怨道:“我说你他媽够意思么,胖爷我是这种滥杀无辜的人吗?我算明白了,小天真,几天不见你把我和小哥全忘光了。得了,我自己去救小哥,你和你发小双飞吧。”

“放屁!”我骂道:“你突然说他醒不过来,我知道你动了什么手脚。”

“其实也没啥,这武夷山好东西多得是,特别是产各种蘑菇,胖爷我在营地发现了几个催眠菇,刚给他饼干时抹了点粉末在上面,估计人妖能睡到大天亮。”

“我操,这玩意儿吃不出毛病吧,明天整出一老年痴呆你养他一辈子。”我怒道,同时有些不解,“你为什么这么防着他?”

“我说过的话你都忘了,胖爷我谁也不信就信你和小哥。从你发小给你贴上你三叔的面具,到他出现在巴乃,胖爷我就觉得这里面的事儿不单纯,所以我一开始就不信他。”

胖子的直觉没有错,这方面确实值得我敬佩,他这人文化知识少,判断一件事或一个人往往靠经验和直觉,而不像我分析来分析去,最后完全将自己绕进去。胖子更多时候直奔问题的中心,根本不去考虑旁枝末节,也许他根本没意识到要考虑,所以问题在他眼里简单多了,而他总能第一时间发现关键所在。

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胖子道:“我只说一点,那支队伍里其他各门都有派人,唯独少了代表你发小家的伙计,光凭这点就大有文章。”

我一拍大腿心说对啊,我从没认真考虑过这一点,或者说在我的认知里小花出现得非常自然,自然到我忘了张易成那次九门会议的目的之一——不就是将瓢把子们的左膀右臂扣下来吗?

而小花带的人是我,显然我没有被强行扣住,那就表示张易成没有抓住任何涉及小花的把柄。

如此一来,小花突然带我来这里就显得突兀了,我又联想起他提前知道了二门和四门的计划,凭他的能力有一定概率知道路线图,可中间却兜了一个大圈子,表面上有很多巧合,实际真的全部是巧合吗?他为什么带我去找闷油瓶他们,仅仅为了好奇?那他是不是太闲了,从另一层次说也不符合解家的家规。

“这里面的情况很特别,你说的话我信,后面我会留意的,你先说说闷油瓶他们怎么样了。”

“天真,那小娘们带的队伍里可不只有咱的人,还有裘德考的人。”胖子第一句就让我惊得说不出话来,自从裘德考死后我已经把那个外国老人忘得一干二净,怎么又出现在九门的队伍里。

胖子见我半信半疑,继续道:“那群外国佬的标志太明显了,所有装备都印着变形的珊瑚,还有这个你总该最清楚吧,我趁他们的人洗澡时摸走的。”胖子说着递给我一个东西,我接过来一看,是皮带扣,上面用钢印打着“02200059”的数字,加上鹿角珊瑚标志,绝对是阿宁公司的产业。

我瞬时间恍然大悟,难怪裘德考的公司能取得如此绝密的资料,张易成能在短时间迅速崛起,这表明张易成和裘德考之间很早就开始联手了,很有这个可能!张易成是张大佛爷的后裔,多少掌握了一些内部消息,而裘德考的公司资金实力庞大,如果双方想达成同一个目标,这种强强联合的双赢交易,没有理由不进行下去。

胖子找我要了一根烟点上,对着湖面抽了两口后,将他们行进的所有过程详细对我叙述了一遍,按照他的说法,这山里隐藏的凶险恐怕比霍菁当年遇到的要严重得多,我甚至有种错觉,似乎所有人正被一步步引入到一个圈套中。

如胖子所言,这支队伍对由一个女人领导并不感冒。霍菁年轻,经验和威慑力肯定不如当年的霍仙姑,首先提出异议的正是几个刺头伙计,不过那些人畏惧闷油瓶和裘德考的队伍,也没掀起太大的冲突。

裘德考队伍的负责人叫亚历山大。皮阿诺(我心说怎么不叫匹诺曹呢),人如其名非常壮实,往那一站如同一座小山,可以轻松举起100公斤以上的重量,甚至徒手拔起一棵小树,队友们戏称他为“超级赛亚人”,霍菁的人都叫他阿诺。据说阿诺是名退伍士兵,参加过海湾战争,在“沙漠风暴”中险些丧命,后被部队授予了青铜勋章,因为和其他美国大兵一样患上了战争后遗症才被迫退役。

在这群欧美人的眼中,与瘦小的亚洲人合作多少会有些不屑。出发前他们一致推选阿诺为副队长,甚至提出在霍菁无法下达命令时,以阿诺为首作出决定。

胖子一听当场就不干了,说副队长的位置无论如何也不能便宜了外人,非要闷油瓶抱着他转三圈给这群老外长长见识。闷油瓶没有搭理胖子的馊主意,只是吩咐大家务必要留意通道两侧的情况。

阿诺并不看好这个沉默寡言身体消瘦的年轻人,言语中充满了鄙视和挑衅,还拿出一台仪器对闷油瓶说道:“这种检测仪器能感知周身五米以内任何有热量的物体,我们只需小心头顶上的石块就可以了。”

第二十四章 窥视

这番话引起外国队友们一通哄笑,闷油瓶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小动作。

裘德考的队伍里恰巧有一个人参与过云顶天宫的冒险,对中国博大精深的墓穴文化十分崇拜和畏惧。他提醒阿诺和他的队友们小心为妙,因为这次冒险不同于他们小儿科般的野外生存,他甚至搬出阿宁的例子。

这番话使阿诺的脸色相当难看,但他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就这样,由闷油瓶和霍菁开路,这支充满各种矛盾的队伍终于出发了。

霍菁凭借记忆带领大家走进深山的一道断层,断层有几十米深,两侧的石缝中嵌满了藤蔓和绿藓,狭窄难行。内部几乎没什么阳光,人走在里面需要打开手电筒。通道只允许一个成年人通过,像胖子这种身材有的地方要侧身收腹才能挤过去。

对于那些人高马大的外国人而言显然有些吃力了,所幸裘德考的队伍提前做足了功课,并没配置太多繁重的装备。

前半段路程可以说单调至极,因为有闷油瓶子的提醒在前,一行人绷紧神经闷头前进。

山里的夏天潮湿闷热,尤其是躲在阴暗处的蚊虫,成群结队地往活人身上扑,一把能扑下来几十只。被虫子叮到的地方会立刻红肿变硬,人们不敢裸露皮肤,全部扎紧领口袖口,每个人的头上如同顶了一个大锅盖,别提多难受了。

胖子说他随身携带了沾有小哥血的卫生巾,所以不太担心被毒蚊子叮咬,走到最后干脆脱光了衣服只剩下一条短裤,美其名曰:我的舒服我来定。

一路上除了遇到数只硕大的蜘蛛,蜥蜴,还有不少荆棘枯枝挡道,再没有出现任何异状。

这种情况下大家不免对闷油瓶的专业性产生了动摇,而且长时间的高度紧张加上蚊虫困扰,很容易使人产生懈怠情绪,那些外国人首先放松了戒备,开始小声说笑、唱歌。

基于羊群效应,轻松的氛围在队伍里迅速扩散,连胖子也打起了哈欠。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闷油瓶突然打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转身对后面的人道:“嘘,这里有东西!”

他的话如同一枚重磅炸弹,刚才还聊得热火朝天的队伍瞬间没了动静,所有人都握紧武器紧盯住自己的正上方。

气氛变得异常压抑,每个人只听到身边同伴粗重的呼吸声,其中又参杂了几不可闻的悉悉索索声,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被无限放大。

阿诺拿出他的仪器简单调试后开始来回检测。

胖子回忆说,这种仪器类似过去的小型雷达,圆形表盘正中有一个绿色的箭头表示自己所在地,表盘扫描过的地方如果出现红点,说明有物体接近。

不过这种高科技玩意有一个致命的弊端,就是对显示的物体有一定的限制,不是任何发热的物体都能被感知,而且也没智能到能分辨出生物种类,在胖子看来和老式的箱式雷达没太大区别,还不如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诺并不甘心,继续拿仪器反复识别,可表盘上只有一两个零星的红点,不过是打酱油的小树蜥而已。

大家刚要放松警惕,六子突然道:“等等,我感觉有人在盯着我。”话音刚落,阿诺也感觉到背部传来异样感,他的中文水平一般,用蹩脚的中文描述过来就是像被十几双眼睛窥视。

像六子和阿诺这样参过军的都有极高的敏锐度,他们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开玩笑,而这个观点很快得到在场更多人的肯定。

事实上对一般人而言,或多或少都保有的野兽直觉。比如被人盯住,大多数人会马上意识到。在心理学这种称之为推空气或拉空气,因为当有人在你旁边时人的目光人会自然地散发出一种生物电,而这种生物电发散到人的身体时,皮肤上的感觉神经可以接受到这种能量并转化为一种潜意识输送到人的大脑,所以人在大多数时候能察觉出来。

而像闷油瓶这样从小就接受变态教育的人,敏锐感更异于常人,我敢打包票,那些小时候暗恋过他的人基本上没能逃过他的眼睛,说不定闷油瓶表面不动声色,心里一直以来在暗爽。

随着更多人察觉到那种窥视感,所有人如同身陷笼子的野兽,被无数双眼睛打量着(换成我肯定当场疯掉),好在这些土夫子身经百战早习以为常了,所以队伍没有发生太大的骚乱。

霍菁很懂得抓住机会,她趁机凑到闷油瓶身边,轻声问道:“起灵,到底怎么回事?”说着伸手去拉闷油瓶的衣服。

我能想象当时的场景,任何女人在恐惧时都会不自觉地表现出一股娇弱可人的气质,更何况霍菁的长相算是标致,男人们看到她这么楚楚可怜的小模样,都不忍心拒绝。没见识过她之前,我想我绝对也会妥协。

可张起灵轻巧地一转身避开了霍菁的咸猪手,直接闪到一边,然后抚摸着石壁淡淡道:“石头里面有东西。”

听到这里我的第一反应是武夷山出现了“密洛陀”,胖子说他当时的反应和我一模一样,除了他之外其余人完全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霍菁再次退到闷油瓶的身边,略带颤音道:“起灵,不许你吓唬我。快说,石头究竟有什么?”

闷油瓶估计被她弄烦了,干脆装起聋子理也不理会她。

霍菁见闷油瓶蹲在那里研究石壁,干脆也挨近他蹲下来,正欲开口,胖子实在看不过去了,挤开众人来到他们面前,说道:“霍大姐,您调情也挑个时候,没见小哥忙着了吗。要是他摸错了,全队人都得赔您手里,你说你好意思么。”

胖子本来对霍菁就很不满,这下子说话更不管不顾了,他继续叫道:“能有什么东西?肯定不是帅哥。你如果认为啤酒瓶够帅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霍菁被胖子噎得小脸通红,自己又没办法发火,否则到了后面队伍就更不好带了。胖子见霍菁不再说话,便用起之前我们被困时用到的老方法。他拧开水壶对着山体浇起了水,还建议其他人照做。

霍菁这下子不干了,一把抢过胖子的水壶,回道:“这次带的淡水不多,到达目的地之前绝对不能浪费。你自己不要命,到时吃屎喝尿全随你,别拉着大伙当垫背。”

胖子这人平时大大咧咧说话有口无心,可对自己讨厌的人一点也不含糊,何况同着一群大老爷们的面被一个女人数落,传出去老脸都丢没了。

他见大家在那里偷着乐,哪里吃过这种亏,脸立马拉下来,不悦道:“瞎他妈吵吵啥!胖爷我在山里大战三十多只怪物的时候,肠子都被掏出来了,一声疼都没哼过。你们呢?!得,你们跟这个小娘们走吧,胖爷爷我今天到底要瞅瞅石头里有什么东西,难不成还蹦出一只孙猴子来!”

说完,胖子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他脱下裤子开始对着岩石撒尿,边撒边道:“先让孙猴子尝尝胖爷的‘还元汤’。”

这地方本来就狭小,加上胖子出了一身臭汗又久未进水,一股尿骚味顿时满溢出来。

霍菁当场气得脸都绿了,赶紧把头扭过去,随行的几个女伙计们也开始不依不饶,骂胖子臭不要脸。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下地的女人个个彪悍,脾气大性子野,整个山谷里全是女人们叽叽喳喳的谩骂声。

要说胖子嘴巴不饶人,可是人缘混得不错,已经和这些刺头打成一片了,此时做出如此爷们的举动,那些伙计们全部鼓掌叫好。

胖子这下子撒得更欢了,就听闷油瓶道:“未必不是个好办法。”此话一出如同得到特赦,男伙计们“哦哦”起着哄纷纷效仿,连老外们也学起来,整条裂缝顿时充满了尿骚味。

所有女伙计只好跑到一处岩石后面躲起来,我能想象现场该有多么糟糕,但听说霍菁吃了瘪,心里又说不出的痛快,倒不是我这人心眼小偏和女人一般见识,只是对她一股没来由的厌烦,所以听到胖子讲这段时也大呼过瘾。

不过老毛子的尿味可堪比二十多年的“陈酿”,味道一出包括胖子也受不了了,捂住鼻子就往山体更深处钻,一面跑一面骂:“你们他娘的喝什么长大的?我靠这么骚,午饭都快吐出来了。”

废话不多说,等尿味挥发得差不多时,所有人再回到原来的地方,几个眼尖的伙计首先发现了问题,他们“咦”了一声指着某处道:“这里的石头似乎是石灰岩,快看,上面全是小孔。”

第二十五章 百目之丘

所有人全部围过来,发现被尿触及的地方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孔洞。

“我操,敢情胖爷我尿的不是尿,是盐酸。”说着胖子折下一根树枝朝一个洞里连捅几下,树枝一下子就没到头儿了。看来那些洞穴很深,可能直通进大山深处,刚才的窥视感多半是从这里发出来的,也就表明有某种生物正透过这些孔洞朝外观察他们。

胖子又找来一条更长的树枝,想看看这洞到底有多深,便对准另一个也捅了起来。他正干得带劲,忽然一道红色闪电般从里面窜了出来,绕上枝条迅速窜向胖子的手臂。

就听有伙计叫道:“小心,蛇!”

胖子一听急忙甩手,那条红色被一下子甩到地上。胖子定睛一瞧,是一条一尺来长的双斑锦花,拇指粗细,红黑相间的鳞片遍布全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两只眼睛附了一层白膜,看样子是要蜕皮时被胖子打搅了才会跑出来。

胖子不由分说,捡起块石头猛砸下去。第一下没有砸中,那条蛇晃了晃脑袋,一扭身竟回头咬了胖子手指一口,下一秒“嗖”地又钻进另一个缝隙去了。

胖子起初没感觉到疼痛,等蛇钻进洞里痛感才逐渐显现出来。他抬起手指,发现上面有两个很细的牙印,已经见了血,不大一会儿开始从指头处窜麻,并沿着手掌一直延伸到小臂,只见整条胳膊上暴起了数条黑筋。

胖子哎哟一声瘫软到地上,忙捂住胳膊大声叫唤。

闷油瓶走到胖子身边举起他的手指看了一眼,然后用刀划了一个十字口放血。那血虽是鲜红色,却特别的粘稠,好像点了卤水的豆腐,落到地上全是一坨坨的血块。

胖子的一条胳膊完全不能动了,他嚷嚷着求闷油瓶不要再放了,照这个速度下去早晚变成人血豆腐脑。

其他人看胖子的脸色青了下来,不由得直冒冷汗。照理说锦蛇一类全是无毒的,还有几种常被用来泡酒或当宠物,除了性情较凶猛的王锦蛇敢与毒蛇中的眼镜蛇争食。眼前这种究竟是什么种类,毒性这么猛烈?

阿诺的队员给胖子注射上血清,谁知不注射还好,这下子非但没有任何效果,胳膊上的黑线长得更粗了。

胖子抱着胳膊大骂外国货就他妈不好使,纯粹糊弄活人,还不如用祖宗的土方法办。

所谓的土方法其实是以毒攻毒。

像我爷爷太爷爷那辈人甚至推到更早以前,在当时的年代根本没有解毒的血清,被蛇咬只有两种方法:一是先放血再用嘴吸出来,很多狗血剧经常用到这招。

实际上这种行为也不太安全,因为吸吮会加速蛇毒在体内的血液循环,而且用嘴根本无法把毒素完全吸出,反倒是造成口腔黏膜吸收大量毒素,很容易交叉中毒(换句话说,男女主人公很容易就全挂)。

二是抓住同样种类的蛇,剁掉蛇头就腔饮血。很多老辈的人都认为,蛇血里存在一种抑制毒素的物质,好比毒草周围肯定有解毒草一样的道理。

喝蛇血能否解毒我不清楚,但我了解到不少南方的朋友喜欢生吃蛇胆,反倒是最后患上了寄生虫病。

胖子是个行动派,他啐了口唾沫,用剩下的一只手掏出兵工铲,挥尽力气去砸山岩。

谁知这里的石头一点也不结实,被他一铲子下去敲掉一大块。再看里面,整块石面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洞,比外面足足多出一倍,洞里又钻出数条相似的小蛇,半截身体伏在出口不停摆动。

胖子吩咐大家赶紧去抓蛇,可其他人一是怕被咬,二是那些小家伙身形十分灵活,几个人连砸数下,那些蛇没被砸到,和之前一样哧溜钻回到洞里去了。

胖子的手臂越发麻了,这次他是真急了,也不管此时的状况,轮起铲子一通狠拍。

他的力气我见识过,几铲下去无数石块被震落,更多的蛇惊得从洞里逃了出去。其他队员见状挥动树棍和兵工铲一同打蛇,顷刻间便有十多条锦蛇死在乱棍之下,脑袋悉数被砸个稀烂,更别提取血解毒。

最令人吃惊的是,越往里露出的洞口直径越大,数量也越多,敲到最后,每个的直径足有成年人胳膊粗细。

一番折腾过后,石头里开始冒出一股股灰烟,混合着刺鼻的恶臭和尘土,呛得大家不得不停手暂时避开。

等灰尘散尽,大伙一齐动手把敲掉的石块全部搬开,这时候发现石头的颜色不对劲了,由最初的土灰色变成了一种暗红色,如同浸了血。

闷油瓶取了一点放在手指上捻了捻,又在鼻子底下闻闻,摇头表示分辨不出是什么物质。

胖子可不想研究石头为什么变色,他心里发毛手上越战越勇,每一下都把力道使到十之八九分。最后一铲子狠狠捣在那些窟窿的正中间,不料轰隆隆一声巨响,前面的石层被砸塌一大片。

这里的山体被蛀得已经千疮百孔,压根承受不住胖子的连环击。何况胖子正好捣在石壳受力最脆弱的地方,这一来产生了连锁反应,山体发生大规模坍塌,足球大小的石块像下雨似地噼里啪啦掉下来。

大家没料到发生这种事,顿时乱作一团,急忙护住头部找掩体躲起来,并大骂胖子是个惹祸精。

谁知胖子大叫一声:“我的亲娘啊,怎么冒出这么多长虫。”

其他人闻声望去顿时看得头皮发麻,几个女伙计更是发出绕梁三日委婉绵长的尖叫。

脱落的石层后面竟然嵌满了一个个巨型“蛇蛋”, 每个“蛇蛋”表面包了一层半透明的薄膜,能隐约看见里面大团大团的蛇,密密实实你拥我挤,不仅仅有双花,还有黑眉、白条、玉斑,更有多种叫不出名字的种类,正在蜕皮的、半蜕皮的揉在一块儿,一时间分不清哪些是活蛇哪些是死皮。

眼前的半面山壁全是这类东西,整座山就是一座名副其实的蛇山。

受到山体塌方的惊动,加之再没有石头做屏蔽,一个“蛇蛋”晃了两晃,啪嗒一下从石头里脱落,吧唧掉在地上。

众人未反应过来,接二连三的“蛇蛋”纷纷从禁锢的地方脱离,再看面前全是大大小小的窟窿,如同硕大的陨石坑。

原来蛇群的老窝就建在这些山的缝隙中,恐怕一来蛇是冷血动物,石头能保证它们的体温,起到暖房作用;二来也到了交配期,大量的蛇会挤在一处交配孵化。而山体的缝隙恰好成为它们理想的聚集地。胖子这几铲将蛇的老窝连根端掉,才导致这些畜生受惊爬出来,这也勉强说得过去。可那层薄膜又是怎么一回事?!

狭窄的通道被“蛇蛋”挤得满满当当,闷油瓶盯住几秒后突然脸色一变,叫道:“不好!”

话音刚落,那些个蛇蛋突然如充气的气球涨到极致,下一秒噗噗噗逐个爆裂开,里面的蛇得到释放,瞬间像决堤的潮水一样涌了出来,由于数量过多,狭小的通道很快被无数长虫挤得满满当当,让人想起商朝有名的虿盆酷刑。

谁也没见过这种架势,一时间大家完全懵了,全部愣在当场不知所措。蛇类无孔不入,如今地面上戳着这么多活雕像,那些蛇趁机爬上人的腿肚子,直往裤腿和鞋里面钻。

闷油瓶率先作出动作,他大喊一句:“爬到高处去。”说着拔出黑金古刀用力几挥,数条长虫被拦腰削断。

那些蛇虽说身子被砍断了,上半截仍在地上摆来摆去,更吐出信子发出威胁的嘶嘶声。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六子和阿诺等几个机灵点的一马当先,抄起兵工铲帮闷油瓶扫开蛇群,这才提供了一点逃跑的时间。

等所有人爬上山崖再回头往下看,地面早不见了,被厚厚的一层蛇盖满,太阳出来一照,鳞片晃得人眼睛发晕,如果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霍菁仗着霍家的软功,挂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对离她最近的胖子骂道:“死肥猪,瞧你干的好事!”

胖子一时忘了自己手里有伤,毫不示弱回骂道:“他娘的,这条路不是你带的吗?我看你才是故意的。”

两个人在上面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亦乐乎,就听扑哧扑哧几声,更多的蛇蛋被两人的吵架声震落了。

第二十六章 活虿盆

胖子因为之前一条手臂受了伤,根本不可能爬山,更不可能有闲情斗嘴。

此时他的姿势比较特别,准确点说,胖子正被闷油瓶拉住裤腰带悬在半空中,全部体重集中在闷油瓶的左手上,远望去就像闷王提了一只水缸,还是XXXXL号。

而闷油瓶立在胖子正上方,双腿撑住两侧的石头,黑金古刀插进石头缝里才勉强保持两个人的平衡。

我真佩服他的功力,上下一样厉害,如果是我用这种姿势早把裤裆咧了。

刚才胖子和霍菁打得“热火朝天”,早忘了自己的处境,噪音引来更多的蛇蛋,局面眼看变得一发不可收。

闷油瓶可能真被弄厌烦了,说了声“闭嘴”,同时手里有意识地松了一小下。

这一下子让胖子的心脏霎时提到了嗓子口,他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当即一动不再动,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你知道吗,小哥绝对是故意的!”胖子无不郁闷道:“那个小娘们还冲我竖中指,我操,胖爷我敢怒不敢言啊!”

“那也是你活该。”我道:“谁叫你和一个女人斤斤计较,让着她不就完了。”

“我那是替你出气,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胖子回道。

“我靠,你说你的别带上老子行不行,我又和她无冤无仇。”我怒道。

“得了吧,你那点小心思瞒不了我。话说回来,胖爷我两次都差点折在小哥手里,那小子忒狠,不是个善茬。”他挠挠头,嘟囔道:“妈的,都一鼻子两眼有啥区别,胖爷我也曾玉树临风过,除了现在比你胖点有限,咱小哥就会区别对待。”

我拍拍他的肩膀,憋笑说道:“小哥不会把你丢下去的,你也甭郁闷了。”

胖子打开我的手,“我说你做人也别太实在,你看小哥那把刀,他像是能买得起的么?说不定咱小哥为了振兴家族事业,私底下干点拐卖人口的勾当。你小模样也算说得过去,到时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可别怪胖爷没提醒你。”

我骂道:“我和小哥友情日月可鉴,你少挑拨离间了。再说,老子光看眼神就知道纯良无害,像你丫,谁和你在一起就像绑个人肉炸弹,还不带定时的那种。”

胖子不满道:“纯良的眼神我没见着,只看见两坨纯粹的眼屎。你无害,因为被你害的全挂了。你一下地准踩机关一开棺准起尸,比上发条还准,抗战时就该让你上前线趟雷,踩那儿那儿爆。”

主题有些跑偏,我赶紧打手势制止胖子把话题扯回来,胖子咳嗽两声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继续讲述他们的冒险经历。

当时所有人全扒住山岩大气不敢出,静静观察下面的情况,祈祷着蛇潮赶紧过去。

可现实往往事与愿违,在胖子对面山上趴着的伙计可能维持同一个姿势太久,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被他一伸脚给碰掉了。只听哒哒哒,石块在山上滚了几下后直接砸到一个巨型窟窿的洞口,带起更多的碎石头一同落下去。

洞里顿时响起沉闷嘈杂的撞击声,他们下意识地全静了下来。石头越落越深,回音也越来越响,到最后简直乱成了一锅粥,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揪紧了。最后“砰”的一声巨响,也不知砸到什么东西上面,整个山谷陷入一片寂静。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异常,大家逐渐松下心来。这时,胖子感觉头上有灰尘落下,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土腥味,熏得眼睛有些睁不开。他抬头一看,岂止是他,霍菁和其他几个人也都在不停揉眼睛。

胖子刚要开口,脑袋又被几块石头击中,他正愈开口大骂整个人就在空中晃了起来。

“我说小哥,你想玩悠悠乐也别挑这个时候啊。”胖子在下面喊道。

闷油瓶道:“不是我。”并示意全员不要出声。

落下的灰尘和小石子逐渐多起来,山谷中传来闷响,接着整个山谷都开始晃动,剧烈的晃动导致更多的石块滚下,众人不得不贴在山上不敢放松手脚。上面是落石,下面是蛇群,加上山体震动十分剧烈,处境可谓进退两难。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众人头顶上的山居然炸开了。一瞬间,硕大的石块横飞而至,几个伙计不幸被巨石砸中直接跌落山崖,周围全是嗷嗷的惨叫声。

胖子斜对面一个19岁的小伙子被一块轮胎大小的石头击中脑袋,脑浆飞溅当场。人暂时没死透,两只手还在空中乱抓,摇了两下人便落入谷底,群蛇一拥而上,尸体很快没了踪影。

一个女伙计见此惨状,忍不住想放声大哭,被一旁的六子急忙捂住嘴巴。

还有几个身体被砸成重伤的,勉强做挣扎状,掉下去也是迟早的事。即使不掉下去,那种伤势也会因缺医少药挨不过两三个小时,顶多活受罪。

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糟糕的局面一波接着一波,众人尚未从惊恐中缓过来,从裸露的洞穴中里冒出了一股股白烟,像是雾气,山谷渐渐没入一片白色之中。

整个过程发生在几秒钟以内,而这几秒更像上演电影《生死时速》。那些靠挖土为生的人们平日里实际鲜有机会接触到太多不可思议的状况,遇见一两次诈尸就算艺高人胆大了,足够在圈子里吹点牛逼。如今怪事一桩接着一桩前赴后继,不少伙计的情绪发生波动,开始泽路而逃。

“都别慌!”面临着局面失控,霍菁本意打算阻止,可她也被吓得不轻,说话带着明显的颤音。

闷油瓶此时脸色一变,大喊道:“不好,那些蛇是在逃命!”

当大家意识到这一点为时已晚了,雾气已经弥漫了整个山谷。胖子伸手不见五指,连离他最近的霍菁看不见人影,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有些肝颤了。好在他仍然被闷油瓶拽着,心里踏实了不少。

慢慢地,胖子自觉体力有些不支,身体乏得很,两只眼皮像被人捏住一样怎么也睁不开。他马上明白问题出自那些白色雾气,极可能含有麻痹神经的成分,同时上方小哥的力道也有点吃不住,怕是也中了招。

这样下去两个人迟早都要受连累,胖子在下面小声喊道:“小哥,放我下去吧,胖爷我自己能搞定。”

也不知道闷油瓶听见了没有,胖子就感觉抓住自己的手一紧,接着正上方传来刺耳的刺啦声。胖子当即明白小哥想干什么,他是打算用刀作缓冲送两个人下去。

(听到这里,我打断道:“你瞧瞧,小哥对你多照顾,我那次可是被一脚踹下去的。”胖子“啧”了一声叫我别打岔。)

下面的蛇比上面看到的还要多,胖子的两条小腿肚完全没进去了,落到地面的一刻,胖子回忆说就像踩进一滩烂泥里,又凉又滑。

因为没有气力,胖子险些跌倒。他也是个狠角色,知道这样不是办法,一狠心,掏出匕首在大腿捅了一刀。疼痛感占据上风,胖子立即清醒过来,视觉和听觉也有所恢复。

胖子这才发现闷油瓶下来后不知所踪,其他人也没了动静,他一个人不敢出声,握紧匕首忍痛立在那里。血顺着裤腿流下,蛇被血腥味吸引慢慢滑过来。这些长虫对于胖子而言算不得啥危险,他不慌不忙用刀挑开爬上衣服的蛇,又抽出兵工铲密切注意周围的动向。

突然,白雾中一抹黑色从眼前嗖地掠过,胖子一惊,但见某东西冲面门直扑而来,他多少恢复点体力,脑袋一偏,那物擦着耳边扫了过去。胖子只觉得脖子上一凉,再一摸,手心里湿乎乎的——是耳朵出血了,恐怕被刚才的黑影扫到所致,所幸耳朵还齐全。

胖子不敢犹豫拔腿就往前跑,刚跨出几步,一阵阴风从后侧再次袭来,胖子把腰一弯,那物“咚”地撞到山岩上,震落的石头夹杂粉尘迷得胖子睁不开眼。而在胖子用手护住头部准备起身的时候,那东西没有停下来,迅速改变方向第三次袭来。

这次的攻击来自头顶正上方,两侧本就空间狭小,胖子又被脚底下的蛇潮绊住影响了速度。眼看黑影直压下来,胖子终于放弃抵抗,长舒一口气后,下一秒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七章 迷雾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头顶传来砰地猛烈的冲撞声。他抬头去瞧,一个身影正与那东西纠缠在一起——正是闷油瓶。

胖子没看清楚那黑影的长相,却见那物条状无手无足,身段足有水桶粗细,小哥与它缠斗地好不热闹,黑金古刀打在那怪物身上发出叮叮金属样的响声。

再看自己,全身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刚才也没觉出害怕,这时候却手足发软,差点蹲坐在地上。

闷油瓶边打边喊道:“跑!别回头!”

胖子也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更何况小哥刚刚救了他一命,让他这么逃走他断然不会答应,正愈表一番豪言壮语,一个重物重重落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山岩上,接着啪叽落在他的脚边。

胖子低头一看,正是裘德考队伍里那个曾帮他们说话的外国人,骨头全部碎了,身体扭成一个奇特的姿势,腹部有一个篮球大的洞,内脏悉数不见了,锦蛇争先恐后钻进腹腔的窟窿中,尸体停了几秒便沉入蛇海。

胖子恶心地差点吐出来,想起之前几个人还在插科打诨,现在却天人相隔,不禁心里有点发酸。

再看闷油瓶那边,小哥中了毒雾,黑影移动速度又快,根本讨不到半点便宜。

胖子心知闷油瓶在帮大伙拖延时间,再耽误下去折得就不是一两个人这么简单,整个队伍都要全军覆没。

纵有万般无奈,胖子也顾不上为兄弟两肋插刀,只想现在插自己两刀,便冲斜上方喊了一句:“小哥啊小哥,胖爷我先行一步,你可悠着点!”说完,便拔腿逃命去也。

(胖子的台词让我联想起西游记中一句——“猴哥啊,猴哥,老猪我先行一步,你可悠着点。”)

在蛇潮中行进绝非易事,雾气丝毫没有要散去的迹象,胖子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知踩烂了多少条蛇,这种状况下就不能多想,越想反而寸步难行。当他第二次意识体力不支的时候,于是扶住石头提起匕首对着大腿又是一刀。

眼前晃动的黑影似乎不止一个,它们在白雾中滑过,无声无息,速度也不慢。每滑过一次就听见四周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和密集的枪声,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枪声肯定来自裘德考的队伍,他们带的是橡皮子弹,如果离近了打到心脏,冲击力也能致人死地,在这种狭窄的地方使枪完全是把双刃剑,莫说被怪物吞掉,被误杀的可能性也非常高。

身后的枪声和吼声不断,还充斥着皮肉撕裂和骨头碎裂的声音,胖子拄着兵工铲一面祈祷闷油瓶能在恶略的环境中占尽上风,一面拖着伤腿艰难前进,好几次眼前发黑险些跌倒。

胖子回忆说,他没命地往前跑,有史以来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做害怕,也顾不得大雾里藏着什么,只闻到腥风阵阵。他前面本来还有人在,只一秒,那人的身体一闪便消失了。等离近了才知道,那人早跌进蛇群,无数条蛇在他的身体里钻进钻出,根本无法联想。

“那种情形下胖爷我实在不敢伸手去扶了,只好给那兄弟默念了几句往生咒。”胖子说道。

前面的人越来越少,连后面的声音也听不见了。不知跑出去多远,也不知扎了自己多少次,直到嘴巴里溢出血腥味胖子才停下来,这时距离大部队相当远了,胖子在原地喘了几分钟,默念着绝不能光顾自己逃命,稍作休息便打算回头,可当他转身时却完全傻了眼。

身后竟然出现十几条岔路,他一个劲逃命根本不知道自己选了哪条,在这种大山里迷了路,再想回到原点无疑是痴人说梦。

“操,那些枪全在老美的背包里,否则爷爷也用不着这么怂。”胖子描述他逃跑的过程时完全一副轻松的口气,我却听得心惊肉跳,看来闷油瓶他们遇到了某种大型生物,我判断极有可能和塔木托雨林里遇到的巨蟒类似。

想到他大腿的伤,我硬要他把裤腿撩开给我瞅瞅。胖子拗不过我的坚持,他脱下裤子的那刻,我惊讶地吐不出一个字。太牛逼了!不愧是王胖子!

他大腿上少说十个以上的伤口,一寸多长结了痂,全是新添的刀伤。

“其实吧当时死了也就死了,说不定能早点见到云彩和潘子老弟。”胖子沉默一下突然说道。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弄得不知所措,只好沉默以对。过了一会儿我才试着问他:“你又是怎么来到那个村子的?”

胖子喝了几口水润润喉咙,道:“是漩涡。”

后来,胖子心知也回不去了就在每个岔路口做上了标记,无论闷油瓶或其他人,只要眼尖都能第一时间发现并沿着记号找到他,而他决定沿着刚才的路线走下去。

胖子最终来到一条河边,这条河不是特别宽,但水流湍急。胖子心里盘算着是否渡河,为了保险起见他折下一大截树枝扔进水里。

起初树枝还在水里打漂,胖子刚想亲自下去试试,河中央忽然一阵轰鸣,竟凭空出现两个旋涡,那截树枝转了两圈就被吞没了,河面又恢复了平静。

鬼拉脚!

我小时候听爷爷说他年轻时的故事,曾提到过“鬼拉脚”,也叫“鬼压水”。据说每个漩涡是一个水鬼的巢,当水鬼找到合适的替身就会操纵漩涡将那人卷进去,卷住的并非肉体实际上是魂魄,所以掉进漩涡的人很少有活着回来的。

个别地方也有叫“鬼打洞”的,因为找替身这事不限制在水里才有,很可能路过某个坟地就被拉住脚踝拖了去,我爷爷的第一个伙计就是这么没的。

说是伙计也不全对,两个人年纪相仿又恰逢乱世,盗点文物无非为了生存。

两个大小伙子靠瞎打听得知大山里有一处古墓,那墓非常干净,不是说东西被盗光了的干净,而是没有任何被“光顾”的迹象。对于墓地而言,没被走穴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墓地规模极高,藏着帝王将相不与外人道也;二是此墓有大古怪,葬的非精即妖,但凡有两把刷子的盗墓贼轻易不敢靠前。

爷爷才出道不久,暂时没打出名堂,也没有养狗探墓的本领,下地完全凭借年轻人的一股子冲劲,所以也没有顾及太多。

进到里面一路平静,爷爷走在前面和他朋友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转过一个拐角时只听后面咔咔几声,爷爷回头一瞧,他的伙计已经没影了,地上只留下一双破布鞋,再看转角的墙壁上多出一角布条,正是那伙计身上穿的布料。爷爷这才明白过来,那咔咔声不是机关而是骨头被塞进墙壁时发出的动静。

胖子本来裤腿挽起了一半,一见这情形赶紧远离河边。渡河完全不可能了,他放弃了这个念头,先在岸边搭起一个临建帐篷,边等队伍的人找来边重新想辙。

河水虽险,却不似黄河浊浪滔天,偶尔也可以捕到一些小鱼小虾充充饥。接下来的日子,他就陪他的龟儿子玩,还意外捉到了一只儿媳妇。

说来也怪了,胖子的蛇毒竟奇迹般消失了。本来以为事情到此为止,某天晚上,胖子吃过晚饭坐在帐篷前的火堆旁。天上开始飘起细雨,胖子也没打算回帐篷避雨,他掏出“红星二锅头”喝了两口驱寒,对着湍急的河水莫名就伤感起来,忍不住站起来扯着嗓子大吼了几声,把龟儿子吓得整个缩进壳里。

胖子一仰脖又灌了几口,然后一手拎起酒瓶子一手抱起乌龟转身回帐篷。他刚撩开帐篷的门帘,突然就察觉出不对劲。对面的帆布上印出了一个模糊的长条形黑影,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却被胖子逮个正着。

胖子立即意识到不妙,他抓起背包轻轻挪出帐篷,同时用土将火堆盖灭,周围立即陷入一片黑暗。

这时,空气中慢慢弥漫出白色的雾气,和之前遇到的如出一辙。

胖子心中大叫不好,为了防止再次中毒,他扯下一块布撒了泡尿在上面,做成围巾盖在口鼻处,然后踮着脚退到一旁的矮树林中,蹲在后面观察帐篷周边的动静。因为河水的影响,声音有些嘈杂。可胖子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对面,终于听到一丝细小的摩擦声,好像皮革滑过树叶。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向他缓缓靠近。

因为雾气的关系看不见实体,胖子的第一反应便是蛇,他依据以往我们在沼泽遇袭的经验,窝在树丛里按兵不动,尽量压低自己的呼吸。

忽然,正前方“嘣”的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到帐篷上面,力道极重。胖子吓了一跳,紧接着就听到垮塌的动静,很显然帐篷的支架被搞塌了。未没等反应过来,一阵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传入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