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1年3月18日

言灵 by 哈克连の欧克(一部46 – 59)

46

心惊胆颤地坐了一路车,还好闷油瓶没做出什么破坏社会治安的举动。

到了家门口我二话没说立刻上楼帮他收拾出一间客房,闷油瓶那混蛋心安理得地坐在沙发上研究天花板,其实我家的天花板比起铺子里的要单调多了,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研究的。

收拾好客房之后,再把公寓里里外外地收拾了一遍,累得浑身发酸,这时候我无比怀念以前使唤王盟的时候……等我搞定了房间回到闷油瓶那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睡着了,眉头微微皱着,对了,他的伤还没好就跑我这来了,真不知道这大爷怎么想的。

我翻出了从瓜子庙回来开始就常备的急救**,之后推醒了他。

“换完药再睡。”看他醒了,我说。

“我没事。”他看了看那些药,又打算继续完成他的睡觉大业。

我立刻火了,说:“没事个头!不换药发炎了怎么办?我们应该还有个地方要去,你得赶紧把伤养好。”

闷油瓶挑眉看了我一眼,说:“那个地方没有危险。”

“那你也得换药。”劝说闷油瓶简直是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可惜小爷打不过他,不然实在不行还能来强的。

估计闷油瓶也被我吵得烦了,于是终于正视着我,说:“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先把药换了。”行,今天小爷就和你耗了,看看谁比较有耐心。

我满心期待着他小小地炸毛一下,结果闷油瓶居然笑了,而且还是有些无可奈何的表情。于是他脱了上衣,说:“帮忙。”

他的上身缠满了雪白的绷带,不过伤口基本都已经结痂了,绷带很容易就拆了下来。在医院处理之后,我才看到他伤的程度,炸伤主要集中在脊椎右侧,伤口能有半个滑鼠垫那么大,其他的细小伤口都是刮伤,如果是普通人,估计还得在床上趴半个多月。

帮他换好了药,闷油瓶还是盯着我看,估计我不告诉他那件事他是誓不甘休了。

我没想到面对着那件事,我比我想像中还要镇定一些,而且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我甚至完全没有想过要去调查一下。

闷油瓶曾经对我说过,有时候对一个人说谎,是为了保护他,那个真相未必是他能接受的。当时我反驳说能不能接受要由我来判断。而如今,我明确地知道真相我不能接受,所以也就没有调查的欲望了。

其实胖子说的没错,不该钻这个牛角尖,当初我的好奇心害了太多人,所以现在我也看得开了许多,我是齐羽又如何?不是齐羽又如何?总之现在我是吴邪,我有吴邪的记忆,我还要作为吴邪活下去,就算我真的是齐羽……

如果我真的是齐羽的话……

我想,当时我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

我差点忘了一件事,如果我真是齐羽的话,我现在也没老,那么我也可能会尸化……

我抬眼看了看闷油瓶,喉咙发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吴邪,你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

闷油瓶立刻绕过茶几走了过来,坐到我旁边。我呆呆地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

看来现在已经由不得我了,我必须得查下去。又和当初一样了,我总以为我是个局外人,总以为我随时可以抽身,可是每次想要抽身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已经完全陷进去了。真不知道这究竟是“它”的刻意而为,还是我原本就逃不开。

我向闷油瓶承诺过我不会死,我会陪他,但如果有一天早上醒来,我忽然发现自己身上冒出了禁婆香,我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向闷油瓶说?我不知道我在闷油瓶心中的份量,但是不管他怎么想,至少我不忍心他继续自己一个人走下去。

“吴邪!”

闷油瓶的喊声打断了我的思考,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浑身是冷汗,肌肉也因为过度紧绷而变得一阵僵硬。

我靠在沙发上,长出一口气,之后说:“我没事。”

“你在害怕。”闷油瓶淡淡地说,依然是他惯用的肯定句。

我摇了摇头,说:“还没到该害怕的时候呢,小哥,你先告诉我你在帛书上看到的东西吧,我觉得会和我这件事有关。”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闷油瓶问道。

我侧过头,勉强笑了笑说:“因为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方向啊……长生。”

我们两个厌恶长生的人,却被卷进这长生的破事儿里出不来,真他娘的可笑。

闷油瓶沉默了片刻,说:“原来你知道。”

“废话,因为那个什么破谜我折腾了两年多,都够死好几回的了,能那么容易忘了吗?”

闷油瓶点了点头,说:“那帛书的秘密,指向的就是长生的终点,因此,张家先辈决定让那个秘密永远沉睡于古墓之中,并将得知秘密的人困死在古墓内。”

“而我们张家世世代代在青铜门内所守护的秘密,便是通往长生终点的入口。其实每个进入终极的张家人,都并不知道自己在守的是什么,而这所谓的守也并不是守,只是占据名额而已。你知道,进入终极之门需要混入阴兵,因此一次最多只能进入三人左右,超过这个人数,阴兵就会察觉到生气,并发起攻击。如果守门人占据了这个名额,其他人就无法进入,那样就永远不会有人接触到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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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所以说,你给我的那枚鬼玺果然是假的?”

闷油瓶点了点头:“真正的鬼玺只有一枚,吴三省来长白山的时候,是我给他开的门。”

他娘的,还真是这样,如果我没去调查这件事,这该死的闷油瓶子就真的要老死在里面了。我顿时有些恨得牙根痒痒,如果我能打过他,我敢保证他现在绝对不可能完完整整地坐在这!

“那如果守门人自己去寻求长生了呢?就算你们张家人不知道那是长生的入口,难道你们就一点好奇心也没有?就没有进去看看过?”

闷油瓶想了想,说:“有人进去过,但是再也没出来。”

我立刻明白过来,张家人不让帛书上的秘密流传出去,就是为了阻止子孙去寻求长生。毕竟长生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就算有很多人栽在里面,也会有很多人毫不犹豫地扑过去。如果张家子孙都被死在了追寻长生上,那张家的祖先们岂不是要从祖坟里蹦出来?

“那你还说没危险……”

“只要不因长生而迷失,就不会有危险。”闷油瓶淡淡道。

我吃惊地说:“你是说,那里会有很厉害的幻觉?”

闷油瓶点了点头。

也是,长生的关键怎么可能摆在明面上让你参观,不过这招也够狠的,想要长生的人就会迷失在幻觉里,而不想长生的人,本来就不想长生,那当然根本不需要提防。

我沉思片刻,说:“青铜门之所以要守,就是为了占住那个用鬼玺进入终极的名额,如果想办法让人进不去那个地方,就可以不用守门了吧。”

闷油瓶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长生的关键在那里,无论有什么危险,都会有人冲上去,拦是拦不住的。只有毁了那个长生的关键,才能把事情完全解决。”

“那毁了鬼玺呢?”我继续问,我本能地不想让闷油瓶前往那个地方,因为以往的张家人进去都没有办法出来,我们进去了也未必就没有危险。

“毁不掉,开启青铜门的关键并非鬼玺,而是嵌在鬼玺内的一个东西,那个东西是无法毁掉的。”

我叹了口气,说:“好吧,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去,我想在那里,也可以解决我的问题。”

多么可笑,我现在反而有些庆幸自己和齐羽那些恶心的联系了,如果不是有这个联系在,恐怕闷油瓶一定会自己去青铜门后,进入长生的入口。如今有了这个藉口,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把我排除在外了。

闷油瓶沉默地看着我,等着我开口,现在已经无法隐瞒下去了,我索性用最简洁精练的方式说了出来。

“你现在看到的我,可能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现在至少活了四十多年。当然,和文锦一样,我也可能会尸化。”

闷油瓶的表情僵了僵,虽然他原本就没什么表情,但是和他相处了这么久,我也勉强能从他的面瘫脸上读出一点震惊。

“你应该都忘了,不过我也没有那段记忆。我们很可能在二十年前就见过,而且我们是作为同一个考古队的队员去了西沙海底墓。”我停了停,继续说:“西沙海底墓的事,从塔木陀回来的时候我给你讲过一些,那支考古队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无法肯定,只是知道那些人有的死了,有的被掉包,有的尸化了,有的进陨玉里出不来了,你在我面前,还有一个叫齐羽的人失踪了。”

我又沉默了很久,才说:

“而那个叫齐羽的人,长着和我一样的脸。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文锦寄给我的录影带里,那个时候他的状态看起来就是已经开始尸化了,我无法确定我是不是他,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是吴邪,但是无论如何,现在我的我有尸化的可能。”

“其实经历了这么多,很多事我都看开了,现在哪怕有人告诉我我就是齐羽,吴邪根本不存在,我活了二十多年都是被人骗了,一切都是假的……这些我统统可以接受,我全都不在乎,毕竟我还有未来,我该怎么活还可以怎么活。只是我不想变成那样,而且,我答应过你我不会死,我答应过你我会一直陪你,我不想违约。”

我是尽可能用平静的心情说出这番话的,可是说到最后,我却无可抑制的有些哽咽。事情已经复杂到超出了我的想像,我甚至在想,如果我一开始没有因为好奇心而跟着三叔下斗,那么我现在还是个普通的古董店小老板,就算我真的会尸化,至少在发生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还可以安安稳稳地过完我应有的那些时间。而且尸化时人的记忆力会逐渐消失,那样我到死也不会知道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样什么都不知道,或许要比现在好得多。

“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闷油瓶淡然的声音闯入耳膜,“还有,你是吴邪。”

我点了点头,说:“嗯,无论发生过什么,我都是吴邪,吴邪答应过你的事也绝对不会赖帐的。”

闷油瓶伸手将我抱了过去,将我的头按在他的颈窝。

闷油瓶也会这么安慰人的吗?我索性也靠了下去,而我也的确很需要一个能让我安心的人靠一下。虽然我说过我不在乎,但是怎么可能不在乎,我现在心情糟到了极点,不,从想到这个问题以来,我的心情一直都糟到了极点。

闷油瓶的身体很温暖,也很软,靠在上面非常舒服,我很想干脆就这样一直也不起来了,没想到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我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去叫外卖。”

我看了看表,已经一点多了,估计闷油瓶早就饿了,我想他可能连早餐都没有吃。我去翻了翻柜子,还有几盒饼干,我挑出一盒拿去递给了闷油瓶。

“先吃点儿吧,外卖还要等一会。”

闷油瓶没说什么,点点头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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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一切都弄清楚了,只要等闷油瓶的伤好了,我们就可以动身去长白山。在那里还可以看到三叔,说起来我一直对那所谓的终极十分好奇,这次终于可以看到了。

(听说那个叫南派三叔的懒得设定终极到底是什么,恰好我还是第一人称,干脆就不让我去,但是听说这文的作者的同样懒得设定终极是什么,打算直接用一句无法形容来概括,他们太过分了。)

午饭匆匆应付了之后,我很早就开始准备晚饭,其实一个大老爷们儿自己住,吃饭什么的往往是能应付则应付。所以虽然我独立自主了很多年,可是会做的菜还是简单的那么几个,而且做得都不怎么样。

做完之后我觉得端上去很可能被闷油瓶子砍了,不过仔细想想,他连压缩饼干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应该不怎么挑食,说不定分明就是味觉白痴。小爷不想让自己两个多小时的辛苦白费了,于是干脆全都端了上去,如果闷油瓶真的没胃口,再给他叫外卖就是了。

不过闷油瓶似乎真的是个味觉白痴,那些分明只有充饥作用的东西他居然很满意地吃了下去,还吃了很多。我从来没给别人做过饭,看着自己做的东西被别人吃掉,那种成就感真的是无法形容的,总之我自己彷佛都觉得那些饭菜美味了起来。

居家版的闷油瓶非常让人惊艳,因为闷油瓶本身就姿色极好,如果不穿着臃肿的登山装,挂满乱七八糟的装备,闷油瓶的身段就可以完全展现出来。而且在斗里连命都顾不过来,谁还有心思欣赏一个大老爷们儿长得如何?现在闷油瓶坐在我家沙发上,穿着我给他找的休闲装,气质与外貌简直要让平面模特也妒忌死。

我在书房里上网,他一直在客厅看电视,其实只是电视在演着,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看。

“小哥,洗个澡之后早点休息吧,浴室在前面左拐。”我看了看萤幕右下角显示的20:13,对闷油瓶说。说完我忽然想起来闷油瓶身上还有伤,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小心,他娘的,算小爷欠他的。

我翻出一条新毛巾,跟在他身后进了浴室。

闷油瓶刚脱了上衣,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我帮你!”我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句话,说完就后悔了……怎么想怎么别扭,闷油瓶又不是三岁小孩,这么直接说出来他不用眼神杀我才怪。

我立刻解释:“那个……小哥你身上有伤,不方便……”

闷油瓶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之后我去帮他放好了水,用淋浴会沾湿绷带。

然后,等闷油瓶真的脱光了,我才意识到这样很不妥!非常不妥!都是男人本来没什么的,可不知为什么,当那个“男人”换成是闷油瓶,我就没由来地一阵紧张……

我只是帮他洗有伤的部分,前面都是他自己搞定,但是非常不争气的是我总是不受控制地手抖,没一会就能听到闷油瓶轻轻抽气的声音,我连忙道歉,然后过一会又会碰到他的伤口……总之我完全陷入了手抖和道歉的回圈,也真亏闷油瓶还没把我撵出去。

同时我看到闷油瓶身上的麒麟纹身颜色越来越深,难道是水太烫了?应该不会……我现在体温比较低,因此放的水也很温。难道真的是疼得太厉害麒麟开启保护了?

“小哥……很疼吗?”我试探着问了句。

闷油瓶依旧淡然地说:“没有。”

“说出来也没关系的。”我又说,这死闷油瓶最擅长的就是强撑。

闷油瓶回头看了看我,说:“你衣服湿了。”

我低头看看,果然溅上了很多水,我立刻道:“没事,等你洗完我就直接洗了。”

闷油瓶转回去,说:“现在洗。”

“什么?!”我惊得手狠狠抖了抖,之后立刻意识道是闷油瓶担心我湿衣服穿着很难受,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大的反应。

不过就算是这样,和闷油瓶一起洗澡我还是觉得很别扭,无理由的别扭。不过我很讨厌自己跟个娘们儿似的,也不好再磨磨蹭蹭,只好脱掉了衣服进到浴缸里。

我紧张得肌肉都在僵硬,只好随便说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小哥,我们这次出来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闷油瓶茫然地看着天花板,说:“不知道。”

我想了想,说:“小哥,不如你先来我这,之后我和你一起去找你的记忆。等所有的事都搞定了,我们就到处去走走,不要停留在一个地方,我不想看着认识的人渐渐老去,死去。那不如我们去欧洲吧,小哥你成天待在地下应该不知道欧洲是什么样吧,对了,听说日本也很漂亮……”

“吴邪。”闷油瓶忽然打断了我。

“嗯?”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水雾迷蒙之中,有些看不清他的脸,不过那双漆黑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深邃,彷佛能把人吸进去一样。

“你不恨我?”

他这一问我愣住了,看来他还在为给我麒麟竭的事介怀。

我摇了摇头,“能活得长点有什么不好啊,而且小哥我比你幸运多了,我没有背负着任何使命,也不会失忆,最重要的是我不会是一个人,只要小哥你不会一声不响地离开,那我简直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我不会。”闷油瓶看着我,认真地说。

“嗯,那我也不会离开的。”我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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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完这句话,闷油瓶忽然偏过头,说:“我出去了。”

“哦……小心着凉,睡衣挂在外面,你随便挑一件吧。”总算出去了……我揉了揉发酸的关节,长呼出一口气,又不是没和男人一起洗过澡,我这么紧张干嘛……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又多了很多处伤疤,肩膀上的枪洞尤其刺眼,估计是要留疤了。身上带着一个枪洞,估计没有几个正经的姑娘会嫁给我了。其实就算没有这些伤,我不会老这点就注定了我没法过正常人的生活。

不过说起来,我和闷油瓶在一起是以什么样的关系呢?朋友?不太可能……没有哪种朋友是可以在一起待一辈子的。闷油瓶有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呢?为什么我们就这么简单地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难道应该说是同类么?

这个想法让我大吃一惊,就像我主动把我们排除在了人类之外一样。

其实说不定闷油瓶也希望是一个姑娘陪他吧,无论怎么说都可以名正言顺。不对!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闷油瓶他亲过我,还说要和我做某种不和谐的事……难道闷油瓶希望我和他是那种关系?这太可怕了!别说我是个大老爷们儿,就算是个姑娘也够惊悚的啊,闷油瓶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有这种私人感情的人。

那么我对闷油瓶呢?我又是出于什么感情答应陪他?当时或许只是出于愧疚,直接顺口说了出来,那么后来呢……我不敢想下去,各种想法却不断涌出来。我其实不是个迟钝的人,只是我比较擅长逃避,因此我才会那么晚才察觉到自己吃了麒麟竭。如果我没有逃避,恐怕只要稍作分析,我就能明白。

同样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潘子死了我只有无尽的伤感与愧疚,而闷油瓶只说要离开,我却像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地冲到张家古楼,差点就永远出不来了。我做了那么多疯狂的事,现在还能好好地待在这,绝对是运气使然。如果说我对闷油瓶只是兄弟之情,说出来谁都不会信。

我想起了胖子那张跑火车的破嘴,还有小白小花他们有意无意的调侃,一瞬间涌出来的想法把我自己吓了一大跳。

难道……我喜欢闷油瓶?

这这这这这太惊悚了!

先不说别的,如果这是真的,我该怎么面对那闷油瓶?想想我就有一头撞死的冲动!

而且现在我有和闷油瓶相同的血脉,说直白点完全就是个张家人,如果我和闷油瓶真的有什么那不就是乱(和谐)伦了?他们张家人能接受这种玩意,我这个受过正统中华文化薰陶的新时代好青年绝对接受不了!!

而且我真的喜欢闷油瓶吗?我恋爱记录是零,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啊……不行,头都大了。我没想到就在我胡思乱想的这段时间,水都凉了,我打了个哆嗦,擦干身体立刻套上睡衣。出去之后已经九点多了,闷油瓶还没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看到他我脸上立刻开始冒火,直接一头钻进卧室,用被子盖住头。

冷静不下来!

我渐渐感觉有些意识不清,浑身都冷了下来,回过神来我忽然看到自己的手变得骨节分明,手爪尖利,皮肤变得像破败的皮革一样僵硬,之后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镜子,镜子里的我穿着灰白的敛服,就像格尔木疗养院里的那个人一样,脸也逐渐变得狰狞。

这样就是尸化吗?

太可怕了……就算是死我也不想变成这样,如果让闷油瓶看到这个样子,我宁可离开!

“吴邪。”

“吴邪,醒醒!”

听到这个声音我猛地坐起来,立刻慌忙地去看我的手。还好,还是正常的手,没有变化,看来那只是个噩梦……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然后才发现,我已经浑身是冷汗了。

我侧过头看了闷油瓶一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闷油瓶伸过手在我脸上抚过,说:“你脸色很差。”

“没事,只是个噩梦。”我拨开他的手,平稳了一下有些急促的呼吸。

那个噩梦就像在提醒我,现在我没有资格做出任何承诺,在解决了一切之前,任何承诺都只是一种伤害。

“小哥,我没事,你去睡吧。”我说。

闷油瓶没有离开,只是用漆黑的眼睛注视着我。忽然,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闷油瓶一把按倒在床上。他欺身压住我,同时嘴堵了上来。

唇上柔软的触感让我浑身发凉,闷油瓶这是要干嘛?难不成他真的要兑现一下他在斗里的那句:“回去做完剩下的”?!

嘴被他堵住,只好用手去推他,不过我的力气作用在闷油瓶身上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他微凉的手伸进我的睡衣,在我身上到处摸索起来。没过多久,被他抚过的地方就开始麻痒燥热起来。我下意识地想开口让他放开我,没想到牙齿欠开的缝隙反而给了他机会,让他将舌头伸了进来。

闷油瓶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难道真的是禁欲太久忽然发情了吗?

舌头被他卷住,我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情急之下,我狠狠地咬了下去,感觉到了一点血腥味,闷油瓶也立刻退开了。

得了这个空隙,我立刻说道:“小……小哥,你清醒点,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闷油瓶没理我,将我的睡衣扯了开去,瞬间的凉意让我浑身一抖。随后立刻被拦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闷油瓶开始在我颈间啃噬,细微的刺痛和逐渐升起的麻痒让我渐渐浑身无力。

不行,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他办了……

50

“小哥,你……你快放开我!”我狠狠地推他,手上却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

其实在我考虑过我可能喜欢闷油瓶之后,就算他真的对我做了什么我也不会怪他的,但是现在不行,绝对不行。

就在这时,我猛然感觉到闷油瓶的手伸到了下面,他娘的,再这样下去说不定我自己都没有自制力了。我看准了一个空隙,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从他怀中闪了出去,之后挥手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其实我本来不想用这种很娘们的打法,按照我的性格应该是给他一拳,但是以我的力气绝对达不到效果,关键时刻还是耳光更能打醒人。

果然,闷油瓶立刻停了手,从我身上退了出去。我浑身还是燥热难耐,呼吸都很不均匀了。被闷油瓶那发丘探洞的灵巧手指折腾了一顿要是还能保持清醒,那就不是人了。

只是刚打完我就后悔了,因为我明显看到闷油瓶的目光冷了下去,接下来会怎么样,会不会直接被他扭断脖子?

“……那个,刚才……刚才那只是条件反射……”我连忙解释道。

“对不起。”闷油瓶淡淡道,之后起身下床。

我想都没想,就一把抓住了他。

闷油瓶回头看了看我,说:“还有什么事?”

“小哥,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你先别走!”

闷油瓶倒是很听话,坐在了床边,只是刻意和我保持着距离,不知道是他对我失望了,还是担心自己把持不住。

后一种想法让我忍不住颤了一下,难不成这闷油瓶子真的会对我有意思?不行……这比我喜欢他还惊悚,简直太惊悚了。

我们沉默了很久,一直僵持着,终于还是我先打破了沉默:“为什么……”

闷油瓶挑眉看了看我,没说话。

“你给我说话!你不说话我怎么说!”我很火大地吼了句。

“说什么?”闷油瓶明知故问。

“你……为什么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太惊悚了。

闷油瓶微笑了一下,清浅的笑容在月光下极其诱惑,还有种异样的神秘感。他淡然地说:“你说正常人为什么要这样呢?”

我只感觉脑子轰的一下,这算什么?如果真的是我理解的那样……不行,想都不敢想!

闷油瓶见我没有反应,神色黯了黯,说:“你讨厌吗?”

我立刻道:“不不……不能说是讨厌,只是不行,现在不行。”

“小哥,我现在没资格说这些,真的不能说,你应该明白的。我需要一点心理准备,也需要一个前提,等一切都结束我们再考虑这些好不好?就当做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勉强说出了这句话,我感觉我的手又在抖了。

“现在我还什么都无法确定,我也不敢确定,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总之就是这样,忘了今晚的事,我们必须要保持现状。”

闷油瓶看了看我,点了点头。

之后忽然将我揽到怀里,那是不带任何情欲的拥抱,闷油瓶在我耳边低声说:“我不在乎那些,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我摇了摇头,说:“可是我在乎,我现在没有资格做出任何承诺,等一切结束之后,你要多少承诺我都可以给你。”

“可是,我不想留下遗憾。”闷油瓶低声说。

“别那么没自信啊!合江汉墓那么凶险我们不也出来了?这次也一样,我们还要去欧洲哦,对了,你还不会英语呢吧,到时候我给你当翻译。”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脑补了一下说英语的闷油瓶,忍不住笑了出来,太猎奇了,这简直比闷油瓶是同性恋还猎奇。

“睡吧。”闷油瓶将我放到床上,自己躺在我旁边。

“喂……你不许半夜忽然出状况,你还有伤,不能剧烈运动。”我立刻道。

他紧紧抱住我,说:“省得你再做乱七八糟的梦。”

我立刻闭上了嘴。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胖子的电话吵醒的,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闷油瓶还在睡,他在斗里一向浅眠,放松下来的时候睡得还真够死的。

我接了电话之后,胖子那大嗓门立刻吼了起来:“小天真,胖爷我在去杭州的火车上,你准备好请客啊,粉红死人妖和那黑瞎子也要来。”

“你们没事儿闲的来杭州干嘛?”我怕吵到闷油瓶,低声说。

“废话!当然是庆功宴啊,我们好不容易从那斗里出来了,之后一直没机会聚一聚,这次正好小哥也在,我们不得好好搓一顿?”

51

我想了想,说:“好吧,对了,小白的伤怎么样了?”

胖子道:“他没你们两个体质变态,估计还要躺个十天半月的。”

何止是十天半月,我想至少也得两个月才能下床,毕竟伤口太深了。看来绝对得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他。

这时候,闷油瓶忽然叫了句:“吴邪……”声音完全是没睡醒的样子,更像是说梦话。他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只是睫毛颤了颤,那样子非常的……可爱。虽然用可爱形容很奇怪,不过什么漂亮俊美之类的词已经在他身上用遍了。

就在我还在走神的时候,手机听筒忽然炸出一声爆响:“我靠天真!小哥睡在你那?你他娘的真把小哥搞到手了?!天啊……胖爷我佩服你……那个,天真你好好休息,请客的事不急……”

我彷佛能透过电话看到胖子猥琐的表情,我立刻骂道:“你他娘的就不能说点正经的?是……是小哥他做噩梦害怕了,所以非要跑我这睡。”

我说得很心虚,一看闷油瓶还没醒,松了口气。

胖子很贱地冒出一句:“哦~~~~原来是这样,小哥高明!”

他那一个“哦”哦出了十八道弯儿,听得我浑身鸡皮疙瘩。

“你他娘别废话,什么时候到了再给我打个电话。”我恶狠狠地说。

“好,就等你这句话,胖爷我绝对要吃穷你。”胖子立刻道,还没等我骂回去,他立刻挂了电话。

这死胖子!

我还在火着呢,旁边忽然幽幽地传来一句:“吴邪,噩梦好可怕。”

我惊得险些掉床底下去,他娘的,这闷油瓶已经醒了,还在装睡偷听我讲话!不对关键不在这里……我当着他的面说他的坏话,我会不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开个玩笑……小哥你冷静!”我一点一点向后挪去,之后说:“我去准备早饭!”

说完我立刻跑了出去,在闷油瓶的杀气下再待一会一定会腿软的。

当天下午,胖子就到了,而小花和黑眼镜是坐飞机的,到的比他还要早,他们直接找到了我的铺子里。期间我给王盟打过一个电话,他那边的烂摊子我懒得管,我索性拉着闷油瓶来开店,一个上午来了两三个人,卖了些次品,估计够今天挥霍的了。

人齐了之后我们就直接进军了楼外楼,胖子十分积极的负责点菜,结果他叫出来的那些菜名有的连我这土生土长的杭州人士都不知道,看来这胖子真的是做足准备要来宰我。

“我说胖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减肥无望所以也想把我们拖下水?你的阴谋是不会得逞的,小爷是吃不胖的类型。”小花靠在软椅上,笑道。

胖子立刻不乐意了:“你懂什么,胖爷这神神膘在关键时刻是救命的,尤其是斗里断粮的时候。”

黑眼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嗯……那你哪里比较好吃?”

我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黑眼镜这么有幽默细胞,不过这个玩笑真的有点恶心,我立刻不敢再看胖子,担心一会没食欲。

胖子又和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我不用负责陪胖子胡侃了,自然乐得看戏,闷油瓶坐在我旁边专心致志地研究天花板,楼外楼的天花板上贴着壁纸,确实好看多了。

“好了,说正经事儿吧,你们该不会只是来蹭饭的吧。”过了一会儿,我打断他们的胡说八道,说。

小花点了点头,说:“当然是有正经事儿,你们应该还得下一次斗吧,那么最后一次,是哪?”

我说:“最后这次你们帮不了忙,我和小哥去就可以了,最多再带上个胖子。”

“小吴,这你可就不厚道了,敢把胖爷当附属品?胖爷我可是受祖师爷保佑的摸金校尉,有我在什么凶斗都不在话下,绝不走空。”

我笑了笑,说:“我说带你去是为了让你把我三叔按住,不然他绝对不能放我进去。”

“看不起胖爷我怎么着?今天不把你灌醉了我就把王字倒过来写。”胖子立刻不乐意了,咬开一瓶啤酒给我倒了满满一杯。

说实在的,我不喜欢喝酒,尤其是啤酒。我喝啤酒就像喝咖啡一样,除了苦味之外什么也喝不出来。

不过好歹这也是庆功宴,我也没有扫兴,端起酒杯就喝了下去,苦涩萦绕在喉间让我有些反胃,我立刻喝了几口茶压下去。

我有些担心闷油瓶的伤,敬他的酒都被我挡了下来。闷油瓶想拒绝,我立刻说:“如果你也喝醉了,一会谁带小爷回去?”

听了我这话,胖子立刻道:“对啊,小哥一会要负责把媳妇儿抱回去。”我立刻团了一团餐巾纸扔他脸上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连小花都喝醉了,我们聊得东西也越来越不着边际,后来发生了什么我记不太清楚,总之最后闷油瓶把四个人全拎回我家去了,小花和黑眼镜住在客房,胖子鼾声太吵,被闷油瓶扔到了客厅睡沙发,于是闷油瓶还是住在我的房间。

我的酒品很好,喝醉了最多睡死过去,估计也不会给闷油瓶添什么麻烦,不过等第二天醒了我就发现我还远远不瞭解自己!我居然像八爪鱼一样缠在闷油瓶身上了,闷油瓶自然乐意之极地将我搂住了。第二天早上胖子迷迷糊糊地找水喝摸到我的卧室,看到这情形,马上开始全世界范围的奸情广播,我都给他踹门外去了他依然不知反省……妈的,小爷的清白!

52

宿醉的感觉真的很难受,所以第二天我们聚在客厅研究下一步行动的时候,我还是昏昏沉沉的。

当然,关键内容还是听得差不多了。

闷油瓶说青铜门内的东西没有办法向我们多说,他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他的计划。大体是这样的,先用小黑向三叔传递资讯,让他来给我们开门,之后我们跟着闷油瓶进入终极之门,只带一些倒斗的基本装备,进入青铜门必要的工具和可以克制幻觉的东西就可以了。

至于胖子,我们一开始是不打算带他去的,因为毕竟这次没有明器可摸,而且我们也不确定胖子对于长生的看法,如果他有一点想要追求长生的念头,就可能连带着我们一起永远被困在终极的幻觉里。不是我信不过他,而是长生这种东西的诱惑力太大了。

不过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现在把胖子排除在外,就太不厚道了,他也是一路和我们走过来的兄弟,如果不能见证到最后,那对他也很不公平。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还需要他带闷油瓶出去。

上次在陨玉之下,文锦没有出来,我们也都看到了。现在我处在文锦的角色,这次有可能还是一样的结局,那么也就只有胖子还能真正掏心掏肺地照顾他了。

这些话自然不能和闷油瓶说,而他对带着胖子这件事居然也没有反对,也不知道他的想法是什么。

这次我们并没有太急,毕竟不需要担心会有别的队伍走在我们前面,现在只有我们才能进去,只要我没有尸化,等到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们的伤都已经完全愈合后,我们去医院看望了小白一次,便乘火车前往长白山。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的心情远比想像中要轻松。大概是因为一切都要结束了,就像文锦站在陨玉下的那种执着与释然。但是我和文锦不一样,我不能抛弃一切爬到陨玉里,我必须要尽可能让自己平安地离开那里,并且活下去。

站在长白山脚下,我的心情有些难以形容。这是我第三次上长白山了,第二次来这里的时候,是追闷油瓶,当时我险些被这一意孤行的闷油瓶子给气死。导致我现在看到长白山都有了阴影,长白山巍峨壮丽的千年积雪摆在我眼前,我一点也生不出闷油瓶那种对雪山的虔诚敬仰,只觉得那是堆积在我心头的一个噩梦。

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挡住了我的眼睛,然后淡然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别看,小心雪盲。”

我点了点头,从包裹里翻出一个墨镜戴上。

我回头看了看闷油瓶,忽然想起雪盲那次看到的粉红色的闷油瓶,忍不住笑了笑。

“走吧。”闷油瓶拍了下我的肩膀,说。

我点点头,跟了上去,现在已经是初夏,雪山没那么难爬,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封墓石所在的地方,我们直接从双层壁画的山洞里进去了。有闷油瓶一路带着,我们自然不会像上次去云顶天宫时那么狼狈,两三个小时过后我们就到了青铜门前。

“他娘的,还有胖爷我上次打死的猴子尸体呢。”胖子四处看了看,这里还是我们上次离开时的样子,我随便看了几眼,说:“那些人面鸟还会来吗?”

胖子得意地说:“咱们马上就要进去了,门一开那些鸟就吓跑了,你怕它们干嘛?”

我想那倒也是,那么接下来就要给三叔传信了,希望他别睡着了,如果睡着了一定要让小黑把他挠醒。

又听闷油瓶说完了一遍天书一样的粽子语,小黑出来撒个娇,就立刻钻了进去。

闷油瓶向我们招了招手,我们跟着他走到一个低矮的山洞旁。那山洞被乱石遮掩着,看起来极不起眼,没想到山洞内居然有一条隧道,我们跟着他走到了隧道的尽头,之后在尽头的小山洞内看到了地面上堆着两件阴兵穿的铠甲。

“铠甲上的阴气可以隔绝人的生气。”闷油瓶递了一件铠甲给我,两件铠甲,看来是他和文锦进入青铜门那次穿的,之后被他们藏在了这里。

我没多废话,立刻将铠甲穿了上去。

胖子立刻道:“小哥,你们两个都穿上了,那我怎么办?胖爷我这一身神膘,生气绝对够足,这不是要去喂阴兵了吗?”

没用闷油瓶回答,我便说道:“您这魔鬼身材穿不上这铠甲的。”

胖子看了看那铠甲的尺寸,估计是也觉得勉强了点,就说:“那我怎么办?我总不能在门外干等着吧?”

我白了他一眼,:“你就不会用脑子想想?如果没办法,我三叔是怎么进去的?”

“我怎么知道那老狐狸的花花肠子?”

我没理他,问闷油瓶道:“小哥,怎么办?”

“我们两个走在最后面,让他跟着我们,只要抢在关门之前冲进去就可以。”闷油瓶也穿好了铠甲,回答道。

我们穿着铠甲出去后,又在外面等了能有半个小时,我们再次看到了那无比震撼的一幕,青铜门缓缓地向外挪开了一点,一条黝黑无比的细小缝隙,出现在两扇门的中间。

黑暗中亮起子好几盏灯火,一股淡蓝色的薄雾从地下的石缝中冒出,犹如云浪一样,迅速上升。 紧接着我们听到了一连串鹿角号声从裂谷的一端传来,悠扬无比,在裂谷中环绕了好几声。无数幽幽的黑影,随着鹿角号声,排成一列长队,出现在裂谷尽头的雾气中。

这次我们距离阴兵很近,我不禁有些紧张起来,闷油瓶握住了我的手,拭去我手心的冷汗,拉着我跟在了阴兵之后。

我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不过那些阴兵彷佛没看到我们,依然自顾自地往前走,他们彷佛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更像是一道立体影像。即将进入青铜门的时候,闷油瓶忽然掏出一根蜡烛,还有一个打火机。

53

我想这应该就是那“真实之火”,也就是犀角蜡烛,闷油瓶他经常进出青铜门,自然是会记得准备这些东西。闷油瓶点亮了蜡烛,蜡烛的火光很微弱,但却划破了青铜门内的一片虚无,将里面的情景完整地呈现在了我们面前。

我们在青铜门关闭的前一刻冲了进来,青铜门的缝隙连接的是一条石甬道,不,或许说应该是一架桥更为妥当,只是这桥两边没有围栏。桥下是一片深渊,让人手脚发麻的蠕动声音从深渊下传出。那些阴兵还在前进,而我们则停留在了原地。

汪藏海曾说过,地底巨门里面是一个邪神来往于地狱和先世的通道,地门之内有着万古的邪恶,但是眼前的情景却让我有一种强烈的既视感,彷佛不久之前就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一样。

“小哥……你觉不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我问。

闷油瓶没有回答,我继续说:“不对,对你来说应该不是这里比较眼熟,而是那里比较眼熟才对吧。”

“天真,你把话说清楚点,这是打什么哑谜呢?”胖子不解道。

“你看看下面。”

胖子依言低头看了看,之后骂了了一声,说:“这是什么东西?这么恶心!”

我走到闷油瓶面前,看着他说:“当时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张起灵,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我连名带姓地叫出了他的名字,闷油瓶看了看我,淡然道:“我不想让你进来。”

他那不愠不火的语气让我的火气噌地一下就窜了上来,不过现在怎么看也不是个合适吵架的场合,我偏过头去,将火气强行压了下来。

深渊下的东西我们都见过,就是合江汉墓内的那个深渊中养着的那些怪物,不过目测之下,这些怪物每个都比墓室里养着的那只还要大。汪藏海说的那青铜门内的一片虚无,估计就是这种怪物搞的鬼,它们分泌的那种阻碍光线的物质效果极强,因此第一次看到的人,都会怀疑那是虚无的空间,而犀角蜡烛的功能应该不是照明,而是驱散那些阻光物质。

这个闷油瓶子明明早就知道这些怪物的来历,却为隐瞒青铜门内的真相而一声不吭,我如果还能不生气,那我绝对是圣人。

在汉墓内我们没有犀角蜡烛,对这种怪物的认知仅停留在触感上,现在终于是看到了它的全貌。它们通体漆黑,躯干是纺锤形的,距离原因,我无法确认其具体尺寸,它们的躯干上左右各生着十二条触手,软绵绵地向四周缠绕,就像一只被压扁的章鱼。

“反正我也已经进来了,那就说说这东西是怎么回事吧。”

“是蛊。”闷油瓶回答。

我看着那二十四条触手,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感头皮发麻:“你是说,这玩意相当于是万奴王的幼虫?”

闷油瓶点了点头,我只感觉很惊悚,原来东夏国的万奴王是这些怪物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自相残杀之后,活下来,并爬出去的那一只。难怪汪藏海会说这里有着万古的邪恶,不说别的,单是那些死去怪物的怨气,就是十分恐怖的杀人利器。

“我们快走吧。”这个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停留,我们看到的完整版万奴王并不少,一男一女还有一只小旱魃,一想到它们居然是这样诞生的,我胃里就忍不住一阵翻搅。

胖子估计也是被恶心到了,最后爆出一句:“这真他妈是终极!”

闷油瓶摇了摇头,说:“不,终极还在前面。”

我听了一阵发毛,难道前面还有更加恶心得突破天际的东西?所以说闷油瓶不想让我来守青铜门,怕我在这里恶心到死?

这时,桥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光线很差,只能勉强看出那是个人,难道是阴兵?不……还有另一个可能。我侧头看一眼闷油瓶,他向我点了点头。

他娘的,果然,就是吴三省那老混蛋。

我们很快就走了过去,看到他那张老脸我依然觉得不真实,这张脸是属于两个人的,一个是死在蛇沼的解连环,一个是我面前的吴三省。我现在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总之绝对没有什么久别重逢的喜悦。

三叔看到我,愣了愣,之后小心翼翼地叫了句:“大侄子……?”

“怎么,不认识了?”

三叔没有说话,只不过那表情笑得比哭还难看。

“得了得了,你在你家鬼蜮那不是还和我装逼装得挺起劲儿吗?你和我旁边这位都是影帝。”我没好气地说了句,其实我并没有怪他,因为怪他没有意义,他怎么说也是我三叔,而且他也的确没害我。

“大侄子,我也不是成心的,其实我本来打算等那件事瞭解之后就永远离开吴家,之后将我和你解叔的事儿也永远瞒下去。没成想你这小子真敢以命相逼,要不是因为你,我绝对不会再露面。”三叔苦笑摇头道:“你小子也真冲动,当时我要是不在,你是不是真得切掉几根手指头?”

我一时语塞,这时我感觉我的手被人紧紧一握,疼得我差点叫出来,不用想也知道是闷油瓶干的。

“还不是你们逼的,总之以后不会了,而且我也没这机会了。”我心虚地说,说给三叔的同时也当做是给闷油瓶的解释。

“好了,说正题,你们这次进来是要干什么?”三叔问道。

这次是闷油瓶回答的:“进那扇门。”

三叔大吃了一惊:“你……你说什么?你疯了吧!

番外1张家古楼部分小哥视角补完

一行人回到瑶寨的时候,阿贵吃了一惊。所有人都是灰头土脸,小白是被小花搀扶着回来的,而吴邪却不在其中。阿贵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问些什么,他们一言不发地回到了房间,给小白上药包扎完毕后,开始讨论下一步。

十几天后,小黑带着纸条和麒麟竭往回跑,然而主人熟悉的气息已经不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长白山,而是就在周围,很近很近。张起灵抱起小黑,看到盒子里的麒麟竭时愣了愣,不过并没有在意,而是直接抽出那张纸条。

“小哥,我在张家古楼发现了一枚特殊的麒麟血竭,大概可以赋予普通人张家人的体质,你是张家最后的起灵,等我找到把你换出青铜门的方法,再给你找个人品好的漂亮姑娘传宗接代,振兴张家。”

看到那“漂亮姑娘”四个字,张起灵的脸不可抑制地黑了下来。吴邪的迟钝简直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但是张起灵也很无奈,这种事情毕竟要慢慢来。

而不可否认的是,看到这张纸条后,张起灵那沉寂了许久的心情泛起了一丝波澜。张起灵从来没有想过,那个看起来是个文弱书生的青年会做到这种地步。

吴三省在几天前出现在了青铜门内,他坚持要接替张起灵,让张起灵立刻出去,条件只有一个:救救吴邪,他疯了。

他疯了。这三个字让张起灵感到不可置信,当初打晕了吴邪,封锁长白山,难道做错了吗?

而看到那枚麒麟竭时,张起灵可以确定,吴邪的确疯了。这绝对不是平常的他做得出来的事,简直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还没等张起灵多想,羊角山就开始震动,有些像地震。

“带路。”

张起灵放下黑猫,之后立刻追着它跑向了张家古楼。

那个笨蛋。

可以复兴张家的麒麟竭可能是这么容易到手的吗?

当张起灵赶到的时候,眼前的情景让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差一点……只差一点!张家楼的楼顶塌下了一个三角形,吴邪就被罩在里面,如果不是这样,吴邪可能会被乱石与木板直接压碎在里面。张起灵立刻将砸在吴邪身上的石板全部搬开,有一块尖石贯穿了吴邪的右胸,可是不能拔出来,否则光是失血过多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不过这块石头姑且不论,就算没有这处伤,张起灵都无法说服自己,认为吴邪还活着。因为他现在全身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血肉模糊的手腕根本摸不出脉搏。

张起灵的手开始颤抖了,他不敢碰他,他很害怕,害怕自己的碰触将是真正杀死吴邪的原因,而他却必须带吴邪离开这里,否则连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吴邪……醒醒。”

“别睡。”

“睡了就醒不过来了。”

张起灵清楚,即使吴邪死了,他也会把他的尸体带出去,可还是忍不住在这里磨磨蹭蹭地想要去探他的鼻息。

然而手还没有接近,吴邪就浑身一颤,拼尽全力挤出了一句话。

“四川……古墓,救……张起灵!”

还在想着这种事?张起灵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彻底败给他了。

他尽可能平稳地将吴邪抱起来,之后不顾一切地向外冲。一路上的一些小坍塌被他尽数用后背挡了下来。

吴邪最后说出的那句话,明明应该是让人很感动的一句话,却彷佛是拷问,加诸在张起灵身上的拷问。他为他挡下了坍塌下来的石块,他为他挡下了青铜门内让人崩溃的生活,结果却还是在害死他。

盘马那句因为恐惧和不明真相而说下的断言,彷佛成为了他们之间最致命的诅咒。

“吴邪,如果你不死,我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

“我再也不离开了好不好?”

“我陪你一起死,好不好?”

说不出来,这些在心中回响了一万遍的话一句也说不出。

张起灵有时候很憎恨自己的沉默寡言,每次说话时,都要事先考虑所有的后果,只要是有一点造成悲剧的可能,他就会选择沉默。而这种沉默让他错过了无数次机会,然而再得到教训后,他还是会选择沉默,因为那些代价,真的是他付不起的。

现在他很想说,他很想不顾后果地说,可是已经没有人会听。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差劲,明明当时下了那样的决心,可是等吴邪真的醒过来的时候,他还是在沉默,依然沉默。或许这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没过多久,他遇到了胖子他们,在张家古楼里可能他们走的不是一条路而错过了,现在他带着吴邪走不快,便被胖子他们追了上来。

见到他们之后张起灵立刻大声说了句:”去找车!去医院!“

“你们在干什么?吴邪还活着。”看到没有人去,张起灵冷冷地吐出这句话。

“小哥,你冷静点,天真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胖子硬着头皮说,总觉得张起灵下一秒就会杀了他。

“听他的,小花,去找车。”小白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推开了小花。

在医生已经确认了抢救无效后,张起灵闯进了手术室。吴邪的脸苍白得没有丝毫人色,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张起灵早就想过自己会面对吴邪的死亡,因为他们之间寿命的差距。但是他绝对想不到会是这么早,吴邪才二十几岁,人生才刚刚开始,却因为自己这个几乎不存在的人而死了,不是消失了,是死了。

然而,这并非是真正让张起灵绝望的原因,张起灵知道自己有办法救他,但是张起灵在犹豫。

那枚麒麟竭如果真的能让人拥有张家人的体质,那么这种伤势,吴邪绝对能挺过去。张起灵犹豫并非是因为舍不得那枚麒麟竭,而是因为,如果吃下了它,吴邪会变得和自己一样,拥有漫长的生命。他也会在时间的折磨下麻木了生死,最后甚至失去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张起灵比谁都清楚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可是张起灵不想让吴邪死,不是为了吴邪,而是自己的自私。

他是自己和世界最后的联系,如果他死了,张起灵无法想像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因为自己,把吴邪变成了怪物,如果吴邪知道了,会原谅自己吗?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吴邪会原谅自己吗?

还来不及做出决定,张起灵便在不自觉中将麒麟竭送入吴邪口中。

从张起灵开始那看似复杂的心里挣扎到吴邪吃下麒麟竭,其实只经过了不到两秒钟而已。那仅存的理智被完全击败,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迟疑可能会真的害死吴邪,那样后悔都来不及了。

如果吴邪会恨自己,那就随他去吧。

之后的日子显得很平淡,张起灵一直留在医院,他没有照看吴邪,只是坐在窗边发呆。

期间只有小花过来和他简单交待了下事情的经过,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剩下的就只有胖子那几乎没停过的神侃。

偶尔,张起灵会走到床边,握住吴邪的手站立片刻,感受着那一天天凉下来的体温,张起灵被一种从未有过的自我厌弃折磨着。

吴邪醒了之后,恢复速度就变得快了起来,昏迷了两个月,但是短短两三天就勉强能坐起来了,看来张家的体质已经完全替换了过来。

吴邪问了他很多问题,吴邪的智商一直很高,很多事情他都可以在别人之前想明白,唯独在面对张起灵的时候无比迟钝。小花曾经很多次旁敲侧击地说一些话,张起灵完全可以确定他知道自己对吴邪做了些什么。

可是吴邪自己却完全意识不到,甚至根本没向那个方面去想。

张起灵不知道该说什么,直白地告诉他,你从此以后也是个怪物,你会看着你周围的人渐渐老去,死去,而你自己却始终是现在的样子,彷佛被时空无情抛弃?

张起灵没有那么残忍,他对吴邪更加不会这么残忍。

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最终吴邪终于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甩开了张起灵的手,跌到了蛇群内。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张起灵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所以还是选择了沉默。

只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吴邪在拚命地向他道歉。

吴邪因为张起灵无法复兴张家而拚命地向张起灵道歉。

张起灵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一个让他无比愧疚的人在向他道歉。

他觉得很痛很痛,每次受伤都没有这样痛过。

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这么容易被情绪左右了?大概是自山东瓜子庙那次倒斗开始吧,或许更早,早在吴三省铺子的楼下,甚至,可能早到自己也忘记了的某个时候。

这时,愧疚无用,张起灵能做到的只有继续为他挡下前面的一切腥风血雨。

这原本就是他们正常的相处模式。

守护与救赎。

54

胖子没心没肺地笑了笑,说:“没什么,小哥这是监守自盗而已。”

我推了他一把,这叫什么破比喻,我们这是彻底解决隐患,一劳永逸。我尽可能简单地说:“我们在张家古楼找到了一点线索,之后跟着线索去了一个地方,得到了一个资讯,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可以彻底搞定这门里的东西,之后谁都不用来这里守门了。”

三叔看了看我们,点上一根烟抽了几口:“我也在这浑水里趟了几十年了,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那里面的玩意儿我有点谱,如果你们打它的主意,那还是赶紧回去吧。”

“怎么可能,我们就是要去毁了它。”我答道。

三叔瞥了我一眼,又说:“大侄子,不是我信不过你们,那玩意儿要是能那么容易毁掉,就不会让那么多人追求一辈子了。别说你们三个,就算再来三百个人也没戏。”

“三叔,我们既然到了这,就不可能随便放弃,你真要阻拦,小哥可以负责打晕你。”

这老狐狸虽然喜欢编故事,但还是绝对瞭解我的,三叔挣扎了一会,终于妥协:“你们去吧,完完整整地回来就行了。”

三叔让了路,自己一个人向另一边走去,我也不知道他要去哪,而且我也没心思想了,很快便走出那座桥的范围。

我们走了很久,途中看到了很多让人不想回忆的景象,不是恶心,而是压抑,让人本能地觉得压抑,连胖子看到那些东西都停止了聒噪。走了没多久,就被闷油瓶捂住了眼睛,他低声说:“不要看,跟我来。”(不要怪我坑爹,三苏这坑真的没法填……)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闷油瓶停了下来,也放下了捂住我眼睛的手。

“这就是我要守的地方。”还没等我提问,闷油瓶已经给出了解释。

我呆立在原地,眼中只剩下了眼前的东西,它的存在感太强,以致于让我无法移开视线。那是一面没有尽头的墙,说是墙不恰当,因为这墙是一片漆黑的虚无,彷佛一个立于天地之间的巨大漩涡,我唯一能想到的形容,就是科幻小说描写的黑洞。

然而这个漩涡并不像科幻图片一样散发著神秘的光辉,而是死寂一般的漆黑,彷佛只要靠近,便会被吞噬,和漩涡一样融为虚无。

“这……这是什么?”我艰涩的问出这一句,我身边的胖子已经完全看傻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门。”闷油瓶回答,之后又补充了句:“用外面的话来说,这东西叫虫洞。”

靠!虫洞?这玩意我只在科普读物上接触过,听说如果人类能捕捉一个虫洞,并将其扩大到飞船大小,就可以完成时空旅行,不过那种耗资恐怕是天文数字。那么现在这个虫洞有多大?我已经不知道该考虑些什么。

“冷静点。”闷油瓶淡然道。

我现在很想大吼一句:“你他娘的在这待那么久了当然能冷静,小爷这可是第一次见到,还不允许我惊叹一会儿?”

“我觉得……我稍微能理解那个长生的原理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成功得到了长生的人岂不是完全隔离于这个世界之外了?那死不死又有什么区别……那简直是真正的无期徒刑。”

如果我没猜错,这个虫洞不是人为造成的,而是某种物质造成的扭曲,和合江汉墓的空间扭曲差不多,总之都是至少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东西造成的。

如果真的有人得到了长生,那么他很可能是通过扭曲自己的时间轴来达到长生的目的,而这种定向扭曲时间轴需要十分强大的力量,至少比我们见到的那两块空间石要强出无数倍。

这样,那个得到长生的人就会成为一个移动的空间扭曲器,不……时空扭曲器,那样他所经过的地方,所有人的时间与记忆都会混乱,那简直就是在量产闷油瓶。

难怪会有人花那么大力气用终极,青铜门,万奴王等一系列邪门的东西把它封印在这个永远都不会被打扰的地方,说不定这还不是人为的,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自然选择。总之一旦有人成功地将长生的关键带出青铜门,那对世界来说绝对是毁灭性打击。我不禁想到,如果今天到这里的不是我,闷油瓶还有胖子,而是“它”或者裘德考的队伍,那我们是不是要面临一次世界末日?

这个想法让我有些心底发寒,算了,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抓紧时间去把那东西破坏掉,那块陨玉落到地球引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现在也该结束了。

“先休息一下,之后我们进去。”闷油瓶在我肩上拍了一下,之后指了指右边的一座小楼。那是一座明清样式的古楼,我完全被虫洞吸引了注意力,居然没有看到。我忽然冒出一个有些奇怪的想法,这座古楼是不是应该叫门卫室?

古楼内的环境极好,看来守门的待遇挺高的,在外面,这么一栋房子少说也得几百万。我平稳了一下心情,开始对闷油瓶在这里的生活好奇起来。

“小哥,你在这里都吃什么啊?”我一边四处看看,一边问。

“蘑菇。”我本来没指望闷油瓶能回答,没想到他却给了我一个让我险些笑喷出来的答案。

胖子也回过神来,立刻道:“这守门的待遇也不行啊,成天吃蘑菇也不怕营养不良。”

我一想到在这里十年每天吃蘑菇的生活,就一阵恶寒,道:“这种地方长的蘑菇真的能吃吗?”

“要不要试试看?”闷油瓶指了指厨房门口堆着的几筐蘑菇。

“不用了!我还是吃压缩饼干吧!”我立刻摇头。

我此刻才发现闷油瓶是多么可爱,如果让我在蘑菇地狱里待上十年,我一定会先疯掉。

这次来长白山虽然没遇到什么危险,但也走了几个小时了,疲惫感顿时涌了上来,我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胖子正坐在床边吃蘑菇,我立刻惊醒,叫道:“小哥呢?”

55

“小吴你一惊一乍的干嘛呢?”胖子白了我一眼,说:“小哥在外面收拾东西,他不让我叫你,说等你醒了我们再走。”

我松了一口气,我已经被闷油瓶的突然失踪吓出毛病来了。起身走向屋外,闷油瓶坐在沙发上,包裹摆在他旁边,腿上还趴着一只小黑。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拎起包裹说:“走吧。”

我们再次回到那个漩涡前,再次看到,依旧震撼得无以复加。

“我们就这样迈进去?”我忍不住问道。

“不然天真你还想飞进去?”胖子对此倒是很兴奋,跃跃欲试地想要第一个进去。我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闷油瓶就直接走了进去,我连忙跟上去。

迈进那个虫洞的感觉很奇怪,不,应该说没有任何感觉,就像迈过普通的门槛一样。刚迈出一步我就看到前面的景色变了,我的后脚应该还在原地没动,难道说我的一部分到了这边,另一部分还留在长白山?这太惊悚了……我立刻收回后腿,迈出了那个虫洞。

闷油瓶和胖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虫洞外,我则立刻回头看了看那个虫洞,之后立刻发现了问题:“小哥,胖子,你们快来看!”

“哎?怎么了?”胖子依旧不明所以,闷油瓶看了看那虫洞,眉头也皱了起来。

我们进入的那个虫洞是一个漩涡,给人一种将人吸进去的感觉,而现在这虫洞给人的是吐出来的感觉,难道说这虫洞是单向的,只能进不能出?

我想伸手进去试试,立刻被闷油瓶止住了。闷油瓶对怀里的小黑说了一段粽子语,小黑立刻跳下去,叼起了什么东西钻进去。

那是一颗头骨,我瞬间清醒了很多,立刻回头去看。我们现在在一个巨大的溶洞内,洞壁有许多萤光物质,因此视野还算清晰。地上有十几具尸体,都已经腐朽成了白骨,那些尸体的衣服各种年代的都有,看来他们是先后来到这里的。

“我们的确不能从这里回去。”闷油瓶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我看了看从虫洞中跃出的小黑,它吐出了一块头骨的碎片,那么剩下的头骨应该已经被虫洞内的空间风暴分解了。

“那就只能向前走了,不过我们是不是该先研究一下这些人是怎么死的?”我走向一具穿着民国服饰的尸体,说不定他还带着笔记什么的。

“这还用问?这些人一定是知道这里究竟藏着什么玩意,所以被幻觉玩死在这里了。”胖子说道。

我翻了半天,却连半张纸也没有找到。我们将剩下的尸体也翻了一遍,有些年头太久的衣服一碰就碎了,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忽然在一个年头很近的人的衣服里翻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那是一块空间石,大小和闷油瓶曾经拿过的那块差不多。这种东西应该不多见,很可能就是闷油瓶拿着找到小时候的我的那一块。

“怎么了?”闷油瓶见我拿着一块石头发呆,问道。

“小哥,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告诉你。”我把空间石交给他,继续说:“我们在破除那个空间陷阱时,我曾经看到过过去,我看到你拿着这个东西找到了小时候的我,似乎在看我的未来。不过我完全没有这段记忆,你也肯定不记得了吧……”

闷油瓶看着那空间石,点了点头。

果然,这个职业级的失踪人员能记得才怪,他现在也只是刚刚记起一些这两年来的事而已。

“我们先走。”

闷油瓶将石头放在口袋里,带头走在前面。

走了没多久,前面出现了一扇青铜门,这扇青铜门自然远远没有云顶天宫的那扇壮观,不过少说也有十层楼高了。门前的地面是一幅巨大的浮雕,浮雕上雕刻的是万奴王接受朝拜的场景,浮雕有一个广场大小,看起来极为壮观,我们刚刚踏上去,青铜门那边就传来一阵巨石摩擦的轰隆声,门就这样开启了一道缝隙。

按照帛书上的说法,这里主要的危险在于幻觉,并没有什么致命的机关陷阱,只要别胡思乱想就不会出事。

走近青铜门,我们立刻打开了照明工具,青铜门内是一道十分壮观的长廊,和昆仑胎内的地宫差不多宽,前面则看不到尽头。两侧都是十层楼高的壁画,上面所绘的都是东夏国的强盛景象,包括朝拜,祭祀,收获还有战争时的场面,主角都是那只万奴王。由于万奴王现在给我的印象极其恶心,我不敢多看,只是跟着闷油瓶向前走。

走了很久,闷油瓶忽然停了下来,我险些撞在他背后。

我看了看前面的景象,险些呆住了,和云顶天宫的闭环一样,这里摆满了各种金银器皿,珠宝首饰,而且都是古董。我第一反应就是这里该不会也是闭环吧,我立刻去查看两边的壁画,这壁画是按照时间排序的,从进来开始就没有重复过,我稍微松了口气。

看着那小金山,我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于是二话没说我就去把胖子按住了。

“小吴你干嘛?”胖子不解地看着我。

“你刚才都想什么了?”我问,我刚才只想着万奴王好恶心,闷油瓶应该不会造成这么恶趣味的幻觉,那么只可能是这个财迷的胖子。

胖子愣了愣,说:“我当然在想这条破道什么时候能到头。”

“还有呢。”

胖子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地说:“还有如果这能有明器给我摸就更好了。”

“果然是这样。”我揉了下额头,看着那小金山觉得一阵头疼,现在该怎么让它们消失掉?

胖子看我这表情,吃惊道:“我操!该不会这些都是幻觉吧?”

我点了点头,开始思考对策。

56

我还在思考着,闷油瓶却走了过去。

“小哥你等等!”我立刻叫道,闷油瓶也不像财迷的人啊,这么明显的陷阱他为什么要往里闯?闷油瓶走到金山前一米就停了下来,抽出了腰间的刀,挑了一个玉酒杯出来,之后向我们这边走过来。

那酒杯质地极好,一看就是上好的古玉,而且是一块整玉雕出来的。我接到手里仔细查看,怎么看也不像幻觉,这种触感十分真实。

我还在疑惑的时候,闷油瓶点起了火,是那犀角蜡烛,在火光的照耀下,玉杯立刻虚幻了起来,很快便完全消失。这幻觉未免太真实了吧,真实到可以欺骗五感。

“之后该怎么办,前面已经过不去了。”我看向闷油瓶。

“等。”闷油瓶说完这句话,就在原地坐下,开始擦刀。

“用蜡烛不能破吗?”

“不够。”闷油瓶回答,同时专心地擦刀,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反正闷油瓶就是危险探测器,他都不着急,我急什么?想到这里,我顿时安心了不少,顺便狠狠地剜了胖子一眼。

胖子立刻不乐意了,道:“胖爷我只是搞出了一座金山而已,一会天真你要是搞出了一排小哥来那我们不都得交代在这?”

我本来想反驳胖子,但是一想到那个情景立刻打了一个冷战,如果有一排小哥出现在前面,我估计我们不是被砍死的,而是被冻死的!我立刻不敢胡思乱想,怕真的捅娄子。

“既然已经确认了这是幻觉,那么就考虑一下它的危险**。如果只是单纯的幻觉,应该不足以让人死在这里。除非这幻觉是把某种危险的东西变成了我们想像中的东西,一旦靠近,就会落入陷阱。”我看着那金山,说。

“难道是机关一类的东西?那好办啊,等幻觉散了,让小哥探一探我们就可以过去了。”胖子说。

我想了想,说:“没那么简单,之前有张家人来过这里,无论看到了什么,他们也会优先探机关的,这应该已经成为了张家人的习惯。”

“那难道是不明生物?不对啊,如果真有点什么护墓神兽,让它直接上就足以把人撂倒了,还用多此一举地弄什么幻觉出来?”

胖子说的也有道理,但是现在光是猜测也没有意义,只有等幻觉散去我们才能看到真相,知道是幻觉以后,胖子应该也不会再去想什么明器了,那么这个幻觉应该迟早会自动消失。

我们又等了一会,幻觉终于消失了。而让我们大吃一惊的是,前面依然是长廊,什么都没有,没有机关也没有凶兽,只是最普通的长廊,长廊两侧还是记叙东夏历史的壁画。

没有其他的办法,我们只好继续走。

这长廊好像没有尽头一样,我们只好寄希望于那壁画,壁画是按照东夏国的历史来排布的,等到东夏的历史到达尽头,我们也自然会走到这条长廊的尽头。

又走了很久,长廊中忽然传来了淡淡的腥气,闷油瓶找出了防毒面具交给我们,腥气被隔绝在外,我却意外地觉得那腥气有些熟悉,一时半会儿却回忆不起来。

之后没过多久,闷油瓶停了下来,我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指了指两侧的壁画。壁画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些蒙古服饰的人,历史中东夏是被成吉思汗第三子,孛儿只斤?窝阔台所灭,这里大概就是东夏历史的尽头。

我走到闷油瓶身边,犹豫道:“前面会是尽头吗?”

“不要想,否则会真的变成尽头。”闷油瓶淡然地回答,之后灭了矿灯,点起了犀角蜡烛。光线顿时变得昏暗起来,最后的壁画有些压抑,是大战过后血流成河的场面。长廊的尽头也同时呈现在我们眼前,那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山洞的中央有一个自上而下的光柱,看起来有些像自然光,难道这个山洞可以通往外面?

不,这可能也是幻觉,可能是我下意识地在为我们考虑后路,于是会忽然出现一个通往外界的洞口,说不定这个洞口究竟通向哪里谁也不知道。

山洞很高,至少目前我们看不到洞顶,我们只好沿着洞壁开始搜查。

“天真!你快看这是什么?”胖子忽然大喊一声,我立刻过去,前面是光秃秃的洞壁,我完全没看出有什么特别。

我拍了胖子的脑袋一下,说:“胖子,你该不会又看到幻觉了吧,这没明器可摸,你省省吧。”

“你太瞧不起胖爷我了吧,你眼神不好那就动手摸一下,就是这。”胖子抓住我的手腕往石壁上一碰。

我吃了一惊,我碰到的并不是石壁,而是金属的触感,我打开狼眼手电筒照过去,那居然是一段青铜,青铜完全嵌在了石壁里,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的发现不了。当看清了那段青铜上的花纹时,我感觉脑子嗡的一声就有些发晕。

这青铜纹样我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就是那秦岭青铜树上的花纹!

“他娘的,我想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我说道,我自己都觉得我声音有些发抖。

闷油瓶也走了过来,我看了他一眼,说:“这是树根。”

我梳理了一下记忆,向他们简单讲述了一下我在秦岭的经历,那是我唯一一次不是和他们在一起倒斗,没想到那一次我居然与最后的终点如此接近,当时我还怀疑青铜神树之下是地狱的入口,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山洞。

闷油瓶听完我的讲述,神色有些凝重。而那死胖子他就没正经过,立刻开始嚷嚷:“天真,有这种事你怎么不叫上胖爷我啊,我物质化出几个东西拿出去卖多好啊,匿名转手之后就算出了问题,也赖不到我头上。”

57

我白了他一眼,说:“你还是省省吧,这能力邪门儿的很,而且不是能主动操控的,到时候能物质化出什么东西谁也说不准。你们可千万别把血沾到这青铜上,之前我在上面得到的能力应该比较微弱,离开了青铜树就没有了后遗症,现在我们在这青铜神树的核心,如果再得上了这能力,就没那么容易消除了,如果一直带着这能力,还不如自我了断算了。”

胖子不解道:“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吧。”

我严肃地说:“就这么严重,如果你真的有了这能力,以后你再思春的时候,忽然出现一堆物质化出来的美女跟着你,你怎么处理她们?”

胖子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说:“那还真挺不妙的。”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闷油瓶开口了:“那么,这里是那条烛九阴生活的地方?”

听了他的话,我立刻打手电在地上照起来,没想到居然真的看到足以证明烛九阴在这里生存过的东西——蛇蜕。那蛇蜕上的鳞片极大,明显就是那条烛九阴蜕下的。看来那条烛九阴应该是类似门卫的存在,负责看管这山洞除了虫洞门之外的入口。

这是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走到了闷油瓶面前说:“小哥,我给你个东西。”

闷油瓶愣了一下,我一只手拉过他的手,另一只手握拳放在他手掌上,这时忽然感觉到手心出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我摊开手掌一看,是一块石头。

闷油瓶他什么品位……为什么会觉得我会给他一块石头?我在他心目中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没错,我刚才做的就是心理引导,我说要给闷油瓶一样东西,闷油瓶就会下意识猜测我会给他什么,之后他的猜测就会在我掌心物质化出一样东西。

我的推想没错,那些幻觉都是这青铜神树搞的鬼,因为我们过于接近这神树的核心,所以我们都暂时具有了物质化的能力,不过这能力极其微弱,物质化的东西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而不是三年。所以看起来就像是幻觉的效果,而实际我们物质化出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很快就会消失罢了。

不过即使是这样,这也是很可怕的陷阱。

拿刚刚的金山来说,如果来这里的人是想要倒斗,那么在出现金山之后,那个人拿了东西最先想到的应该就是出口,那么那个人就会下意识地物质化出一个出口,而那个出口通向哪,就不得而知了,说不定会是永远迷失在空间的夹缝。

无论来人的目的是什么,都会被这物质化出来的假像所迷惑,最后被自己一路送往死亡。

而我们来此的目的是“毁灭真正的长生关键”,我们想要的不是具体的东西,这微弱的物质化能力自然也就不会起效,只有胖子那一时鬼迷心窍想像的明器出现了。

我才刚想到胖子,胖子那大嗓门子就传了过来:“天真你干嘛呢?拿个石头给小哥做什么?”

闷油瓶自然不会像胖子那么没心没肺,他接过我手里的石子,直接扔向了犀角蜡烛的火光里。

看来他是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也开始不着调起来:“小哥,你怎么会觉得我会给你个石头?”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挑眉道:“我想不出别的。”

“我看起来像那么无聊的人吗……”我忍不住嘀咕道,闷油瓶似乎没听到,沿着石壁继续向前走,石壁上有很多青铜古树的树根,有的直接从石壁中伸了出来,我好几次差点撞上去,都被闷油瓶拉住了。

没走多久,闷油瓶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我说:“吴邪,前面有一根树根。”

我愣了一下,闷油瓶看我总是避不开树根所以不耐烦了?我还没来得及道歉,闷油瓶的神色就凝重起来。我走到他身边看过去,他在用犀角蜡烛燃烧一根树根。

“小哥,怎么了?这树根应该不是幻觉。”我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不是原本在这里的树根,而是你刚刚物质化出来的。”闷油瓶回答。

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一声。

闷油瓶刚才对我说“前面有一根树根”就是为了让我下意识地想像一根树根,并物质化出来,而这树根在“真实之火”的灼烧下居然没有消失,为什么会这样?

闷油瓶走到我面前,脸色很难看:“你曾经受到过物质化的影响,所以,恐怕你身上的物质化能力不会那么简单。”

“会怎么样……”我那一瞬间是真的感到害怕了,这个能力太棘手了,如果我还没有被栽在尸化上反而先栽在物质化上了,那真没地儿哭去了。

“没事的。”闷油瓶

很快,我们到了山洞的另一头。这山洞的两边是对称的,另一头也是一道长廊,估计长廊的另一头也有一扇门,门外有一个虫洞。到达长廊入口,我立刻去看那壁画,看到壁画的第一眼我就愣住了,这不是东夏国的历史,也和那个厍国无关,上面所画的,居然是西王母国!

我想我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哪里了。

陨玉。

我站在长廊的起点,一步也不敢向前迈,同时拉住了闷油瓶的衣袖。

“吴邪……”

“我……我需要做一下心理准备。”我低声道。

闷油瓶顺着我的目光看了看那些壁画,也皱了下眉。

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么他又要踏上属于他的那个闭环了,说不定这里不是重点,而是又一次格盘,如果真是这样,我该怎么再面对一次,他又该怎么再面对一次?

“不行……小哥我们先别过去,我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我忙说道。

“吴邪,冷静点,别怕。”闷油瓶走到我面前,抬手轻轻覆盖在我的眼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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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闷油瓶非常喜欢捂住我的眼睛,我也很喜欢他的手掌在眼睑上薄凉的触感,彷佛他为我挡住了眼睛的同时,就能将一切的危险与恐怖也同时挡在外面。

我下意识地抬手拉下他的手,握在手心,他漆黑的双眸立刻落入视线,淡然而深邃。我与他对视片刻,轻声说了句:“让我和你一起面对。”

他怔了怔,反握住我的手,将我拉过去紧紧抱住,犹豫了一下,又将嘴唇贴了上来。那一刻我无比清醒,那也是我唯一一次在他的流氓行为下还能保持清醒,我拼尽全力将他狠狠地推开了。

“等出去再说,小爷我在陨玉底下等了你七天,也该还回来了吧。”我看着他,笑道。

闷油瓶漆黑的眼中闪过一丝我无法分辨的情绪,他沉默了很久,才说:“不行。”

“我没有文锦的身手,你随便把我打晕就能拦住我,但是我敢保证,你会为你的行为后悔一辈子。”我定定地看着他,坚决地说。

他那一句“不行”就已经告诉了我,他明白了我的打算。

文锦仰望陨玉上的孔洞,决定要爬上去那一刻的情景忽然在脑海里浮现,那种别无选择的感觉侵蚀着我的每一寸神经,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去那陨玉里看看,我有很多事要做,首先要毁了那个长生的关键,之后,弄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最后,还要去找找文锦。

闷油瓶他如果进入陨玉里,很可能会再次失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他再进去。

所以,只能是我继续前进,他们从青铜古树那里离开。

“小哥,相信我,既然你能离开陨玉,就证明那里不是出不来的地方,我想文锦她进到陨玉里没有出来,是因为她遇到了什么事而不想离开了,我和文锦不同,我在外面还有没完成的事,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会想办法出来,无论变成了什么样子,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出来。”

“我和你一起去。”闷油瓶皱了皱眉,他的眼神一向很有气势,即使是现在,我被他注视着也依然有些心虚,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恐怕我真的会妥协。

“不行,小哥你和胖子去塔木陀接我,如果你和我一起去了,最坏的情况我们都出事了,那我们之间的记忆要谁来记?我还有一件事没有亲口告诉你,虽然你早就知道了,但是我想亲口对你说。”

闷油瓶看了看我,说:“如果你是我,这种话你会接受吗?”

“接受不了。”我非常诚实地回答,如果闷油瓶告诉我他要一个人去涉险,让我去接他,我一定上去先给他一拳。但是……“但是你不一样,小哥,你活了那么久,你比我更能接受失去。而且你明白,我非去不可,我现在还没搞清楚我究竟是齐羽还是吴邪,我想那里会有答案。”

闷油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我现在很怕他看着我,如果看不见那双淡然的黑眸,我可以变得非常坚强,他这样看着我,只会逐渐损耗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决心。

“张起灵,你他妈理智一点好不好!”

一直在专心研究树根的胖子走了过来:“你们两个怎么吵起来了?刚才不还又抱又亲又调情的吗?”

我没心思和他胡说,就道:“一会你和小哥从青铜树那爬上去,一直往上爬会有一间墓室,以你们的身手要出去没问题。”

“那你呢?”胖子问道,我想了想,说:“爬树技术含量太高,我从另一边走。”其实这是实话,那青铜神树的高度我见过,真让我爬我绝对得半路就掉下去。

胖子立刻道:“天真你唬我呢,那青铜树直上直下的,我们怎么爬?”

我闭上了眼睛,想像了一下青铜树顶的尸茧以及从尸茧上连下来的绳梯,绳梯一直延伸到我们所处的这个山洞。就像使用网上盛传的黑魔法冥想一样仔细地想像了一遍,之后睁开了眼睛。

胖子看了一眼那凭空出现的绳梯,又看了看我:“天真,你别把胖爷我当傻子,小哥会让你单独行动?要我说,我们要么一起从这离开,要么一起去那另一边。你要是和那大姐头一样出不来了,小哥不得急死?”

胖子是个粗中有细的人,我早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所以还是得从闷油瓶身上下手,只要他一句话,胖子也不敢说什么。“我又不是去送死,你们一个个的都腻腻歪歪的干嘛?我刚才不是在开玩笑,那青铜树少说也得有几百米,我绝对爬不上去。而且如果你们两个跟我来了,到时候出了状况谁带咱们出蛇沼?那地方可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实在不行的话,你们就带炸药去,把陨玉一点一点炸开,无论如何也能找到我……”

胖子立刻打断我说:“得了别出馊主意,那样没准陨玉还没炸完,先把你炸死了。”

“你真的有把握吗?”一直沉默的闷油瓶终于发话,我立刻点了点头,就算没把握也得硬着头皮上了,不然这闷油瓶子只要看出一点不对就能二话不说打晕我。

闷油瓶没有说话,拉着我向另一边的回廊走去。“喂!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你给我回去!”

“我送你过去。”闷油瓶继续向前走,他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无比坚定。我无法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打算送我过去之后就回去爬青铜树,但是没办法,我没有他的身手,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都取决与他的想法,因此我只能去努力改变他的想法。该说的我都说过了,如果他还是不听,最坏的情况,我们就只能当失忆三人组了。

我跟着他一直向前走,这次什么状况也没有碰到,现在我们谁也没心思胡思乱想。

我一直在看两侧的壁画,壁画上记载的是西王母国的历史,随着历史的逐渐推进,我知道我们距离下一扇门越来越近了,我也逐渐有些紧张,如果我没能改变闷油瓶的想法该怎么办?我真的不能接受闷油瓶再被格盘了。

走到长廊尽头,闷油瓶停了下来,转身走到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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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闷油瓶抬手搭在我的肩上。

“嗯?”我一边应着,一边祈祷着他不要下一刻就打晕我。

他再次将我扯进怀里,伏在我耳边低声说:“那天晚上的事,我不会当做没发生过。”

“那件事,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吴邪,我喜欢你。”

“所以……”

“我不能接受失去。”

“你必须要回来,我在塔木陀等你,多少天,多少年我都会等。”

我立刻呆住了,我真不敢告诉他,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查字数。胡思乱想加上大脑当机过去之后,我猛然意识到了他对我说了什么。

我逃避这句话逃避了很久很久,从他第一次吻我的额头开始,就一直在逃避,因为我们的未来充满了太多不确定,在一切完结之前,这句话对我们来说只可能是伤害。没想到闷油瓶会选在这种时候说出来,我知道,他是想用这句话锁住我,像咒语一样,它会让我不惜一切代价从陨玉里离开。

“答覆……我回来告诉你。”我低声说,眼睛酸疼得要命,再不说点什么转移话题的话,我一定会哭出来,那就太丢人了。我想了想,说:“炸药,照明工具,还有小黑留给我,你们尽快离开这,然后,我们塔木陀会和。”

“遇到了什么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闷油瓶说。

“好。”我认真地点头。

闷油瓶刚想放开我,我扯住他,说:“等等。”

我深吸几口气,之后抱住他吻了上去,只是轻触,他呆滞了一秒,立刻夺回了主动权。虽然还差着我那一句话,但是一切都已经非常明朗了,这该死的闷油瓶子那么强,小爷以后一定会吃亏的吧,算了,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

接吻这种事也是需要双方配合的,闷油瓶的吻技和他的身手一样高超,也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不过这种事或许就是人类的本能,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回应他,下场就是我不会换气,差点被这混蛋啃晕过去。

闷油瓶放开我之后,我立刻见到了一脸淫荡的胖子,他来装模作样地偏了偏头,说:“他娘的和你们一起倒斗迟早会长针眼。”

“别废话了,接下来也算是分头行动,你们那边也不比我这边安全,万事小心。”

胖子立刻道:“那是自然,胖爷我还等着喝你们喜酒呢。”

“滚!小爷走了。”我白他一眼,收拾好东西向青铜门的方向走去。青铜门自动地打开,又再次合上,刚刚走出去,我立刻双腿发软地跪倒在地,忍不住哭了出来,说不出这是什么心情,只知道哭出来痛快多了。当然,我也可以确定,这绝对不是因为伤感。

再次看到了那彷佛要将人吸进去的虫洞,我轻车熟路地迈了进去,刚打开矿灯,眼前的场景就刺激得我差点一时冲动再迈回去,还好我及时停住了脚,否则就他娘的直接被那单向虫洞绞死了。

眼前的东西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了,是个玉洞,同时也是个尸洞。

玉洞的地面摆满了没有棺盖的陨玉棺,每具玉棺里都有一个尸体,而且都是女尸。

虽然我也算是下过很多次地,见过无数尸体了,但是这么大规模的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简直赶上大型墓地了。

我顺着遍地玉棺间的缝隙向前走去,开始我还怀疑这会是个尸阵,但是我完全没有迷路,而且我可以肯定我是一直在向前走,因为玉棺里的尸体在变化。一开始都是枯骨,后来开始渐渐有了些残破的衣物,现在勉强能看到干尸了,我想继续往前走可能还会有刚刚下葬的。

随着尸体越来越完整,我开始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些女尸给我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又走了一段,我终于知道这怪异的感觉是什么了……

这些尸体,太像了。她们的体型还有衣饰都是几乎完全一致的。

我继续向后走去,越发地手脚冰凉,因为那些衣饰我并不陌生,和陨玉下面的那个西王母穿得一模一样。

一种我自己都不相信的想法从脑海中涌出,我一开始都在努力催眠自己,对自己说绝对不是那样的,可是再往后走,我已经开始感到脊背发凉,全身无力,再也无法向前走一步了。

那些勉强能辨别出脸的尸体,脸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几千胞胎?这他娘的已经不是一句邪门就能概括的了!

再往前走了一些,我觉得我已经接近了这块陨玉的中心,我听到了一个本来绝对不可能听到的声音……

“欢迎来到这里,客人。”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从一块玉璧后闪身走出来,她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有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我握紧了拳头,指甲刺入掌心,尖锐的刺痛传来,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滴滴答答地流向地面。

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我没有期待过见到活着的她,所以也绝对不是我物质化出来的,我勉强开口,叫出了一个称呼:“文锦……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