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有点失策。
既然两人心意相通,在某些事情上还是有所察觉的,但今天情况特殊,于是很多事情就很难注意到。
白宇一整天都在因为哥嫂吃饭的事紧张着,等他有所意识的时候已经有点迟了——眼下这情况不就是……在对象家里两个人单独在一块儿什么的……啊。
他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可能给对方也带来了一点误导,朱一龙等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
“算了,你要不当我没——”
“好啊,那我不回去了。”
“啊?”
“啊。”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突然的回答让人有点措手不及。
朱一龙张了张嘴,“你答应得很……”
白宇眨了眨眼,跟着他一起从玄关走进了屋里,疑惑道,“啥?”
“没……”朱一龙重新拿了两个杯子,他想了想,又看了白宇一眼,说,“没什么,很有你的风格……你想喝点什么?咖啡?茶?可乐?”
白宇看了一眼打开的冰箱门,说:“都行,你喝什么我喝什么……你别转移话题,我是什么风格?”
朱一龙笑了笑,拿了茶叶罐出来,对他说:“很帅的风格。”
白宇:……?
很帅的风格是什么风格?
白宇觉得朱一龙这回答基本上是在敷衍他。不过两个人这样顺着说了两句,倒是让话题自然而然地进行了下去,等白宇在沙发上坐着等了一会儿,才又想起来朱一龙刚刚在玄关看他的眼神。
所以说就这么留下了来了啊。
他轻咳了一声,自己跟自己不好意思起来。
“喝茶。”
没过一会儿,朱一龙端了两杯新泡好的茶来,杯子往茶几上一放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白宇回过神,抬头看了一眼,“谢谢。”
“别客气。”
朱一龙笑笑,也在边上坐了下来。他没说什么,只拿着遥控器换着频道,按出“咯哒咯哒”的声响,神情专注地调着,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地方考古栏目。白宇看了朱一龙一眼,只见对方拿着遥控器,一手托着腮,盯着电视若有所思。
“所以说这是哪个年代的墓啊……”白宇跟着一块儿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有点困,便出声问了一句。
“嗯?”朱一龙明显走了个神,他定神看了一眼电视,好像这才发现在放什么,不答反问,“这什么节目?”
白宇张了张嘴,说:“探索墓穴……你没在看啊?”
“没。”朱一龙点头承认了,又开始漫无目的地调起了台,他一直只看着电视,看着电视里闪过的一个一个画面,说,“我现在很难集中注意力啊……”
白宇愣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不自觉脸上一红,移开了视线。
这么说出来不是更让人集中不了了吗?
简单的对话之后,突然又沉默下来,白宇正不知道说点什么回应才好,正巧电视停在一个音乐节目,在这个喜庆日子里,栏目很贴心的放了一曲热热闹闹的《好运来》,高昂的女声一开嗓,把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朱一龙条件反射就按到了电源键,电视“啪”得一下黑屏了。电视是安静了,可屋里原本安静的空气仿佛被划开了一条裂缝,时间又重新流动起来,朱一龙惊醒了似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白宇抬起头,看见他有些头疼地左右踱了两步,又转身过来。
“你今天……要不还是回去吧。”朱一龙忽然说。
白宇愣了一下,“怎么了?”
“我今天……”朱一龙有点难以启齿,他伸手掩着半张脸,说,“恐怕很难冷静,也许你会觉得——”
白宇看着他,朱医生很少会有这种为难的耳朵都通红时候,他想起朱一龙刚才说的“很帅的风格”,好像能猜到这人是想要说什么。白宇轻笑了一声,他坐在沙发上托着腮,空出来一只手去拉着朱一龙,指尖相互勾着,手指都很凉。
白宇说:“我可能也没那么帅……光是坐这儿我都紧张死了。”
紧张吗?太紧张了。没人遇到这种时候还泰然自若吧。
所以谁都差不多。
朱一龙站在边上,被人牵着手,他看着“一脸紧张”的白宇,忽然觉得有点想笑,也真的笑了。
不知该说他俩是有默契还是没有,他俩忽然都变得格外小心翼翼。朱一龙忽然想起来,前几天白宇还在街上感慨年纪大了,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如果再年轻一点,再冲动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就能更洒脱一点。
年纪大了啊,虽说多少要比以前勇敢,但也尝过了患得患失的滋味。
白宇见他老半天没说话,就凑过来问了一句,“龙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朱一龙看了白宇一眼,两个人挨的很近,对方的温度从靠着的肩膀传来,他视线在对方的唇上掠过,不由停顿了一下。
他想,刚才我是在想什么来着?
某位刚感叹过自己“过了冲动年纪”的人,只觉得鼓动的心跳轰轰隆隆的在耳畔回响,心底呼之欲出的渴望卷起了惊涛骇浪。他忽然很认命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了一句,“这可能就叫做话不能说得太早吧。”
“啊?”
沙发之间的空间不算很大,胳膊一伸,就可以轻易的圈起一个私密的范围,朱一龙再一弯下腰靠过来,白宇的视线里就容不下其他了。
刚才还考虑着让别人回去的人,又再次改变了主意,这次显然是一步也不想让人离开了。
“我在想……现在能吻你吗?”
所以说气氛是怎么一回事来着……
对方的唇离开了一点,白老师抽空开了个小差。他想到前几天在办公室里顺手翻到的一个词语解释——气氛,特定环境中给人强烈感觉的景象或情调。
好像就很符合现在的情况。
虽说也不是第一次接吻,但这次莫名其妙叫人有点不好意思,很郑重的吻落在他发顶和额上,温柔的让人心里发胀,好像有什么就要溢出来,不受控制。
朱一龙拉开了衬衫的领扣,穿过两个人灼热的呼吸,重新吻了过来,呼吸交缠着唇间暧昧的声响,让人脸红到耳根,白宇抬手在对方肩膀上抵了一下,但很快就被人圈着手腕拉开来,紧扣着指间压在了沙发上。
这姿势……危险系数直线上升。白宇睁大了眼看他。
朱一龙握着他的手就撑在他耳侧,明明没碰到,但白宇仰面看着对方红透了的耳垂,也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痒,想必也是一样红。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连脖子根都红透了。
朱一龙的沉下目光,他抬手抹去白宇唇上湿润的痕迹,指腹用了点力道,唇上的血色跟着指尖在皮肤下回流,他盯着看了一会儿,连呼吸都好像变得漫长。
“抱歉……今天可能有点没办法收场……”朱一龙再次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从敞开的领口能看见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和起伏的胸膛,“如果你觉得不行,我就停下。”
唇上还残存着指尖按压的触感,白宇觉得心跳快的都不像自己的,他抬起的胳膊挡住了视线,阻隔了眼前有点刺激的画面,沉吟道,“我……没说不行啊……”
但行不行,好像没这么简单。
让人沉迷其中的事情,有一遍,再有第二遍,这似乎是人之常情。有些事情并不能全与自控力妥协,一旦开始,便如同点燃的火焰,不烧到最后一刻,就没有熄尽的可能。
白宇趴在床上,头埋在臂弯里大口喘息着,回过神来,才感觉到肩膀有些酸胀,可能是刚才撑在床头的时候太过用力……他刚想到这儿,只感到后背上有温热的呼吸拂过,轻柔的吻从脖颈上落下来,顺着后背一路吻了下来,对方揽在他腰上的手带了点力道,一点一点从小腹摸了下去,快要熄灭的“火”眼见着就要被重新煽动起来。
“等……等等!”白宇很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胳膊,挡住了对方四处点火的手。
“嗯?”朱一龙顿了一下,“怎么?”
“你……明天不还要上班么?”
“嗯。”朱一龙应了声,顺势在他耳后亲了亲,“还早。”
“还……?啊……”
耳朵后面很敏感,腰腹的地方也是,朱一龙亲吻的时候能听见对方小声的呜咽,他忍不住进的更深,贪恋地停留在那包裹着他的温暖里。偶尔也能听见对方断断续续的抱怨,朱一龙就更温柔地抱他,仿佛要弥补那些错过的时光,哪怕是分秒的分开对今晚来说都格外浪费……
白宇艰难地喘了一口气,还没缓过神,又被朱一龙拉近了怀里,牢牢抱着。
“哥……别……”
反抗也没什么用,下一秒就被人缠上来亲吻,过了好一会儿,朱一龙才放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就说了很难收场,你答应我了……”
“那也不知道是……嗯……”
那一点点反抗最后也变成了小声的求饶,融进了月色里,让人听着心痒难耐。
紧闭的窗纱披上了薄薄月光,夜色如墨,这晚格外漫长……
(二十二)
听见闹钟响起来的时候,白宇觉得自己好像刚刚才闭上眼。他在睡梦中皱了皱眉毛,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头埋在被子里,半身搁床边上挂着,只很勉强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胳膊,习惯性地往床头柜上放手机的角落摸了摸……摸了个空。
“……嗯?”他蒙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想着今天的闹钟铃声怎么有点不太一样,一边又疑惑着手机怎么找不见了,一边又卷着被子往床边蠕动了一点,再要伸手去试探,这回被人拉着胳膊拦了回来。
“别找了,是我闹钟,你继续睡吧。”来人低声说了一句。
熟悉的声音让人安心,白宇蒙在被子里没动,也不挣扎了,闭着眼睛继续睡,只感觉到对方把他胳膊放进被子里盖好,又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了白宇的鼻子,这样看上去呼吸就顺畅多了。
被子外面的新鲜空气凉凉的,让人稍微有些清醒,白宇很是艰难地睁开了眼,房间里没开灯,不过窗外的天色已经亮了,不知道几点,总之站在床头的朱医生现在已经换好了上班的衣服……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起的。白宇看了两眼,也没说什么,打了个呵欠又把眼睛闭上了,看上去困得不行。
朱医生低头看了他一会儿,才附身在白宇的耳朵上吻了一下,轻声说了一句“我去上班了”,然后就出门了。
“咯哒”一声,大门从外面关上,房间里一下变得很安静。
白宇闭着眼,听着自己的呼吸声,不一会儿,又听见早晨的鸟雀扑扇着翅膀来到窗台外,三三两两的聚集着,叽叽喳喳的,朝气十足。惹得床上很困的人一时也没了困意,白宇裹着被子睁开眼,看着另外半边床上的枕头出了一会儿神。
半晌,他伸手把那枕头也拖过来抱着,正想翻个身继续睡,结果翻到一半又滚了回来,“啊,腰好疼……”
元旦假期第二天,今天也是宠物医院里预约排满的一天。
前台的姑娘早早到了,一边打印表格一边汇报今天的工作安排,“早上是李先生家的小博美来体检,然后是蓝猫——桃桃它最近消化不太好。张小姐家的小泰迪预约了洗牙,不过主人说可能会来咨询一下体检的事宜,需要体检的概率比较大,我一并先安排上。哦,对了,下班之前可能还会来一只小兔子,不过主人今天晚点才有空,还没确定能不能来……”
朱医生一边听,一边换上了白大褂,问道,“兔子怎么了?”
前台回答道,“说是心情不好,最近也不怎么吃东西了。”
“哦……”朱医生稍微考虑了一下,说,“这样吧,下午的时候你再给人去个电话,尽量来吧,实在没空的话就在电话里问问情况,拖时间久了不好。”
“哎,好嘞。”姑娘点了点头,在表格上着重打了个五角星。
说话间,朱一龙已经把工作都准备好了,他正在水池边上洗手消毒,姑娘把预约簿的事情处理完了,一抬头就看着他在旁边。
“主任今天心情也挺好哈?”姑娘瞅他两眼,心想他们主任最近的心情真的很不错。
要是平时这么问,朱医生肯定说没什么好的或者一般般,但今天不一样,朱一龙抽了张纸擦手,边擦还边点了点头,说:“我哪天心情都挺好的。”
姑娘哦了一声,并不跟他计较这些文字上的微妙区别,只是顺着话想了想,就猜道,“是不是白老师今天要来玩啊?”
谁知朱一龙不假思索道,“不是,他今天应该来不了。”
他说完这话,不知怎么的,脸色突然变得有点微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感觉,姑娘愣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值得他这样的,正琢磨着,朱医生显然也认识到自己表情管理稍微有些松懈,只见他抬手掩饰了一下上扬的嘴角,干咳了一声,故作严肃道,“别问了,赶紧干活吧,晚上想留下来加班吗?”
姑娘撇了撇嘴,“哦。”
……
“来不了”的白老师不知不觉睡着了,一个回笼觉就睡到了下午,他本来很想这样躺在床上不动,只是顶不住肚子太饿了,干脆就起床了。他慢吞吞地走到客厅,才发现朱一龙给他留了字条,意思是冰箱里有熟食可以垫垫肚子,让白宇在家等他下班回来。
白宇看了一眼时间,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会儿,他在家里也没事,就想出去溜达一圈,不过这附近他也不太熟,想来想去,时间还多,索性就直接晃悠去了了宠物医院。
白老师刚一推开医院的玻璃门,只听见一声哀嚎忽起,他来这几次没听过这种阵势,着实吓了一跳。
“这是咋了,听起来这么惨?”他顺口问了一声。
前台的姑娘正在记东西,没顾上抬头看,只是回答道,“小泰迪在体检呢,小姑娘胆子太小,没挨着它就开始嚎,每次来都挺费嗓子的……哎?!这不是白老师嘛!原来是白老师来啦!”说了两句,她一抬头,才看清楚这是谁站在门口,笑了,“我就说声音有点耳熟呢,害,都怪我们主任说白老师今天不会来,我就没多想。”
白宇笑笑,走进来关上了门,“他说我今天不来吗?”
姑娘也没多想,既然白老师问了,她也实话实说,“是啊,主任说白老师来不了。”她笔尖一顿,冲白宇笑了笑,感叹了一句,“白老师放假了也很忙啊?肯定是忙的都没时间来了。”
白宇愣了一下,一时竟不知道回答什么好。只是在心里把“来不了”这三个字来回琢磨了一遍。说起来不了的原因……他在心里想,这人竟然还知道啊?
真气人。
气人的朱医生偏过头打了个阿嚏,他坐在仪器前,边上几个年轻的助手正帮着他把那泰迪按在软垫上,远远就看见几个大汉按着小狗的四条腿,看着阵势很大,其实这几位猛男谁也不舍得对小狗下狠手,因此看起来格外费劲。
朱一龙吸了吸鼻子,转过来说:“脖子这儿放松点儿。”
“好。”助手放松了点力道,说,“主任您是不是感冒了啊。”
“嗯?没有,可能是昨晚有点着凉——”朱一龙话音一顿,又把这话题跳过了,“你对着它耳朵吹口气,接下来查查心肺。”
“哦,好。”
体检没那么难,只是小泰迪极度不配合,一场检查下来让人顿感疲惫。朱医生从体检室出来,端着茶杯准备泡点茶去办公室歇一会儿,路过前台的时候就看见小姑娘冲他笑。
早上还愁眉苦脸的人眼下这么精神,饶是朱医生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关心一下员工的精神状态,“你这又是怎么了?”
“没,这不是……这不是快要下班了么。”姑娘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翻看了一下预约簿,“今天快结束了,主任辛苦了,赶紧去办公室歇会儿吧,需要给您倒茶么?”
朱一龙很是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不用,我还是自己倒吧。”
刚走了一波客人,医院里现在安静了许多,朱医生忙里抽空,正思考着下班回家就能见到白宇的事,一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人时,才反应过来那姑娘刚才为什么在“办公室”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原来是话里有话。
白宇倚靠在沙发上,正抬头对着窗外那一棵高大的老树发呆,听见了开门声,他也转过来视线,看见了朱医生相当惊讶的脸。
白宇笑了笑,特别官方地说:“您辛苦了,朱医生。”
朱一龙还没回过神,他眨了眨眼,“你怎么、怎么突然来了?”
“待在家里也没什么事要做,想出来散个步,正好这儿离得也不远……我就想着来等你下班一块去吃饭吧,省得你来回跑了。”
朱一龙听着这话,忍不住想笑,走到半路想起自己还穿着大褂,转身去了衣帽架,“我先把衣服换了。”
白宇坐在沙发上,看他把白大褂脱了,又看了一眼时间,顺带问了一句,“是快下班了吗?”
“嗯?快了,还有一个预约。”朱一龙转身道,“你饿吗?要不看看附近外卖,听说有家点心还不错。”
“不了,等你下班一起去吃。”白宇摇了摇头,又想象了一下那场面,开玩笑道,“你干活,我在边上喝下午茶?那怎么好意思。再说前台的小姑娘以为我是加完班来的呢,这样有损我形象。”
朱一龙没反应过来,“加班?为什么?”
白宇啧了一声,装作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谁跟她说我今天来不了啊,就让人误会我是加了班才来的,唉。”
朱一龙愣了一下,好半天想起来了,勾着嘴角笑了起来,最后笑意越来越大,他偏过头笑了一会儿,才说:“抱歉,我的错。”
白宇跟朱一龙聊了一会儿,快要下班的时候,看见一个小姑娘抱了只小兔子来找朱医生。那兔子很特别,黑色的毛发油亮亮的,一双眼睛圆溜溜的转着,看上去特别可爱。白宇看了两眼,怕自己在边上打扰,于是就去大厅离转了转,看见前台的小姑娘正和一个大叔在聊天。
说是聊天,不过也是来预约的,大叔说是给小野猫预约打针的。
小姑娘一边给他登记预约时间,一边笑说:“您又捡着小猫啦?这都是第五只了吧?”
“昨天在楼下遇到的,觉得有缘分嘛,就带回来了,它也愿意在我家留下,多好。”大叔笑笑,看上去还挺高兴,“我又把家里阳台拓宽了一点,添了两个猫爬架和一堆玩具,现在专门空出来给它们当活动室了,热闹的很……”
要说起这流浪猫,大叔就停不下来,小姑娘不知道听多少遍了,正好今天遇着白宇在,他又津津有味地把和之前的几只猫的相遇故事讲了一遍,白宇听着也新鲜,聊了好一会儿,一直到那边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了。
姑娘抱着兔子站在门口,听朱医生又给她交待说:“牙龈肿了问题不大,把食物打成浆喂着吃就行,稍微费点心,过几天消肿了就好了。”
“哎,好,谢谢朱医生。”姑娘看起来比刚才放心了不少,来前台取了点消炎药,又匆匆走了。
朱医生往这边看了一眼,见他们在聊天,就也走了过来。
大叔是常来的,大家都很熟悉了,朱一龙不用猜也知道他为什么来的,道,“您家又添了什么可爱的小猫?”
这话让大叔很高兴,笑眯眯地把照片拿给朱医生看,“可爱吧!”
照片里,一只小猫正在饭盆边上洗脸,小爪子搭在脸上,眯着眼的样子很可爱,朱医生总觉得这神情有点似曾相识,下意识往白宇那看了一眼。
白宇也回看了朱一龙一眼,眼神很疑惑“看我干啥”?
朱一龙收回了视线,把手机还给了大叔,点了点头,说:“确实可爱。”
大叔仿佛遇到了知音,笑说:“我觉得朱医生也是喜欢猫的,怎么不养一只嘛,陪陪自己多好呀。”
朱一龙想了想,说:“因为家里已经有猫了。”
大叔很感兴趣,“哦!什么时候的事?有照片嘛?可爱吗??”
“就在不久之前。”朱一龙笑笑,说,“没有比他更可爱的了。”
(二十三)
学校正式放寒假的那天下了大雪,大雪纷纷扬扬,路上虽不好走,但对于返校拿成绩单的学生们来说,这雪可比成绩单和寒假作业有意思多了。操场上素白一片,厚厚的积雪平整一片,让人忍不住要去那上面踩上几脚,学生们透过窗户看着,直面成绩的痛苦减轻了一半,心思早就飞了,书包里装着的寒假作业暂且都被抛到了脑后,老师们刚宣布放学,就见一群小孩儿举着书包冲进了操场的大雪里。
“快来打雪仗啊!操场见!”
“2班的人集合啊!5v5!”
“冲啊啊啊啊——”
走廊上传来跑动的声音,白老师话音一顿,抬头一看,学生们一双双目光炯炯有神,时不时瞥向窗外,他也不忍心再多说什么了,“行了,大家都回去吧,祝大家寒假快乐,吃好玩好,也别忘记作业啊。”
“好耶——”
“走啦——”
“白老师再见!”
“白老师寒假快乐!”
“白老师春节快乐!”
“给您拜年啦!”
“拜年啦——”
白宇站在讲台上,失笑地看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从教室跑出去,拦都拦不住,“哎,下楼小心点啊!别跑啊——”
一群人头也不回地喊着,“知道啦——”
这样吵吵闹闹的,在学生们离开的背影里,白老师今年的寒假也就这么拉开了序幕。
“是从今天就开始放假了吗?”电话那边,朱医生的声音差点就要淹没在一声嚎叫里。
白宇心想这声音越听越像哈士奇啊,就听见电话那边的噪音小了一些。
朱一龙换了一个地方,可算是安静了一点,他解开了白大褂,听见白宇问,“现在很忙吗?”
“还好,只是动静大了些。”朱一龙往门外看了一眼,只见那哈士奇的主人正拖着这狗往外走,一人一狗十分僵持,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接着跟白宇讲电话,“对了,嫂子他们过年比较忙,大概率是不在这边过年了,问你这两天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好,我都行,你有休息吗?”
“调个休吧,应该没问题。”朱一龙看了一眼时间,在下一个预约到来之前又和白老师说了一会儿话,最后才说,“那就暂定后天,到时候我去接你,我俩一起去买菜,还和上次一样?”
“好。”
两个人约好了,到了那天早上,白宇睡不着了,就起了个大早。他打算去楼下买个早饭,顺路带着皮蛋一块儿遛了个弯。放假之前白老师比较忙,皮蛋好久没见着他了,因此格外激动,白宇刚往门口一站,它就自己晃着尾巴叼着绳子来了,一脸真诚地在门口坐下,把绳子递给了白宇。
“真乖。”白老师夸了一句,又揉了揉它头,皮蛋汪了一声,站起来围着它腿边来回蹭,白宇刚给他戴好绳子,皮蛋自己也知道似的,头也不回就撒欢跑了。
白宇只得牵着绳子跟后面跑,“慢点啊啊啊啊——”
大雪断断续续地下了好几天,直到昨晚上还在飘雪。一出楼道的门,就见草坪上积了厚厚一层雪白。大院里的路面上只来得及清理出一条小道,走进雪地里,皮蛋就放慢了速度,屁颠颠地晃着大尾巴,踩着雪嘎吱嘎吱的响,一脚下去,雪都没过了爪子。要是再往草丛里走,雪就更深一点,皮蛋兴冲冲的,越是走到雪深的地方越是兴奋,扭着屁股在积雪里扒拉着走,看上去矮了一大截儿,像只黄猪猪在卖力挪动,看上去特别滑稽。
白宇跟在后面慢慢走,鼻子冻得通红,他吸了吸鼻子,“别跑太远啊皮蛋……那边雪太厚了,你不冷吗?”
皮蛋抬头瞧了他一眼,张着嘴吐舌头的样子好像在笑,它看白宇没催它回家,就又低下头吭哧吭哧地刨雪玩,一时雪花飞溅,白宇叹了一口气,往边上站了点。
“行,你玩吧,哎!别舔铁柱子啊……”白宇说着,赶紧拉了一下绳子,把跃跃欲试的皮蛋从铁栏杆边上引开了,皮蛋转身买着小碎步在前面领跑,白宇跟着跑了一阵子,正好手机响了。
白宇只顾上看脚下的雪,没看来电就接了,“喂?”
电话那边传来了朱一龙的笑声,“这大清早的,你这是在遛皮蛋,还是皮蛋在遛你?”
“我……”白宇刚准备说两句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转念一想又反应过来了,“你到了?”
他说着,往四周看了一眼,果然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往这边走了过来,小区里不太好走,朱一龙就把车停在了外面,他手上还提着东西,白宇站在原地等他过来,问,“这是拎了些什么?”
“水果和奶粉什么的。”朱一龙拿给他看了一眼,弯腰摸了摸皮蛋的头,继续说,“都到楼下了,去给奶奶拜个早年。”
“真贴心,奶奶肯定很高兴。”白宇把围巾往上提了提,只露出一双眼睛在笑,他伸手在朱一龙的发梢上撩了一把,顺口说了一句,“话说你头发是不是长了,过年前要去修一下么?”
“好,那你陪我一起吧。”
“要我陪你吗?”
“嗯。”朱一龙笑了一下,很自然地把拎着的东西分给白宇一半,然后从他手里接过了皮蛋的牵引绳,跟他一块儿往回走,“你提出的建议,不得负责陪我么。”
两人把皮蛋送回了家,又跟奶奶聊了一会儿,然后才出发去买菜。大雪的天气,今天路上的人不是很多,到了朱一龙家附近的市场,就更显得有点冷清。
也许是摊贩们太闲了,也许是他俩一块儿走在摊铺之间有些显眼,每每经过一个菜摊,老板们招呼得尤为热情——这家买了一斤胡萝卜还再送半斤,那家买一把白菜还捎带点葱蒜。
白宇拿着都有点不好意思,朱一龙边走边研究着朱小北爱吃的食谱,说,“再买点荷兰豆吧,老板,你家有……”
不必等他说完,老板已经在帮他挑了,边挑还边传授秘诀,“我跟你说呀小伙子,挑荷兰豆有讲究的,不看大小,主要看厚薄,薄的口感好,这种的就稍微厚了点……”说着,他很嫌弃地把自己菜摊子上的几个豆子扒拉到了一边去,尽挑了些又薄又嫩的装进了他们的袋子里,不一会儿就攒了小半袋,看着特别新鲜。
白宇在边上默默地看着,心想这老板对自家的菜下手可真狠呐。
“还有什么要买么?”
两人沿着市场转了一圈,手上都快拎不下了,朱一龙看了一眼备忘录,说:“再给朱小北买点炸小鱼。”
白宇跟着一起去了油炸的摊子,还没走到跟前,就闻着一股香味飘过来,“辣吗?”
“有点,朱小北还挺能吃辣。”朱一龙应了一声,“你要尝尝吗?也有不辣的,就是酥脆。”
“要。”白宇点了点头。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来吃饭,白宇没那么紧张了,朱一龙也没溜进厨房,他俩就和朱小北一块儿坐在沙发上吃炸小鱼。
朱小北一连吃了好几个,自己也知道要吃饭了,就没再多吃,擦了擦手,一本正经地像个小大人,说:“龙叔,下午你有什么安排?”
朱一龙愣了一下,问,“怎么了?”
朱小北说:“我妈说了,我下午得和龙叔混,白老师,混是什么意思啊?”
没想到“成语大师”也有不明白的字,白宇想了想,虽然不在课堂上,但还是比较严谨地考虑了一下措辞,道,“从褒义上来说,是跟你龙叔玩的意思。”
“哦,”朱小北点了点头,有样学样地把那话重新说了一遍,“我妈让我下午跟龙叔玩!”
朱一龙说:“他俩下午干啥去?”
“要去看电影。”朱小北回答说,他颇为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忧郁的神情半真半假,借机又摸了一个炸小鱼吃着,含糊地说,“不带我,肯定嫌我看不懂。”
白宇还没说话,倒是朱一龙很吃他这一套,把朱小北往腿上一抱,说,“没事,叔带你去玩游戏机!”
“好耶——!”
嫂子端了菜出来,循声看了过来,“又答应他什么了?这么高兴。”
朱小北太高兴了,就忘记了保密的事儿,张口就说:“叔叔和白老师要带我去玩游戏机!”
嫂子哦了一声,说:“我说这么高兴呢……怪不得不愿意跟我们去看电影啊,原来是跟你叔约好了。”
闻言,朱一龙和白宇同时看了一眼朱小北。
这小孩儿刚才怎么说的来着?
朱小北哎呀了一声,悄悄跟他俩说:“不是不愿意,是他俩好不容易一块儿去看电影么,我要是一块儿去了不就……不就打扰了二人世界了么。”
“哦,二人世界啊。”他叔看了朱小北一眼,说,“什么时候学的新词?”
“爸爸昨天晚上说的~”朱小北笑眯眯的,还补充说明道,“我懂,就是只有两个人一块儿玩的意思。”
白宇:…… 是不是真的有必要和朱小北他爸谈谈别乱教孩子四字短语的事了啊。
朱小北同学不光学得快,思维发散得也很快,他说完这话,紧跟着就看了看他叔和白老师,好像突然意识道了什么,小孩儿突然道,“白老师和叔叔下午是不是也要二人世界啊?要不然我还是看电影去吧?”
全场肃静了三秒,嫂子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正想冲过来把大放厥词的朱小北抱走,只见他叔抱着朱小北,皮笑肉不笑地说:“叔叔和白老师肯定带你一块儿玩,不像你爹似的,只跟你说些有的没的糊弄你。”
朱小北点了点头,“爸爸太坏了,叔叔和白老师最好啦。”
刚刚从厨房出来的孩子爹就听到这最后一句,十分摸不着头脑,“你们又在联合偷我儿子啊?”
朱小北嗷了一声,为了他游戏机,立刻冲出来保护他叔和白老师,“没偷啊!我自愿的!”
他爹顿时傻眼。
“还真是自愿的。”嫂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爹:“啊?”
嫂子又想起二人世界的事,瞧着他爹冷笑了一声,补充道,“最好是别跟你过了,省得总学些有的没的。得亏白老师脾气好,这要是换了我,下学期直接给你在班上设个旁听位,你这词汇水平我建议回炉重造。”
他爹:“啊??”
(二十四)
叔叔和老师说话算话,下午就带朱小北出门玩去了。
游戏城里的电玩项目生意还算一般,最具人气的是娃娃机专区,朱小北一手牵着他叔,一手牵着他白老师,雄赳赳地走在前面带着两个人去凑热闹。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专区里娃娃机有好几排,每一台机器里的娃娃都不一样,走一圈下来都看花了眼。朱小北提着装硬币的小桶,犹豫了半天,最终在一堆皮卡丘面前停下了脚步。
他自己先抓了两次,没抓上来,就把他叔拉过来,发了好些硬币,“龙叔,想要皮卡丘。”
于是没一会儿,就变成了白宇就站在边上,牵着朱小北看朱一龙上场抓娃娃。
朱医生抓娃娃一直都是保留项目,还挺厉害,没一会儿就把皮卡丘给抓了上来。朱小北看着一愣一愣的,抓完了这个,小孩儿又想要别的,这次也不自己抓了,就拖着朱一龙到处跑。白宇边笑边在后面跟着,时不时还给叔侄俩拍张照片什么的,娃娃抓上来的时候,朱小北眼睛都笑得没了影儿,白宇觉得这画面挺有意思,就把这照片保存了下来。
转眼之间,朱小北怀里抱着一堆娃娃,已经拿不下了。
朱一龙瞧着他,“还要玩吗?”
朱小北点了点头,顶着汗涔涔的脑门,“要!还想要一个小熊!”
白宇在边上看了一圈,指了指服务台,说:“你俩先玩,我去买个袋子吧,我看他们专门买了那种透明背着,还挺方便。”
“好。”朱一龙应了一声,指了指前面,“我带他先去那边看看,一会儿来找我们。”
“嗯。”
白老师到服务台那边的时候,周围已经有几个年轻人在排队了,看起来大家抓娃娃的技术都不错,一个两个都买了那种大袋子备用,还有人已经背着满满一包来了。白老师往这群年轻人中间一站,总觉得自己是来游戏厅暗访的学校代表,好在他今天穿的短外套加牛仔裤,胡子也剃了,站在里面也和学生们差不多,不算违和。
“我买一个袋子,谢谢。”他说话的时候,边上有几个女生看了他一眼,也许是觉得来买袋子的人本身就有一种“我抓娃娃很厉害”的气场,等他买好,那女生也跟着他往这边走了一步。
“这位小哥你技术很好呀?能帮我们抓一个娃娃么?”
刚刚还觉得自己像巡查教导主任的白老师,没想到自己下一秒就被搭讪了,他愣了一下,没料想到还有这种情况,只摇了摇手,说:“我不太会这个。”
姑娘明显很不相信,瞥了他手上的袋子,“不会?那买袋子不是装娃娃么?”
白宇呃了一声,说:“是,也没几个,主要是手上拿着麻烦,小孩子……”
小孩子?
对方听到了关键词,又重新打量了一遍白宇,正认真思考着呢,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扑到了男人身后,这小孩儿手上倒是抱着挺多娃娃,长的也白白净净的像个娃娃一样。
女孩子们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只见小孩儿仰着头看着男人道,“袋子能装娃娃了吗?抱着好累呀,龙叔又抓了新的来,我再多一个都拿不下啦~”
她们又一块儿看向了白宇,只听他先跟她们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蹲下来帮小孩装娃娃。他对着小孩儿特别有耐心,把娃娃都装进袋子里了,又帮提着,小孩儿很高兴,拉着他手就牵着他往另一边赶去了,再往那边一看,好像还有个男人在等他们……
站在原地的女孩子们:这帅哥有、有孩子了?还挺可爱……?!
那边朱小北把白老师带到了地方,仰头冲着朱一龙道,“叔!我把白老师带回来啦!”
朱一龙摸了摸朱小北的头,又奖励了他一只小熊娃娃,朱小北抱着娃娃走在前面物色新的娃娃机,剩下两人跟在后面走。
白宇瞅了朱一龙一眼,说:“你看到了啊?”
“嗯?看到什么?”
“就……”白宇看着对方一脸疑惑的神情,感觉有诈,想了想还是算了,“没什么!”
朱一龙走在他身边,他看了白老师一会儿,过了老半天才低低笑了起来。
白宇瞥他一眼,“怎么不继续演了啊?”
“哎,错了错了,这不是看到白老师太受欢迎了么。”
白宇:……哦。
三个人抓娃娃的战绩太好,过了一会儿朱小北也没什么想要的了,别的项目他也不想玩,要不就是有些他年纪太小不能玩。朱一龙想起先前带他去公园玩的时候情况跟这差不多,纳闷道,“朱小北,你在小饭桌真的认真吃饭么?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不见你长个儿啊?”
朱小北也气啊,掰着手指头跟他算,“半年都没有到呢,哪有这么长个儿的呀!”
这说的还挺有道理,朱一龙哑口无言,叹了一口气,道,“行吧,那还想玩什么,带你去玩?”
朱小北往边上一瞅,抬手指了指边上的投篮架子,“那个!”
朱一龙和白宇同时往那边看了一眼,朱小北也就比那机器稍微高点儿,投篮是不太可能了。
朱小北好像知道他俩在想什么,气呼呼道,“你俩来比赛吧!”
“我俩玩?”朱一龙瞅他一眼,“那你干啥呢?”
“我当裁判员!”
于是白宇和朱一龙一人站在机器的一边,对着各自的记分器站着,看着朱小北裁判员认真且热情地帮他们投币启动这场比赛。
“我都……好久没碰球了。”白老师活动了一下手腕,说。
“我也是。”朱医生点了点头,低头看了朱小北一眼,说,“朱小北,你一会儿站在边上别乱跑,也小心别让球砸到你,听到吗?”
朱小北嗯了一声,“放心吧,裁判员不会被砸到的。”
白宇笑了一声,说:“你怎么知道?”
朱小北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电视上从来没见过呀……好了!马上就要开始了!”
篮球已经从围栏里滚了出来,朱一龙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倒计时,突然问道,“朱小北,你让我们比赛,获胜的人总得有点奖励吧?”
他叔本来是想坑朱小北的,但这小脑筋动得飞快,拿出小学生一贯风格的奖品,说:“就……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件事吧!”
白宇愣了一下,失笑道,“您这是零投资举办比赛呀?”
“有投资呀!投币了呢!”朱小北指了指刚才投币的口,笑眯眯地说,“加油呀!白老师!”
比赛全程只有裁判员情绪最高昂,朱小北还兼顾了啦啦队长的职务,在边上一身是劲地加油,白老师本来想偷个懒也没成功,看孩子这么努力,他就一刻没停地只顾着投球,几分钟下来,他俩这台机子分数涨得很快,倒是赚了好些兑换的票。
“48比50!”朱小北在边上念,“龙叔险胜!”
“你这用词还挺专业。”白老师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到底太久没玩这个,一时有点累,生怕朱小北说再来一局,朱一龙把小孩儿抱起来,就带他出去了。三个人都玩累了,到楼下找了个甜品店歇了一会儿,朱小北心满意足地吃了一块小蛋糕,两个大人在边上喝了一会儿咖啡,又聊了一会儿天,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朱小北就在边上睡着了。
朱一龙看了一眼时间,说:“让他睡会儿吧,等电影结束了带他找他爸妈去。”
白宇点了点头,他也有点累了,说:“玩得真累啊,本来中午觉得吃撑了,现在又饿了。”
“我也有点,等晚上咱俩单溜去吃。”朱一龙已经在计划着了,又问,“你还有什么别的地方想去吗?”
“没,”白宇笑了笑,很放松地靠在椅子上,窗外午后的阳光落在他发顶,看上去暖洋洋的,“就这么待着也挺好的。”
朱小北虽然精力旺盛,但玩了一下午也消耗太大,从甜品店出来的时候他刚睡醒还迷迷糊糊的,朱一龙抱着他,他靠在他叔肩膀上安静得很,一边看着走在后面的白老师一边傻呵呵的乐。
“下次什么时候再一起来玩呀?”他胳膊挂在他叔的肩膀上晃了晃。
没等白老师说话,他叔说:“等你考个全班前三吧。”
朱小北小脸一垮,开始讨价还价,“前十不行吗?”
朱一龙笑了一下,“前十啊,也行,前十只能我一个人陪你,前三就是我和白老师一起,你看行不行?”
朱小北认真考虑了一会儿,说:“但是叔叔在话,白老师肯定也会在吧?”
朱一龙顿了一下,今天第二次被朱小北说得哑口无言,“是这样吗?”
朱小北嗯了一声,“是呀,反正叔叔总是会叫白老师一起来玩吧?”
“哦……好像也是。”
“所以我考前十也行哦。”朱小北耍赖耍得有点不好意思,扭了扭身子,朱一龙差点没抱住,白宇往前走了两步,托了朱小北一把。
朱小北看了朱一龙一眼,“叔叔抱不动我啦?”
“是啊,我们小北长大了呀。”朱一龙叹了一口气,“下次再来玩就自己走吧?”
“嘿嘿,好呀~”
(二十五)
学校的寒假要早一些,过了十来天,春节的假期才到。几天前,宠物医院里老家稍远些的员工就已经开始陆续请假回家了,节前还剩下这最后两天,今天是朱医生负责值班,明天则是由另一位留在本地过年的医生负责。
快到中午的时候,睡梦中的白老师是被朱医生的电话给闹醒的,白老师迷迷糊糊地接了电话,说话还带着点鼻音,听朱医生说了好半天话才清醒了点儿。
“那医院里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值班?会很忙吗?”
“不会,今天人还挺少的。”朱一龙在医院里转了一圈,看了看情况,现在刚回到办公室坐下,他听着电话里的声音,眉梢一挑,问,“你昨晚睡得很迟?又熬夜?”
“嗯……稍微看了两局游戏,没注意时间。”白宇坐在床上打了个呵欠,他说着话,往窗外看了一眼,淡淡的阳光透过窗帘,难得有些暖意,“今天出太阳了啊,天气挺好……你吃饭了没?”
朱医生看了一眼时间,说:“还没,你来和我一起吗?顺带跟我分享一下你昨晚的赛况?”
“也行,那我半个小时到。”
“好。”
白老师来吃饭,朱医生当然是很高兴的。托寒假的福,朱医生最近就算是加班也经常能和白老师见面。中午不忙的时候,他俩就一块儿出去吃饭,周围的餐馆基本都尝了个遍,其中只有一家拉面店深得白老师心意,也去的最多;朱医生要是很忙的话,白宇就会打包了饭菜带回来,跟他一块儿在办公室吃。
今天白宇像往常一样的走进店门,前台的姑娘已经回老家了,只能听见住院部的几只小狗在嗷嗷练嗓子,大厅里没别人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医院里这么安静的时候。
朱医生刚才从窗户看见他来了,已经换好了外套出来迎他,问,“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不知道啊,都行,上次那家馄饨馆子是不是挺不错的?”
“中午吃馄饨啊,能饱么?”
“再添点别的么,想到了再说,我现在要饿死了。”
“行。”
热腾腾的一大碗馄饨下肚,人就暖和多了,白宇揉了揉肚子,正盯着菜单想着添两个包子烧麦什么的,就听见朱一龙电话响了,他没多注意,起身买包子去了,等他买完回来,对方的电话也快接完了。
朱一龙对着电话说:“嗯,我知道了,可以……我给白宇带个话就行,不麻烦不麻烦,一会儿给你回复。”
然后通话就结束了。
白宇咬了一口包子盯着他看,“给我带啥话啊?”
朱一龙也拿了一个包子吃,说:“班长他们晚上要聚餐,问咱俩去不去。”他看着白宇问,“咱俩去吗?”
“今晚?”
“嗯,说是最近大家都陆续放假了,鉴于上次聚会气氛活跃,感觉良好,班长对这事儿相当上心,积极主动地推进工作。”
白宇挠了挠下巴,思考片刻道,“还是得给班长面子的,那就去吧。”
朱一龙拿起手机给班长回消息,“那我跟他报个名。”
说是鉴于上次聚会效果不错,但大家没想到班长他贯彻落实上次成功经验的精神实在是非常彻底,聚会活动流程一模一样不说,就连订的餐厅也是一模一样,迈进餐厅熟悉的正门,总让人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白宇和朱一龙一块儿迈进了电梯门,看见门上映出他俩站在一块儿的身影,白宇不由得想起之前两人在电梯里初次见到的场景,一时心情相当复杂,虽然一切都是老样子,但有些事情又有些不一样了。
白宇张了张嘴,没等他想好要说点什么,楼层电梯“叮”的一声响,门重新开了,打断了他的话头,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说了,却听见和他并排走着的朱一龙忽然感慨了一句,“自从回来之后,感觉时间过得好快,你觉得呢?”
白宇看了他一眼,“确实……是挺快的。都快要过年了啊。”
“是啊,快要过年了。”朱一龙点了点头,他看向白宇,笑了一下,说,“这是咱们在一块儿过的第一个年吧?”
白宇忍不住也跟着他笑了笑,倒是认真想了想,才说:“第一个?好像也不是,我记得以前我们放了寒假也会……”
朱一龙边笑边接话道,“作为男朋友来说。”
“哦……”白宇愣了一下,他反应过来了,又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虽然他俩说话也没别人听到,不过在这人来人往的走廊里他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于是白宇偏开视线咳了两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看见班长在前面招手呢。”
朱一龙点了点头,“嗯,走……”
只听白宇接着说:“……走快点吧,男朋友。”
朱一龙都已经迈开腿了,听了他最后一句话又顿了顿,白宇走到一半不见身边人影,转身回来,才看见朱一龙靠着墙边在笑。
白宇瞅他一眼,“我刚那样说很搞笑吗?”
“没,”朱一龙摆了摆手,他也咳了一声,也忽然有点不好意思,“是我高兴过头了。”
正如班长在电话里说的那样,老同学们情绪高涨,人到的差不多了,几个人已经按耐不住喝了小一轮,等他俩到的时候,一群人趁着酒劲,就都在起哄。
“哎哟,可算是把两位等来了!”
“龙哥宇哥这边来!给你俩留了位置!”
“今天怎么不把我们大侄子带来玩玩呀!”
“宇哥是不是早就放假啦?听说学校今年寒假挺长的吧?”
“听说龙哥今天还在上班呢,太赏脸了啊!辛苦辛苦!”
……
白宇和朱一龙一路应和着,刚在椅子上坐下,就听见班长似乎是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你俩现在住在一块儿么?每次都一起到啊……”
旁边有人听到了,没等他俩回答,先笑班长道,“你这酒喝多了查户口呢?非得住一块儿才能一块儿到呀?人约好的不行么?”
班长啊了一声,“听起来怎么和约着一块儿上学似的?”
“就说人关系好,你还不信。”同学拍了拍班长肩膀,说,“不信你问他俩,要是住一块儿我跟你姓。”
班长憨憨地看了过来,也没反应过来他跟这位同学都姓李,这问题他占不着便宜,倒是一桌人都已经竖起耳朵等好了听八卦。
只见班长眼神有些迷离,他望着朱一龙,问,“龙、龙哥啊,你说我会跟他姓么?”
朱一龙笑了笑,很从容地回答道,“倒是还没住一起,我俩刚才是半路上遇到了。”
“哦,这样啊……”班长点了点头,他这会儿酒精有点上头,感觉有点不对,但把这话来回琢磨了半天,也没品出来哪里不对。最后他大手一挥,决定把这问题抛在脑后,跟他俩举杯道,“算了算了,都不重要,来来来,我先敬你俩一杯!”
班长真是喝多了,莫名其妙地要敬酒,白宇把朱一龙杯里的酒分了一半到自己杯子里,两人哭笑不得地和班长碰了杯,结果被旁人看见了,纷纷要来凑热闹——
“哎哎,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班长偷偷摸摸找人喝酒啊,我还没来得及敬龙哥宇哥呢!”
“哎哟,班长这是喝多了吧,脸红的跟个大柿子似的……”
“龙哥也喝多了吗?”
“龙哥本来也不太能喝啊,你们悠着点!”
“哎,那我们找宇哥去吧……”
宇哥今天兴致不错,跟着喝了好几杯,就是朱医生怕他胃不行,拦着没让他喝太多。
白宇悄悄跟他抗议,说:“就这几杯?这才喝哪儿到哪儿呢?”
朱一龙也学着他压低声音道,“行,那你喝吧,喝醉了正好,上次给我的诗还没写完吧,趁这次给我补上吧?”
白宇愣了一下,说:“讹我呢?”
朱医生正色道,“没啊,我确实只收到个标题啊。”
说起标题,虽然只有一个标题,但这会儿突然提起那诗,白宇觉得脸上一热,迅速把酒杯放了下来,说:“我也喝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旁边来找他喝酒的人不知道他俩说什么呢,就听见白宇说这一句,不敢置信,“宇哥不是吧?这就不喝啦?不像你呀!”
白宇摆了摆手,严肃认真道,“老了老了,喝不动了,你们继续吧。”
他说着,默默瞪了朱一龙一眼,朱医生在边上假装没看见地吃着菜,憋笑憋了半天。
又是聚餐又是放假,一桌人一边感叹着又是一年春节了,一边喝了不少,话也像是说不完一样,从餐厅出来的路上也没歇着,絮絮叨叨地说以前说现在,总有大家都很感兴趣的话题,一群人就这么吵吵嚷嚷、晃晃悠悠地一起走到了路口,这才不得不一一告别,分成了几个方向散去了。
白宇他俩的方向本来还有几个同学一起,不过有些喝多了走不动,有些要回去带孩子的赶着时间,一行人陆陆续续拦了出租车走了,就剩下他俩还在路上晃悠。
冬天的晚上虽然有些冷,不过还好风不大,喝了点酒走两步还有点热,白宇搓了搓脸,刚才在包厢里还有点闷,这会儿出来散个步感觉轻快多了。
白宇放松地叹了一口气,朱一龙转头看了他一眼,放慢了点脚步,跟他肩挨着肩走着,问,“累了?我们也拦辆车回去?”
“再走一会儿吧。”白宇说着,边走边伸了个懒腰,忽然笑了笑,说,“他们真行,一大把年纪了闹腾得跟我们班小孩儿似的,临走还要唱歌呢。”
“返老还童。”朱一龙点头表示赞成。
夜深了,这会儿路上已经没多少行人了,大商场早就关了门,只有巷道里的小酒馆传来闹哄哄的说笑声,路边有几家便利店还在营业,门头的光线在夜色里格外明亮。偶尔也能和行色匆匆的晚归的人擦肩而过,中年的男人提着皮包打着电话,微风里断断续续的传来一些关于过年还有回家之类的话,也会有轻笑声传来,笑声的间隙里好像在逗电话那边的小孩子……
走在路灯朦朦胧胧的光线里,白宇吸了吸鼻子,默不作声地往边上靠了靠,他伸手一牵,没掌握好时机,只够到了朱一龙的衣袖,朱一龙感觉到了,笑了笑,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反过来拉住了白宇的手,指间亲密无间地贴合着,这样一来,就好像一点寒冷都感觉不到了。
不知道是谁的步伐影响了谁的,两个人都走不快,偶尔低声说着话,白色的哈气在路灯下忽得就消散了,他俩也不觉得冷。
他们经过路边一家旅行社,门店虽然打烊了,不过门口挂着当季热门的航线的电子屏还亮着灯,很吸引目光。白宇瞥了一眼,想了想,转头问道,“你能放几天假?”
“明天开始,到初三吧,就得回去轮班了,怎么?”朱一龙转过视线,也看见那旅行社的广告了,会意道,“想出去玩吗?”
“还挺去转转的,平时也没什么时间。”白宇算了算朱一龙的假期,笑说,“要不咱们报个夕阳红一日游吧,看看湖爬爬山什么的就回来。”
朱一龙想象了一下他俩跟着爷爷奶奶们挤一趟车的画面,觉得有点好笑,说:“倒也不一定夕阳红,远点的地方也成,我跟他们商量着换个班试试。”
就是不一定能成功,毕竟医院里有些事情离开他也处理不了。
朱一龙正在思考换班的问题,倒是白宇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说:“不用麻烦,今年就夕阳红吧,回来之后还能在家歇两天,到时候你到我这儿来或者我去你那儿,我再研究研究家常菜系,温二两黄酒,炖个一锅熟,是不是挺有年味的?”
“是。”朱一龙看着他,淡淡地笑,问,“那长途旅行怎么办呢?”
“总有时间的嘛。”白宇害了一声,相当潇洒地说,“我都算好了,以后呢,咱俩周末有空就去周边转转,小长假就稍微远一点,等退休了,那时候肯定闲着,都是时间,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朱一龙点了点头,感叹说:“听起来真不错啊。”
白宇笑了起来。
朱一龙又说:“退休至少还有二十多年吧,我俩一起等到退休,想想都觉得退不退休都无所谓了。”
白宇打了个响指,“我也觉得。”
朱一龙笑了两声,“那以后就劳烦您照顾了,白大爷。”
“好说,”白宇拍了拍胸脯,“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
朱一龙转过头,看见对方满是笑意的眼,在这路灯下温柔的过分,他忍不住凑过去在他脸侧吻了一下,脸上凉凉的,是冬夜的温度。
白宇哎了一声,说:“你好嚣张啊,龙哥,这大街上呢。”
朱一龙说:“刚刚和我说一块儿退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语气。”
“哎呀……”白宇叹了一口气。
说到退休的事儿,也不知道是二十多年让人很期待,还是旅游让人很期待,两个人走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一起笑出声来。
“还有二十多年啊,攻略都能先写一本书了。”白宇感叹道。
“那就写吧,出了书我就买着。”
“你买来干啥?你不是要和我一块儿去玩么。”
“玩的时候带着呀,别人要问我攻略哪儿买的,我就是我爱……我家白大爷写的。”
“哈哈哈……”
“还挺有排面吧?”
“有是有,但你能不能换个称呼,我还没退休呢?”
“好的,”朱一龙点了点头,笑笑说,“小白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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