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就这样,我立刻开始准备路上要带的东西,幸好东奔西跑地次数多了,装备日常化,家里东西还挺齐全,黑眼镜打着哈欠说困得慌明天还得开车好累啊就跑到客房去睡了,闷油瓶看着我归置,我确定他是要监视我有没有装进些“不必要”的东西。
我愤愤的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小爷我就是去看看你下哪儿的地,有个好歹,小爷总还是知道你是从哪儿消失的……不对!小爷一定叫上胖子把你拖出来,反正不是头一次。我悲催地觉得我越来越像他妈,我妈每次看我出去折腾估计就是这个心态啊。
“小哥,我把马上就弄好了,睡觉吧。”确定该带的都带上了,我想着刚才睡觉脱了的衣服还在另一间,想悄悄过去拿过来,就招呼闷油瓶别再当监工了。他扯过被子盖住大半个身体,还保持着能直接出门的造型,连鞋都穿得好好的。
看他躺好,就关了灯,开门出去。
“去哪?”黑暗中传来他坐起来的声音。
“去客房,马上回”我解释了一下,“衣服还在那儿呢,黑眼镜过去了也不知道帮我拿过来。”
“别去。”
我滞下脚步,“为什么?”难道闷油瓶怕黑?
“黑瞎子睡觉会摘眼镜。”
这算什么理由?!不对,这样来说我不是更应该去看看,说不定这是我唯一一次机会能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
“别去看,瞎子是阴阳眼。”
阴阳眼?!难怪黑眼镜总是神神叨叨的,敢情他见得到我们看不到的某些东西。要换以前,我是不不会相信这些东西的,现在再诡异的东西都能淡定接受。不过我对阴阳眼并不了解,事实上自古以来对阴阳眼的定义就没有统一过,唯一公认的是它是一种通灵的眼睛,这种眼睛对于盗墓这一行来说,跟闷油瓶的麒麟血一样罕见,但为什么阴阳眼不能见?会被透视么?比别人看得更多一点不是。
罢了,闷油瓶这么说总有他的道理,我并不是非去不可,万一黑眼镜睡着了,我去吵醒他也不礼貌。
关上门,熟门熟路地摸上床,卷进被窝,这个晚上明明没有做什么,却让我劳心劳力,身心俱疲,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极不安稳,恍然只身一人在一片密林,那片密林还有点眼熟,我向着一个方向走了很久,仍然没看到尽头,我着急起来,就向前狂奔,路像是没有穷尽一般,我让自己冷静,可能这林子里有什么迷眼,我是在原地打转,于是开始边走边在在路过的树上做记号,又走了很久很久,我却并没有看到自己做记号的树,天全暗了,能听到诡异的声音,我的心脏在胸腔剧烈地跳动,突然前面出现了一个影子,手中一柄熟悉的长刀,我兴奋起来,这是黑金古刀!
“小哥!”我喊他,他便转过身来,果然是闷油瓶!我有救了!尽可能快地向他走去,他却扬手将黑金刀向我飞来,一个躲闪不及,穿胸而过,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的刀,鲜血淋漓,却盖不过心脏叫嚣着的疼痛,小哥…居然…杀我?!
抬眼望去,闷油瓶的眼睛烈焰般赤红,一如地狱修罗。惊醒。
我的胸口尖锐的疼痛感还没有散去,畅快地几个深呼吸,这才缓了过来,侧头看过去,是闷油瓶安静的睡颜,松了口气,仔细想想他睡觉的样子我见过不少,似乎永远像雕塑一般平和,难道他从来不会做噩梦?不对,他的战斗力,就算是睡梦中的怪物他也能秒杀。
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摸床头的闹钟,五点四十二,我想着昨天被告知的七点出发,索性起床的好,买个早点去,我铺子沾了西湖风景区的光,周围小吃特多,那种小摊子能从早上四五点开到晚上十二点之后,随便换花样能一个月不重样,我已经养成早上出门晃一圈买早饭的习惯,从来没在自家开过火,闷油瓶住的这几天也随我一块儿。
怕吵醒边上的人,我用挪的速度把自己移出被子,可毕竟一张床上,怎么都有共振,闷油瓶几乎在我下床的瞬间醒了过来,我尴尬地保持着掀被下床的姿势,不好意思地笑:“小哥,把你吵醒了?”
他没说话,但眼神里明明确确地写着:怎么起了?
“快六点了,我去买早饭,你有想吃的么?”
他望向天花板,思索了一下,道:“跟昨天一样。”
我哦了一声,去衣柜拿衣服,客卧不知道黑眼镜起来没,已经吵醒了一个,我还是别去闹第二个,而且之前我一直穿的低腰休闲牛仔裤只适合城市,跋山涉水的登山裤吃得开。
买好早饭回来不过才六点出头的样子,家里的两位还在各会周公,我自己吃起来,脑子里冒出一句“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然后不知不觉就比平常多吃下一根油条。趁还有点时间,我开始给王盟留字条,我这一去,少说十天,多则不确定,比不得以前耳提面授,那小子心不够细,店里的水电费什么从来不注意截止期,我这一写便洋洋洒洒起来。
快到半的时候,两位爷掐着点起床了,看到他们同时开门我乐了,心说难道倒斗界排行榜其实整得跟挑特种兵似的,还有过训练,有严格的起床就寝时间,不过这么一来,撞洗手间是避免不了了。
本以为两人好歹有个互不相让,指不定我还能小看几眼“巅峰对决”,没想到他俩特和谐,闷油瓶拿了洗漱用具就转战厨房的洗手池,果然小哥脾气就是好,多有绅士风度,唉,他要能在斗里也别争别抢当出头鸟就好了……不过,这样也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闷油瓶了。
“小哥你吃早饭吧,我得嘱咐王盟点事儿。”看他洗漱完坐过来,还好奇地凑到我这边看,我马上把他那份早点拿过来。
等闷油瓶吃完早饭,黑眼镜还关在洗手间,我看看时间,六点五十,奇道:“眼镜兄这是怎么了?不会闹肚子吧?!”
闷油瓶一副不想回忆往事的样子。
我眨眨眼,莫非有隐疾?可是小哥怎么知道!也对,他俩搭档不是一次两次了,彼此之间知道对方的习惯很正常。正想追问,那边正主神清气爽地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不止一个瓶罐,我心说难道这厮还美容了一番?涂个爽肤水隔离霜什么的,这几年男士化妆品挺火,网上还有一个男生的美容视屏风传,我看后就觉得我他娘的彻彻底底是糙爷们,对不起咱这张脸全年“大宝”的脸。
七点整,我们准点出发,黑眼镜开他昨天带过来的车,Jeep越野车,车尾还有Jeep兄弟连北京站的标签,这伪装得到位啊!
第十六章
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还是在广西上思县,十万大山附近,没开发出来的地带,先到南昌补给一下,总共要开个一天一夜左右。
知道目的地之后我诧异,就问为什么闷油瓶不干脆待在巴乃等着?他看了看听到这个问题笑得更贱的司机,解释是要出来做些准备就不再理我开始睡觉,我心说原来是为了请帮手,果然倒斗这行道行高的都是“通缉犯”级别的,请起来还得藏着掖着,指不定找人用的是武侠小说中那种原始的方法,在墙角刻个道上人才知道的符号。
索性把整个后排让给他,自己钻到副驾驶,车里没开空调——司机说太热会影响他开车如果车上就他一个他会开窗吹风——就把多带的外套让他盖着。
黑眼镜车技不错,熟门熟路地穿梭在杭州的大街小巷,绝对比我认路,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杭州待过,结果这厮笑得一脸欠扁样说通缉犯对逃命的路线都有与生俱来的直觉,所以才敢被通缉,只要有方向有地图,别说国内,开到欧洲都没问题。我当他吹牛,不过后来进了江西境内依然胸有成竹地开着,我多少信了点。
过午到了南昌,停在一个挺偏僻的小加油站,不是我熟悉的中石油中石化,我们装成是自驾游的驴友,老板见怪不怪。说是要补给,就是加加油,吃点东西,再带点上路而已,闷油瓶这会儿才醒,吃饭的时候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小饭店的老板看着他怏怏的样子,好心地说要是晕车他有晕车药,要是严重,最好去附近的卫生所,在往前走没有医疗设施了。
我谢过老板,说这人是因为今天出来玩,昨天晚上太兴奋研究了一晚上路线图土特产,现在犯困而已,就打发赶紧上菜,省得被问多了答不周全露马脚。
转头发现黑眼镜又不知道乐呵呵地想着什么了。我掏手机看时间,发现王盟这小子发了有七八条短信过来,以为铺子出什么事儿了,结果居然是各色一惊一乍,“老板!你就算跟小哥出去玩儿也不带这样的,我又不会死皮赖脸跟着你们!”“老板!你们出门怎么把冰箱都搬空了我中午吃什么呀!”“老板……昨天的账入了没?”“老板!你没给我留钱啊有人来出货怎么办呀?!”
我真不想理他,不过毕竟我走得太突然,就耐着性子给他回短信,一件一件讲清楚。没想到短信刚发出去,就接到他的连环夺命拷,我按下通话键王盟沮丧而又高亢的声音传来:“老板不带你这样的我今天才来就发现你又跑了昨天都没听你说要走啊老板你快回来我一个人扛不住啊有人来出货怎么办我定不了价啊!”
我脑袋疼起来,刚说他老练了点,怎么我回去几个月就退化?!“王盟你给我好好说话,说得这一大串叫什么东西啊?!练肺活量呐!小爷是你爹还是你妈?自个儿琢磨去!跟你说得够清楚的了,隔着几千公里还得小爷遥控指挥,就不能让我舒坦地玩几天!嫌小爷给你加的工资太多了?!”
王盟听到“工资”绝对蔫,换上泫然欲泣的声音,“知道了,妈。”
我听他服软,满意地“嗯”了一声挂电话,不对!他叫我什么来着?!他娘的这死小子不想活了是吧,看着天高皇帝远就在电话里叫小爷“妈”,等我回去打得他妈都不认识他!
上菜的速度挺快,刚吃了没几口,手腕突然被扣住往里带去,闷油瓶已经脱离了刚才还懒懒散散的样子,一个借力闪到我身前,我俩堪堪换了个座,原先我坐着的地方五步之遥,站着一大群人,为首的那个跟胖子体型差不多,但要比胖子结实。
从我这边看,脸上一道长长的疤,延伸到脖颈上一个张大嘴的虎头的纹身上。后头跟着的人粗略估计近二十人,就这一会儿四散在小店的角落,个个面色不善,幸好手上没拿什么刀棍。
看着仗势像剪径的强盗,不是专门针对我们仨的就好,我心说我这辈子算是值了,谁还能跟我似的体验下水泊梁山的情志?心里没多慌,一来身边这俩都不是善茬,二来只要不是警察我就敢下手。
果然他们开始向店里的人推推搡搡伸手了,只是敢到这偏僻地儿自驾游的胆子都不会小到哪里去,纷纷掏钱,不一会一青皮小子就到我们面前了,闷油瓶冷冷地看着,没有动作,估计这叫艺高人胆大,他当年被当成饵下地的时候,徒手秒杀十几只粽子安然无恙,这里的人还不够他喝一壶的。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乖乖地把钱包递上,又拉拉闷油瓶的手臂,意思是我俩是一块儿的。那人古怪地看了我们一眼,倒没多留,把手伸向黑眼镜。我本以为最不配合的必然属闷油瓶,没想到又低估了黑眼镜的功力,他靠着墙笑得痞里痞气,没动作。细看能发现这人的手已经握拳了。
能指望强盗耐心么?答案:不能。于是青皮小子“啪”地把刚收的钱拍在桌上,几枚钢镚撒了一地,“敬酒不吃吃罚酒!”
如果不是场景不对我能笑出来,敢情一上来没揍人就要钱是敬酒来着?我这会儿特有武侠小说里头坐在绝顶高手边上看戏的感觉,心里头搁不住的幸灾乐祸,心道等下黑眼镜揍完人,我要不要在挨揍的青皮小子面前客串下“江湖百晓生”,知道刚才揍你的人是谁不?那就是兵器谱上排名第X、大名鼎鼎的“笑面阎王”黑瞎子!跟他一块儿的知道是谁吗?出手夺命出鞘见血、“黑面煞神”哑巴张!
黑眼镜“霍”地起身,抓住那人拍桌子的手向前转,青皮小子的胳膊瞬间扭向不可能的方向,伴随而来地是“咯嘣”的骨头断裂声和惨叫。正式撕开了斗殴的序幕。
两位爷都是一来一个地秒杀,方法是卸胳膊,我没那么猛抡起凳子砸人,几个胆子大的驴友加入我的阵营,连在场唯二的女性都发挥出巾帼英雄的一面,那伙人估计懵了,没见过这么凶神恶煞的游客,直到被我们提醒才开始抢凳子,我想他们挺后悔没有带武器的。
一时间小小的店里混乱至极,趁着乱,我们一路向外撤,快到门口的时候,闷油瓶不知想起什么折了回去,一下子成为群攻的对象,我边打边分心看他那边,拼打架我担心不到他,就怕有人使阴招,得帮忙盯着点。
显然闷油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在包围圈中一脚踏上饭桌,帅气凌厉地前空翻,唰地一下就突围了。打倒外头空旷地,我们都不再纠缠,各自跑向自己的车,黑眼镜没等我整个人进来就直接飙速度,吓得我差点翻下去,幸好闷油瓶拉了我一把。
第十七章
在车上坐稳后,发现闷油瓶折回去拿的是我的钱包,我一惊,讪讪道谢,心说早知道要打架我就不乖乖被抢劫了……
黑眼镜解释道:“小三爷别介啊,我下手自然是有道理的,这伙人只怕不光抢钱这么简单,有几个腰上挂着车钥匙,我看了下牌子还都不一样,他们来的时候只听到一辆小巴的声音,估计要乖乖认抢,连车都没了。这一闹,报警是少不了了,一录口供,我和哑巴是跑不了,小三爷的钱包要留着也够你喝一壶的,咱这道上,不怕粽子怕雷子,得罪政府,寸步难行,更别说挖土凿地了。”
听这番话我真服了,不愧是高手,没见怎么动观察得那叫一个仔细,对他竖拇指道:“眼镜兄带着墨镜看的这么清楚,真心服你。”
他嘿嘿一笑,“通缉犯的直觉,这年头便衣也长智商,越来越让人摸不透,一不小心就警觉了,你家小哥比我更在行。”看眼闷油瓶,发现他又睡上了,无语,他在我家那几天也没睡成这样啊!
“那接下来怎么办?会不会路上设卡?”
“起码24小时内还不会,”黑眼镜又飚高了速度,“所以我们中途不能休息了。啧啧啧,还真不想这么早就啃压缩饼啊!”
我这才想起来我们还没吃饭,娘的,白付钱了,还他娘的贼贵,二十五一碗面!拉开我的登山包一整翻,掏出几个面包还有当零嘴吃的坚果,递给黑眼镜,他讶然地看看,旋即嘴角咧得快到耳朵边,“呵!小三爷连这都备着?真贤惠啊。”
“放屁!”我拿饮料给他,“小爷就是跟你们走一路,不当旅游当什么。反正是去广西,等跟你们分了,我就去十万大山转转。”说着拍拍闷油瓶,“小哥,先别睡,吃点东西吧。”
他睁眼接过面包,默默地啃,然后又倒下。吃完东西我也有点困起来,抛下黑司机靠着睡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
醒来的时候在跑山路,屁股颠地厉害,外面完全暗了下来,看时间,晚上八点,还真能睡,活动活动身体,脖子酸痛得很,待看到边上时,整个人僵在那里。
闷油瓶在开车?闷油瓶在开车?!闷油瓶在开车!!
我默默地掐了自己一下,很痛,不是做梦,闷油瓶居然会开车!我觉得世界不真实了,下意识地看身上的安全带,绑得很好。他见我醒来,赏了我一眼,轻声道:“瞎子在睡觉,你吃点东西。”
果然后视镜里有个人形物体,黑眼镜人高腿长,睡相纠结,就是这样,脸上的眼镜仍牢牢在岗。
“小哥,你什么时候学的开车?”这事儿实在让我纠结,难不成闷油瓶倒斗间隙还去哪儿报了个名上了个驾校?
“我没学过。”他淡定得理所当然。
我差点没跳起来,心说这连新手上路都赶不上,黑眼镜疯了么,虽然闷油瓶相当靠谱,没能靠谱到这份儿上吧!我怕惊动他,一个错手出车祸,咽咽口水道:“小哥,那啥,要不我来开?我车开得挺好你也坐过。”
“你不认路。”
“你帮我指路就成。”
估计我战战兢兢的样子很好笑,闷油瓶勾起嘴角,“吴邪,你信我么?”
我忙不迭点头,“不信谁都不能不信小哥呀。”
“那就行。”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啊小哥!我在心里咆哮,不过这段路他开得还挺稳,应该没问题吧……姑且……算到现在我看过闷油瓶开船开车,不知道下次是不是该看到他开飞机了……
“那小哥我陪你吧,夜路不好走,多个人盯着总是好的。”他微哂,“嗯。”
跟闷油瓶是聊不起来的,况且说好了不会跟他们下地,就连斗都没立场聊聊,其它话题,没有胖子,我一个人说话显得特傻,掏了手机,山路信号不好,网上不去,倒是以前在里头存了些文档,网络小说什么的,睡前读物,钻被窝看的,往下翻还有各种收集过来的小段子,特逗,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看,看十来个笑一笑就能通畅许多。
于是我就挨个看起来,遇到特别逗的还念给闷油瓶听,他至多微笑,我就欠了点,有几个笑得捂着嘴就差没趴下了,幸好黑眼镜睡得挺死,没被我吵醒。
看着旁边人的侧脸,我灵机一动,把手机调到摄像模式,道:“小哥,你开你的车,我拍个照,一定得给胖子看看,呵呵,不过他肯定不信,得说我是P的。”
“P的?”
“就是一种电脑软件,能对图片修修改改,换个背景换个人都行。”我看着手机里开车闷油瓶的侧脸,后悔自己怎么不换个像素高点的手机,然后从手机相册里调了张我一无聊哥们的无聊之作——把他自己P上天安门城楼,代替了毛主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存在手机相册,懒得删。
“小哥你看,这我一哥们P的,这人是不是特傻缺?”闷油瓶看了一眼,大概觉得挺有趣,点点头。
我乐起来,开始讲这哥们在大学的各种二事,考试走错教室,拿了卷子做了半个小时发现不是自己专业;人大选举在选举表上填自己名字;泡了衣服洗错盆白给别人劳动等等等等。我看闷油瓶听得很认真,不觉感慨道:“那时候都傻乎乎的,不过还真是每天都乐呵。小哥,要是那时候能认识你就好了。”
“嗯?”
“小哥你学什么都做得好,我大学要认识你就可以抱大腿,要搭档完成小组作业就找你,你肯定干事儿,以前我们一组人都指着我干活。”隔了这么多年抱怨起来还挺顺口,“不过干活也不亏,他们都请我吃饭,小组作业一过关,我就能轮轴吃。我还有个绰号,叫‘铁公鸡’,毕业的时候他们说统计下来,四年里头我们班我请别人吃饭的次数最少,哈哈!谁让他们都不给我机会的!保持这个记录我多不容易啊!”
絮絮叨叨地说着话,闷油瓶一点都没烦,我心里高兴起来,又带着微微的苦涩,那样的生活是闷油瓶不曾体验过的,我上大学那几年,他在做什么呢?倒斗?当人饵?总之是披荆斩棘。
第十八章
一路小声地说话,时间久过得快,到凌晨三点左右,扭曲在后排的黑眼镜醒了过来,喝了半瓶水,就跟闷油瓶换了位子,神清气爽地跟我打招呼:“小三爷这个伴儿真不错,晚上开车就得来个聊得上又不鼓噪的,来,咱继续。”
“你不是睡着了么?”难道我吵到他睡觉了?!
“啧,是睡着了,这不刚醒就听到小三爷的声音了么。”
我见没有打扰到,就打了个哈欠,再动动身体,道:“行,想说什么?”
“随便,刚才的继续就好。”他一脸听说书的样子,“对了,刚听你提什么‘小花’,小时候是女孩子长大变男的是怎么回事?难道小三爷还认得做过变性手术的人?”
“哪跟哪啊!”我哭笑不得,心说要是小花知道你说他做变性手术,能直接上来崩了你,“小花是男的,小时候跟人学戏,人清秀又唱旦角儿,所以就被打扮成女孩子,我俩互为外家,是远方的亲戚,小时候拜年一块儿玩。”
“青梅竹马?”黑眼镜说得戏谑,不仅侧头看我,还转头看闷油瓶。
“你开车看前头行不?再说这哪叫青梅竹马,这叫发小,俩大老爷们哪来青梅。”
“意思都一样,那现在这小花呢?”他总算把脑袋摆正,只是心思估计还在吊儿郎当。
我暗笑,解家少当家在道上名儿不小,要让他知道还有“小花”这个名儿,估计能让他大跌眼镜,而且就我对黑眼镜的了解,万一已有有机会跟解家少当家合作,肯定要贱嗖嗖地叫“小花”。
“老九门解家少当家。”
闷油瓶居然抢在我前头回答,我诧异地看着他,难道闷油瓶也觉得告诉黑眼镜这个事儿会shock到他很有成就感?
黑眼镜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连带着车都微震,“我说,哑巴,你怎么不早说?!啧啧啧,‘小花儿’,这名字好。”他念小花的时候尾音颤了颤,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闷油瓶没理他,“吴邪,睡觉。”
“啊?”我看看他,又看看黑眼镜——他笑得暧昧不明,“小哥没事儿,我陪眼睛兄说话呗,晚上开车容易犯困。”
闷油瓶飞快地解开我这边的安全带,“我们换一下。”
哈?!难道闷油瓶要来陪黑眼镜看路聊天解闷?那个闷不就是他自己么……
黑眼镜给了我个鼓励的眼神,我小心地向后排爬过去,空隙很小,只能一点一点地挪,闷油瓶架着我的手往后拉,等完全过去的时候就变成上半身贴着的拥抱姿势,尴尬不已,幸好很快着陆。他过去的时候却很利落,人瘦、骨头软,空间对他来说就能扩大。
我确实累了,手放在脑后倒在后座上,能躺平真舒服,哪怕只有一半,车里很安静,闷油瓶就比雕塑好了一点,当黑司机想左右乱瞟的时候会给个提醒的眼神,我心说这种被冷冷得看上一眼的感觉的确挺提神,而且消耗更小,我刚说话的功夫就喝了一瓶半水。
闭上眼睛,我没有多去将来的事情,我们会在什么时候分道扬镳?也许一天,也许只剩几个小时,我想平平静静地过去。我不能陪他走他选择的路,因为我无法跟他比肩,但我愿意远远跟在后面,实践我给他的承诺,如果他消失,至少我会知道……有一句话我没告诉他,现在他若消失,我不仅会知道,更会不停地去寻找,直到找到或者到我的生命尽头。
车子一颠一颠,很催眠,不一会儿我就彻底进入梦乡。
到了广西南宁,早就联系好的人把Jeep带走,黑眼镜说这些人都不是做什么清白的勾当的,主业就是卖贼车,这行干的大的有自己完成的“产业链”,偷车——加工——出手,偷车的人把赃车运到固定的几个修车点,这些点对外是修车,背地里干的就是改装车的生意,喷漆换色,改装发动机,把车子一改头换面就上固定的黑市或者二手市场,赚钱之后再分。
黑眼镜联系的是算是小组织,据他自己说是黑爷魅力无边,三教九流无一不交,大组织多涉及国际之间,不屑干这种小生意,他们提了车之后会帮忙对车子改造,车牌也换个,约的是在两个星期之后取货,要是不去取,车子直接归对方所有,亡命者的博弈,赢了就是白得一辆车,输了也有不菲的佣金,对方乐意帮着看车。
我们把行李都背上,乘大巴去上思县,车上基本都是游客,人不多,一车没坐满,我们仨坐靠后的位置,车出发没多久前面的人就想来拉我们组团,说一起买团票便宜,还能租到免费的导游。我忙用之前去巴乃的时候的借口,继续扮演被旅游公司派到第一线拓荒的导游小团体,发觉风景区周边的景点。
没想到这么一来,他们更感兴趣了,硬要跟我留号码,说他们就想玩得不一样,风景区当然要看,等过两天就跟我联系,让我把发现的好玩的地方告诉他们。我当场当机,难不成我还能带着他们去参观闷油瓶和黑眼镜挖的盗洞?
正有些不知所措,黑眼镜笑嘻嘻地接过他们硬递过来的号码纸,然后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对方,上面白纸黑字:春夏旅游公司,陈其华,开发部,下面小字写着电话、传真和电邮。我真心要嘴角抽搐了,这他娘的是我们在南昌补给那边的加油站被硬塞的!这厮还真会废物利用啊!
他还煞有介事地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写在背后,说每天晚上有空之类相谈甚欢的言辞,之后跟着天南地北地扯,美其名曰推荐景点。我一路听下来觉得黑眼镜不去摆地摊算命真是屈才,这忽悠劲儿,胖子都赶不上,胖子那是不靠谱,他完完全全叫没谱。偏偏一副天生的好皮相,戴着副墨镜装神秘,把几个小姑娘迷得就差要签名了,连小伙子都很快跟他勾肩搭背。
“小哥,眼睛兄真是关外的旗人么?他真不是胖子的兄弟?”我看着好笑,偷偷向闷油瓶打听。
他看了两眼,一副无奈的样子,道:“没人知道他的底细,一直是在北京联系他,关外旗人是他自己说的。”
“小哥,你跟他关系挺好的吧?”我好奇道。
“为什么这么觉得?”他反问。
“就觉得你们两个都这么强,会‘惺惺相惜’吧。”而且背景都这么空白,这句没敢说出口。
“他……跟我有点像。”闷油瓶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小哥……”我拍拍他的肩,分别又近了一步,我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希望能给他点力量,支持他走他选的路。
第十九章
按着地图进了山,越走离人越远,没多久就像进了原始森林,时不时还有小兽跑来,这里属亚热带雨林,物种极其丰富,我不知道听谁说过,像这种山林里头,几乎涵盖了在我国能找到的所有品种的蛇,经过西王母一次,我对蛇彻底达到闻风丧胆的地步,幸而那两位的装备中有先见之明地备了硫磺,各自涂了一身呛鼻的味道,心瑞安定不少。
走了三四个小时,我累得直喘气,太久没运动了,衣服又厚,一上来就这强度有点吃不消,前头带路的闷油瓶一如既往的轻松,跟我并排的黑眼镜还能在一些陡坡上拉我一把,心想若是没有我,他俩必然能健步如飞,这会儿已经能下铲大洞了。
正低头闷走,那两人停了下来,向不远处张望,我有样学样,发现那里居然有一排民宿!看那房子的样子,我个学建筑的看了一会觉得实在找不出啥民族特色,倒像普通的农村,估计不会太落后,不至于连交流都成问题。
往村子靠近了些,闷油瓶叫住我,我应着声,心说难道他发现这个小村子有问题。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我怔在当场,他迎着夕阳而站,整个人像是镀上了一层金,看着我微笑,眼中是难以名状的深沉。
我心慌起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我脑中清晰,我抗拒着抓住他的衣袖,“小哥,我……我还有话要说,我、我、你……你别动,我真的有话要说!小哥,你看我们好好聊聊好不好?啊!一个晚上!就一个晚上!你看现在都晚了,小哥……小哥……”
语无伦次地争取着时间,心中满腔的绝望。
闷油瓶握住我抓着他衣袖的手,顺势给了我一个拥抱,然后我只知道脑后一下刺痛,再也看不到光明,在彻底堕入黑暗中时,我想着他没有说“再见”……
再次清醒的时候,眼前是一个陌生的小男孩,看我睁开眼之后便冲外面喊了些听不懂的话,然后进来一个年轻女子,身量矮小,皮肤黝黑,扎着长马尾,一件墨绿色短袄,“小哥你醒了啊?”
我对这个称呼晃了晃神,撑起身,急切道:“跟我一块的人呢?”
墨绿短袄递给我杯热水,“他们走了,你哥哥给了阿妈钱,让我们照顾你一晚。”
“你知道他们往哪儿走了吗?!”
她摇头,叹口气道:“我说,你哥哥急个什么呀,天都夜了,还怎么找人,山里头晚上还有野兽哩。”
我看了时间,离晕倒已经三个小时,我是怎么都赶不上了……
疲惫地道着谢,墨绿短袄看我没什么事儿了,就招呼我着让她阿妈煮面,一碗面功夫,我把自己眼下的情形了解了个大概。
闷油瓶把我弄晕之后就进了这个小村,这里住的是一小部分迁徙过来的客家人,我看到的那个墨绿短袄叫于雪,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在四川念书,现在放着寒假,所以普通话讲得很好,跟我交流起来完全没有障碍,刚才看到的小男孩是她弟弟,今年才十岁,我醒来之后他就出去玩了。
于雪把闷油瓶当我哥,还说另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给他们的解释是我们几个是外地来十万大山旅游,还都是野外求生的爱好者,一块儿进了山之后有几个要拍照,拍着拍着就走散了,我踩了山里猎人的陷阱撞到了脑袋,我哥就把我背到上山时看到的这个小村,然后两人还得去找找剩下的人。
“你哥让你明天就会县城去,在之前住的那个宾馆待着,他们找到人之后会去找你的,要是两天还不会来,让你去报个警。”
我沉默地吃着东西,心里钝钝的痛,想了一会儿,“我能多待几天么?我想在这等……我哥,会付钱的,按旅馆的价照给。”
“啊?”于雪有点为难,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我去问问阿妈。”
母女俩在里间说了好一会话,虽然听不懂,但听语气没有产生激烈的冲突,然后她们一块儿过来,说不许进里间,只提供食宿,每天二百,其它一概没有,还要把身份证给她们登记下,我都答应下来。
晚上躺在床上,全然没有睡意,望着窗外的望月发呆,我很无力,鲁迅说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摔碎了给人看。而此时此刻,吴邪的悲剧是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无能为力?
一夜未眠。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一个人静静地跑到村外,出门的时候于雪的阿妈正好起来,打了个正面,没多说什么,操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让我过会儿回来吃早饭。
一连三天,除了睡觉,我整个都候村口,一日三餐是于雪或者她弟弟送来,不时有村里的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调皮的小孩子用石子扔过来,我不知道自己能等到什么,但坚持着,就像在石洞外等闷油瓶的那七天七夜,那次等回了他,那么这次又怎么能不等?
第三天傍晚,于雪给我送吃的,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我满心歉疚,想着赶紧吃完,让她把碗带回去,两下安静时,却听到第三个人的脚步声。我的眼睛有点散光,就把还没吃完的饭还给于雪,加快了脚步迎上去。
黑眼镜,孑然一身,连背去的包都不知所踪。我冲上去不顾他诧异的眼神,问:“小哥呢?”
他罕见地没有笑,反而蹙起眉头,对我摇头。我呆呆地看着他身后,明知道只有树影。
他跨了一步几近耳语,“马上回县城,回去再说。”然后拍拍我的肩。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对于雪小幅度地努努嘴,我似有所悟,这会儿才看清,黑眼镜虽然丢了装备,整个人灰头土脸,但完好无损,这样来说,闷油瓶应该还没事,起码他们俩分开的时候是这样。
我们告诉于雪要立刻回县城报警,一刻都耽误不得,三人小跑着回去,我东西根本没有拿出来过,这会儿只要拎起包就能走,临走前我多给了二百块钱,要回记着我身份证号的纸。
我们俩循着山路飞快地下山,庆幸风景区的旅游班车营业地挺晚,当天十点半,回了县城,随便找了个小旅馆住下。
第二十章
“小三爷,这回得你来拿主意了。”黑眼镜顾不上收拾自己,就着落魄流浪汉造型就开始把事情的始末跟我交代。
这整件事还得从我回杭州的那会儿说起,闷油瓶留之后又进了趟张家楼,当然一切顺利,并且在最近的一代“张起灵”的陪葬中发现了一块无法判断年代的帛书,上面的文字据闷油瓶判断接近于满文,但老满文或新满文都不能解读,而且这张帛书并不完整,闷油瓶很仔细地找了几层,确定这是唯一的一张。
为了破解这张帛书,闷油瓶带着它去北京联系到了黑眼镜,黑眼镜是关外旗人,在这行能年纪轻轻占一席之地有很大一部分是他对满族这个民族的了解超越各种大师,也包括闷油瓶。而满族因为清王朝的存在,一度成了倒斗界的香馍馍。
黑眼镜独来独往,联系上他花了些时间,大概一个半月前,他们开始对这张奇怪的帛书进行破解。帛书上的文字确实是满文,更合适的说法是女真文,而且是女真在东北的某个支系的变异文字,现在那个支系已经被同化了,这种文字也就消失了,但并非绝迹,黑眼镜曾在某个斗里见过。
帛书的内容只能看个七八分,指的是某个远古民族的族长墓地,这个墓非常神奇,根本没有提到我们经常会注意的风水,只说有“仁兽镇陵,万循其道”,其它的内容是对这个墓的定位,这里又是一件怪事,这个地方,似乎就是指向了巴乃的那个瑶寨。
于是黑眼镜认为这张帛书早就被张家的先人破译过,指的就是现在张家古楼的位置,但是闷油瓶却觉得有蹊跷,如果是已经破译了的,失去价值的东西为保险起见,没有保存的必要?
于是两人决定回趟张家古楼,没有任何新的发现,在寨子周围打探了一圈,还真发现点东西,寨子里来了一批驴友,他们发现了巴乃那个“麒麟地图”,就有一个人说麒麟在广西这边还挺行的,光着里就见了两处。
“第一处我自不必说,这第二处便是我和哑巴这次去的地方。所以那一次我们两个已经跑过一趟了,不过缺了装备,只好出去做了准备在一探究竟。”
我讶然,也就是说闷油瓶老早就知道这里会有个小村子,确认能让我安全回去后,才放心让我跟着。
“那你们怎会知道这个斗凶险?”
“还是那块帛书说的。”黑眼镜继续解密,找到这里后,根据帛书指的墓的位置,发现推测出来的墓门堪堪在麒麟仁兽的脚下,这让他们有点偏向于或许张家先人破译的有些差错。而帛书上还有一句——“不死长生,不入轮回;外蛮内趋,不寿而终”。
这句话乍一看的意思是长生不老的人能够脱离轮回,但脱离了这个蛮荒的地方就会失去长生,是在讲长生的秘诀,但闷油瓶认为这句话对于张家人来说的意义不在于此,张家原本应该是长居于东北,在巴乃按扎并不长久,他推测是在东北的张家得到了这张帛书,然后因为某个原因搬到了这里,但对帛书所指的地方判断出现偏差。
后来闷油瓶就说一定得下去看看,两个人就分头去准备,一弄便近年关,路上雷子越查越紧,他们俩通缉犯只好压到年后行动,这就有了闷油瓶去我那儿待的日子。
“小三爷,你怎么想?”叙述地差不多之后,黑眼镜问我的意见。
我觉得闷油瓶肯定想到了什么,即使他不能确定张家人的目的,他一定有个大致的推理,而且这个推理挺靠谱,他才会要下这么个不知道深浅的斗。我开始在脑子里理思路:对普通人——追求长生、不老或长生不老;对已经长生的人(张家人)——?
最有可能的是两种,要么追求真正地长生不老,这条线是成仙;要么反其道而行之,要像平常人一样生老病死。
我更倾向于后者,闷油瓶从张家隐秘的家族出去找到老九门,必然是张家家族出了问题,这个问题已经不是张家内部能解决的了,所以必须由他们的族长——张起灵,去寻求外部的力量。从生物学的角度,族内通婚的结果必然是子孙后代的各种后遗症,直至最后难以繁衍,这个原因解决起来不需要老九门的参与。
如果无法保持这个独特的家族,那么让家族保存的最好方法就是毁掉家族的特点,比如长生,比如宝血……
难道这个所谓“仁兽镇陵,万循其道”的墓地,就是解药所在?那这个墓里面究竟埋着谁,居然能有长生的体质……而且长生到去研究怎么终结长生,难道又是那个汪藏海在里头搀和么?
我把我的想法跟黑眼镜说了,他沉吟片刻,道:“小三爷,按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到一个传说啊。”
“什么传说?”这年头传说比史书都要来的可信了。
“小三爷听说过《山海经》里面有个‘不死国’么?”
我点头,《山海经》里的妖怪是三叔在我小时候编故事吓我的源泉。
“相传这个‘不死国’的国民并非不死,而是比一般人长寿许多,据说最短命的都能活到一百七十岁。”
一百七十岁?我记得张家古楼里记载的最长寿的“张起灵”正是这个年龄。
“小三爷知道这个‘不死国’在哪儿么?”黑眼镜凑上来,熟悉的笑浮现在他脸上,“‘海外西经’篇可是被推测就在这一带哦!”
我震惊道:“难道这个墓跟‘不死国’有关?!可是这个国家几乎是个空白。”
黑眼镜点头,“确实如此,不过似乎更证实抑制长生的存在。”
我灵光一现,“你的意思是说‘不死国’同化成了普通人,从而自然地消失了?”
黑眼镜竖竖拇指,“小三爷挺灵光的。”
“好了,说说你怎么回事吧。”我见这块说得差不离了,就换了话题。
黑眼镜撇嘴,颇有些委屈道:“不浪费时间,我简单说。下去之后一开始挺顺利,机关卸起来跟玩似的,一路摸到主墓室连只粽子都没遇上,根本体现不出实力啊!我和哑巴都觉得不对劲,行动起来更小心了,果然在开棺的时候触动了机关,虽然我俩及时发现,不过这机关忒灵活,整个墓室开始滑动,转眼之前的墓道就消失了,出现另一条路,走过去之后,又是一个规模差不多大小的墓……早知道这块帛书不完整,那时候算是明白,它在玩阴的了。”
“后来呢?你和小哥怎么没一块儿?”
“唉,本来走得好好地,结果吧你家小哥真够阴险,在黑爷弄机关分散注意力的时候偷袭,这不连装备都被他摸走了,等我醒过来找了半天,没有看到哑巴的影子,只好往回走。幸好小三爷没有抛弃我!”
我有点黑线,“那接下去怎么办?”
黑眼镜凑近我,隔着墨镜对视,“这要问小三爷,是遂了哑巴的愿,还是把他挖出来揍一顿,我自当效力。”
我顿时觉得浑身注入了豪气,他娘的张起灵,你当你是谁?你知道你激起民愤了不?
第二十一章
这个时候我需要有信任的人,需要一些必要的装备。那个人我能想到的只有胖子。
当晚我就没顾上时间一个电话打给胖子,而胖子居然还没有睡,一听是我劈头盖脸问起我以“张起灵”的名义寄给他年货,我没工夫跟他扯,简单把整件事情跟他一说,他听到要下地,就不管其它,嘟囔着胖爷手早就痒了,小天真有这等好事居然和小哥瞒着他,到现在才通知他云云,立刻表示去订票,我让他先等等,说我还要联系人准备些下斗的装备,要他过来的时候想办法一起弄过来。
确定完胖子我犹豫着要不要立刻联系装备,我能想到的人只有潘子和小花,但很快把潘子排除了,三叔现在的盘口是二叔总管着,潘子对二叔不像对三叔那么忠,相对来说跟我的关系大概更亲近点,但他在二叔手下,有什么动作,二叔迟早得知道,那个人精可能会亲自来送装备,然后把我拎回去。
那么我只能求助小花,上次的事情害得小花受伤,我一直都有些内疚,盯着手机上他的电话按不下手,心说要不明天早上再联系他,这个点小花肯定睡了,我这么打电话去很不礼貌,何况还得求他帮忙,另一方面我不知道小花现在准备我要的东西需要多久,我们现在没有很多时间能等待,黑眼镜告诉我他们只准备了三天的食物。
犹豫之间,一只手从我脑袋边伸出来,在我没反应过来前按下了通话键,黑眼镜笑嘻嘻,“又不是要分手,小三爷这么愁眉苦脸的干什么~放心,解九爷不会这对你怎么样的,你们不是相亲相爱的发小么?”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会儿想切断都为时已晚,那厢接通了。
“阿邪?”小花的声音同样清明,我怀疑其实是我看错了时间。
“小花,你还没睡?”我觉得怎么的都得先寒暄几句,省得小花会认为我是拿他二十四小时当提货机。
“呵呵,那现在跟你说话的是谁?”
“不好意思啊……”
“亲爱的,我的生活可没你这么有秩序,说吧,要我帮什么忙?这个点你打电话过来应该不会只是要跟我叙旧吧,当然我是不介意!”
我看着话都说到这地步就索性实话实说,把事情的始末简单说了一通,“……小花我需要一些装备。”
电话瑞安静一晌,我渐渐握紧了拳头,“阿邪,为什么?”
“小花,上次我就说过理由,这次还是一样。”
“阿邪,我真的很好奇,你们的关系似乎不仅仅是兄弟、哥们吧。”
“当然,我们是过命兄弟。”如果是平常的哥们,我会祝他顺利,不会不自量力得一再涉险。
“明天早上十点,让那个王胖子到解家大院,希望不要迟到,我只等十分钟。现在把你要的东西说一下吧,我得尽快准备。”
“谢谢你小花!”
小花曾说过他不能护我周全,但事实上,他一直承担着一个保护者的角色,当一个尽职的发小,明明那个时侯他才是“女孩子”,是我护着他才对。我总觉得我是幸运的,二叔三叔把我耍得团团转,但他们护我平凡地成长,不用像小花那样小小年纪就得扛起一个大家族,闷油瓶和胖子更不用说,萍水相逢,这一行当最难得的义气我都给碰上了,爷爷给我起这个名字还真有点效果。
挂了电话我有点兴奋地睡不着,没想到事情能这么顺利,尤其小花的速度完全超越了我最好的预期。“接下来怎么办?”我递了根烟给黑眼镜,他靠着床,一直在按摩自己的后颈。
“呵呵!小三爷不想睡觉的话我也只陪着去逛逛夜店咯!”
我黑线,“我是说胖子过来还有些时间,我们要先准备什么,要不要再去山上看看?”
“啧,急什么,没有装备,我们就一个字——等。”他优哉游哉地玩着烟,小心得撕着抱着烟草的纸。
“你不抽别这么糟蹋我的烟啊!”我后悔给他的是黄鹤楼了,“你给我讲讲你们下去之后的事情呗。”
他笑嘻嘻地把烟丝聚在一起,答非所问道:“小三爷,烟要是点着抽,那大头都让别人吸了,要嚼着才不算便宜别人。”
我想起很早以前闷油瓶拿了烟就是嚼着的,心说莫不是这厮教他的方法?我说小哥这么聪明,模仿能力又强,怎么连烟都不会抽,就是碰上这种怪模板了。
“屁话!你怎么不说这是为了消灭二手烟,珍爱他人生命?咱能说正经事么?”
“正经事儿么……”黑眼镜望望天花板,“要不小三爷来帮我捏捏脖子?你家张小哥下手忒黑了,我到现在脖子还有点梗着。”
这人他娘的就没法正经起来了!
“活该!就该让小哥把你劈成歪脖子!”
他哈哈大笑,也不知怎么戳中笑点。“得得得,小三爷别恼,我不是不说,只是这事儿有点玄乎,咱们还是等着王胖子会和了再一起说。知道你心急你家小哥,放心,哑巴现在还没到弹尽粮绝的地步,咱还是好好睡一觉,再吃好喝好养好体力,不能没下斗人先瘦,一眼晕,碰上机关,到时候只能跟粽子睡了不是。”
话说到这份上,我没必要坚持啥,翻身上床,没有前几晚上的辗转反侧,一时的兴奋经儿也过去得快,脑袋刚沾上枕头没多久就睡过去。一觉到了过午,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后来想想,我这人吧,一旦下定决心就有种钻牛角尖的精神,啥困难都不在乎,决定要下去找闷油瓶,那就是千难万难不后退,换言之,我没法预见将来的困难,我只能保证自己拼死过去,有这种心,还能惧怕什么?
早知道我应该早点下这种决心,省得路上藏着掖着,想着能给闷油瓶子来个心灵鸡汤教育或者软硬兼施让闷油瓶带着我一起走,他有他的想法,我也有我的原则,井水犯了河水,还能分得干干净净各走各的?别想!
第二十二章
胖子的行动力跟吨位永远成反比,第三天下午在我们那小旅馆的前台见到他的时候让我着实吃了一惊,胖子比上次见面滋润了不少,原先掉下去的膘又长了回去,甚至还有扩张的趋势。见了我,扑上来一个结实的拥抱,然后一副老前辈教育新兵蛋子的强调,“天真同志,咱革命友情不带这样的啊,你跟小哥俩都搁那过年双双把家还了,连个信儿都不知会胖爷一声,亏胖爷成天惦记着你们呐!”
我心说这哪儿跟哪儿,周围人的眼光已经有点诡异了,大庭广众开玩笑打屁也得有个轻重啊,勾着他肩膀就往楼上带。
“唉!亲爱的,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儿你是怎么能直接忽视的呀?”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
一听这称呼,我惊在当场,“小花?!你怎么来了?!”
看着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样子,小花转而蹙起眉角,故作哀怨道:“亲爱的,不高兴见到我么?”
周围的人已经有竖起耳朵的架势了,我僵硬地忽视那种闪亮闪亮的光芒,心里骂着这俩唯恐天下不乱的货,过去拉上小花,“哪能啊!花儿爷能过来是我天大的荣幸,这不太惊讶了嘛!小花,咱有事儿就屋里说?”
小花对身后的人说了两句话,就走到电梯口,“那就上去吧,你哪层?”
到了房间,我刚插上房卡,连门都没推开,里头那位就叫唤上了,“小三爷速度够快的,超市有凤爪么?我要泡椒的,没有就来个最辣的。”
我吼回去:“啥都没有,只有小花一朵胖子一个,快出来见客,咱可以拔营起寨了。”
房间小,我说话这会儿人都打了照面,胖子率先过去勾着黑眼镜的肩膀,老友相见,格外亲切,“哟呵~这不是黑爷么?怎么也跟小天真勾搭上了?”
我笑骂,“那是小哥勾搭上的!”
胖子一脸不信,“小哥能主动勾搭人?胖爷风里来雨里去只见过小哥勾搭小天真。”
“那就是他勾搭的小哥。”我没兴致上演啥“会师”,开门见山道:“胖子,让你押解的东西呢?你不会把小花给押过来了吧?”
耳边扑哧一笑,“亲爱的,你要的东西我自然得亲自押解过来,怎么样,感动吧?”
“感动感动,小花你还是叫我‘阿邪’吧,听你叫亲爱的,我慎得慌。”我俩站得近,他冲我说话的气能喷到我脖子,痒得很,“对了,这是解雨臣,道上叫‘花儿爷’,眼镜兄我跟你提过的发小。这是黑眼镜,道上叫‘黑瞎子’,本来是和小哥一块下去的,半道被小哥劈昏了,现在要跟我们一块儿再下去。对了小花,你这是要跟我一块儿行动吗?你身体吃得消吧?”
黑眼镜一副老油条的样子,对着小花拱手叫了声“花儿爷,久仰”,小花点点头,转而回答我的问题:“我是来给你送东西顺路去解决点事儿,具体没什么好讲,下地呢是不去了,上次断了骨头,伤筋动骨一百天的,折腾不起,不过正好有时间,可以给你在上头做个接应。”
我这么一听安下心来,小花要下地,无疑是个大帮手,但我就要过意不去大发了,“那太好了,小花,我也不知道这次会遇到什么,上头有你打点,就啥都放心了。”
“嗯,那在下头多想着点你发小,放机灵点,别横着上来,听到没。”小花揉揉我的脑袋,那样子像极了从前的三叔,让我一时晃神。
“我说天真,咱别叙旧了,花儿爷的装备个顶个的精良,胖爷已经憋不住要上手了。”
我回神,“斗的事儿基本上就我电话里说的那些,后头的是我们的推测,这里头的事儿估计小哥自己都没弄清楚。”看向黑眼镜,“他下去过一段,说等人聚齐了就把里头的事情跟我们说说,现在可以了吧?”
黑眼镜接过话茬,“这斗刚开始很平常,进去一路没啥大障碍,这我跟小三爷交代过,不过在我出来的时候,这事儿就开始有点邪乎了。”
黑眼镜被闷油瓶劈晕之后,过了一个小时不到就醒了,原本的装备也被拿走,他就知道闷油瓶肯定发现这个地方有古怪,要单干了,也可能他早有这个想法,因为他不能无视别人的性命,尽管对方很强。
但黑眼镜不比我,他这人好奇心重,脸皮厚,说难听点就是个亡命之徒,既然必定找上他破解帛书,那是没有办法阻止他下去的,所以自始至终闷油瓶都没提过不让他插一手,甚至装备主要都是他准备的,放松他的警惕,最后中招。
他醒过来后,发现已经不在晕倒的那个墓室,而是躺在进去的第一个墓的主墓室里头,那里很安全,按着原路就能返回,当然黑眼镜要是这么听话也就不是他了,他去推了棺,启动机关,没一会儿就出现了一道墓道,想也没想直接进去,走了一段,发现了问题,这是一个新的墓道,并非他之前进去过的那个。
这么一来,黑眼镜觉得不对劲了,因为身上只有一把防身用的匕首,所以不敢再往前走,退回了第一主墓室,来来回回摸了即便整个墓室,才在棺椁的隔层里找到个机关,他不知道这个机关能启动什么,凝神静气地听着声音,按下去之后,整个墓室开始转动,向相反的方向,没多久,恢复成进来时候的那条墓道,当时他很庆幸这个墓主人很厚道,没有做置人于死地的暗器,还主动给人留了生路。
当然他还没有死心,又试了一遍,这回出现的,又是跟前面完全不一样的墓道,黑眼镜这才算死了心,他猜想这是一种轮流式的设计,一次一次试下来的话总能回到第一次走的那条墓道,问题是,他回到这里肯定是闷油瓶干的,而闷油瓶一定同样发现这个机关,那么到底走了那条道,就无法判断了。
这就像在迷宫的岔路口,出了错不是一下子就能发现的,如果只有这么一个岔路也就罢了,黑眼镜开始觉得里头会有更复杂的机关,而且几乎能确定,原本以为的完整的第一个墓只是这整个墓的最外围的一部分,还有回转的余地。所以他就放弃只身去找人的想法,出了墓。
第二十三章
“我说黑爷,你这意思是说你们进的那个墓是个虚的?”说完之后,胖子提问。
“不,我觉得像是陪葬,棺里头应该是有东西的,上头有墓志铭,挺短的,可那字我从来没见过。”
“不会是那啥‘不死国’的文字吧?!”胖子猜想,“那说它是文字是抬举它了啊,估计就一原始画儿吧黑爷。”
黑眼镜否定,说:“除非他们都是毕加索。”
“你还记得什么样子么?”一直沉默着的小花发问。
黑眼镜看了他一眼,意义不明地笑说:“花儿爷有研究?”
胖子拍了他一把,“嘿!要说艺术,胖爷闪边儿,小天真是皮毛,花儿爷那绝对是爷!”
黑眼镜思索片刻,从床头柜上拿了便笺本和笔,画了会儿递给小花,“花儿爷您请,就这玩意儿。”
小花接过,我赶紧凑上去看,一下子明白黑眼镜的感受了,那整个就像是用线圈盘出来的,如果是“不死国”的文字,那这个国家估计是有玩走迷宫的传统,要说是图画,还真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是蛇形生物?这墓志铭是想告诉我们那位躺在里头的仁兄是养蛇专业户或者是死在蛇堆里的?
小花显然也没看出个什么,他掏了手机照了相,又噼里啪啦按键发短信,一边解释道:“我把这些字发给认识的一个专家看看。”抬头看我们,“放心,这位专家是解家御用,知道我们的营生,绝对不会说出去,除非他不想继续做研究了。”
小花的眼神闪过一丝狠戾,稍纵即逝。
我总觉得不对劲,按黑眼镜所说这个是墓主人的墓志铭的话,那也太短了点吧,什么人的一生能简单到总结成两行字?比如我吴邪现在要弄墓志铭的话,生卒年得有,名字得有,然后得写父——吴一穷,母——XXX,二叔三叔忽略,爷爷奶奶得写,家庭背景得写,本人职业得写,死亡原因得写,除了以上还有生活经历——虽然没什么可说的。这一算至少上百字,不能画几个线盘就结束啊。
除非这线盘是一个标记,然后“不死国”的人把短语或句子做成了数据库,跟线盘们对上号,比如这第一个线盘代表的是“死于XX岁”,来节约写字的时间,就像做数学题,把反复出现的带着数个未知数的式子设为另一个未知数,解起来就方便得多了。
这个方法我曾经就用在过文字里,大学专业课记笔记,老是碰上专有名词,一长串的写起来特烦,我就在找张纸列上英文字母,一个字母对应一个专有名词,然后写的时候就直接上字母,速度快了很多,当然也有缺点,看起来比较费劲。
该交流的信息都说完了,我们就准备出发,小花说他下面有车,装备都在车上,我把自己带来的旅行包交给小花,这里头都是斗下用不着的东西,“小花,我包里有银行卡,密码xxxxxx,里面钱不算多,顶个装备应该还够。”
小花挑眉,“阿邪,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挠挠头,“没什么意思,我知道咱小花儿家大业大,不在这些,但我不能老让你破费啊。”
他似笑非笑,“那你倒愿意为哑巴张破费?”
我楞楞道:“那不一样,你不是不知道小哥这人的记性,我真没见过他有银行卡存折,就算有估计密码早被他忘干净了,他连身份证都没有,想补办都得被当成是偷来的,真是挣了都白挣。而且小哥救过我不知道多少次,要搁江湖上,那我连命都是他的,何况几个钱,让我好吃好喝供着小哥下半辈子我也绝无二话。”
这番话说得小花直乐,“你倒不说‘以身相许’?”
我被这四个字劈了,边上的胖子亢奋地插嘴,“花儿爷好眼力,跟胖爷有得一比,他俩在斗里小哥护着天真,过日子天真照顾小哥,连职业都相配,真真儿门当户对,还是他三叔牵的红线,家长也见过了,就差白纸黑字盖个戳了。”
我看他越说越有形,忿忿地拿掌掴他,胖子皮糙肉厚,我自己倒打得手上一阵麻,“死胖子你还来劲了,你也就当着我的面敢这么胡乱编排,到小哥面前就怂了吧唧的,合着小爷好欺负?”
胖子一脸恨铁不成钢,“你看你看,拿小哥来压人,这还不是仗着是自己那口子啊。”
我怒,反击道:“他娘的你和潘子才是两口子!你还能再靠谱点儿不?!”
出了房门,黑眼镜示意我们都别说话,公共场合的得谨慎点,这才停止了胖子的胡说八道,楼下小花的人在车外头等着,见了小花道声“花儿爷”就把钥匙递上,然后上了后面的车,小花开了车门坐进驾驶座,胖子上了副驾驶,说他这吨位不适合在后排跟装备挤。
后排堆着三个包,小花很贴心地把装备分派好了,让我们打开检查一下,又说后备箱还有些零散的他觉得我们可能会用得上的东西,胖子老早就加了格洛克和一柄可伸缩的棍子,冷兵器热兵器一样都不能少。
黑眼镜一边夸小花能力强一边挑了两把枪配在腰上,我不知道拿什么,枪在我手里没啥威力,容易误伤,我最后还是拿了把短刀,黑眼镜见我把刀挂在腰上,把不知什么时候拿的一把女式转轮手枪递过来,说这个小巧,拿着防身,不行还能帮他和胖子补充弹药。我听着有理,就塞进衣服内侧的口袋,果然很轻便。
快到的时候,小花接到那个专家的电话,说具体要经过研究才能知道,现在他只能给出个大概地想法,他觉得这个东西不完整,跟我想的一样,作为墓志铭太短,问还有没有类似的图案,小花说有了再联系他。
黑眼镜说没准儿,那张帛书不也是只有一部分,他们进了第二个墓室之后,还没来得及细看,他就被劈晕了,没法说点什么,一切都要等再下去了才能知道。
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在之前开得盗洞之前安营扎寨,天已暗下来,今天是不能下去了,我们索性开始“最后的露营”,黑眼镜指着不远处,道:“小三爷,这就是为什么哑巴觉得张家人之前找的地方可能出现了偏差。”
我眯眼看过去,心中的震撼难以形容,不远处的山坳形成了一只踏火而上的麒麟,没有人工的痕迹,完全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仁兽镇陵,万循其道”,这片未知的山群之中埋葬着什么、隐藏着什么,我几乎确定,又将颠覆我的眼界。
晚风吹拂,我看着最后的光隐于黑暗之后,闷油瓶,你也在群山之中吧……
第二十四章
闷油瓶和黑眼镜开得盗洞相当有水准,隐秘,刚刚够一个带着精简装备的成年男人通过,我和黑眼镜下去地很顺利,胖子则是骂骂咧咧地扭下来的,黑眼镜提醒说盗洞打得有点偏,下去有个转角。
我小心地跟着他向前挪,那个所谓的转角很突兀,几乎呈九十度,我这种硬骨头转过去很困难,而胖子干脆是卡在那儿怎么扭都下不去,我心下诧异,怎么能打出这么个洞来,碍着不好调头,吼过去让胖子拿铲子自己开拓疆土。
前头的黑眼镜倒是先回应了,“胖爷别费劲了,那上头是铁石,削不下来。”
“那胖爷就合该堵在这儿?”胖子估计在拼命缩肚子,气都喘上了。
“胖爷您受累先呆着别动,我跟小三爷着地了用绳索拉你一把,放心,肯定进的来,就是掉一层皮儿还是两层皮儿就说不准了。”黑眼镜说着边“嘭”的一声从我眼前消失了。
我往前挪,果然到了出口,黑眼镜上来搭了把手,我顺利到了地下,这才发现边上是一些碎砖,我想应该是闷油瓶那两根手指弄出来的。
下来后黑眼镜让我踩着他的背把绳索递给胖子,然后在胖子一阵哀嚎中总算顺利会合,胖子撩起衣服让我们看他肚子上的红痕,“这他娘的让小妞们看了,还不得以为胖爷啥时生了个娃,还带着新鲜的妊娠纹。”
我无言以对,黑眼镜倒是上去勾搭着胖子接话茬道:“没事儿,她们一定见怪不怪,胖爷这胎都怀了几年了不是?!”
我望天……墓顶,这俩不搭档去演相声真是屈才,德云社都得靠边站啊。
接下来的路走得跟散步似的,路上能看到被破坏了的机关的零碎,果然跟黑眼镜说得一样,这个墓特没意思,简直可以给初学者拿来当入门,我想起我的盗墓处子秀,他娘的怎么就能直接折腾上血尸、尸蹩、九头蛇柏、青眼狐狸、玉甬大集合呢?!
到了主墓室,黑眼镜就去弄机关,被我制止了一下,说:“我觉得说不定这里会有什么提示,咱要不先在墓室看看?”
胖子赞同,还在那里作指点江山状,“黑爷去摸机关,小天真去观摩壁画,胖爷我临幸明器。”
我踹了他一脚,开始对着墙上的图画摸索,那画用色偏暗,显得阴森森的,看来这个墓形成的时候颜料制作的工艺还不够发达。画的大概就是一个长得挺崎岖的贵族男子,华服冠冕地坐在高位,下头跪拜着一群人,项上有的带着枷锁,有的直接用绳子绑着牵在边上青面獠牙的卫兵手里,我想这应该是贵族与奴隶的传统故事。
转了一圈,没有再发现什么其它,就看到那俩也聚集过来,胖子手里捧着个土陶的坛子,“天真来看看这坛子值多少钱?”
我瞥一眼,“小摊上杀杀价三十块钱一个。”
胖子怀疑道:“不能吧,这玩意这么土,怎么都得追溯到秦始皇他祖宗那个年代吧。”
我讽道:“爱信不信,你咋不捡个石头说这是元谋人用来打猎的去拍卖?古董又不是比谁年纪大。”
胖子咂咂嘴,把那土陶扔在地上,“天真啊,这墓主真是什么族长么?穷成这样,胖爷看了一圈就只有那种罐子堆得挺好,还不值钱。”
我皱眉,“这个墓给我的感觉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本来按眼镜兄的说法,还有其它的墓室,我就觉得这顶多是个陪葬,但刚才那壁画里头,又明明画的是个贵族,还有奴隶,莫非这是个虚冢?”
黑眼镜推推眼镜,拿脚踢踢棺椁,“要不咱开个棺?”
胖子一听要开棺,双手赞成,我不由得想起在张家楼的“体质论”,可二比一的我反对也没用。
黑眼镜很快移开了外头那层的盖子,整个墓室发出沉重的移动声,胖子迫不及待地去掀棺盖,我正想着“见证人品的一刻”时,他却“咦”了一声,招呼我们,“你俩来搭把手,莫不是胖爷的手指太肥,怎么摸不出缝隙。”
我一听,伸手一摸,果然平整地像是一块完整的石头,难道这个盖子把整个棺都包裹住了?一点点往下摸,仍然很平滑,他俩显然比我早意识到这点,黑眼镜俯身贴着棺板,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短刀,用刀背敲了敲,传来金属的撞击声,我们仨面面相觑,这居然是铁棺!听声音是中空的,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连缝隙都没有了。
我突然想起之前的盗洞,黑眼睛说是因为凿到铁,才改了道,如果真是“不死国”的族长之墓,那这个部落炼铁的技术是不是太强了点?!
“天真,黑爷,胖爷有个想法,”胖子盯着那铁棺,面色严肃,“之前那盗洞边上也是铁,这会不会是那什么族人浇在里头封墓的?”
黑眼镜点头,“很有可能,我和哑巴几乎是就着清理的速度才挖出这个洞,说明人不想让人进来,不过年代久了,山体总有变动,铁也不是万全的。”
我的感觉越加糟糕,这么个拿铁封了门的斗,要是一进来就粽子血尸各种怪物轮番上场也就罢了,小爷经验丰富弹药充足且有心理准备,而现在却一派祥和,除了墓主不见人——说不定怕自己起了个尸吓到我们,其它什么都没遇上,总觉得有阴谋。当面锣对面鼓地对上怎么都好说,就怕阴测测地暗箭伤人。
闷油瓶一定也是有这种预感,或者他已经发现危险所在,才会把黑眼镜放到。那他现在,是不是已经遇险了……我一想到这个就使劲摇头,不能这么想,闷油瓶子是谁,天王老子挂了都能撑着的主,肯定不能有事,说不定等会儿就遇上了,然后我们就一块儿安安全全地回去。
“我说小天真你晃脑袋干啥呐?”
“没,我在想我们接下去怎么办。”
胖子拍拍我的肩膀,指指出现的墓道,“你这脑袋就不适合深谋远虑,既然这墓连环着,那看一个肯定不够,既然开了道,咱只管往前走,相信胖爷,在地下,再精心准备比不上随机应变,走!”
我心里感谢胖子,这人关键时刻爱掉链子,但每回都能装上去,拍着他的肩,一块儿向下一个墓室进发。
第二十五章
这间墓室跟上一间比起来小了很多,更奇怪的是只有正中间的棺椁,其它一应具无,包括墓志铭和壁画,黑眼镜告诉我们这是他第一次进来的那个墓室,他和闷油瓶看到的时候就认定这是个假的,两人分头寻找机关时着了闷油瓶的道。
“当时我和哑巴张先摸了那个棺材,没有发现,就一人一半分工,”黑眼镜指着墙座劈开状,“我觉得应该是哑巴已经发现了,我们从这里开始。”
说着他摘下皮手套,细细地对着墙一点一点摸过去,胖子踮着脚,小心地点着地,那样子就像跳芭蕾的肥天鹅,我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想笑笑不出来,目光落在中间的棺材上,在狼眼手电的照射下,表面反光射得我眼睛有点疼,适应之后发现棺身上有花纹。
我蹲在边上,伸手摸摸,那花纹凹凸得很平滑,不像是刀刻上去的,倒像是这石棺本来就长着的,真真的叫鬼斧神工。我顺着花纹摸过去,想看看究竟画了什么,忽的手指被膈了一下,到头了。
按我刚才摸的纹路是最简单的花纹,一朵盛开的莲花的样子,绕到另一边,是一朵同样的莲花,摸过去,我讶异了,这两边的莲花图太过相似,甚至连莲花边的一条小鱼都一模一样,我摸得细,小鱼身上的鳞片都一片一片过来的,再高超的工匠都没法准确无误地复制出自己的作品,这简直就是镜像了。
“天真,过来帮胖爷,这块石头下面指不定有门啊。”
胖子的一句话怔了我一下,手里的手电晃了晃,于是我看到莲花边上的小鱼眼珠动了动,我忙揉揉眼睛,聚焦过去,还是原来的样子,心说应该是我看错了,还是快点去帮胖子。
我边应着,边用手电确认胖子的方向,本来走过去就好,偏生我神差鬼使地回头又看那鱼,果然眼珠子不是之前的样子了。我毛骨悚然,难道这石雕的鱼是活的?!
胖子见我磨蹭,急吼吼地过来揪我,“我说天真,你跟棺材相面拿呐,胖爷叫你半天了,这上头是不是画了美妹子,把你的魂给勾了。”
“这上头的鱼眼珠子会动。”我没理他的调侃,招手让他过来看,“我刚才用手摸过,明明是石头刻出来的。”
胖子摸了下鱼眼睛,还不甘心地拿手指在上头摩挲了一会儿,“是死的,天真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忙演示给他看,他显然也愣了愣,凑上前跟那鱼对视,然后嗤笑道:“小天真,不是胖爷我说你,跟着胖爷天南海北地走过来了,咋这个还能让你一惊一乍的,这就是石头太光滑,人鱼兄眼珠本来就这样,让你手电聚光了下,就像往上动了呗,多简单啊!”
我一听,也觉得自己好笑,在斗里待久了真是容易疑神疑鬼的。
“不对。”黑眼镜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胖子身后,这一出声把我们下了一跳,这人走路是没有气息的么。
“怎么不对了?”胖子见他质疑自己的解释,问回去。
黑眼镜手搭在石棺上,“这棺材动了。”
我和胖子吓得往后跳了一大步,“我靠!胖爷没想开棺啊,不带这么主动的!”转眼他已经把格洛克握在手中。
黑眼镜挥手,“不是起尸,是机关。”
听到这俩字我安心下来,“你是说机关就是那个鱼?”
他点头,“来,小三爷去用力摸摸另一边的鱼眼珠,胖爷来搭把手。”
我谨遵指示,用力去按鱼眼珠,胖子惊呼:“嘿!这棺材还真动了。”他俩费力地移动棺材盖,我也上去帮忙,三个大男人使出吃奶的劲儿总算开出能伸进手的空隙。
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伸手,我见状大惊,想也不想就拍上去,“当心着点儿,这里面还不知道是什么,你想把猪蹄送给粽子吃呐!”
胖子捂着我下了死力拍的手,瞪我道:“你就是嫉妒胖爷珠圆玉润的芊芊玉手。”
我懒得理他,拿了刀去“探路”,那厢黑眼镜带上手套,把短刀压住,“还是我来吧,黑爷这手套一般粽子奈何不得。”
探了一会儿,他脸色一变,发力按住什么,紧接着石棺后面的墙发生剧烈的抖动,路出现了……“小三爷,胖爷,赶紧过去!”
我和胖子一刻不耽搁,向那个一人半宽的缝隙冲了进去,黑眼镜见我们安然度过,撤了手,在他撤手的一瞬间,石壁开始快速向合并,他先把装备包扔给我们,然后不慌不忙地奔过来一个侧身,精准地把自己塞了进来,石壁在他进来后彻底合上,就像从来没打开过。
这里的空间大很多,我们四周看过去,正中间靠后是棺椁,前头有我们在第一个主墓室里头见过的墓志铭的石牌,它周围是一条十米宽的环形水池,不知深浅,幸而架着桥,但我看到桥边上的东西的时候,震惊了。
那是一棵青铜树,挂满六角铃铛。
他娘的!我在心里破口大骂,这青铜树上挂铃铛的组合真他娘的跟我犯冲,怎么走哪哪儿能见到?!每次遇到还都没有好事,简直比天气预报之局部地区有雨还准!
突然我意识到一个问题,闷油瓶是走在我们前头的,那按着刚才那个石棺中的机关设计,他怎么能把石棺恢复成原样的呢?难不成是机关自我恢复,这他娘的太自动了吧。
我顾不上深究,我们站的地方离水池的平面有点坡度,下去的时候有点陡,土比上面软,走到桥边,胖子先上去试了试,表示可以通过,我忙跟上,黑眼镜押后。
“我说天真,这墓主人是不是觉得太寂寞了,你说弄个水池子算是挡人吧,怎么还给造座桥呢?这不是在欢迎骚扰么。”胖子闲不住嘟嘟囔囔开了。
我也奇怪着,“说不定墓主喜欢风花雪月,弄个桥,弄个池子吟诗作对附庸风雅。”
胖子回头道:“胖爷认识的下地的里头,就出了你这个奇葩,爱看雪看月亮,从诗词歌辅导人生哲学的。可别叫这里的千年老棕看上,做压寨夫人了。”
我听了前半句就乐了,“嘿!没想到堂堂摸金校尉王胖子还是还珠格格的粉丝,这台词背得挺溜啊。”
“胖爷这叫紧跟时代的步伐。”
我正想嘲笑他还珠格格是十年前的时代步伐,胖子蓦地举枪,对着我们身后某处喝道:“谁在那里?!”
我顺着枪指的方向看去,在青铜树边上果然有一个隐隐戳戳的人形。被发现了后仍是没有动作,胖子干脆利落地一枪过去。
我慌了,按住他的手防止他继续放枪,“死胖子你干什么!万一那是小哥呢!”
“是小哥早该出来了,我们进来都多久了。”
我瞪他,“就不兴小哥晕过去了?就算不是小哥,也不能随便对着人开枪啊!”
“没事儿,那是个石像。”黑眼镜来了一句。
我和胖子收了手,聚光过去,这个距离我看得不太真切,不过这人全身一个色,人就算全裸出镜也不能达到这个效果,显然不是人。
第二十六章
“这上头的墓志铭果然跟之前的很像。”黑眼镜摸着那块石碑,“小三爷把原来那些给我,还要根笔。”
我咬着手电,把东西扔给他,攀在石台上艰难地仰头看顶上的墓画,依旧是一个贵族男人,这次换了场景,河边耸立着巨树,奇怪的是这颗树上除了稀稀拉拉的叶子还飘荡着几件衣服,而边上的奴隶则裸着上身跪在地上,不分男女,树的边上有个模糊的人形,整个布景跟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一模一样……
我跳下来,凑到黑眼镜边上,“怎样,加了这些能看出些什么不?”
他把临摹下来的跟之前的放在一起,嗤笑起来,“还真有趣。”凑到我面前,“看,像不像拼图游戏?”说着把把两张图拼在一块儿,相对的边儿纹丝密合,可除了线圈大了点,复杂了点,依旧看不出内容。
“难不成这是个藏宝图,我们把这里所有的墓室走个遍,收集齐全,就能拿到宝藏了?”我难以相信,心说这墓主还真有心思跟我们玩夺宝奇兵。
黑眼镜不置可否,“小三爷,对于有些人来说弄死人算不上什么,玩死人才是真本事哦。”
我点点头,“要真这样,我们把你献给墓主老人家,他一定很乐意有人继承他的衣钵。”
黑眼镜委屈道:“人家不要被调教!!”
我嘴角抽搐,这人脑袋上就顶着“变态”俩大字啊!说到“变态”,我顺口问道:“眼镜兄,你的眼睛到底长什么样?小哥说是阴阳眼,到底是哪种眼睛?”
他神神秘秘地凑过来,“猫眼咯!”
我好奇,“猫眼石那样的?”
“呵呵!小三爷知道猫有邪性吧?”他推推好好待在鼻梁上的眼镜,“据说猫眼通灵,看得见‘脏东西’。”
我点头,这么说确实功能一致,可是……“那为什么见不得人?”
他被“见不得人”四个字弄得一副我是正经人的表情,“猫的眼睛会发光。”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小时候某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只野猫钻了进来,它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诡异的光,把我吓得差点尿了床,连着几天都不敢一个人睡。
一直安静的胖子打断了我们的对话,“这是什么情况?!”
转头,刚才的水池不知何时已经上升了至少有两米,一改先前一潭死水的外形,手电之下粼粼波光,我们走过的桥已经彻底没了踪迹。
还在呆愣之际,黑眼镜迅速在棺椁周围找机关,我转回头问胖子:“你他娘的刚才是不是没跟我们说就弄到了什么机关?”
胖子撇清,“天真,胖爷虽然不靠谱,可从不干这种闷头弄机关的事儿,咱一块儿哪次在斗里闯祸没先知会你一声,这次胖爷可连棺材都没掀开啊!”
我回忆了下我们三个到这边后的事情,都挺规矩的,眼下也弄不清这水从什么时候开始往上涨,说不定在我们过桥的时候就已经触动了机关。
水还在上升,胖子从包里找出根绳索,圈在腰上,“天真,黑爷这机关不定找到什么时候,让胖爷我潜下去看看,你在上头拉着点。”说着就咬上便携的小氧气瓶要下水。
我阻止他,“咱俩换个,我下去,你拉着我。”这水混得跟洗过八百年脏菜盘似的,没法确定下头有什么,万一出了事,他拉我比我拉他容易。这话没说出口,我相信他明白。
谁知胖子直接跳到水里,扶着边儿,咬着氧气瓶还数落我,“就你那半近视的小眼神,能跟胖爷的‘千里眼’比?别浪费时间,你拉紧着点儿。”
话音未落,一个翻身下了水,绳索跟着跐溜下陷,我忙揪住另一端缠在自己腰上,牢牢抓住。
水还在往上漫,就一会儿工夫,已经跟岸齐平了,胖子那边绳索已经不再入水,看样子水不算深,也就二三十米的样子。过一会儿胖子开始上升,我使劲拉绳子,待他探出脑袋,又赶紧把他拉上来。
胖子喘着粗气,抹抹脸道:“水真他娘的浑,环境污染害死个人。”
“怎么样了?”我问的时候黑眼镜跳了下来。
胖子说他下去之后,发现水混得看不见底,只好慢慢往下,没想到居然能摸到底,划拉过去,就找到一个嵌进去的石头,他试图把石头扒拉出来,没有抓手根本不行,只好上来了。
黑眼镜听完后,道:“估计那就是个口,我们虽然带了炸药,但是在水里用不上。不过也不是没有另外的路,你们看上面。”
抬头,看到一个隐蔽在石壁上的小洞口,跟我们进来的盗洞一样。
“这,这是小哥干的?”胖子纠结着脸,“靠!胖爷的身材招你们惹你们了,不带这么歧视的。小哥也是,打个盗洞忒小气了。”
我想想不对,小哥再牛也不能打个几乎跟墓顶齐平的洞啊,任谁都得尊重地心引力。那就是说那个洞不是小哥出去的洞,而是他进来的洞!
我把想法说了一遍,黑眼镜点头,“估计哑巴跟我们走的不是一条道,所以得自己打洞过来,这倒是更加证实之前的猜想,这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玩意是要凑齐了的。”
我心说怎么被他这么一说,闷油瓶变得像只地鼠来着。
“那小哥是怎么出去的?”胖子发问,“水底那玩意好好的。”
我也奇怪,如果说闷油瓶自己打洞进来了,那为什么没有遇上我们这种水漫金山的情况,而且顺利地出去了。
黑眼镜摇头表示他不知道,“这里应该还有别的机关,别说我们,这世界上估计也没人能比他更清楚机关的。现在没时间找了,有两个选择,一是想法子把胖爷说到那个弄开,二是等水漫上来,我们借着浮力从哑巴打的那个洞离开。”
说话间水已经满上小腿肚了,我看看那个洞,胖子铁定过去不,而且既然墓主留了道,估计还带个指向。
“我选一,包里有爪钩,我们试试能不能拉动。”
胖子高兴地对我竖拇指,“还是小天真上道,照顾胖爷的身材。把爪钩给我,胖爷再下去一次。”
胖子下去的时候我和黑眼镜把纸笔用袋子装起来扎牢,倒空了一瓶水,装进去,利用有限的条件做防水作业。刚弄好,胖子探头,“勾上去了,胖爷说用力,咱哥仨一块儿使劲。”
就在胖子张口的瞬间,他整个人被什么东西拖下了水,快得我还没意识到出事儿,因为一根绳索绑在一起的缘故,我被猛地带下去,手里还拿着“漂流瓶”,黑眼镜反应奇快出手拉我,但碍着手上拿着两个包,没能成功。
入水片刻,我被呛一一口,感觉满嘴是泥,被带着走完全没有抗拒的余力,待适应后,我发现浑浊的水中居然被一种金光划开,绳索的另一头就在那金光附近。
我踩水过去,顺着绳子越靠越近,这才看清,这金光是鱼的鳞片发出的,而那条鱼光尾巴就有一个我那么长……鱼妖。
我顾不上害怕,担心胖子已经被他吞了,幸好腰上短刀还在,拔出来就往鱼身上扎,可它的鳞片厚的跟铠甲似的,只留下浅浅的痕迹,只是这一下惹怒了它,一个摆尾,抽得我半边身体麻辣辣地痛。
我忍着疼往它脑袋的方向去,果然看见胖子,他用膝盖顶着它的下颌,双手用力撑开鱼嘴,我诧异地发现这鱼居然有獠牙!我靠!这是什么变异品种?!
第二十七章
我没有氧气罐,这会儿已经有点吃不消了,胖子费力地扛着鱼嘴,脚上的伤口因为一直在用力,冒出来的血染得周边的污水一片黑红。我过去,心想这鱼不知养了多少年了,鳞片跟铜墙铁壁一样,我这点力气根本没法伤它,倒是这鱼口腔里应该肉比较软,扎了还能有点效果吧。
我卯足了力气从胖子顶着的缝隙里刺过去,果真见了血,那大鱼哪受得了这刺激,顿时疯狂地摆动起来,想要甩开我和胖子,我帮着一起顶住獠牙,拉拉胖子,示意他快点撤出去。
未料胖子像没听见一样,艰难地转向我,用唯一能动的眼睛跟我交流,可惜此刻我已经憋气憋得眼神模糊起来,哪还能领悟过来。心说这样不行,我没救下胖子就自己先挂了,趁现在胖子还撑得住,我得快点换个气。
费力地抽刀割腰上的绳索,偏偏这绳子质量太好,又缠了两圈浸了水,我一时奈何不得它,情急之下发了猛力,喉间弥漫出血腥味,鼻子里有温热的液体流出。
有一个物体靠近,我其实已经有些耳鸣,但异样涌动的水波还能感觉出来,没等我有所动作,那个物体便抓住了我,往我嘴里塞了个东西,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我松口咬住,是氧气罐!随即放下心来,狠狠地吸了口,意识瞬间清明起来,眼前也清晰了,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一副黑眼镜……不可思议,居然在水里还尽忠职守地架在主人的鼻梁上。
我们转身过去,胖子后力不足,几乎是用自己的身体在扛着獠牙了。黑眼镜拿了我的刀,拍拍我,做了个双手向上顶的动作,我会意,游过去把自己卡在鱼嘴里,让胖子稍稍解压。黑眼镜移到怪鱼的侧面,猛力一击,连我都感到了震动。
怪鱼更是剧烈晃动,向前一顶,“嘭”地把我和胖子撞上侧壁,我还来不及疼完,它自残一般地疯撞上来,我死命地撑着,把身体尽量往鱼嘴里缩,胖子这会儿艰难地空出一只手,拉过连着爪钩的绳子,往我这边塞。
我看他给我使眼色,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胖子一直不放手是想借这怪鱼的一身蛮力帮我们弄开那个石块。
我点头,把绳子抽过来,用力卡进怪鱼的獠牙,别说,这鱼的口牙真好,一排牙齿整整齐齐,绳子有点粗,卡得特别费力,我上了脚,狠狠踩下才算卡严实了,挪到胖子那边。
同样一下,期间那鱼还在不断撞墙,我都替它疼,不知道黑眼镜干了什么能让它这么疯狂的事情,我记得人脑袋上有个穴位,一旦用力按下去,就能疼到受不了,严刑逼供的必备良方,难道黑眼镜摸到了这鱼的那什么穴?
一切搞定后,我打手势给胖子,让他跟我往外靠,然后同时松手,比划着“三、二、一”,我登着怪鱼的下颌就退了出去,拼命往前游,没想到因为腰上的绳索没有割开,我和胖子事先没商量过路线,他想着往鱼身后去跟黑眼镜会和,这么一来,我俩一下子僵在水中,跟同一个网兜里的鸟一样。
这一僵的时间,那怪鱼就窜了过来,黑眼镜糟蹋的那一面暴露在我眼前,原本应该是眼睛的位置上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怪鱼对着我张嘴就咬,要说人在危险的情况下就是有爆发力,我都不信我居然能如此迅捷地反应过来,然后能拉得动胖子向我这边移,獠牙擦着我的脖子过去,咬住了连接我和胖子的绳索,随着怪鱼不规则地晃动,我被上下左右颠来倒去得像在坐“阿钟那锤”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幸好很快黑眼镜从鱼身下钻出来,灵活地游到我身边,手起刀落隔断了绳索,咬着氧气罐都无法阻止他在污水中的勾起嘴角。
我游到怪鱼的侧面,黑眼镜立刻狠戾地一刀插进已经被毁了的鱼眼之中,怪鱼矫劲的鱼尾毫无时间间隔地抽上来,饶是黑眼镜这般的身手,也逃不过挨打的命运,但黑眼镜没我那么弱,他反应奇快地顺手一刀,顺着鱼尾的凹槽劈下去,怪鱼彻底疯了,不顾一切地往前冲,身体摆动,把靠壁一侧的我们两个甩在石壁上,我觉得我的骨头都要断了。
发了疯的怪鱼没有章法地窜动,我紧紧贴着石壁,旁边的黑眼镜拍拍我,我顺着他看的方向,爪钩带着石块被怪鱼的蛮力提了起来,水正猛烈地灌进去,黑眼镜抬腿撑着怪鱼的身体,隔出一个稍大的空间,冲着我抬下巴,我调整方向从那里钻出去,鱼似乎知道我要逃跑,奋力压上来,空间又缩小了,黑眼镜眼疾手快踹我背一脚,送我出去,随即他自己灵活地钻了出来。
急促的水流下我们毫不费力地到了开出的洞口,胖子先一步把自己对准,一下而过,我们立刻跟上。
随着水流,我也不知道被冲进了哪里,直到缓和下来,发现那是一条很长的墓道,一边是不断跟上的水流,一边望不到头。我们仨找了块高地坐下休息,衣服全湿透了,没有火只能绞干了继续穿着,装备包只剩下黑眼镜身上的一个,小花准备的是防水的包,所以里面的东西都没有损坏。
清点了一下,有两块压缩饼干、三瓶半水、一个备用手电、一盘绳子、一些炸药、几个火折子以及简单的药品,加上随身带的武器,境遇还挺乐观。由衷感谢小花的细心,必备的东西都是平分的,这样全有全无的窘境出现的几率就小了很多。
刚才跟怪鱼的缠斗,胖子脚上的伤已经翻出皮肉,在水里泡得发白,触目惊心的几个大窟窿,涂伤药的时候叫的跟杀猪似的,包起来后就开始得瑟,宣扬自己是如何地反映敏捷,如何地与怪鱼英勇搏斗,最后粉碎怪鱼拿他当午餐的阴谋。
我懒得打击他,这样劫后余生的情境下,听胖子“说书”可以适当缓解心情。原地休息一阵,我们继续出发,墓道里的水漫过脚脖子,胖子的伤脚碰不得水,我和黑眼镜合计了下,干脆把防水包的防水内层拆了下来,包住胖子的脚,又扯了我帽兜的绳子捆上,这么一来,还真像是包着的蹄髈。
三个人慢慢地向前走去,黑眼镜打头,我抢着押尾,结果被胖子一巴掌拍到中间,一脸大义凌然地说胖爷只是腿瘸了,其余各项功能依旧甩小天真八条大马路,硬是占着最后的位置不放,说不感动那是假的,我不顾我俩湿乎乎的衣服,哥俩好地勾着胖子的脖子,道:“那咱俩并排,你要腿疼就靠着点小爷,小爷纯爷们儿的身高可不是拿来看的!”
黑眼镜回头冲我们一笑,然后吹着口哨开始带路。我想起那个总爱闷声不响地挡在我前头的人,心说,闷油瓶,等着我们,铁三角不是说散就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