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1年4月11日

末路狂奔 by 冰月(10 – 19)

第十章  旧雨重逢

吴邪当晚就通知了解雨臣和王胖子。

自得知吴邪和张海客要合作去长白山救回张起灵,王胖子就从巴乃赶了回来,这会儿正在北京潘家园“调戏”他的那些老伙计。

接到吴邪电话的时候,他兴致正高,两瓶二锅头下肚整个人都感觉有些烧。

“嘿,小天真,想你胖爷了?”

隔着遥远的无线信号,吴邪都闻到了一股子酒精味。

“胖子,你这是在醉生梦死吗?”吴邪扫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这才几点?

“嘿嘿,胖爷我涉猎广泛,嗝……这么多年没回来了,找老伙计们聚一聚。”

“涉猎广泛不是那么用的。”吴邪掏了掏耳朵,心里念叨他现在说话胖子真的能听进去?

“胖子,你上次不是说要和小花一起来杭州给小哥接风洗尘吗,准备什么时候过来?”

“干嘛?小哥又不安分了?”胖子那边安静了不少,估计是换了地方接电话:“他又要跑?”

“嘿嘿。”吴邪窃笑两声,这胖子还真是了解张起灵,但口上却不饶人:“什么叫不安分,他真要跑我们两个难道拦得住?别开玩笑了。”他们要真有这影响力,当初从张家古楼里出来也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张起灵走了。

“那你怎么想的起来胖爷我,不怕我打扰你们夫夫的美好休假生活吗?”

胖子还真是欠揍!

在心里默默地竖了个中指,吴邪也不理会他的插腔打诨:“这周末行不行?”

“行,当然行!你小天真都开口了,那天就是天上下刀子你胖哥哥我也得赴约啊。……老二!给胖爷我订张去杭州的机票,礼拜天的!”胖子那头已经吆喝开了。

“胖哥,你又要走啊!”隐约能够听见那头的应答声。

“废话,胖爷我这是要去看兄弟!唉,要头等舱!”声音飘渺了一会儿又变得清晰起来:“成,小天真,到时候洗洗干净等胖爷临幸!唉,先说好,胖爷要楼外楼!”

挂了胖子的电话,吴邪又打给解雨臣,小花自然不会像王胖子这么不靠谱,只沉吟了一会便答应下来,不过他表示解家还有些活儿,可能要稍微晚两天。

而最让吴邪惊讶的是,黑眼镜也会来。

“你能联系到他?”当初雇黑眼镜去长白山,吴邪可是动用了整个长沙的势力找了他将近半个月。

“他现在在解家做事。”那头解雨臣的声音透着些许疲惫:“他最近没活儿,我这里正好也缺人,就雇他帮忙。”

“成,到时候我和小哥在古董店等你们。”吴邪心里一喜,他正好要找黑眼镜,这会儿不用再像上次那样抓瞎了:“小花,你早点休息,我听你精神头不太好。”

解雨臣淡淡地应下便收了线。

其实如果是为了笔记本上的密码,原本并不需要他们特地来一趟杭州,现在网络那么发达,完全可以通过加密信件的方式将这些东西传送过去。但吴邪有些担忧,如果这件事真如他此前所预料的那样牵扯面甚广,那他的电脑被监控以及资料被拦截的可能性非常大。

不过,吴邪估摸着目前还没到最严峻的地步,他的行为最多只是引起它的注意,还不到需要大费周章监听监控的地步。

一周后,胖子如约而至。

“小天真!小哥!嘿嘿,可想死胖爷了!”大概是觉得失忆后的张起灵没啥威胁性,胖子一个熊抱,俩胳膊一边夹一个。

“你想死我们,怎么我不打电话你就不来啊?”吴邪笑得锤他一拳:“才几天没见,胖爷你又圆润了啊。”

“胖爷我可是许久不打理这层神膘了,不过神膘有灵,舍不得离开你胖爷!”

真不要脸!

吴邪忍俊不禁,一路开回小古董店,车上笑骂声不断,当然张起灵是不会参与的,不过他今天倒是没睡觉,而是睁着眼睛望窗外,吴邪还以为他是睡饱了,却没想到张起灵实际上在怀念他们之间的相处。

“说吧,这次专门找胖爷来有啥要事?”胖子扒着驾驶座靠背,把脑袋凑上去。

吴邪挑了挑眉,显然很惊讶胖子会这么问,他以为那时候胖子已经喝得七荤八素了。

从倒车镜中看到吴邪的表情,胖子立马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你要没事儿会让胖爷我来打搅你和小哥的小日子?就算你肯,胖爷我也不做电灯泡,我可没有黑眼镜防闪瞎眼的特异功能。”

胖子嘴欠,吴邪默默翻了个白眼没和他一般见识:“小哥背包里有一本笔记本,得让你和小花帮忙看看。”

小花因为解家的事情耽搁了两天,王胖子就在杭州过了两天胡吃海喝的日子。杭州美景基本集中在春秋两季,唯一一个冬季景点断桥残雪还因为才十二月底,根本不见雪。杭州这时候平均温度在十度上下,胖子不乐意裹着厚外套去西湖吹冷风,就天天过着白天驻扎古董店,晚上回酒店睡觉的养猪生活。

这天一大清早,天还没大亮,吴邪就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他揉了揉双眼,从被窝里探出个脑袋,手机屏幕上硕大的“小花”两字,随着荧屏一亮一暗。

他身边的人动了动,似乎也被打扰了睡眠。

“小哥,你继续睡,我接个电话。”吴邪安抚地将身边人的被子再往上拉了点,随即拿过手机,钻出温暖的被窝。

王盟早已把书房整理出来,但之前张起灵暂住时使用的弹簧床估计太久没用了,弹簧有的弹出来有的断了,就算加上厚床垫也硌得难受,吴邪索性先让张起灵睡在自己床上,等过阵子再去买。当然,两个人虽然睡在一张五尺大床上,却是两个被窝。

“喂。”吴邪睡意惺忪。

“小邪,我和瞎子到了,来接我们。”

吴邪一吓,原本还有些睡意这会儿彻底被惊醒了,连声应下。

“小哥,我去机场接小花,就是上次去长白山那个长得特别漂亮的,记得吗?”回到房间,吴邪才发现张起灵已经坐起来了,他正倚着床头发呆。

张起灵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

“嘿,以前小的时候我把小花当成女孩子,过家家的时候还说以后长大了要娶她做老婆,谁知道过了没两年……”吴邪一边套牛仔裤,一边和张起灵打趣:“……老母鸡变鸭了,哈哈!”

吴邪原先是在开玩笑,头一偏却见张起灵的脸有些僵硬。

“我和你一起去。”张起灵动作迅速地掀开被子,套上连帽衫。

“唉?”吴邪愣住,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他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快进一般穿上衣服和裤子,站门边等他。

“……就算要去,也不能穿得那么少啊……”吴邪一向对张起灵没辙,尤其是这种类似于赌气的行为,他从柜子里翻出一件厚外套,递给他:“外面很冷的,你多穿点。”

张起灵乖乖地穿上,毛绒绒的衣领和帽子堆在脸旁,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显得温暖了不少。

吴邪偷偷打开手机中的照相机:“小哥。”

张起灵回声,只见眼前闪光灯一亮,吴邪满意地笑了两声。

将张起灵拉上车在副驾驶座安顿好绑好安全带,吴邪立刻发了条短信通知胖子。

车子离弦似的飞了出去。

第十一章 不速之客

从吴邪的小古董店出发到杭州萧山机场,走高速如果不堵车大概45分钟左右,不过以解当家一秒钟上下十万的速度,如果要他等上这么久,那绝对是会被抽的节奏。所以吴邪一路上都把汽车当飞机开,变道超车,横冲直撞,硬是把高速公路开成了飞机跑道,也亏得他出发得早,一路畅行无阻,只短短半小时就已经冲进了机场停车场。

他和张起灵才进候机室,一眼就看见了正坐在中间椅子上的玩手机的解雨臣和歪着脑袋不知是睡了还是在发呆黑眼镜。

杭州12月底已经入冬,虽然今年的西北风还没有刮过来,但早晚已能感到冬季的寒意,吴邪早早的就装备上薄毛衣和厚外套,而解雨臣依旧是一身春秋季的装扮,粉色衬衫配藏青色薄外套,外披黑色长风衣,下身穿黑色直筒牛仔裤,将裤管塞进马丁靴里,看起来休闲又不失潇洒。

“小邪。”解雨臣很快就看见了他们,他合上手机微笑着扬手示意。此时太阳初升,色泽正柔和,从候车大厅的落地窗户中直射进来,从背后笼罩着解雨臣,渲染得他那头比黑色稍浅的发映出炫目的光泽,阴影下的五官更显精致。

吴邪看得直发愣。人家都说时间是把杀猪刀,可到了这个人身上,怎么就变成了大自然最鬼斧神工的雕刻刀了呢……时光太过偏爱面前的这个人,既不像对待张起灵那样无情,直接将他遗忘,也不像对待其他人那样一视同仁,在它精心的琢磨下,解雨臣变得更加成熟与光彩动人。

“哟,哑巴。”黑眼镜看着好笑,伸出手指点了点:“你家小三爷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最是理解吴邪的感受,想他黑瞎子在江湖上游荡了那么久,什么样的美人佳丽他没有见过,不过他初见解雨臣,也忍不住惊艳。不止是他的样貌,还有他的性格,在面对吴邪的时候他就像是水,柔软而又具有韧性,但当他在斗里或是面对敌人,他则可以完全褪去柔的一面,强硬而又强势,他的一个眼神可以含情脉脉,同样也可以杀气腾腾。截然不同的两种个性齐集一身,彼此之间却不消弱也不矛盾,只有解雨臣一人可以做到。

“咳咳。”吴邪被说得老脸一红,他连忙抓抓脑袋:“小花,你这次怎么没开车?”按照解雨臣的习惯,他往往都是先坐飞机到达长沙,再开自己的车来杭州,这一次他选择直飞让吴邪有些措手不及。

“这一次不是聚一聚嘛~有小邪你做东,我何必费那个功夫呢?”解雨臣柔柔地一笑,走上前搭住吴邪的肩膀,将脑袋凑过去,刻意压低了嗓音:“怎么,小邪这是回心转意要转投我的怀抱了?我不介意哦……”

“小花,别开玩笑了。”吴邪苦笑着瞥了眼在旁边COS石头柱的张起灵:“你会乘末班机来我还真是没有想到,还以为你至少来之前会给我个电话呢……”近看,他就发现解雨臣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眼底乌黑一圈,估计解家的事情刚处理完,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连夜赶过来了。

他毕竟是解家二代当家,解连环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牵扯进了计划里,既没怎么管理家族也没怎么管过他,丢下了一大堆烂摊子。解家上头有倚老卖老的老人,下头又有唯恐天下不乱的新生力量,解雨臣凭借一人之力掌舵可说是相当艰难。

六年前他、张起灵和胖子大闹北京新月饭店时,解雨臣受制于霍老太,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考虑,也正是霍老太帮助他稳固了当家的位置。但此后不久,霍老太死在张家古楼,霍、解两家的局势瞬间混乱,所有平衡都被打破,反水、篡权、杀戮……那一阵子硝烟弥漫,枪林弹雨,北京几乎天天夜晚都下着瓢泼大雨。

最后在解雨臣的强权之下,解家的腐肉被完全剔除,整个家族重新生长起来,不过毕竟受过巨大的损伤,要想像最初那样繁荣茂盛还需用相当长的时间。

“走吧,我先送你们去休息。”吴邪不愿多回忆,现在让他们好好睡一觉才是最重要的。他帮解雨臣拎起箱子:“我和小哥现在住在小古董店里,不过那里地方太小,我给你们定了附近的酒店,胖子两天前就来了也住在那里。”

解雨臣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如果还是以前他肯定会缠着要求住在吴邪的小古董店里,但现在吴邪的一句话已经将所有的可能性都堵了回去,他默默地瞪了张起灵的背影一眼。

张起灵似有所感,他才转过视线就被吴邪注意到了。

“小哥,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解雨臣,现在是九门下家解家的当家,他和我是发小。”吴邪还以为张起灵是对他感兴趣:“他之前也去长白山接你,我们挂在墙上的那张照片就是他给拍的。”

说到那张照片,正是解雨臣在吴邪上飞机前通过手机彩信发给他的“好东西”。

照片上三个人显然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偷拍了,一个都没看镜头。胖子居中,左右胳膊各夹着吴邪和张起灵的脑袋,他喜笑颜开,小眼睛都眯成了一线天,活脱脱像个弥勒佛,而张起灵被他拉得一个趔趄,眼神有些茫然,吴邪则是边笑边骂,一手拉着张起灵的胳膊,一手戳着胖子的鼻尖,背后是一片白雪皑皑,明媚的阳光在雪地上打出了一片折光。

吴邪当时一看到这张照片就猛拍大腿说小花这是要抢他的饭碗,第二天就让人放大了挂在两人的床头。

将解雨臣和黑眼镜送往酒店,王胖子已经起了,正在酒店的自助早餐包厢那里大吃大喝,交代了两句确定解雨臣和黑眼镜各自回房,吴邪和张起灵才驱车回古董店。

“小哥,我让他们过来是想让他们帮忙解开你笔记本里的秘密。”还没到开店时间,王盟那小子自然不会那么早来店里,吴邪将早餐和车钥匙递给张起灵,他一边翻房门钥匙一边说:“小花、黑眼镜和胖子都是和我们一起下斗的好兄弟,你可以相信他们。”他心里清楚,张起灵是因为信任自己才会将那本记录了张家和青铜门后秘密的笔记本给他看,虽然他同样相信小花、相信胖子、相信黑眼镜,但这并不表示张起灵也愿意将这些秘密展现给他们。

张起灵点点头,显然对这件事并不太上心,全权让吴邪处理。

“咔哒”随着钥匙转动,匙舌缩回,吴邪拧开门把手,屋内的暖气蓦地扑面而来。他脱下手套刚踏入屋内,眉心几不可见地一皱。

“……小哥,你先去卧室换衣服,然后洗手,我去热牛奶,马上就可以吃早饭了。”吴邪回头微微一笑,随即飞快地在暗处做了一个小手势。

张起灵了然地沉默,将鞋脱在玄关立刻往卧室走。

吴邪慢慢解下围巾、外套一一挂上衣架,用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屋内的环境。一路走向厨房的过程当中他并没有察觉有什么地方和他离开的时候不一样,但他隐约感觉屋子里有一股陌生人的气息。

张起灵很快就从卧室里出来,洗了手像往常一样自然地从厨房里拿出碗筷摆放到餐桌上。

“吴邪,这生煎包是冷的。”。

“冷的?!”吴邪连忙走出来:“不会吧,难道老板给我们的是隔夜的?”

“你看,里面都不冒烟。”张起灵把他咬了一口的生煎包给他看。

“那就别吃了,肉吃冷的会拉肚子,我们还是出去吃吧。”吴邪正说着,厨房里的微波炉“叮”了一声,他返回厨房端着杯子出来:“先把牛奶喝了。”

折腾着又穿上冬装,吴邪和张起灵再度离开了小古董店。

“怎么样?”吴邪注视着后视镜,将方向盘打到最左,做了个漂亮的拐弯,这辆车他刚刚开着去接小花和黑眼镜,对方没有时间动手脚。

“卧室窗上有钢丝的痕迹,房间里有人进来过,但没有找到摄像头和窃听器。”

“嘿嘿,小哥你居然也知道摄像头啊,早知道我就在房间里面装一个,这样就知道是什么人进来了。”吴邪笑了笑,果然和他预料的一样,他去长白山接张起灵的事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他立刻打了一通电话给王胖子,铃没响两下就被接了起来:“天真?”

“胖子,小古董店被人盯上了,原来的手机号别再用了。”这个号码是王胖子来杭州当天,吴邪让皮包去给他新办的,防得就是有那么一天:“中午十二点楼外楼见。”

挂断电话,吴邪若有所思地从上衣内侧袋里掏出一包黄鹤楼,往大腿上一嗑,叼出一只烟,含含糊糊地问:“小哥,你那本笔记本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要如此劳师动众呢?”

张起灵自然不会回答,他只是侧脸看着吴邪嘴里的烟,不过对方并没有要点燃的意思。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去吃顿好的。”

吴邪眯起双眼,为了接下来可能有的一场恶仗。

第十二章  集思广益

吴邪载着张起灵上高速公路,绕着杭州市兜了一圈儿,只可惜现在正是初冬时分,一开车窗冷风就呼呼地灌进来,否则会更有意境。

“小哥,我可能有些小题大做了,但现在这社会还是得小心为上,等会儿我们去楼外楼吃完饭,就回我在杭州郊区置办的小公寓。”大概是想到在狭小的车厢里抽烟会引起张起灵不适,吴邪把烟塞回烟盒里:“虽然比较偏僻,但不是以我的名义买的,相对会比小古董店更安全一些。”

“那些是什么人?”张起灵说话一向不带主语,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指的是谁。

“谁知道呢。”吴邪耸耸肩膀,一派轻松自得的模样,显然没太把那些闯空门的人放在眼里:“既然他们目标明确,估计也是为着青铜门后的秘密来的。”

吴邪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当然他也没有说谎,只是隐瞒了一些他猜测的东西。

那些人显然对古董店内的情况相当了解,目的明确地直奔卧室和书房两处,手脚利索不留痕迹,要不是吴邪在这五年间接触和学习了不少有关于侦查与反侦察的方法以及长期处于高警觉心的状态下,否则他也没那么轻易就能够感觉得出来。

他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张家人,张海客那家伙不靠谱,他所做作为皆是为了家族或者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他与吴邪原本就不是同一战线的人,只是偶尔为了同一个目标而暂时联手罢了。但反过来想,如果对方真是张家人,他们大可不必采用这种手段,正大光明地上门来要人就可以,难道他吴邪还能巴着他们张家族长不放不成……

嘶……吴邪琢磨着蹭蹭下巴,他也许真的会巴着张起灵不放手……啧。

第二个,他怀疑的人或者说组织,它。根据张起灵笔记本里的情况和吴邪这五年来调查的结果,这个“它”应该和政府有直接联系。但正像吴邪之前考虑的那样,如果他们已经被政府盯上了,哪还容得他们在眼皮子底下搞这些小动作?天大地大,莫非王土,他们不过一介蝼蚁,凭什么跟天斗?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吴邪所担心的事一一应验,恐怕那就真是他们的末日了……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

“……所以,小邪你怀疑是汪家人在搞鬼?”解雨臣转动着桌上的青花瓷茶碗,懒懒地问。

“从目前的情况看下来,可能性最大。”

楼外楼最里面的雅间通常不接待客人,这是一个被人买下来的包间,与楼外楼的其他地方以屏风隔开,而今天这间名为“灵居”的雅间迎来了它的主人。

让胖子、小花他们点了菜,吴邪又单独替张起灵点了两道——2005年他和张起灵来的时候,他下筷子最多的菜。

菜很快就上齐了,四人也不再互相调侃无关紧要的事情,而是转向正题。

“小三爷,虽然是汪家人,但他们与它之间也不会全无瓜葛。”黑眼镜用筷子挑起一块西湖醋鱼的鱼肉塞进嘴里,立刻咋舌不已,作为一个地道的北方人,他真的不那么喜欢这种酸味。

“我知道,就好像张家人一样。”吴邪面不改色,即使说到的张家人里也包括身边的张起灵:“以前的人重权贵,轻商贾,能够依托皇权是再牢靠不过的靠山。汪藏海能爬到那个位置,肯定有整个家族在背后支持。”

“那说不定汪汪叫就像那个什么FBI、CIA一样,是‘它’的眼线呢?”胖子捧着碗吃得唏里呼噜,还不忘偶尔把脑袋从饭碗里抬起来插嘴。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吴邪点起一支烟,捏在指腹间滚动:“不过张家人已经逐渐在脱离它的控制,我想汪家内部也早就开始蠢蠢欲动,毕竟当今社会已不再是君主立宪制的社会。就算还是有一部分老古董秉承古业,至少也会有一部分人对此不忿吧。”

“如果这次行动,汪家代表的是……它。”解雨臣显然也是赞同吴邪的想法,他眯起双眼:“那就不该是如此藏头露尾。它的介入只有一种可能性,代表威胁和警告。”当一个人或者一个组织权力通天的时候,他根本不需要也不屑于碾死一只小蚂蚁,这是人的劣根性,谁都无法避免,就连猫吃老鼠前都喜欢先玩弄一番。

所以说,这一次的事件还是具有一定的针对性。目前所知,盯上吴邪和张起灵的有三方势力,它、张家和汪家,它正静观其变,而张家不敢轻举妄动,但汪家,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简单地用过餐,皮包就打电话来向吴邪告知进度,街口的监控已经调阅出来,不过毕竟不是正对吴邪小古董店二楼的卧室窗口,这个时间段来来回回的人多,而且尽是些中年妇女和早起打拳的老大爷,找不出半点可用的线索,看来对方业务相当娴熟,连伪装都用上了。

这也是吴邪一早就预料到的答案,并没有半点意外:“你找几个人在附近盯着,让王盟像往常一样继续开店,有任何事情我会再联系你。”一切都保持原样,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吴邪他们五个则从楼外楼后面离开,驱车赶往杭州郊区。

“我三年前买了这地方,平时没人过来,绝对安全。”一个小时疾行过后,吴邪将车停在一处郊野,自离开高速公路,一路行来车窗两边景色越发荒僻,绝对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

将车停进地下车库,他们沿着地下通道步行了两分钟才见一座平房映入眼帘,外墙刷着白色的油漆,表面有好几处渗水和剥落,乍一看就像是提供建筑工人居住用的暂住房。

王胖子的眼角抽了抽,眼前的这房子怎么让他想起之前他们铁三角在北京霍家老宅的情况,当时他们COS保姆彻底大扫除的情况历历在目。

不过当吴邪通过指纹和密码锁打开门后,他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果然还是自家兄弟靠谱。胖子在心里默默竖了个大拇指。

虽然不能称为别墅,但房间里的家具不少,统统用白布罩着,没什么人气。吴邪领着他们从角落一座隐蔽的楼梯下去,底下的空间更大,约莫几十个平米,墙纸呈米黄色印暗花,真皮沙发、电视柜、陈列柜、餐桌无一不全,就像普通人家的客厅一样。

“随便坐,这里每个月月底都有人会来打扫,很干净。”吴邪将室内壁灯打开,这里毕竟处于地下一层,四周都没有开窗户,只靠楼梯口一点点灯光略显阴暗。

王胖子毫不客气,胖躯一摔大大咧咧地就占据了沙发右侧的美人榻,黑眼镜和解雨臣也各自挑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张起灵一副不太想和他们“同流合污”的模样,坐在餐椅上,吴邪则跟老妈子似的钻进厨房里烧水洗杯子,一时间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听到电热水壶发出的轰隆声。

“咳。”解雨臣轻咳了一声,打破沉默:“小邪你也别忙了,跟我们说说这几天发生的事。”

“所有事情都是从我们把小哥从青铜门后带出来开始的。急着找你们,其实是想求你们帮忙……”

“小天真,什么求不求的,小哥的事那就是我们的事!”胖子立马不认同地挥手。

吴邪感激地一笑,接着说:“小哥从青铜门后面带出来的登山包里,有一本记事本。应该是他失魂症还没有发作前记下来的。”他从衬衣内袋里掏出已经被他拆开,尚未复原的笔记本:“我看了下其中的内容,里面记载着青铜门后的秘密,还有一些简图。我把这些简图重新组合,得到了一张古墓地图。”他将纸摊开,按照此前的推测顺序重新排列,一幅完整的地图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你们看看。”

解雨臣、黑眼镜和王胖子连忙凑上去。

“嗯?”胖子摩挲着下巴:“这上面怎么没写具体地点?”

毕竟是常年下地的土夫子,王胖子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确实,这幅地图上没有任何关于地点的提示,中国960万平方千米的土地,仅凭这样一幅简图想要找出这个古墓的位置无异于大海捞针。

“连地图都不敢直接画出来,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把地址标注在上面?”解雨臣随手翻阅着,随即他睨了一直坐在吴邪旁边默不作声的张起灵一眼:“张起灵,虽然你失忆了,但这毕竟是你自己画的东西,还有什么印象吗?”

张起灵摇摇头:“吴邪让我排过顺序,但更多的我想不起来。”

黑眼镜啧啧嘴:“设计密码的人自己都不记得,想要破解起来可不容易。”

“抱歉。”张起灵面不改色。

吴邪拍拍张起灵的手臂,示意他不要把过错往自己的身上揽:“失魂症每十年发作一次,你既然能够预料就一定会留下破解的线索。别着急,我们总会有办法的。你要相信我。”

第十三章  豁然开朗

不过说起话来不过上下嘴唇一合,但真的要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解开密码,却显然没有那么容易。

两个小时后。

“卧槽,小哥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我说脑浆太多有时候真不见得是件好事啊!”王胖子烦躁地抓了抓头皮,水笔笔盖被他咬得磕巴作响。

解雨臣在纸上演算了好一会儿,也有些气馁地咬住下唇:“小邪,没有线索真的解不开。”好好的一张白纸被他划的乱七八糟,显然尝试了许多方法,但结果依旧错误。

“小三爷,我觉得哑巴不会按照常用的方法来设密码。他设置的密码要么就只有他自己解的开,要么就只有张家人可以解开。不妨还是问问张海客。”黑眼镜揉了揉眉角,丢下纸笔瘫在沙发靠垫上:“光靠我们这样瞎猜,恐怕到了明年都解不开。”

吴邪皱了皱眉头,没有应声。他自然知道黑眼镜所说的可能是他们现在最大的希望,但隐约的,他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给张海客。张起灵当初没有把这本笔记本交给他,而是交给自己,必有缘由。

“吴邪。”正当众人烦恼之时,张起灵忽然唤了他一声。

“嗯?小哥?……你想起什么了?!”吴邪眼睛一亮。

他有些抱歉地摇摇头:“我进去的时候,有对你说过什么吗?”

吴邪一愣,木木地回答:“你说‘如果十年后我还记得你的话,让我来青铜门替你。”

“在青铜门门口?”

吴邪垂下眼:“……不是,在温泉那里,你说完这句话就把我打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说话的语气,避免泄露一点点情绪。

“那也就是说,我在等的人是你。”张起灵深深地凝视着他,不过吴邪始终垂着眼并没有留意:“如果我能够预料失魂症,那这份笔记本就是我有意要留给你的,设置密码是为了防止你没来接我而被其他人拿走。”

59个字!张起灵爆种了喂!吴邪脑内瞬间被以上几个字快速刷屏。

张起灵无奈地看着吴邪瞪大双眼,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连这种时候都能脑内跑偏?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密码只有小邪能够解开?”解雨臣立刻就听明白了张起灵话中的含义,他拧着眉头不知怎么莫名觉得有些不爽。

“不一定只有小三爷才可以解开,但至少这个密码是哑巴和小三爷都知道的。”黑眼镜纠正了解雨臣言语中的漏洞。只有两个人知晓的密码,一旦吴邪忘记,就相当于丢了唯一的一把钥匙,张起灵不会做那么没有把握的事情,而如果这个破解方式有其他人知晓,而吴邪可以将其和这本笔记本上所记载的文字联系起来,那到时候他就可以通过提示进行回忆。

“天真要是碰到难题,肯定会找我们帮忙,照你这么推断,这个解秘方式我们当中也应该有人知道咯?”王胖子唏嘘了一声:“让胖爷我想想……哎哟,有了!”他猛地一拍脑袋,小眼睛炯炯地注视着吴邪:“小天真,你还记得我们在七星鲁王宫那里……”

“你是说……”吴邪也立刻反应过来:“02200059?”

“小邪你写在四姑娘山铁盘子里的密码?”解雨臣一听就觉得这串数字相当耳熟,稍一回忆就记了起来。

“据说是裘德考从帛书上翻译下来的东西,也是我们当初打开鲁王宫里装有蛇眉铜鱼的紫金盒子的密码,但是……”吴邪拿起纸张:“这串数字要怎么往上套?‘0’的地方就跳过吗?那些数字怎么理解,往后推几个字?”

“小邪,等一等。”眼看他们又要开始工作,解雨臣连忙打断:“张起灵从西王母国出来的时候不是失忆了吗?你确定他还会记得这串数字?”

“从他笔记本上的内容来看,在青铜门里他已经恢复了许多以往的记忆。”

解雨臣摇摇头:“这串数字知道的人实在太多了。与其说是这个,我倒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小邪,你还记得我们在四姑娘山上破解的密码吗?”

“……你说的,是那面浮雕拼图?”2004年,吴邪、王胖子和张起灵与霍家合作,霍仙姑、张起灵和王胖子至广西下张家古楼,而他和解雨臣则前往四姑娘山,通过拉动铁盘子下的铁链,使得浮雕起伏解开入门的密码。当时正是因为吴邪的大意,霍仙姑他们得到了错误的入门密码,险些害死张起灵。

“当时你还开玩笑说这是活字印刷的另类用途,还记得吗?”

吴邪拿起几张纸,仔细比较两种可能性。确实,比起02200059那串数字,浮雕的起伏的位置显然更容易和笔记上的文字重合起来。

“小花你那里还有当初的照片吗?”

解雨臣翻开手机点按了几下递给吴邪,这六年间他虽然换了不少个手机,但手机内存卡始终是原来的那个,一些古旧的资料仍旧保存完好。

与浮雕凸起位置对应的文字保留,忽略未启动部位的文字……左手拿写有文字的纸张,右手调节手机内照片的大小和位置,视线不停地在两者之间摇曳,吴邪对比期间,整个房间里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呼吸声都被刻意压抑。

“张、家、第、二、十、八、代、起、灵、张、千、城、葬、于、喜、马、拉、雅、山、系、卓、奥、友、峰……”

将提取出来的文字一一罗列,便得到以上的语句。

“卧槽……”胖子惊得目瞪口呆,黑眼镜慢慢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

“小花,你简直……”吴邪捧着资料的双手都在抖,他的声音都因为激动而略显哽咽:“……太牛叉了。”完全不必怀疑,从以上近乎完整的话语当中可以看出解雨臣所说的解码方法必是正确的。

“花儿爷果然比高富帅还高富帅!胖爷给你点32个赞!”王胖子大笑着竖起大拇指。

“没想到连这种解码方式都能够想到……”黑眼镜忍不住“啧啧”嘴:“智商高!真是高!”

解雨臣哼唧两声,挑着眉欣然接受了他们的赞扬。

“小哥……小哥!”吴邪不禁转头去看张起灵,那人难得没与天花板情意绵绵,正眼神柔软地注视着他:“小哥,你看……你看我们……”他急切地想表达什么,但因为太过激动而语无伦次:“你看我就说吧!我就说我们肯定能找到破解密码的办法……太好了,太好了……终于解开了!”他紧紧攥着解雨臣的手机,手臂因为用力而微颤着。

张起灵迎上他的笑脸,对方眉飞色舞的模样映在他的眼瞳里,耀眼得很。他蓦地觉得心口有些发涨,酸得厉害,若要问他,上一次他见到吴邪展露如此难以自持的模样是在什么时候,他可能需要考虑一会儿。

大约是在广西巴乃,他和胖子对槽那会儿?或者更早,长白山上,他从雪坑掉进去意外找到云顶天宫入口的时候?……或者该问,他,吴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隐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感情越来越让人读不懂了呢?

这些年以来,即使张起灵不愿承认,但自两人相遇以来,他也确实亲手把吴邪推向那黑不见底的深渊,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还将继续。

……不过不要紧,不管去向何处,他张起灵都会一直陪着吴邪走下去,直到尽头。

“把照片打印出来吧。”张起灵轻轻捏了捏吴邪的肩胛骨,示意他冷静。吴邪现在的情绪太兴奋,他真担心他会不会因为激动过头而晕过去,

“好。”吴邪立刻点头,原本高涨的情绪也在张起灵触摸到他的一刻如同浸入温水当中,迅速平静。

将照片分发给众人,吴邪简单向他们叙述了两者对照以及文字筛选的方法。

“你们要注意一下,这里……”他用红笔圈出照片上的一角:“这个位置应该也有一块浮雕,当初我们开合了太多次,它被小石块卡住了并没有退出来,所以霍仙姑得到了错误的密码,之后小哥还有胖子才会在张家古楼里遇险。你们填字的时候要注……”

吴邪话还没说完就被张起灵拉住了,他回头:“怎么了?”

“既然我得到的的拼图是错的,那我也肯定是按照错误的拼图来设置的密码。”

的确,在吴邪和解雨臣发现密码有误的时候,驻扎于广西的霍家人已经与进入张家古楼的先行部队失去了联系,张起灵并未见过正确的拼图,如果吴邪用刚才的思路来考虑反而会出错。

“哑巴的心思还真是缜密。”黑眼镜抚着下巴轻笑的同时把浮雕往文字上套:“这种设置密码的方式,还真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如果不是小三爷和花儿爷,我瞎子就是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到。”

正如黑眼镜之前所想的,这一串密码知道的人除了现在在座的几个,其他的都是死了,就算这本笔记本落到张家人手里,他们也同样破解不了。

这果然是个神一般的密码。

第十四章 外敌入侵

将笔记本上三色字迹依次分开,根据浮雕的排列重新抄写,吴邪、解雨臣和黑眼镜一人解译一部分,最后由胖子和张起灵校对。他们花了整整一个上午的功夫才将笔记本里所有文字内容全部解开,还没等细细查看,就听见王胖子的肚子里发出一连串抗议声。

“咕噜噜噜”房间里很安静,那一声清晰可闻。

“啊哈哈,胖爷我饿了。”眼见剩下四人均转头看过来,王胖子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吴邪下意识抬头看墙上的挂钟,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是下午1点多。此前他们太过专注也没觉得时间飞逝,现在胖子提起来,吴邪才觉得自己好像也饿了。

“先休息一下,我打电话叫外卖。”吴邪在茶几底下翻出一本黄页,随便翻了一页就拨电话过去,点完单之后却说了另外一个地址。

解雨臣挑起眉:“你这外卖是要送去哪儿?”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吴邪买的这地方非常难找,前后都没有路牌和门牌。

“不远,大概距离这里几分钟的一家招待所。”吴邪边说边套上外衣,去拿桌上的车钥匙:“我去去就回,你们…..”

张起灵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跟在吴邪后面。

“……小哥,一起去?”吴邪小心地问。

“嗯。”

“那你把衣服穿上。”他连忙把刚才张起灵脱下来挂在衣架上的毛绒外套递给他:“外面冷。”张起灵大概习惯了如此,不管什么时候,总是一件连帽衫遮风挡雨,从不知道根据天气和温度来增减衣物,和张起灵一起住久了,吴邪觉得自己都快化身为老妈子了。

其实男孩子一般都不讲究这个,冷了偶尔冻一冻也死不了,热了就脱掉上衣打赤膊也是常事。吴邪以前也这样,没带伞就淋雨,薄外套加牛仔裤也能过冬,倒也不是刻意耍帅,只是未曾留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但俗话说,两受相遇必有一攻,啊呸,什么破比喻……总之,当吴邪碰上比他还不讲究、还能忍、还能熬的张起灵,他再不在乎自己也做不到不在意对方。

张起灵听话地穿上外套,两人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楼梯的尽头。

“小天真苦尽甘来啊。”王胖子甩下手中的资料,呈“大”字瘫在沙发上,可怜那好端端的真皮沙发硬是被他睡成了一个大大的“囧”字。

“哑巴张这绝对是恶意卖萌。”黑眼镜抖抖脚,从皮衣里拿出烟点着了叼在唇间吞云吐雾:“失个忆连属性都变了。”

“他原来什么属性?面瘫?”解雨臣微拧起眉宇,往旁边坐开一个位置,让开烟雾弥漫的范围:“我看他现在也没变话痨。”

“我说的当然不是这个。”黑眼镜用食指和中指指腹夹着烟随意一摇:“没进青铜门前哑巴是冰山帝王攻,小三爷屁颠颠跟在他后头,他鸟都不鸟他一眼,现在倒好,一转眼成了名副其实的忠犬攻,小三爷去拿个外卖都跟着。”

王胖子闻言哈哈大笑,虚虚竖了个大拇指:“黑爷好眼力,好总结,好吐槽。”

“胖爷你也不差。”

“啊哈哈哈~”

两个神经病。解雨臣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再和这两个人待下去势必拉低自己的智商,他索性去厨房翻冰箱和橱柜,看看有什么能先拿来填饱肚子。不过确实正如吴邪所说,这房子平时一直空置,自然不会有任何食物,就连厨具也都一尘不染,连商标都没有撕掉。

正当三人饿得嗷嗷直叫的时候,上头传来了开门声和脚步声。

“唉,小天真可够快的呀。”胖子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做出苍蝇搓手状。

“等等。”解雨臣率先觉得不对劲,他抬手一拦阻止胖子想迎上去的脚步。

做他们这一行的,一般都相当有时间观念,做任何事都是按照秒数来掐。吴邪既然说了拿外卖的地方距离这里开车过去几分钟,那加上来回、停车、启动和等外卖的时间,至少也需要20分钟左右,可现在堪堪过去了10分钟,他再怎么速度,也不可能提前那么多时间。

如果不是吴邪和张起灵,那会是什么人?

解雨臣正思索着找地方躲,突然听见背后“嘁”了一声,他回头,就见黑眼镜冲他和胖子招招手。

他立刻眼疾手快地关上壁灯,将他们此前瘫在茶几上的资料往黄页里头一夹,又随手抄起还蒸腾着热气的电热水壶跃进厨房,黑眼镜配合他的动作迅速打开橱柜,将这些东西扔进去的同时又抄了两把顺手的锅铲。毁尸灭迹之后,两人分别将身影隐藏在楼梯转角的阴影当中。

只可惜王胖子身形庞大,只好躲进房间,顺便留了条小缝隙查看外面的情况。

不过显然来者对此处并不熟悉,隔了好一会儿解雨臣才听得脚步声渐响,对方走的非常小心,脚步落在金属楼梯上却没有留下多余杂音。

2个练家子。解雨臣做了个手势,黑眼镜会意地点头,两人不约而同抄起锅铲。

王胖子这边看的简直要尖叫,心里暗念:上头两个如果聪明点拜托就不要下来了,底下有两个……流氓!

只可惜他心底的嘶吼对方显然听不到,随着脚步声越来越重,旋转楼梯的缝隙间已经能看见来者的身影,但只是一晃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王胖子还以为是自己走神,刚想揉一揉眼睛,就见两道身影笔笔直直地从楼梯扶手边一跃而下,同时抬脚飞踢!

解雨臣和黑眼镜迅速迎上,只听“啪啪”两声,不锈钢锅铲从中断开,两方人马各退一步,眼光死死地盯着对方。

卧槽,暴露了!胖子这才反应过来,刚想冲出去帮忙,却见解雨臣冲他使了个眼神,他立马屏住呼吸,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你们是什么人?”解雨臣勾起嘴角轻哼了一声,甩手将已经断成两截的锅铲扔开。

对方眯了眯双眼,双手一勾抓住楼梯边沿借力腾起,双腿猛地向解雨臣踹过去,以动作来代替他的回答。

“啧。”解雨臣不耐烦地合臂一挡,他所处的位置正是楼梯拐角,空间局限不方便他活动。

对面的人一击落空立刻耸腰,双腿呈剪刀状就要去夹解雨臣的脖颈。

红果果的抄袭!剪刀腿是小哥的专利!王胖子内心咆哮。

解雨臣迅速后仰,上半身一晃,直起腰同时,曲起的指关节狠狠地击打在对手的膝盖内侧。人的腿部是全身力量最集中的部位,每一次攻击都有可能达到踢断骨骼的作用,但相对的,大腿骨和小腿骨之间连接的神经却是最脆弱的部位,就好像膝跳反应那样,一个简单的接触就能打乱对方的阵脚。

趁着对手脚软的瞬间,解雨臣顺利地从局促的环境下脱困。简单的两个后跃调整重心,还不等站稳,解雨臣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矮身长腿一扫,趁着对方后跃的功夫,他迅速前欺,右拳带风猛扑而上。

对方反应也快,侧头避开,不过脸颊也被拳风刮得生疼。

“别躲啊。”解雨臣轻笑一声,拳势立变,横扫着拍向对方的脑壳。

“啪。”虽然用手臂挡住了攻击,但那人也被解雨臣的力道拍的退出去好几米。

“说,你们来干什么?”解雨臣欺身而上,招招紧逼的攻势迫得对方边挡边退,眼见就快退到了王胖子躲藏的房间:“谁派你们来的?”话音刚落,解雨臣一跃而起,以一个华丽的高踢,猛地将那人踹进房间里,王胖子眼疾手快地一个泰山压顶,给那家伙补上死死一击。

眼瞅着这个人两眼一翻,王胖子用之前准备好的床单将他五花大绑地捆在桌子角上。

黑眼镜那边也顺利地解决了剩下的一个入侵者,不过他的手段比解雨臣野蛮得多,那人被他揍得鼻青脸肿,就差口吐白沫了。

将两人并排捆扎在一起,王胖子唉声叹气,这一动他更饿了,小天真怎么还不回来?求喂食!

三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吴邪和张起灵两个人给盼了回来,吴邪显然也没想到这地方居然会暴露,听说他们抓了两个入侵者相当惊讶。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了今天,真不知道是运气太好还是太差。”王胖子扒着盒饭,嘴里还嘀嘀咕咕个不停。

“应该是我们来的路上被跟踪了。”解雨臣不管什么时候都体现出他良好的家教,即使是在肚子饿的时候也不例外。

“那他们也太蠢了,明知道里面有人在还进来?这是挑衅呢还是挑衅呢还是挑衅呢?”胖子瞪大了双眼,肉酱在他的嘴巴上抹了一圈儿油,看起来尤其喜感。

“估计小三爷出古董店就被他们跟踪了,我们在楼外楼碰面,后来坐的车车窗上又有防偷窥的贴膜,再加上是从暗道进入这个房间,他们以为这里只有小三爷和哑巴张两个。”黑眼镜扳开一次性筷子,在外卖里挑了青椒肉丝饭:“刚才他们开车去取外卖,那些人肯定以为房子里没人在。”

“还真是……”王胖子夸张地摇头叹气:“也不看看具体情况就没头没脑地撞进来,张家人果然堕落了啊。”那两个家伙还昏着,身上自然不会有表明身份的证件,但右手奇长的两指早就露了底。

“你去看看他们在上面一层留下的痕迹。”吴邪竖起手指指着顶上一层。这两人的举动和入侵都很有经验,不过他们显然没有料到的是这幢楼真正的大本营是在地底下,否则他们也不会这么鲁莽就溜进来:“而且这两个人,不是张家人,是汪家人。”

第十五章   重重迷雾

“汪家人?!”王胖子惊“咦”,今天他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称谓,而在此之前吴邪并没有多和他们提及过有关于这个家族的事情,这种感觉就好像明明不该是一部电视剧内的角色,却莫名其妙跑进来插了一脚还干涉重点剧情一样:“他们手脚也忒利落了点吧。”

“知道美国为什么不允许朝鲜配置核武器吗?”吴邪轻笑一声,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因为啊……越是小国,做事越是会不计后果。”“哗啦”杯子里的水泼出去,正中那两个汪家人的脑门。

“唔!”醍醐灌顶,他们被刺激地一个哆嗦,勉强睁开双眼,眼前映入模糊的几个人影,下意识挣扎,才发现自己被绑住了动弹不得。

“磕。”轻巧地将茶杯放回原位,吴邪保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双眼注视着他们却并不开口说话。

那两个汪家人用眼角余光对视一眼,也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沉寂而又剑拔弩张的空气在房间里流转,每一公分的空间里好似都藏着一支暗箭。浮躁而又沉不住气的人往往经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先说话的人先输。

不过在某些时候,胜负早已确定。

“……你们汪家什么时候对我那么感兴趣了?”吴邪曲起指节,轻轻敲打自己的膝盖。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个人的表情,被解雨臣制服的那个在听到吴邪这句话之后,眉毛不自觉地紧缩了一下。

他的年龄看上去并不大,大约也就20岁上下,浓眉大眼留着小平头,乍一看没什么特点。而另一个,眉宇间比他老练,两人的长得有几分相似,可能有一定的血缘关系。

“小三爷问你们话呢,都哑巴了?”王胖子跨前一步,伸出胖胖的手掌拍了拍那年轻小伙子的脸,他原先就有些不修边幅的流氓气质,这么一弄搞得跟调戏人黄花大闺女似的,逗得黑眼镜险些笑场。

“哼。”那小平头硬气地扭过头。

“嘿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胖爷我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真当我耍着好玩儿是吧!”说着,胖子就撩起衣袖上去对着他的脑门就是狠狠一记毛栗子。

“小邪,这事儿有些麻烦了。”解雨臣皱着眉头凑近吴邪,他刚刚并没有想到这一茬:“这两个人要怎么处理?”汪家人现在和他们一样,对张起灵和张家一头雾水,他们跟着吴邪,也不过就是想知道他们刚刚才破解的张家的秘密,换句话来说汪家人对吴邪毫无价值。而现在他们抓了汪家的人,不管是放还是不放,对他们都无半点好处。

“他们已经知道了这里的位置,不可能放回去。”吴邪面无表情地回答,他并没有刻意放低声音,确保两个人质能够听得清楚:“反正他们任务失败,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在哪儿死不是死呢。大不了事后我让吴家伙计把他们的尸体送回去,那样也算落叶归根。”

张起灵不动声色地撇了吴邪一眼。

“那成,这里就交给瞎子我吧,免得小三爷脏了手。”黑眼镜主动请缨,顺便拉了胖子做垫背:“胖爷也留下来,小三爷、花爷,哑巴张你们去做你们自己的事。”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解开笔记本上的内容,这些小鱼小虾丢给他们这些闲人来搞定就可以。

吴邪也不推脱,对于这些汪家人,他目前也确实没什么闲心,总之这里是他吴家小三爷的地盘,主动前来挑衅的人自然也是做好了要付出代价的打算。

“咔哒”背后房门阖上,黑眼镜活动活动腕骨和筋骨,递给王胖子一个眼色:“不如胖爷先请?瞎子担心下手太重,一下子就给打死了。”

“也好。”胖子动作夸张地又是扭臀又是扩胸,好像下一秒是要和一头疯牛斗争,他狰狞地咧嘴一笑:“放心,我只会打到他们3/4死。”

……

“啊!”

听着房间里头传出的叫声,吴邪无奈地直摇头,王胖子和黑眼镜两个凑一起就是改不了恶趣味的坏毛病,估摸着那两个人的小命还是有保障的,吴邪便将所有的心思都投入到密码当中。

经过解译,三种颜色的笔记各代表了一项内容,其中黑色字迹的篇幅最长,里头提及的是一个张家人。

张千城。张家第二十八代起灵,也可说是张家发迹的第一人,也是第一个名副其实的“发丘中郎将”。

东夏王国灭国之后,张千城带着一部分族人从长白山里逃出来,为了生存而隐居深山,但不久之后他们就被官兵发现并被围剿。张千城为了保护族人性命,以他们东夏人被神赐予的长生能力和当时的皇帝谈交易,不但保住了其余的人,还一跃成为君王身边的红人,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死后以高官之礼厚葬,皇帝为表哀痛,给予他的后人以相同待遇并绵延至今。

“张千城?从来没在哪本历史书里听过这个名字……”吴邪翻出手机,用百度搜索了半天也只找到些不相干的内容。

“这种人在历史上是不会留名的。”解雨臣轻“哼”一声:“你有听过战国鲁殇王的名号吗?……他们做的都是死人的生意,损阴德。”

鲁殇王以鬼玺借阴兵的传说,其实掩盖的是他盗墓的事实。

而张千城,一来与长生相关,二来又有“发丘中朗将”的名号,显然也跟那一行脱不了干系。

第二种字迹,也就是吴邪拼凑出来的那份地图的标注。那个墓正是属于张千城,笔记中记载,他的墓穴当中藏有青铜门后所有的秘密以及正确开启门扉的方法,包括东夏王朝灭亡之后青铜门所产生巨变。

“唉?既然张千城知道正确开门的方法,那张家后人怎么还会遭受离魂症以及尸化的干扰呢?”就好像有人得病,家人费尽心血为他治疗,有谁会明知有治愈的方法却藏着掩着不说?

虽有疑惑,吴邪却没顾上细究,而是去看第三份解译的内容。

才看一眼,他就蓦地红了脸,忙不迭将那份内容叠起来。

那是一封信,张起灵写给吴邪的信。

“咔嚓”黑眼镜和王胖子推开门走了出来,吴邪这时才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房间里的哀嚎声已经停止了。

这是晕了还是死了?吴邪伸长脖子想偷瞧一眼,可惜房门被他们关的死死的。

“嘿嘿,有胖爷在还有什么搞不定的?”王胖子自负地抹了一下鼻子,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那两个全招了!”

黑眼镜席地而坐,猛地灌了几口水:“两块硬骨头,不过有我和胖爷,再硬的骨头也能给啃出两个洞来。”

这是什么破比喻,喜欢啃骨头的哈士奇吗?吴邪满脑袋黑线。

随即众人交换了一下各自所得的讯息。

那两人并非是汪家的核心人物,有点类似于张海客的位置,属于边缘家族的一员。平日里和普通人一样生活,只有接到上面指令的时候才会帮忙跑跑腿,所以他们对吴家和张家的了解并不深,也没什么敌对情绪,这才会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被胖子和黑眼镜说动,但相对的,他们对汪家内部的情况也知之甚少。

“他们监视你和哑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今天潜入古董店的也是他们。”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吴邪和张起灵对视一眼,从张起灵的眼神当中,他可以看出对方也完全没有察觉,但吴邪能够肯定这绝对是他们第一次进入古董店。

“你和小哥从长白山回来那天,他们就已经盯上你们了。”胖子舒服地靠在沙发靠垫上,抖了抖二郎腿:“我说小天真,你和小哥的警觉性也太低了吧,这好几个星期了,都没发现?”

吴邪抿唇不语,根据他所知的消息,汪家人和张家人的培养模式相似,如果张海客要监控自己,他也不可能发现得了。而且在他看来,目前的问题不在于此:“他们怎么知道我和小哥已经回杭州了?”

别告诉他,汪家人与他有心电感应,能够随时掌握他的想法和心理,连张海客提前与他商议上长白山救张起灵的事也能预料得到。

这简直比提前一晚上做梦梦到第二天中500万彩票的号码还不靠谱。

“要不就是你早就已经被他们监控,家里被装了窃听器,要么,就是有知情人泄密。”吴邪的疑问一提出,解雨臣就明白了他顾虑的原因。

张海客来小古董店之后,他们准备了一个月,虽然期间并没向其他人透露,不过世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泄露的可能性太高,渠道也太多。

吴家内部有汪家的人?

吴邪皱起了眉宇,思索了一会儿道:“他们去小古董店找什么?”

“鬼玺以及哑巴从青铜门后带出来的东西。”

“呵,还真是目标明确。”吴邪轻笑一声。鬼玺?那玩意儿学名明明叫做龙鱼玉玺,鬼玺只是非官方或者说是以它的用途为起名的叫法。而且还知道小哥从青铜门后带了东西出来,显然与汪家人“私通款曲”的正是与他们同上长白山的人。

“他们要找青铜门,也是为了长生?”久久没有参与他们讨论的张起灵,突然石破天惊地开口。

“大概吧。汪藏海是除东夏人以外第一个接触到青铜门的人,也是唯一见识过青铜门力量的人,以至于他付出一生都在寻找正确开门和无副作用长生的方法。只可惜他一直到死都没有做到,所以才会留下线索让后人继续寻找,不过他没有料想到的是,那三枚铜鱼会被我们得到。”吴邪转动这手中的笔,思绪同笔杆一样飞快地运转:“但汪藏海已经死了那么久,他们何必还这么执着着不肯放呢?”

第十六章  疑惑顿开

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现代人提及长生,首先会想到的恐怕就是历史上一统中国疆域的秦始皇,这人费劲千辛万苦,派徐福带领五百童男童女东渡蓬莱寻求不死之仙,最终惨淡落幕,第二个会想到的可能就是古代帝王炼制长生药丸,最终死于重金属中毒,不管哪一个最终都只能沦为笑谈。

如今科技越来越发达,人类的思想也不再固化,还会有多少人相信长生这一说?就连顽固不化的张家人都在试图打破祖辈遗留下来的老传统,寻求新的自由,汪家人却依旧这般墨守成规,这本就是一件令人疑惑的事。

时代在飞速发展,每个人都处于巨大的洪流之中,不约而同随之前行,而坚持固守原地的人不是有所依凭就是被动滞留。

那汪家人属于哪一种?

吴邪不自觉地去瞄紧闭着的房门,脑中思绪飞转。在他看来,汪家人和张家人,虽然姓氏不同,但有太多相似之处,训练方法、纹身位置、奇长两指……这些能够证明身份的标志几乎完全重合,简直可称诡异。

当初明朝建筑大师汪藏海被东夏人掳掠,被逼在长白山上修建云顶天宫,就此被他看见了青铜门,便引发了此后一连串的事情,要说这该是他与东夏王第一次见面……

等等。

吴邪微微皱眉,他脑子里突然跳出了一个念头,原先一想略显荒谬,但再一思索好像也并非全无道理。

“我有个想法。”他一边思索一边将汪家人身上的几个疑点逐一点出:“汪家人之所以会和张家人如此相似,不外乎两种可能。第一种,汪藏海在长白山期间,与张家人接触学到了这些……但,我并不觉得张家人会倾囊相授,尤其像是‘发丘中朗指’这样绝密的练法。”

解雨臣、王胖子和黑眼镜纷纷点头,类似这种特殊的技能别说外姓人,就连家族内部都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学习的。

“而第二种,我觉得有点荒唐,但或许最贴近真实答案。”吴邪看了张起灵一眼,微微叹了口气:“汪家人也许最早不姓汪……而是姓张。”

一时间,房间里鸦雀无声。

“唉?!”王胖子首先不淡定地惊疑:“小天真,你怀疑汪藏海是张家后人?”

吴邪点头。若像他所猜测的那样,汪藏海的老祖宗是张家的某条分支,因为一些原因他被逐出东夏王国,之后便侍奉于当时的帝王,原本大隐隐入市的东夏王朝也正是由此才暴露于世人面前。

东夏王朝灭国之后,张千城转投当时的皇帝,便开启了张家与汪家绵延百年同室操戈的局面。

“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如果确实如小邪所猜测的那样,那很多原本想不通的事情倒是可以解释了。”譬如张家和汪家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再比如汪藏海对青铜门和长生之术的了解,以及汪家对此事如此上心的理由。解雨臣抚了把额头的碎发,单手拿起吴邪拼凑出来的前往张千城墓穴的地图:“他或许能告诉我们些什么。”墓穴里往往记载有墓主人的生平,而像张家这样的大宗族,恐怕连族谱和大事记都会有。

“提问。”黑眼镜忽然像个中学生一样,老老实实地举起手:“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张千城为什么没有埋在张家古楼里?”

又是一颗重磅炸弹。黑眼镜没提,吴邪还真的没有注意到,他瞅瞅张起灵,又瞅瞅解雨臣,最后瞅瞅王胖子,那三个各自摆出不同的沉思姿势,一个望天,一个看地,还有一个更是眼神放空。

“嗯,看来又多了个疑点。”黑眼镜怪笑着摸摸下巴:“先不说这个,小三爷,里头两个怎么处理?”他指的自然是房间里的汪家人。

吴邪无意识摩挲着手里的玻璃杯,并没有开口,直到张起灵将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腕:“……把他们带上。”

“带着下斗?!”王胖子一愣,随即立刻摆摆手:“小天真,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下斗这事儿关系性命,把这种不知底细的人放进队伍里那就是自寻死路。

“那要怎么办?他们已经知道了这里的位置,放虎归山留后患,难道……”吴邪竖起大拇指做了个割喉的动作:“……你想这么做?”

“可是……”王胖子还想说什么,却一时语塞。在他看来,他们这帮子人虽然损阴德的事儿干了不少,但手上沾人命这种不到万不得已他可不想干。

解雨臣拿出手机快速按了几下,眼也不抬地道:“小邪,把那两个人交给我,我会处理妥当。”

吴邪点点头,也没问什么处理方式,交给解雨臣,他放一百个心。

将他事抛诸脑后,客厅里五个脑袋凑在一起开始研究那份地图。原本看起来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地图,因为注解的加入,立刻变得清晰起来。

“这张千城葬的还真是够远的哈。”胖子在电脑上下载了一张喜马拉雅山系图,一边比较一边喃喃自语:“长白山距离喜马拉雅山得有多远?这一路上把尸体运过去不早就腐烂了。”

“东夏王国主体民族是党项人,古羌族的一部分,而东夏王朝贵族阶级则是鲜卑一支,最早他们正是生活在西藏地区,后来进入四川,最后才渐渐向南靠拢,张千城也是想落叶归根吧。”

“小邪,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吴邪的目光注视着微亮的电脑屏幕,屏幕上显现出来的是整座喜马拉雅山系的剖面图。喜马拉雅山系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山脉,横跨不丹、尼泊尔、巴基斯坦、中国和印度五国,作为恒河、印度河和雅鲁藏布江的发源地,它对南亚文化有极其深远的影响,许多高山都是佛教和印度教的胜地。

他们此次的目标卓奥友峰,海拔8201,世界第六高峰,位于东经82°36′,北纬28°,处于中国和尼泊尔边境处,1954年,奥地利的四名登山者曾经登顶成功。

将简图和注解结合起来看,张千城并没有埋葬在过高之处,估计和当时的人力财力有关。不过也亏得如此,否则他们根本不要想这个时间段踏上卓奥友峰。

它和珠穆拉玛峰的气候相似,每年十月至次年三月正是风季,风速在50米/秒,气温常在-30℃~-40℃之间,比长白山山顶还要寒冷。

“这一次既然有那么多人关注,那我们不如也来唱一台戏。”解雨臣“啪”的一声合上手机,冲着吴邪露齿一笑:“小三爷,这次可就依仗您给大伙儿开开眼了。”

吴邪挑眉,愣了半秒钟立刻回以一笑,打着官腔:“小九爷太客气了。”

“那成,我和瞎子今晚就回北京,把解家的事情处理一下,一周后我们杭州见。”解雨臣虚指房间:“那两个人我一起带走,让解家伙计好好调教调教。至于下斗的装备,我来准备,到时候直接从北京走。”

“也好。”吴邪略一思索,既然做戏就要做全套,除了他们五个还得带上伙计同行:“我也会尽快处理好这里的事,这次就好好干他一票!”

闻言,张起灵默默转过头,无言地看着他。

吴邪正自说得雀跃,一副要斗志满满的模样,自然没有留意,不过王胖子是谁,眼尖得狠,立马就注意到了。

“哈哈哈,小天真,小哥就坐你旁边,你还说的那么大声?你这可是去挖他祖坟唉!”他边笑边捶腿,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吴邪偶尔还是脱线的厉害。

“呃,小哥……”吴邪脑后突突冒出两根黑线,迅速脑补了下自己被张起灵踹到墙壁上的情景……嘶,想想就疼。他连忙伸出胳膊哥俩好地拍拍张起灵的肩膀,打哈哈:“小哥,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啊哈哈哈~”讨好地颤了颤尾音。

“出息。”解雨臣嗔怪地瞪了不成器的吴邪一眼:“得,别窝在这小地方,我们也该出去晒晒太阳了。”

接下来,吴邪将会以铁筷子的名义夹喇嘛,夹的正是张千城的墓,想监视?

可以,来吧。

第十七章  顺利会师

准备过程不再赘述,行程订下后的第二天,解雨臣和黑眼镜就带着那两个人回了北京。相信汪家人很快就会得知他们被俘的消息,但也正是这种正面宣战的行动模式,会让他们心生忌惮。

“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的目的,有种来战。”类似宣言对于行动谨慎,装备周全的汪家人而言,无异于当头一棒。

吴家和解家牵头夹喇嘛在行业内也算是一件大事,不少“筷子头”通过各种渠道联系上吴邪,想要分一杯羹。但吴邪却又自己的考量,此次“夹喇嘛”前途叵测,风险不定,而且吴家产业目前都在“它”的监视之下,按照道理,应当是留些好手在杭州处理琐事,但他考虑此次倒的是小哥祖宗的斗,干这行的伙计个个凶神恶煞,到时候万一不听命令,亵渎了尸体,他哭都来不及。

几经考虑,吴邪通过解雨臣,找了一个“喇嘛盘”,“筷子头”到时候领着“喇嘛盘”里夹来的喇嘛们,一起下地取货。不过,在合作之前他们就有协议,喇嘛盘不准进入主墓室,全程必须听从指挥,若有违反,合作当场无效。无效的含义,就意味着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就是“撕逼大战”或者“扯鸡鸡大战”。

吴邪并不愿给自己找麻烦,不过做戏就得做全套,偶尔的冒险或许能给他带来额外的收获。

王胖子这些天并没有回北京,而是和吴邪还有张起灵一起留在杭州。他花了几天功夫在杭州附近的吴家盘口混脸熟,这也是吴邪吩咐的,他说吴家的东西就是胖子和小哥的,不管将来他在或不在,他们两人就是吴家的当家。

虽然因为吴邪这话听着不吉利,他被王胖子压着胖揍了两顿,不过胖子心里也清楚,张家和汪家背后涉局太大,他们不过了解冰山一角,就已如徒手走三千米钢丝,一不留神就会尸骨无存。

一周后,解雨臣和如约而至,黑眼镜这次却没有跟来,他已经和部分解家伙计还有装备先抵达西藏拉萨,为他们过去做前期准备。

吴邪、解雨臣、张起灵和王胖子出发当天杭州正入冬至,虽然天气愈发寒冷,但阳光普照,笼在身上暖洋洋的令人发懒。但从黑眼镜那里得来消息,说是拉萨的气温已经降至-8摄氏度,日日飞雪,不过相比南方严冬,那边却并不显得更加寒冷。

吴邪此次并没有带太多伙计,只挑了几个平时手脚利落的,皮包则被他留下处理杭州诸事,自从象牙在长白山失踪之后,吴邪就好像缺了小半条手臂,不过幸好有张起灵存在,武力值方面能够填补空缺。

杭州直达拉萨每日只有一次航班,全程六个小时,吴邪特意准备了口香糖,这才让张起灵避免了再次耳鸣的症状。四人一下飞机,阴冷的空气和低气压蓦地扑面而来,让穿得厚实的吴邪不禁打了个冷战,连呼吸都急促了不少。黑眼镜一早就已经安排好了接机车辆,此时早早地就已经在候车室等着他们了。

“哟~”黑眼镜抬起手示意。拉萨气温虽冷,但毕竟是西藏自治区的行政、旅游中心,各个方面条件都比较好,黑眼镜只在圆领毛衣外面套了一件黑色夹克,比一从飞机上下来就冻得七荤八素,连棉大衣都拿出来套上滚成球的四人潇洒不少。

“嘶——冻死你胖爷我了!”王胖子勾着脖子猛搓手。其实北京也冷,但大概是因为飞机上暖气开得足,美美地睡了一觉之后气温骤降反差特别厉害:“眼镜兄,有烟不?拿根来抽抽。”

“这个你试试。”黑眼镜从夹克内袋里掏出一包烟扔过去:“这里藏民卷的土烟。”

胖子刚接在手里,就被身边的吴邪拉了一把。

“咋了?”胖子手一抖,烟包差点掉地上。

“我劝你还是不要抽的好。”吴邪顺手将烟包抽出来,揉吧揉吧丢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这里的烟丝你抽不惯。”他前两年去过四川,也买过藏烟,那味道现在想起来都恶心,这里毕竟不是适合生产烟草的地方。

“唉?!”王胖子抢救都来不及,眼睁睁看着它落入金属垃圾桶中。

“藏民一生就洗三次澡,出生一次,结婚一次,死亡一次。”解雨臣斜眼哼笑一声:“你确定他们卷的你敢吃?”吴邪心地好,要是他包管等胖子抽上了再说。

显然黑眼镜打得也是这个主意,被戳穿了就低下头“赫赫”笑。

“卧槽!”王胖子这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开口就是一句国骂:“眼镜兄你不厚道啊!居然坑你胖爷!”

黑眼镜玩笑般地耸耸肩,也不作答:“先把这个吃了吧。”他边说边拿出几瓶药剂:“拉萨的平均海拔到3600以上,你们的身体条件都没什么的问题,不过越走海拔越高,万一真出现气喘头疼的问题就晚了。”

黑眼镜提前三天到达拉萨,在接应了装备和吴家伙计之后,他雇了一个藏民带他熟悉周围的情况。由于近年来不少旅游者玩腻了普通景区,有钱又有时间的人开始玩灵魂高雅的游戏,对自古以来都蒙着一层神秘面纱的青藏高原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原本鲜有人至的高原地区一时之间成了众人趋之若鹜的旅游场所。

短短三天,黑眼镜就见识了各色人等,有携带长枪短炮的纯旅游者,有感受文化、信步闲庭的旅人,也有忠于信仰,一生只为前往圣地朝拜的藏族同胞,如此鱼龙混杂的地区对于任何人掩藏身份掩藏目的都是极好的。

“我们先在拉萨呆两天,等身体习惯了高原的气压和温度我们再出发。”黑眼镜扫了眼车内的后视镜,伸手调节了几下确保他们没有被人盯上和尾随,随即脚下一动,右手换挡,车辆轰鸣地喷出一口尾气:“黑车市场的车一般都不怎么样,坐稳了啊。”他一吆喝,车随着油门启动而震颤了三下,这才慢慢往前滚动。

“我靠,眼镜兄,你也不借辆好使点儿的。”胖子被颠地险些一脑门儿磕在车顶上,他连忙双手抓住驾驶座靠背才稳住:“到时候我们不会开这破玩意儿去目的地吧?!”

“胖爷您想多了。”黑眼镜单手把着方向盘,打了个弯儿,笑着道:“委屈谁也不会委屈您那身神膘。……我们先去酒店,离这里20分钟,伙计一部分和我们住一起,一部分住旁边的招待所。花儿爷您找的那位住我们楼下。”

解雨臣点点头,可能正是高原反应的缘故,他觉得有些气短,轻揉了下太阳穴,窝进座椅,想趁着这20分钟时间在车上休息。

“花儿爷,您这会儿可别睡。”在身体还没有完全适应气压变化的时候,确实会有嗜睡的情况发生,多是因为血液中的含氧量不够导致的,而人在睡眠状态下,身体各项机能都会进入休眠状态,呼吸减慢,心跳变缓,而这正会导致原本就不充足的氧含量继续降低,如此恶性循环,对人体是有损害的。黑眼镜旋开车内自带的音响,选了一首藏族民歌,立刻车内被高亢嘹亮的歌声所充斥:“刚才喝的药剂会在10分钟内发挥作用,熬过这一会儿就没事了。”

“卓奥友峰的情况怎么样?”或许是对目的地太过心切,吴邪倒是没有表现出太多的高原反应,皮包昨天就已经传讯向他报告了这里的部分情况,此次他带队挑选的都是体格健壮的伙计,环境适应能力一流,除了个别几个有头疼、恶心的症状之外,其他都无大碍。

“卓奥友峰已经戒严,正进入一年当中最冷的时间段,不过今年第一场暴风雪来的相当晚,至今还没有降下来。”黑眼镜示意他们拿副驾驶座座套口袋里放着的几份资料:“它在1954年就被几个奥地利登山者成功登顶,最近一次登顶是在2008年,也被认为是8000米以上山峰最容易攀登的一座。北坡偏西的攀登线路最为成熟,沿途的补给设施也比较好。而且这个时间段没有其他登山者,是比较安全的线路。”

“小哥,你觉得怎么样?”吴邪和张起灵合看一份资料,黑眼镜已经把他们目的地用黑色水笔标出,虽然距离最佳攀登线路之间还有不小的一段距离,但他们可以充分利用卓奥友峰的一号营地。

张起灵点点头。

“成咧,有小哥拍板定案,我们这趟肯定顺利!”王胖子拍拍张起灵的肩膀,神秘兮兮地挨近他咬耳朵:“小哥,咱们哥俩儿好,您祖宗那就是我胖爷的祖宗,我们哥儿几个还有伙计自然不会动斗里的东西。但我们这次毕竟有外人,人说演戏全套,要不您用粽子语和张大爷商量商量,这万一有人淘了东西可千万别怪咱们身上?”

“那是那是。”吴邪一听顿时觉得有道理。张起灵这么牛掰,更不用说张家祖坟里的粽子了,那一个个都是粽子王,跑出来一个他们就得歇菜,反正张起灵在鲁王宫里就展现过他独有的“外语能力”,更何况这次跟自家祖宗交流不用白不用啊!

张起灵很无语地看着突然兴致高起来的吴邪,嘴角泄露出一丝隐约的笑意。

第十八章 暴风眼现

短短20分钟的行程就在他们插腔打诨的交谈声中度过。

可能是药剂起了作用,从中途开始解雨臣就缓过了精神气儿,他简单地向其他人介绍了下此次他推荐来的“筷子头”:“那人绰号强子,道儿上称呼他强哥。五六年前我曾经和他合作过一回,下的是个清斗,为人稳重,武力值不低,合作后不久他就去了美国,这次刚回国不久。”

“感情还是个假洋鬼子?”王胖子低声咕哝两句。说到假洋鬼子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裘德考那老匹夫,一大把年纪了还兴风作浪,当然最后也没捞得个好下场。

走进酒店走廊,黑眼镜按下电梯上升键,门徐徐打开:“也不是,人家到底是拿了绿卡,改了国籍的。”换言而之,这不是个假洋鬼子,而是个真洋鬼子。

“四年前他讨了个美国女人。”解雨臣摸出手机,十指飞快地在虚拟键盘上跳跃,一边给解家伙计发消息,一边顺口答道:“在中国干这行冒的风险太大,他年纪也不小,犯不着跟年轻人抢饭吃。”

吴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小花翻飞的手指,突然探脑袋过去,悠悠地在他耳边开口:“小花。”他开口:“你老婆快被你【哔——】坏了。”别人总说小花的本体是粉色手机,但在吴邪看来,手机那是小花他老婆才对。你有见过这么下死手戳自己的吗?

“你别被【哔——】坏了就好。”解雨臣头也不抬:“我老婆我自己操心。”

吴邪碰了一鼻子灰,又悠悠缩回去,蹭在张起灵身边默默求安慰。

“既然这么着,那他这次干毛回来?”胖子的话还没问完,就听“叮咚”一声,电梯停下了。

那强子的房间就在靠近电梯的第一间,按响门铃没两秒钟,门就开了。

“哦!”里面冒出来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看见解雨臣就大张手臂给了他一个熊抱:“很高兴见到你!”

解雨臣微微一笑,快速地用英语和他对话几句。

吴邪只能听出大概是礼貌性的寒暄,顺便询问对方近两年的情况。他毕竟是211大学毕业的,这英语再不靠谱,CET4还是拿到手的,不过他们语速很快,又相当口语化,吴邪只能通过捕捉到的几个单词来猜测内容。

黑眼镜语言天赋咋样他是不清楚,不过王胖子的英语底子吴邪可清楚的很。

不出两秒钟,他就瞅见王胖子贱兮兮地靠近张起灵,和他咬耳朵:“小哥,您跟他炫两句德语,立马把他拍地下。”

呵呵,吴邪在内心暗暗翻了个白眼。

“强哥,我来介绍,这是我的几个朋友,这次下斗正是他发起的。”解雨臣侧过半步,吴邪这才看清这所谓的“强哥”长得什么模样。

乍一看之下,他一晃神,眼前骤然浮现出潘子的身影。

这人姓李,单名一个强字,看年纪大约50不到,180左右的个头,身材魁梧,双臂孔武有力。他穿着件短袖T,手臂上有好些旧伤,听解雨臣说以前也在越南当过兵,退伍之后工作不好找,才干了这一行,不过他以往是在西南和西北一带活动,和吴邪还有王胖子他们没什么交集。

“小三爷,你好。”听得解雨臣介绍,他不住点头示意,一一握手。

“这是哑巴张,他的名号你也听过。”

“久闻大名。”李强伸出手,摊开的手掌肉厚而有力,掌心老茧交错,指节粗糙。

张起灵伸出手,两手交握,三秒即放。

吴邪看着暗自好笑,那李强显然想试试张起灵,在握手时刻意加重了力道。只是他显然被张起灵看似“柔弱的外表”给蒙骗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用了全力,连手臂内侧青筋都蹦出来了,张起灵这边依旧面不改色。

懂啥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不?懂啥叫内涵不?谁告诉你肌肉虬结,胸肌突出就叫强壮,要给你个罩杯不?小样儿,和咱小哥比武力,你丫还嫩着点!吴邪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李强眼中露出一丝赞赏,油然而生一种棋逢对手的优越感。

“我小哥人称‘粽王’,李兄你刚刚也看到了,他唯一的毛病就是为人太——低调、不爱显摆,哈哈,之后合作还请您多包涵。”王胖子嘻嘻哈哈,打着乐儿地打压李强的气势。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仔细一琢磨,娘喂,王胖子这是嘲笑对方耍的这些个小心眼儿不上台面,还不配小哥动手。

黑眼镜和李强早些天就见过,自然点头示意,众人商定了晚饭时间,黑眼镜就带着他们上楼找各自的房间。

考虑到可能会用的突发情况,除了王胖子因为呼噜声太大被所有人抛弃之外,其他人都两人一间,好彼此照应。

吴邪和张起灵在古董店就就住一起,自然毫无异议,解雨臣在考虑了自己的睡眠质量之后果断选择和黑眼镜睡一间屋子。

用门卡开了门,仔细检查了一遍屋内的摆设,确定没有安装任何不该有的设备,吴邪才放下行李:“小哥,你先睡会儿吧。”难为他担心可能会有的高原反应,而在车上强撑着不睡:“今天就不要洗澡了,身体还没适应过来,这里又特别冷,到时候感冒就麻烦了。”在高寒低压地区最怕风寒感冒,个把月好不了不说,弄不好就会死人。

“嗯。”张起灵扔下登山包,靠着床头和衣而睡。他其实并不困顿,只是为了应付突如其来的变故,习惯性闭目养神。

“小哥,把衣服脱了再睡。”吴邪硬生生把人拖起来,一边帮他整理床铺,一边用目光指挥他把外套和毛衣脱下来:“你这样等会儿会着凉的。”

张起灵乖顺地窝进吴邪给他弄好的被子里头,黑亮亮的眼睛直盯着他。

“平时叫你都不答应,这会儿怎么这么有精神?”吴邪笑了笑,给他掖上被角:“吃饭我再叫你。”

藏族地区地势高,天气冷,不适合农作物生长,最好的蔬菜大概就是土豆,其余的都是牛羊肉。吴邪很早就发现张起灵不爱吃肉,在斗里都是压缩饼干没什么好挑的,但在外面,他也碰的不多,考虑到这些,吴邪让自家伙计给带了些压缩蔬菜,到时候好给他开小灶。

可能是房内温暖,也可能是因为屋子里始终都有吴邪的气息,就好像这里依旧两人独处的小古董店,等到张起灵一觉睡醒睁开双眼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经擦黑。

他缓缓坐起身,环顾四周,房间里的暖气开到最适宜的温度,窗帘半掩,灯都关着,只有玄关处亮着小小的一盏昏黄的壁灯,而吴邪不在房间里。

拿起床尾放着的衣服穿上,张起灵正想出门查看情况,就听见门外有隐约的说话声,随即房内报警器蜂鸣了一声,那声音大了起来。

“喂,胖子,你脚步轻点,小哥还在睡觉。”吴邪刻意压低了嗓音。

“我们本来就是来叫他起来吃饭。”王胖子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自觉降低了音量。

房间里的地毯毛长而软,两人的脚步声都淹没在绒毛之中,只有玄关处暖黄色的灯光将两人的投影越来越近,越拉越长。

“啪嗒。”张起灵拧开了床头灯,房内立刻亮堂了起来。

“小哥你已经醒了啊。”显然没料到屋内的情况,吴邪被突如其来的亮光闪了眼,张起灵已经穿好了上装,显然已经起来有一会儿了。他走近了细看一眼,张起灵的脸有点红,头发睡得有些乱糟糟的,吴邪很自然地伸手去抚了两把:“可以吃晚饭了。”

张起灵大概还没睡醒,愣愣地没动作。

“哎哟喂,闪瞎胖爷的24K钛合金狗眼!“王胖子动作夸张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用手挡住双眼:”瞎了瞎了瞎了!小天真你要怎么赔我!”

“黄金哪够啊!你要真瞎了,小爷我一定用钻石给你打两眼珠子!”吴邪毫不客气地吐槽回去。

“唉唉,那感情好,小天真那你可得给胖爷我弄两大的,胖爷我小眼看世界够久的了,偶尔也想换个广角的!”

“行行,不但给你个广角的,还给你配个放大镜!再给你配副显微镜,到时候随着你换,一眼戴一个都成!”

“显微镜?你是要给胖爷我一个花花世界吗?”

那两人斗嘴不断,张起灵默默地飘进洗手间,擦脸洗手,直到他打开门,吴邪才蓦地醒悟过来,拽着胖子连忙跟在张起灵后面出了房门。

门卡被拿走,屋内的灯全都暗了下来,随着门轻轻合上的声音,黑黝黝的房间里亮起了一个小红点,按着一定的频率缓缓跳动起来。

第十九章 结伴同行

花了一周的时间来适应高原地区的气候和气压,当吴邪他们踏上征程的时候已经将身体调节至较好的状态。黑眼镜花了很多功夫在当地找到一位藏民,他年轻时曾居住达定日,2008年10月就是他作为中国地质大学武汉登山队的向导,带领他们登上卓奥友峰,可算是对这座山峰最为了解的藏民之一。

听黑眼镜介绍,那名藏人的年岁并不大,但由于高原的特殊气候,使得原本只有40岁出头的人从外表看起来要比他的实际年纪大十岁,头发花白毫无光泽,裸露在外的皮肤黑中泛红,双手沟壑满布,但与其外表并不相衬的,却是他的身材非常壮硕,腰板挺拔,藏服褪下一边衣袖缠绕在腰间,脖子上和腰带上悬挂着银色的饰物。

黑眼镜远远地和他说了几句,将人迎过来。那藏人右手按胸微微前倾,用生硬的的汉语介绍自己:“尊贵的客人,你们好,我叫仁青尼玛。扎西德勒。”

“噗!”王胖子一口水没含住,险些喷出来。

“你好。”吴邪及时伸手在他的后颈上一扣,把他脑袋转到旁边:“扎西德勒。”也毕恭毕敬地还礼。

“咳咳咳!”王胖子在一旁咳得满脸通红,本来喷出来也就没事了,但吴邪这么捏着他脖子一转,反而让胖子措手不及,口水呛进气管里,立刻变成了震天响的咳嗽。

解雨臣看他咳得辛苦,好心地上去拍拍他的背,口中却埋汰道:“有什么好笑的。”

“他……咳咳……他叫尼……咳咳咳咳!”又要说又要咳,王胖子在高原气压之下觉得自己快要休克了。

“尼玛在藏语中是太阳的意思。”张起灵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解释:“仁青代表长寿,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他长命百岁,吉祥如意。”

“听听听听,你看小哥多有文化,要多学着点。”吴邪喟叹一声,表情相当沉重地拍拍王胖子的肩膀。

去你妈的,小哥不说你能知道?!王胖子的气还没顺过来,只能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在心底狂吼。你当胖爷我没看到你刚才忍笑忍得脸都快抽筋了?!

伙计们将工具搬上路虎,众人沿着南藏公路一路南行,经日喀则和拉孜,开了整整718公里才到达达定日。最初车内相当热闹,嬉笑打闹一个不少,吴邪此前从没来过西藏,一路上都饶有兴致地拿着相机隔着玻璃窗拍摄公路旁美丽的风景。

和开在城市郊区公路上的感觉完全不同,同线的车辆相当少,公路两旁的栏杆建的并不高,极目远眺,视野当中充斥着蔚蓝的天空,块状白云铺陈其中,厚重地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来。此起彼伏的山谷早早地就裹上了冬装,在耀眼的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亮,只在山脚处偶尔露出一点墨绿,仿佛雪中落下的翡翠碧石。

道路两边偶尔有独行的藏人,穿着鲜艳而具有特色的民族服饰经过,手里拿着一些小玩意儿兜售。他们一路上有好几次在途径旅游景区时被藏民的孩子堵住去路,求讨食物和钱财,不过都被仁青劝了回去。

“小哥。”吴邪的眼睛早年得过雪盲症,虽已痊愈,但当初那难受的感觉仿佛还留在视神经里,只看了一会儿,吴邪就把视线调回车内,难得张起灵今天没有睡觉,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索性挨过去没话找话:“这地方真漂亮。你说是吧?”

张起灵点点头,吐出两个字:“圣洁。”

有“世界屋脊”之称的青藏高原,可说是有人类居住的离天最近的地方,自古以来便被神秘和神圣的光环所笼罩。4000米以上的海拔,使得空气稀薄,四季、昼夜温度落差奇大,食物生长环境的缺失,工农业的落后,使得居住于此地的人类比起科技与文明,更相信天神的恩赐。

当人类的温饱都难以满足,信仰便成了支撑他们生存下去的唯一动力。

公元5世纪,佛教自印度传入,与当地的文明相结合,慢慢演变直至今日,期间酝酿出了无数活佛的传说,培养了如今朴实却坚毅强韧的民族。有多少藏民一生只有一个梦想,他们不借助任何交通工具,只依靠自己的双脚从遥远的家乡出发,一路三跪九叩、五体投地,花上好几年的时间只为前往圣地拉萨,到达布达拉宫,有多少人磨破膝盖、磨破手掌,有多少人中途死去,但他们却从未放弃,只因这是上天所赐予的最神圣的归处。

这些故事听起来如此的不可思议,难以理解,但也正是这种近乎执念的信仰更为这西藏高原蒙上了重重面纱。相较于其他地方的居民,他们的行为无一不显得愚笨而又无聊至极,但也正是这种疯狂,使得原本七窍玲珑、心机颇深的人们自觉无地自容。

“小哥,这次你不会还要拜山吧?”吴邪“嘿嘿”一笑,他记得上一次张起灵在长白山上,就对着大小圣山遥遥跪拜,那时他虽然也失了记忆,但张家族人的本能还是唤醒了他被掩藏的记忆深处对家乡的眷恋,那这一次想必也不会例外。

张起灵先是点头,后又缓缓摇头,答非所问:“我对这里没有印象。”话虽是如此,但他的视线却牢牢地固定在车窗外那白雪皑皑的山峰上。

“我们这里到登山大本营还有不到40公里的距离。”黑眼镜一边开车一边回过头来:“仁青说,这个时间雪线已经相当低了,也基本没有登山的游客,物品供应站的工作人员也进入了休息的时间。”

“那供应站里的东西我们能使用吧?”王胖子凑上前去,黑眼镜现在所描述的状态,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但若因为工作人员休假而使得供给站停用,却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

“当然可以。”仁青尼玛颌首:“供给站里有暖气、食物和棉被,还有求助电话。你们只要发出信号,很快就会有救援队上去帮助你们。”

解雨臣并没参与他们的话题,而是通过手机和后几辆车内的伙计进行联系。他估计张千城的墓应该就在西北坡,也就是在登卓奥友峰的传统路线上某处。谁都不是傻子,就好像超市排队收银,任何人都会往短的队伍后面排,送葬张千城的时候肯定也不会例外,选择的是最容易上山的线路。毕竟那么多年前的古人不会想到,在几百年后,人类会吃饱了饭没事干登山玩儿。

“仁青,我们到山脚下换什么登山工具?我们人不少,车里还装了登山用的工具。”他“啪”地合上手机盖。

“乘牛车上山。”仁青尼玛用手比划了两下:“卓奥友峰不能使用马和驴。”

“为什么?”胖子第一个提出异议,相比起牛车,马的体力显然更好,跑的也更快,没道理弃用奔驰,改QQ啊。

“乔乌雅给这座山定了清规,只允许牛羊国通,如果马驴往来,是要受到乔乌雅的惩罚的。”仁青边说边虔诚地向窗外微微行礼。

“……乔什么?”胖子听得一脑门子雾水,他转向吴邪求救。

“乔乌雅,是卓奥友峰的藏语发音,代表的是‘秃头之神’的意思。相传卓奥友峰最早和周围的六座山峰是相亲相爱的兄弟姐妹,但他偷偷爱上了隔岸相望的第三座山峰,珠穆拉玛峰,珠穆拉玛也很喜欢他。但天有不测风云,珠穆拉玛峰最后就近嫁给了马卡鲁峰。乔乌雅很受打击,便剃光了自己的头发发誓一生不娶,并且把自己的头扭向西方,背对珠穆拉玛峰。你到了就能看见,群山环绕、众星捧月的珠穆拉玛峰周围只有一座山是朝向另一边的,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啧啧,怎么什么传说都和情啊爱啊的脱不了干系?”王胖子很煞风景地抖了抖肚子上的横肉,小眼睛骨碌一转,压低了声音:“我记得那什么神话里,也他娘的是宙斯管不住自己下边那根鸡巴惹出了后面一大堆P事。”

“你还知道这个”吴邪斜了他一眼,好笑地哼唧:“那都是远古时候的事了,那个时候最讲究的就是生育和繁衍后代。”

“还是咱们有文化,有节操。”王胖子拧着眉头,仿佛很有心得地拍拍吴邪手臂:“佛教就讲究六根清净,什么情啊爱的都是过眼云烟,挥一挥手就没了!”

“是是是,你觉悟高。”吴邪忍不住诘谕两句:“佛教可还讲究钱财乃身外之物呢。”

“胖爷我一向说钱财乃身外之物!”王胖子义正言辞:“钱不是万能的!不过嘛……没有钱是万万不能滴……”说完,立马猥琐地眨了眨眼睛。

黑眼镜闻言哈哈大笑,吴邪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