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凿开石壁后,出现的是一具宛若生前的女尸,低眉顺目,皮肤雪白,唇色尤朱,静静地闭着眼睛,我着了魔似地想触碰一下,这具女尸不真实地太像是一个栩栩如生的蜡像了,比杜莎夫人蜡像馆的那些更加精美。
“我……,这要是殉葬,太那个暴殄天物了。”胖子估计受到了不小的震撼,连脏话都不能脱口而出。
黑眼镜用刀碰碰女尸,完全没有反应,便似放下了心,“暴殄天物也罢,总算没成粽子,是她的福气也是我们的福气!”
话音未落,我似乎看到那具女尸的嘴角出现一个诡异的弧度,然后墙面发出剧烈的崩裂声,紧接着脚下发出同样的震动,闷油瓶眸色一凛,拉住我就往前跑,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撞在他身上,鼻梁骨磕在他的肩胛,立刻有热乎乎的液体流出来。
我用袖子抹了抹,闷油瓶则一直保持了拉着我跑的状态,他的速度我是见识过的,在塔木托要不是他关键的时候挡了一下,我拼了命都落他好一段,更何况现在他也在拼命。
一开始我还能勉强跟上他的步子,后来就是一路被他拖着走,有种两脚离地飞起来的感觉,我唾弃自己的闲心,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会联想到一些夸张的漫画。
我们的速度终究没法赶上崩塌,当裂痕出现在我们脚下,并以不给人任何反应间隙的速度崩裂时,我心中根本连惊慌都来不及,因为惯性没法停下步伐,而脚下没了着力点,我整个人都前倾扑向闷油瓶,他看了眼崩裂的地面之下,然后紧紧地抱住我就像之前被埋在石块之下一样,用他的身体为我圈起一个肉盾。
跌落的风速刮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呼吸、耳膜都被压迫住,而我却被我们两个的心跳声吸引全部注意力,那么一致。如果我们能在一起,就算掉进地狱也没有什么了不起。那一刻,我想我真的承认,抱着我的这个人在我心中无人能及的地位。
急速的下落没有让我们粉身碎骨,迎接我们的最终目的地是一个深潭,没等我庆幸,周身像是被冰水围绕住,接触到水的手脚立刻麻木,这个深潭的温度不正常地低,却没有丝毫结冰的痕迹,待坠落停止,我们奋力地抵抗着麻木感向上踩水,不小心呛了口水,一股腥咸钻入喉间,这玩意不知道有什么成分,我不敢贸贸然喝下去,怎么吐都吐不干净,索性闭了嘴,尽快到达水面。
上了岸,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看到的是一片巨大的花海,红色的花蔓延开来,在黑暗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花片无风自动,像极了聊斋中花妖的本体。如果这是特技,我会赞叹它的高超,如果这是花展,我会惊叹它的美丽,而这是古墓,于是我只觉得浑身战栗,刚才冰冷的湖水使得现在寒气入骨,尤其关节之处,就像骨髓之中被灌入了冰水一般。
身后传来人声,黑眼镜和胖子先后从寒潭爬了出来,我们赶紧去拉人,所触之处同样冰冷,他们两人都是面色苍白,唇色青紫,不用上妆就可以去COS僵尸,我知道我跟他们的情况没差,倒是闷油瓶,天生体温偏低的好处在此刻显现得淋漓尽致。
顾不得再看周围的东西,如果不立刻帮自己回温,我们的行动力大打折扣。我的右肩愈发不能动,于是唯一行动还算灵活的闷油瓶帮我搓着手臂,他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更是对手臂上的穴位了如指掌,很快我就感觉血液又重新在身体里流动了。
等我们都恢复行动力,大概是二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黑眼镜对花的兴趣不是一般的大,几乎是贴着他的眼镜观察,“啧啧啧,这个不会叫‘彼岸花’吧?”
托各种文学作品的福,对“彼岸花”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红色的这种叫“曼珠沙华”,在生物学上只是一种花的名称,而在传说中则是开在地狱的花,跟孟婆汤、奈何桥、忘川水等一样,构成了阴间的种种故事。
胖子走到黑眼镜边上,“这要是‘彼岸花’,那咱刚才掉进去的应该就是‘忘川水’了吧。”
我指着闷油瓶走过去的方向,那里是放棺椁的高台,“那这个就是‘轮回台’咯?”说它是高台,因为它太高了,一般放棺椁的棺台能比旁边高出半米就看上去挺怪异的,而这里,足足有两米。
突然胖子惊呼一声,“他娘的,这花是妖怪!看中胖爷的姿色了!”
我一看,胖子的脚不知何时被靠近他的红花藤缠上,越收越紧,大有拖进去当花肥的架势,黑眼镜眼疾手快地挥刀砍断蔓藤,拉着胖子往后撤到寒潭边,处理留在他脚上的那部分。刚才被缠住的是胖子受了伤的脚,而那蔓藤像是有意识一般,尽往他的伤口钻。
黑眼镜利落地在伤口上划了个口子,在胖子没来得及喊疼之前就把已经插进去的蔓藤尖挑了出来,如是者三,才算把蔓藤整个剥离了胖子的脚,挥手一扔,扔回画中。
我们看到,那根占了血的蔓藤成为周围红花的争夺物,上面的血迹被迅速地吸干。这花,果真妖性。
黑眼镜用刀带下一朵花,顺势扔进寒潭,像被点燃的纸,瞬间枯萎,留下一个黑色的影子在水面漂浮。“相生相克,胖爷和小三爷还是沿着水走比较安全。”
那厢闷油瓶的声音传来,“瞎子,把纸给我。”他指的自然是之前记录下每个墓室的怪异图案。
黑眼镜直接上前,“没了,都掉潭里了。”
一时间,四人都被这句话钉在原地,我心里一阵挫败感,难道要重新来一次?我宁愿让闷油瓶凭借自己的映像来赌运气。
“呵呵呵!”黑眼镜突兀地笑起来,“真是无趣的生活,我就跟你们开了个玩笑而已!虽然都掉潭里了,但不要怀疑黑爷的记性哟!”
第四十二章
我不知道该怎样评价这位黑爷,你的生活太有乐趣了吧黑先生?!明明是一个惊喜,偏偏弄得想让人扁,真不知道他是把我们当娱乐还是想把自己变成我们的娱乐。在四姑娘山上小花同样嫌弃过我的无趣生活,如果这两位碰在一起,不知道会更加“有趣”还是互相嫌弃,改天一定要让他俩PK一盘。
黑眼镜把图案画在地上,中间空了一块,“缺了第九殿,不过既然是八卦,补全也行。”说着用简单的线条把前后的图案连在一起。
胖子端详着画得有些抽象的八卦,道:“这玩意的意思肯定没那么简单,这缠缠绕绕的线总不能用来当剪纸玩儿吧。”
这话没错,如果只是为了让我们看出这是个八卦,未免太大费周章了,隐藏在线盘里头,除了考我们眼力我想不出其他的目的。攀在棺上的闷油瓶一跃而下,“棺面有个八卦,是个机关,不知道硬破会怎样,这里的花用血养成,下面至少上百具干尸。”
“小哥,别冲动,看看这玩意有啥提示没,咱还是按着人家的路数走,别触怒了墓主大爷来个集体起尸,虽说到现在没见着粽子胖爷挺想念它的,但过了量就不好了是吧,这他娘的弄不好就是个粽子加强营啊。”胖子把闷油瓶拉低,顺脚踢开我,空出一大块儿地让他好好观察,我差点没被推到潭里,闷油瓶眼疾脚快地挡了挡。
妈的之前还阶级兄弟哥俩好,这整一谄媚小人,欺软怕硬的,你怎么不去踢黑眼镜,他那位置比我这儿更正。
黑眼镜摸着下巴,问:“哑巴,你在上头看到的机关什么样子?”
“直接刻在棺面上,我试了试,每一卦下都有独立弹簧,前面的阴阳文是个提示。”闷油瓶圈起阳卦。
“可你不知道该按哪些,对我们来说的阳对棺里来说却是阴。”黑眼镜若有所思,“嗯……要我猜,得尊重先人。”
“瞎子你买彩票中过没?”胖子插嘴道。
黑眼镜推推眼镜,“买了直接扔,全当献爱心,中了我也没法领。”说着突然冲我暧昧地笑笑,“要不让小三爷来挑,听说下了斗小三爷也是神,凡小三爷挑中的,千万得反着来。”
我愤恨地瞪他,找不出词来反驳,他娘的倒斗界居然还出八卦周刊?!是不是还拿小爷当封面,写上“吴家小三爷秘史:我是如何吸引粽子”,真是没事闲得慌。
闷油瓶扫了我一眼,“吴邪,你觉得呢?”
我靠!连闷油瓶都觉得我是衰神附体?!我彻底被打击了,在胖子和黑眼镜别有深意的笑颜中,指指乾位,“按阳卦,我觉得这么大的棺不会只有一层机关这么简单,那第一层就没必要这么斗心眼。”
闷油瓶点头赞同道:“那就按阳卦。”
我一愣,不是说跟我反着来么?!见他站起来就要上去,忙拉住他的衣角道:“小哥你要不在好好想想,这么猜不保险啊,咱再多看一会儿,说不定能想着。”
他摇头,“没有线索,八卦阴阳对半的几率,不是所有机关都讲线索,我会小心。”
说罢跳上棺面,又慢慢地摸了一遍石刻八卦,然后一一按下阳卦,我屏住呼吸,倒斗这行干的是伤天害理的事儿,不信神佛,这一次我祈祷所有我知道的神明千万别出错,我没法再一次承担因为我的判断失误而陷他于危境。
按下最后一个阳卦的时候,石棺发出“咔哒”一声,就在同时,闷油瓶翻身而下,警惕地挡在我们身前,等待片刻,方示意开棺。出乎所有人意料,石棺竟然就只有这一层,里面是相对盘坐着的两具干尸,中间摆着一个空白的棋盘,看上去像他们被埋进来的时候正在对弈,千百年来,就这么悠闲地度过。
我心中产生了愧疚,这种宁静而美好的气氛似乎因为我们而打破了。
其他人没有我这么随时随地地伤感,胖子就差没把两具干尸扔出去,被闷油瓶阻止了,“不要动尸体,棋盘下面有东西。”
我赶紧打散自己的闲心,往棋盘下看,是一个黑色的木盒,胖子抻出他的棍子,想拨开棋盘,谁知棋盘没有撬开,铁棍倒粘了上去,怎么用力都拔不出来。
“是磁铁。”闷油瓶说着敲敲棋盘,“我的手伤了,没法强破。”
胖子端起枪,道:“小哥你让让,直接上枪,轰烂了胖爷给它把磁极都改了,没的费那心思。”
黑眼镜点头赞同:“胖爷来个技术流,把棋盘轰了,别动四个脚,拿出东西就行。”
闷油瓶没说什么,这态度就是默许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心里没来由地慌起来,胖子放了几枪,棋盘一下子被毁了,黒木盒取了出来,连锁都没有,直接就能打开。胖子迫不及待地要看里头装了什么宝贝,打开后大失所望,“他娘的这个干了吧唧的是什么东西?!”
那样子分明就是一个干瘪了的花骨朵,难道这是这两具干尸对弈的彩头?我们辛辛苦苦下来就是为了看看这个彩头是什么,不知道将来出去后要是被人知道我们下来就为了这么个玩意儿,能不能笑死个人。
我满心的失望,胖子已经在思考怎么回去再挖几颗夜明珠,连闷油瓶的脸上都罕见地出现了一种叫“失落”的表情。我心一揪,是啊,这个结果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为自己的人生增加了点笑话,可是对于他的意义太深刻了,换来这样的现实,任谁都不能轻易就接受。
“等等,这里有字?!”拿起枯花嗅嗅的黑眼镜把盒子翻了过来,果然在盒底有凹凸不平之处,“麒麟,复生,亡轮回,寿止花开,一点芯,复归复归,归来,已,无不死民。”
麒麟复生亡轮回,寿止花开一点芯。复归复归,归来已无不死民。
我们难以置信地看着黑眼镜手中的花。这个东西就是能够终结长生之物?!
“你们有没有觉得不对劲。”胖子低头嗅嗅,“好像从刚才开始有血腥味。”
低头一看,棺台两边渗出源源不断的鲜血,漫进两边的红花之中,红花贪婪地吸收着养料,而花下的土壤震动,粽子加强营被激活……
第四十三章
“跑——!”
闷油瓶迅速夺过木盒,把花放回去,然后塞给我,我来不及多想,紧紧拿住,抬腿狂奔,潭水对粽子有威慑,它们不敢靠近,我们跑成一溜,贴着潭边一路过去,没多久就到了尽头一堵石墙堵住了去路,闷油瓶看了眼行动迟缓的粽子,“扑通”跳进潭中,向下而去。
我们三个贴着墙,准备好武器,对着粽子群,我看了看手中的木盒,第一次为它没有锁而抑郁,这样拿着,极有可能在行动中弄丢了弄坏了,得找根结实的绳子把盒子绑起来,可眼下哪里有绳子?突然心中一动,我的外套内侧有口袋,装盒子装不下装朵枯花还是可以的,不能弄坏的是花,把花放口袋是最好的选择,我立刻把花小心翼翼地放进去,这花虽枯,但够结实,好像结了一层茧。
就这么一会儿,胖子和黑眼镜开枪爆了最前排的粽子的脑袋,腥臭的尸水流了一地,后面的粽子还在前赴后继。
闷油瓶从水里起来,对我们摇头,“下面有个出口,不知道通往何处,但太深了,没等潜到出口就能被冻死。”
“冻死比被粽子分了强!”胖子又轰掉俩靠近的,“胖爷可不想当花肥,宁愿拿神膘去赌不被冻死!”
黑眼镜猛然打光一弹匣子弹,换上刀道:“我去另一边看看还有没有出口。”说罢冲进粽群,手起刀落,削去最近的一个粽子半颗脑袋,然后一路砍杀过去,皆是秒杀,开出一条血路。
这一幕激起了胖子的斗志,兴奋地冲了上去,喊着:“姥姥的,今儿个胖爷要大开杀戒,送你们再上次西天!”
闷油瓶恢复了片刻,很快加入战局,干脆利落地解决粽子,但没有冒进的意思,一直都在我周围的小范围内,我有意识地站在他左边,把右边身体受伤的可能性减到最小,胸口的枯花闪失不得。
本来身手就没法跟他们比,现在用非惯常手,更加笨拙,拿在手里的枪只能保证射向粽子,帮着闷油瓶阻挡粽子前进的速度而已,心里愈发懊恼,这会儿要是潘子拿这枪,一箭双雕都不在话下,同物不同人,真他娘的自卑。
粽子围了过来,闷油瓶寻个嫌隙让我贴着潭边,我知道他的意思,可现在他们在拼杀,而我像看戏似的待着实在做不到,闷油瓶没有勉强,丢给我一句“小心”,就跃上一只粽子的肩膀,夹着脑袋顺势一拧,向后倒下一刀插进身后那只的脑袋。我看得惊心动魄,男人总是容易被燃起战魂。
没一会儿胖子退了回来,闷油瓶跟他交换一个眼神,就像黑眼镜刚才的架势,悍然向粽群闯去,大概是想帮着去找机关,别看现在战斗力强,我们占优势,这一波一波接踵而来的粽子能把人缠死。
胖子这人身手差闷油瓶不止一点两点,这工夫,身上被粽子抓出不少血口子,我跟他背靠背,且战且退,子弹早已打光,胖子已经徒手上了,我拿着短刀奋力砍着,后背被胖子猛撞一下,一个踉跄忙顾不上疼,右手撑在粽子身上,被一把扣住。
我狠命踹它,边上的涌过来,反手一刀,力道不够,反倒被缠住了,胖子自己双手拉过一个粽子就踹,见我被围,直接撞上来,凭着身体的优势愣是撞飞了我背后的那个。
我狠夸道:“真他娘的神膘啊!”
胖子得意地吼:“回去赶紧进贡酱肘子,孝敬你神膘爷爷!”
再挥刀的时候突然觉得胸口不太对劲,以为是伤口又崩开了,没多在意,可没一会儿我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钻到我的伤口之中,心说难道刚才砍了的粽子的尸水里头有活物?是也没法管了,一个两个还不至于能吸光我的血。
“天真,你胸怎么大起来了?!”胖子杀粽间隙还有心思看我的胸,我心道难道那虫子喝了我的血鼓胀起来了?!哈,那正好,直接灭了!撩开外套,却并非想象中的吸血虫,而是一朵含苞欲放的白花。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朵花,它已然把花根扎进我的伤口,血让它以惊人的速度活了过来,他娘的这花跟那些红色的除了颜色之外一模一样!瞬间明白了那四句刻在木盒上的话,那所谓的花芯是要用人血养开的。
反应过来,吼着让胖子帮我挡着粽子,用力想把拔出来,心慌地手抖,粽子在我身上留下一道道伤痕,可我已经没有心思去理会。
胖子骂了据“他娘的”,奋力向前一冲,暂时地冲退了棕群,飞快掏出一个火折子,“快烧了那玩意儿!”
“不行!”我握着花梗不要命地往外扯,伤口的肉都向外翻了出来,仅此一件,没有这个,闷油瓶这辈子就只能在无尽的寿命和无法控制的失忆中,我连想象都不能忍心他周而复始地寻找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不远处的粽群中,跃出一个人,踩着粽子的肩膀几个翻身,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回到我们这边,是上衣报废,赤裸着上身的闷油瓶,微长的刘海遮着他的眼睛,看不到表情,黑色的麒麟蔓延了整个左边,只见他快刀劈杀挡道的粽子,然后左手一勾,带着我坠入潭中,潭水漫过我的身体,那朵已经半开的白花终止了生长,我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握紧白花的顶口,死都不能放手。
本就失血,这会儿更是无法抵抗潭水的刺骨,我闭上眼睛,让闷油瓶带着往下潜,憋气越来越难受,我感觉胸腔要炸开了,心里苦笑,他娘的小爷这是要交待在这儿了么?我还有话想说呢,电视剧里临死前不是能给一大段台词,怎么到我这儿,就是在水里,半个字都没法说。
罢了罢了,我微微睁开眼睛,想最后看一眼闷油瓶,起码这个时候有你在身边,老天也算待我不薄了,我一直担心你消失,现在好像消失的换成我了呢。心口的位置微微疼起来,好冷……
就在快飞天的时候,有个柔软的东西触到我的嘴唇,撬开牙关,久违的空气让我本能地贴上去,去索取更多。
第四十四章
“吴邪,吴邪,吴邪,醒醒,喂,起床了。”
浑身叫嚣的疼痛感让我睁开一丝眼皮,看到一个暖暖的东西,像是……太阳?!
“给我把眼睛睁开,我知道你醒了,快点!”那个“太阳”火气挺大,可声音怎么听怎么熟悉。
我努力地撑开眼皮,眼前模糊一片,但已能辨认出被我当成太阳的东西是个人形,嗯,粉红色,“小花?”
“哈!认出来了?”
我想揉揉眼睛,却发现全身疼得没法动。
“总算醒了!医生马上过来。”小花的脸逐渐清晰,而我的脑子滞涩地很,“我在哪里?”
小花温和地笑,“医院咯!没事儿,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大难不死……我脑子开始清晰起来,“我怎么在这儿?!闷油瓶呢?!”
“‘闷油瓶’?!”小花疑惑道,旋即明白过来,“哈哈,这名字起的好,闷油瓶,亲爱的你真是有才。”
我急了,这家伙怎么这么关注非重点!
小花见我想起身,忙按住我的肩膀,道:“别动别动,他们都没事,这会儿在例行检查。”说着,医生推门而入,小花不便多讲,让到一边,我听到他们都平安的消息也就不急着追问了。
做好检查,我才知道我伤得有多重,右肩筋腱严重损伤,这辈子都不可能恢复成原样了,经过复健日常生活是没多大问题,但绝对不能提重物,右胸有血管爆裂,现在做了手术修复,还在观察中,我暗自庆幸不是左边,肋骨骨折,内出血,头部撞击硬物轻微脑震荡,其他还有数不清的皮外伤,总而言之就是接下来的一年我都得乖乖地养着。
等医生出去后,小花把之前的事情都告诉了我。
那天被闷油瓶带下寒潭之后,胖子马上吼了黑眼镜一块儿跳下去,没想到因为太多粽子被摔在里面,潭水温度竟上升了,所以我们没被冻死,出了那个洞口,我已经昏了过去。
据当事人说,外面是一道激流,他们顺着水流磕磕绊绊地不知怎么就到了个陌生的山谷,顾不上其他先给我施了急救,然后开始找出路。幸好小花这几天一直派伙计在周围的山里头巡视,所以在天黑之前碰上了,于是立刻被送进了有关系的医院,我胸口的花才算被弄了出来,血管就是那个时候裂了的,而那花被我握得太紧了,最后没办法注射了肌肉松弛剂才放开。
整个手术做了近十个小时,输了800cc的血,然后推进ICU待到今天。他们三个情况好得多,包扎完伤口当天吃了东西才睡的觉。
小花边说边给我喂了半瓶水,想到了什么,道:“我说阿邪,你跟哑巴张是什么关系?”
我一口水没咽下去,呛了气管,咳起来疼个半死。
小花帮我顺气,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你做手术的时候他在外头硬是等着,连让他去处理伤口都不愿意,最后还是在手术室外清理的,等你出来了又一直陪着,要不是爷脑子活络把他敲晕了,他能待到现在。问胖子和那个黑瞎子,都三缄其口的,我只好等你醒了来问你咯~别是他欠你一条命吧?”
我被这番话说楞了,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他算我什么人,就是觉得特别重要。”
小花面色微沉,“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觉得不能失去他?”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
“什么事情都能想到他?”
点头。
“他想要什么都希望能给他?”
再点头。
“跟他一起生活会主动照顾他?”
这个肯定点头。
“无条件地信任他?”
点头。
“家里反对也要跟他来往?”
迟疑一下,还是点头。
小花来了个深呼吸,靠在椅背上,居高临下,“如果让你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算在内排个最重要的人的排行榜,他排第几?”
没等我细想,房门再次被推开,那个小花问着的人走了进来,我不由自主地冲他笑,劫后余生再见面,真好。这次,他也没有吝啬他的表情,连眼中都是满满地笑意。
“我去问问医生阿邪什么时候能吃东西,你们聊!”小花告了退。
剩下我们两个相顾无言,不能指望闷油瓶先开口,于是我问他:“小哥,你没事儿了吧?”纯属废话,临时拿来开场而已。
他坐在小花先前的位置,定定地看着我的脸,露出一种……一种我也说不清的情愫,就好像我欣赏博物馆的珍品时很想亲手摸一下又怕我一摸就毁了它的时候的样子。
闷油瓶这么看着我什么意思?难道我的脸被毁容了?!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我,用什么方式告诉我比较好?看着他越来越深邃的目光,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已经八九不离十了,算了,还是不要为难闷油瓶,爷们儿怕什么毁容,不知道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么!
“小哥,没关系的,我又不是女人,不会因为毁容要死要活,要实在有碍市容去整容,正好可以换张帅点的脸,到时候你可别嫉妒我,哈哈!”我干笑着,真是奇怪,明明我才是应该被安慰的那一个吧?!
闷油瓶低头,把被子一边掀开一条缝,拿出我没有输液的手,双手合拢,一股暖流从手心一直传到心脏,漏跳两拍。
“吴邪,谢谢。”
这气氛太温柔,我想说“小哥你跟我客气什么我老早就把你当自己人了你再说谢谢就是不把我当自己人我可要不高兴了下次不许说谢谢”,可惜话在嘴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倒是闷油瓶先换了话题,“那朵花在瞎子那里,没有枯萎,花芯保存得很好,出院了他会拿去给熟悉的一位巫医看看怎么用。”
“真的?!那位巫医在哪里,小哥你要一起去吗?”我心中止不住地高兴。
“嗯,瞎子说巫医很奇怪,只医有缘人。”
“那我也去!”我几乎想立刻从床上跳起来。
闷油瓶露出无奈的表情,摇头道:“吴邪,你去不方便。”
为什么?!我不明就里,难道那巫医是个女的,医人的时候像小龙女和杨过练玉女心经那样?!不对,就算那样怎么我就不能去了,我才不会像胖子那样盯着女士看,要看只看闷油瓶,不对,我谁都不看,待在外面等不就行了,那黑眼镜还在呢!
“你得住院。”
闷油瓶四个字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怎么忘了这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是一想到不能去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明明小爷都陪你走到这一步了,就差临门一脚。而且,要是他……
“吴邪,无论如何,我都会回来。”
闷油瓶像是能看穿我的心思,对,小爷承认,这人信誉太低,万一他大爷直接来一个失踪,我哭都没地儿哭去,妈的,小爷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患得患失了。
“呵呵呵,小三爷放心,我带哑巴去了一定把哑巴带回来,决不食言。”门口传来黑眼镜戏谑的声音。
我老脸一红——血色不够没红出来,纯粹是心理上的,道:“谁在墓里头被敲晕了的?!”
他一脸委屈道:“那是人家没有防备嘛!小三爷总得让人家吃一堑长一智嘛!而且这次去的是人家的地盘哟!”就差没有拿个小手绢挥呀挥呀挥了。
我满脸囧样地看着他犯抽,连闷油瓶都嘴角些许抽搐。
“黑爷原来是怡红院出来的,失敬失敬。”黑眼镜身后闪出个人,是去而复返的小花,“阿邪,这两天可以吃流质,你是想喝汤还是喝粥?晚上我让人送过来。”
我有点选择困难,吊着葡萄糖,我一点都不饿,那两样我没有特别爱吃的,正想问能不能吃水果泥,黑眼镜又开始演了,只见他翘起个兰花指,隔着墨镜都能抛媚眼,“那花儿爷要不要包养奴家,看在小三爷的面上打折哦!”
小花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我忙打岔,“小花我要喝粥,嘴里淡,不要光白粥。”
小花点点头,转眼看到闷油瓶握着我的手,眼波流转,笑吟吟道:“亲爱的想不想一块儿去找那劳什子巫医?”
那语调听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是重点是……“别耽误小哥时间了,我这不定养到什么时候,挤火车都不方便。”
小花掏出手机按了个号码,“我在能让你挤火车不成?”那厢电话通了,“让阿青三天后把爷的私人飞机开过来。”
我:o(╯□╰)o
闷油瓶:……
黑眼镜:(*^__^*)
第四十五章
这三天我身为重伤病员,过得特别大爷,小花的伙计一日三餐地送营养餐,还有各种水果零食,全天候有人候着帮忙跑腿买各种东西,他本人只有晚上会来一阵,其他时间不知道在忙什么,估计是解家在这边的生意。其他三人本就伤的不重,早就可以出院,小花动了关系让他们占了个病房,纯粹当住旅馆。我觉得其实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因为他们整天整天地往我病房跑,给个地铺还方便。
我精神有点散,经常打牌打着打着就困,把胖子的兴致吊起来之后就撒手,胖子想骂我又不敢,一晚上起来居然上了火,后来就干脆把我晾在扑克团体之外,我只好拿着小花的笔记本玩,这里连不上网,电脑里只有一部没完结的《lie to me》,聊胜于无,没想到闷油瓶对这剧挺有兴趣,退出了扑克团体,胖子对他是敢怒不敢言,只剩下两个人连“小猫钓鱼”都玩起来了,期间胖子一直试图忽悠小花的伙计加入,对方意志坚定,被缠烦了就施施然掏出MP3插上耳机屏蔽,胖子郁闷地不行。
《lie to me》的剧情刚开始看感觉挺神奇,后来弄得神乎其神的样子我就觉得特别扯,边上这位爷,要是犯在Lightman手里,估计先崩溃的是Lightman。
“我说天真小同志,小哥是比那些老毛子好看,要不你别看那美帝电视剧了,直接看小哥呗,看你脖子扭得。”
有人一块儿看,我就不由自主地把电视剧里的理论往闷油瓶身上靠,不时地看他脸上的波动,虽然基本上是无功而返,但挑战高难度总乐此不疲,被胖子抓到就开始嘲讽我。
我抄起苹果扔上去,“吃都堵不上你的嘴,你还不是跟眼镜兄在拿扑克算姻缘,怎么地,你俩谁娶谁嫁?”
没等胖子反驳,黑眼镜一步窜了过来,严肃道:“小三爷,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不能蔑视我的品位,黑爷的择偶标准,起码得长成哑巴张这样。”
“呀喝!这里有个潜伏许久图谋不轨的情敌啊天真,赶紧PK一个,胖爷当裁判,小哥当彩头。”胖子唯恐天下不乱地叫唤。
我哭笑不得,“你当小哥是古代花魁?现代社会不兴那套,讲究的是两情相悦知道不?就你那老一套大男子主义,活该云彩不喜欢你你丫!”
“丫呸!云彩妹子那是小姑娘心性,等过两年就知道胖爷才是靠得住的好归宿。倒是你丫,没点危机感,他俩一个黑瞎子一个哑巴张,名字都比你配。”胖子拍拍胸口,“不过,胖爷还得挺你,谁让咱俩好得能穿一条裤衩。”
“胖爷的裤衩我家阿邪穿两条腿能进一个裤筒。”小花突然推门而入,“要说穿一条裤衩,我和阿邪才是真的穿过,阿邪你还记得吧?”
我干笑着点头,那还是我们小时候的事,小孩子家家特别淘气,还爱玩水,小花那时候还是个女孩子,没一会儿裙子就湿了,没得换,我妈就把我的一条裤子给她穿,那会儿他还死不乐意,说穿裤子不好看。
“好了,几位去收拾东西吧,下午准时两点出发。”小花一句话把人都轰了出去,就帮着我换他挑的衣服。
费了点功夫穿戴完毕,小花看了看我,露出满意的神色,“阿邪,之前我问的问题你有答案没?”
我呆了呆,才想起被,闷油瓶打断的问话,这两天晚上一个人躺着的时候,我想过这个问题,列了一溜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却没法排出先后,我希望他们都能好好地在我身边。
小花见我无法回答,叹了口气,道:“我们玩个游戏,我说一对儿选项,你要不假思索选你喜欢的那个,一秒都不能犹豫。”
我点头,有些事情,我也想弄个清楚。
“猫还是狗?”
“猫。”
“黄金还是古董?”
“古董。”
“苹果还是橘子?”
“橘子。”
“白菜还是萝卜?”
“萝卜。”
“吴三省还是吴二白?”
“吴三省。”
“红的还是绿的?”
“绿的。”
“胖子还是闷油瓶?”
“闷油瓶。”
“解语花还是霍秀秀?”
“解语花。”
“香樟还是白桦?”
“白桦。”
“张起灵还是吴一穷?”
“张……”我没有完整地说出答案,因为震撼,我不知道这个人能在这样的问答中超越我的父亲,在吴邪二十八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超过我的父母,在过去、现在、将来。
小花静静地看着我,笑起来,“阿邪,你知道什么人能胜过生养爹娘么?”他一字一顿给出答案,“真心的爱人和亲生的子女。”
“小花,我……”我心乱了,却同时是某种意义上的安定,我不知道对面前的发小说怎样的话。
小花给了我一个宽慰的笑,“没事儿,这种事情我比你清楚,阿邪,没什么大不了的,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会理解。”说着伸手抱住我,他人比我矮也比我瘦,这个姿势有些别扭,这会儿却不愿挣开。闻着他身上的香气,我曾经觉得呛人,现在却无比安心。
后来的一路,我都靠着小花,合眼假寐,我不能睁开眼睛,唯有把一切情绪阖上才能给我片刻的自在。
黑眼镜说的那个巫医住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小山村,说是山村还是抬举它,就四五家人家,一排的房子,住着十几个人。幸好没有隐居到山里,否则我根本没法爬上去。小花的飞行员花了好半天才凭着高技术找着“停机场”。
到了那块地,黑眼镜就严肃起来,“这老头儿性格不是一般的古怪,进去了都别乱说话,我来问路,记着,连表情都小心。”
“这老头真这么神?”胖子不甘心地问。
黑眼镜居然皱着眉一副不想说的样子,“黑爷这辈子没这么正经地说过话,这老头能在上一秒还和气着下一秒能让他家的狗把人轰出去,但这种东西如果他没法子,那这个世界上也就没别人有办法了。胖爷,我可提醒你,这关乎哑巴的终身大事,求您靠谱点。”
胖子点头,“瞎子你这就小看胖爷了,对小哥,胖爷绝对掏心窝子,让胖爷给那老头下跪都行,放心。”
“走吧。”黑眼镜一声令下,向小山村进发。
第四十六章
见到那个巫医并非难事,事实上黑眼镜熟门熟路得像逛自己后花园,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曾经在这里住过三年,为了毁掉他那双天赋异禀的眼睛。黑眼镜给人的印象就是个游戏人间的浪荡子,做任何事都看心情,谁都不曾想到因为只能在黑暗中窥视的眼睛,他有过怎样悲伤的经历。
现在我们的情形硬要形容,很像古代的时候群臣与诸侯的非正式会面,巫医没法判断出年龄,当一个人老到一定年岁的时候,他的年龄就是静止的,我记得挺久以前瞟过几眼的一部日剧,讲的是一对相差十一岁的姐弟恋,在世人眼中是完全的不相配,但那位女士的母亲却在见到女儿的恋人的时候说,等到五十年后,谁还能看出你们的年龄呢?今天这个巫医让我看到了最好的印证。
巫医完全没有搭理我们的意思,视若无物地继续我们找到他时的活计,黑眼镜恭敬地对他鞠了一躬,然后招呼我们坐下,反客为主地倒茶。我们几个不知道应该做什么,纷纷看黑眼镜,他对我们摇头,示意按他说的做就好。
过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巫医站起来抖抖身上的灰尘,黑眼镜一个箭步站到他面前,说起我们都听不懂的话,老先生至始至终不发一言,只是眉头锁紧看向闷油瓶,用看实验品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来回转了好几圈,闷油瓶站了起来回视。
我心说这老先生不会是潜伏在民间的国家军情处特殊人类研究员,专门作为诱饵来吸引闷油瓶这类奇异人士的来访,然后秘密送往研究所,进行解剖实验等等。我被自己的想法弄得好笑,要真是这样,黑眼镜不是老早就应该被关进去了么?不过也不排除黑眼镜是个特工。
看了好一会儿,老人家走到闷油瓶面前,伸出手叽里咕噜地说了句什么,黑眼镜充当了翻译,“老先生要看看那白花。”
闷油瓶侧头看了看老人,似乎在考虑他的可靠度,然后又看向我,他这一个眼神,让所有人都往我这边看,包括老人,看过来的样子似乎还有点玩味,我霎时觉得自己像是幕后大BOSS,腰杆挺了挺,正想说话,发现老人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我发誓那一刻多年做古董生意的小奸商经验一齐涌现出来,告诉我这人心情不太爽,于是硬是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闷油瓶见我没有反对,就把花递给他,老人像是在面对珍品一样触摸着仍旧新鲜如昔的花,掐下一片花瓣放进口中,把剩下的还给闷油瓶,闭着眼睛慢慢咀嚼,那神情称得上虔诚。我们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我更是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老人咽下了花瓣,睁开眼,似乎在默数时间,突然他捂住胸口,瞪大眼珠神色骇然,把两根手指伸进口中用力地抠挖,接着就是一阵狂吐,深红近黑的血染了一地。我们都呆愣在当场,黑眼镜扶着他用听不懂的语言重复着什么,老人摇手把他推开,待到半响,总算安定下来,老人几近虚脱,靠坐在椅子上喘粗气。
我不敢看闷油瓶,心中有不祥的预感,和满腔的郁闷。传说总归是传说……
休息了一会儿的老人端着黑眼镜给他的水,喝了半杯,道:“这是曼陀罗华,是曼珠沙华的姊妹花。”他用的是我们都听得懂的汉语,很标准的普通话,甚至听不出乡音。
我们都很惊讶,或许还有点愤怒,有种被戏弄的感觉,可这个时候,没人非要讨个说法。
“它的用处确实像你们想的那样,只不过还缺了一味药引。”老人的话简直像重磅炸弹,让我的希望死灰复燃。
“什么药引?”第一个问出口的居然是一直最淡定的闷油瓶。
老人看着他道:“你。”
我们面面相觑,这不对,这个东西是用给闷油瓶的,他做了药引,我们还要这个干什么?!
“我的祖先将曼陀罗华如何药用流传下来,除了我没有人能用的了它。”
话音刚落,胖子就炸了起来,被边上的小花眼疾手快地按住,愣是在爆口前把话塞了回去,老人锐利的目光扫了扫这边,道:“我知道你们怀疑什么,没有必要多做解释,愿意的话这人留下,其他人走,不愿意都请便,我老人家不留饭。”
我很想不尊老一次,他娘的这老头牛什么牛?!小爷还不知道他家祖宗是哪位,怎么放心把闷油瓶独个儿地留给他?就算知道他家祖宗是太上老君,就能保证他的后人跟他一样人品?!知道我们在怀疑什么就不能解释解释?!你他娘的是唯一会用的人怎么刚才还吐了半天的血,小爷就是拿膝盖想问题都知道不能信!
闷油瓶站了起来,对我道:“吴邪,我们回去。”
我愣了愣,不知怎么就冷静了下来,“小哥,可是……”
他只是重复道:“我们回家。”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刺痛,他的人生就这么注定了吗?为了强加给他的信仰,那已经不复存在的信仰。
老人突然又用某种语言说了挺长一段话,听到这话的闷油瓶眼眸瞬间锋利起来,直直地看向老人。
“既然你是张家人,我就不妨多说几句。”老人慢条斯理道。
“多久?”
“两个月。”
闷油瓶垂下眼,复抬头,对我道:“吴邪,你们走吧。”
我不知道当时的我是什么感觉,又或者根本没有感觉,接着就腿软的摊在椅子上。
“张起灵你这是什么意思?”一直作壁上观的小花跨到闷油瓶面前,解家当家的气势十足。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小花揪起闷油瓶的衣领,一贯的优雅不在,爆粗口道:“你他妈的把吴邪当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他妈的给爷记清楚你手里这玩意儿怎么来的!你他妈的还有没有良心?!”
闷油瓶没有回答,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理小花,而是继续对我道:“吴邪,回去吧,两个月后我会去找你的。”
我摇摇头,“小哥,我等你,两个月后我们一起回去。”
他笑了笑,拂开小花的手,“你回去,放心我肯定会去找你,我保证。”
我依旧摇头,带着哀求,“小哥,不要赶我走。”
闷油瓶看着我,低下身,“我记得回家的路,我一定会回去找你,你信我。”我只能点头。
闷油瓶握住我的手,眼中都含着笑意,道:“吴邪,回去后,我有话跟你说,有些话那个时侯就能跟你说了,你想问什么到时候我一定都告诉你。”
第四十七章
就这样,我回了杭州,春天的西湖渐渐进入旅游旺季,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自然增多了,王盟忙了个四脚朝天,我自己夜以继日地待在二楼,捧着电脑无休止地看《lie to me》。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我做了个日历,从我和闷油瓶分别之日开始两个月,每过一天划掉一个格子,这成了我最愿意做的事情,等所有格子划完,那个人没有出现。我想是我太急,回来总有路程。
我等了一个星期,那个人没有出现,我想可能有事耽搁了;等了一个月,呢个人仍没有出现,我想他是不是忘记了我家地址,得花时间找到;等了半年,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黑眼镜来了电话,告诉我那个巫医已经去世。
搁下电话之后,我开始放声大笑,笑得泪流满面,王盟听到后跑了上来,一脸惊恐地看着我,问我出了什么事。
我擦干净眼泪,告诉他,明天开始老板要坐镇店铺了。他张了张口,没有问出心中的疑惑,只是问我要不要吃点东西,我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这个时候我只想说句谢谢。
从第二天开始,我恢复了正常的生活,早上六点起床,去旁边的公园跟在一群太极老人身后学太极,医生说要我多锻炼右手,这种缓和的运动很合适。七点半绕着公园走一圈,八点回店,自己做早饭,给王盟留一份,八点半开店门,沏好一壶茶,九点前王盟会过来,客人大多他招待,我则做拓本,十一点去买菜,自己做饭,下午隔三差五地去看爸妈,弄得我妈诧异不已。
在入秋之后小花通知我说要带俩伙计来杭州,顺便找我叙叙旧,见到他的时候,后面居然跟着黑眼镜和胖子,我这才知道,他们一块儿回北京之后,黑眼镜的住处被雷子查了,他这个逍遥的通缉犯终于逍遥不起来,于是小花收留了他,在解家的羽翼下很快发展了个小盘口,胖子见黑眼镜靠着大树好乘凉,索性也找上小花要求抱大腿,小花让他带着自个儿的铺子入伙,专门帮黑眼镜那条线出货。
“我总不能一直当小九爷吧,是时候让那些老人确定现在解家是我当家了,胖子我信得过,瞎子欠我大人情,解家不保他雷子就上了,不用白不用。”小花看起来比上次见的时候更霸气外露。
我看着黑眼镜和胖子,一脸恨铁不成钢道:“你俩不是标榜‘闲云野鹤’来着,现在还不是咱花儿爷手下当伙计,还是刚进门儿的小伙计。”
胖子不以为然,“伙计怎么了,咱跟九爷有交情,有九爷护着,那叫一个平步青云,小天真,不出三年,咱就是九爷手下第一梯队,最接近金字塔顶层的男人。”
“哟呵~胖子你知不知道功高震主,小心小花一脚把你踩到底。”我拆他台,转头对着小花道:“中午就不出去吃了,我做几个菜咱随便吃吃,晚上上外头吃,再喝几杯,你看怎么样?”
小花点头,看到我的笔记本放在一边,就顺手拿了过来,“借我玩会儿游戏。”
“没联网,只有‘植物大战僵尸’。”我给输了密码。
小花问:“什么是‘植物大战僵尸’?我就想玩会儿扫雷。”
我囧然地跟自己说,小花不是事儿多么,不能指望他抽空关心这种傻不拉几的游戏。
让王盟帮着买了几个菜回来,我再弄了俩蔬菜一锅汤就成了,招呼他们吃饭的时候,胖子居然靠着我的躺椅上睡着了,黑眼镜凑在小花边上给他当军师,我伸头一看,居然把我引以为傲的记录给破了,顿时郁卒不已。
吃饭的时候小花说要跟我去看看我爸妈还有二叔,我故作抑郁说:“我爸妈要见到你,随便这么一比,还不得把他们儿子我一顿批。”
胖子起劲地赞同道:“可不是!胖爷跟九爷这段时间,真发现九爷这气魄这手段,你小天真没法比,连倒斗一哥张小哥都不是对手。”
此话一出,一桌人沉默了,小花不怒自威地看了胖子一眼,我笑笑,道:“弄这么严肃干嘛,张起灵还不能提了?!他不就是个骗了小爷的混蛋么,小爷不在乎,小爷还缺哥们不成?”
小花拍拍我的肩,也许这里的人都知道我对那个人的感情不一般,但他是唯一确切知道我对那个人到底抱着怎样的情感的。“阿邪,你现在这是要当新好男人了?这菜做得不错,要放点儿辣椒就更有味道了。”
我奇道:“你还能吃辣?”
小花一脸“为什么我不能吃辣”的表情,黑眼镜插嘴道:“花儿爷吃得还挺重,人唱戏就是兴趣,现在四九城里头谁请得起花儿爷唱一出?小三爷这菜是有点儿太清淡了,话说小三爷不是长沙人么?”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油盐酱醋不要钱啊,小爷家小业小,得省着点儿懂不?咱新好男人不得先攒老婆本再攒儿子上大学的钱最后还得攒棺材本啊!”
一屋子人被这句话戳中了笑点,连说我考虑周到,把一辈子都规划好了。
吃完了饭,胖子咋呼着昨晚通宵了要借张床睡一觉,我让他去我屋子,小花则带着黑眼镜说要去一个拍卖会看看,晚饭前赶回来。
王盟见店里只剩下我俩,就挨过来,道:“老板,我有件事儿想跟你说。”
我见不得他磨磨蹭蹭的样子,“什么事儿直说。”
他咬嘴唇,一副不敢开口的样子,我心说看样子是要借钱,就拿了钱包出来,“要哪个数直说,我赚多少你清楚,能力允许没二话。”
“不是借钱,”王盟阻止我掏卡的手,道:“就是……老板你知道我谈了个女朋友吧?”
我点头,这小子过年的时候相亲相到个初中同学, 彼此知根知底,感情发展不错。“要请假陪女朋友?正好这两天我得陪陪小花他们,干脆放你假。”
“不是放假……”王盟扭捏了一会儿,道:“倩倩她爸也是开古董铺子的,想让我过去干,所以老板……”
我有点接受不能,这意思是要跳槽?!我当然是舍不得王盟,可人家那是未来岳父,让他过去有点儿继承衣钵的意思,那就是看他挺满意,我不能拆人姻缘呐,再说就算我不让他走腿长在他身上,没的把关系搞僵。
“什么时候过去?”
“这个月做完……她爸老早跟我提了,我挺舍不得老板的,就一直拖着,现在拖不下去了……”他越说越小声。
我拍拍他肩,“这事儿怎么了?!还不敢跟我提啊,去吧去吧,你小子去了未来岳父那儿勤快点儿,啥时候结婚给我请柬……嗯,离月底也没几天了,今儿做完直接放你假得了,让你还能念个我的好。”
王盟感激地握着我的手,“老板,我到哪儿都得念着你好,我会常回来看你的!”
我心说这怎么跟嫁儿子似的,唉!过两天弄个招聘启事,我一个人看店,真心是扛不住,进货出货忙不过来啊。
第四十八章
王盟走了以后,我当晚就花了点时间设计了个招聘启事,贴在网上,等两天天后去看,居然有十几份简历躺在我的邮箱,弄得我有点措手不及,小花临走前半开玩笑地让我弄个面试,挑个天真无邪点的孩子,啥都不会也无所谓,太机灵的人我驾驭不了。我郁闷地答应着,等他们走后开始认认真真看简历,挑挑拣拣地留了五个,跟他们逐一联系面试的时间。
网上招的人总让我有点不放心,面试的时候不自觉地就苛刻起来,等全面完我发现全都给我打了叉,来来回回三四次,把自己弄了个精疲力竭,我这算是明白那些公司企业用涨工资来留老员工的心情了,这就跟结婚一样,都要相互适应相互磨合,我跟王盟熟得更像是哥们而不是老板和员工,所以经常上班下班分不清,现在新找的那些,个个都隔着一层,我不放心他们,他们估计也不放心我。
好不容易挑挑拣拣地招了一个刚毕业的小伙子,才刚做了三个月就扭扭捏捏地拿着一个月的工资跟我辞职,说是家里走关系给在某某公司安排了个职位,他觉得挺对不住我的,就想退了一个月的工资,我哪好意思要回来,再说就没俩钱,那小子还挺固执,没法子的情况下拿回了一半,心里老觉得我占了人家便宜,索性请他吃了顿饭。
之后消停了一阵,我一个人看店,寻思着要不让认识的谁介绍个人过来,知根知底的,能做得时间长一点,转念又一想,我这儿开不出多少工资,就没好意思开口。待了几天又苦哒哒地再去网上贴了个招聘启事,这回多了个心眼,加了句至少得干满一年。
这天天气奇冷无比,年末的时候有些人就爱弄个古董什么的送送礼,我这小店跟着沾光,一个星期的功夫就卖了两件上万的东西,手头有了钱,就有购物的冲动。
当然这种零下的天气我是不会出门找罪受,下了门帘,弄了个电暖炉放在身边煮面条,然后捧着电脑逛网店想给爸妈二叔小花他们买点新年礼物——没人帮着看店之后不能随心所欲地出去买东西,现在的网店越弄越好,我一不小心就成了忠实用户。
门口传来风铃的声音,提醒我有客人进来了,忙合上电脑,冲那人露出职业化的笑脸,“欢迎光临。”
看到来人的脸,张起灵。
刹那间我心中涌起惊讶与愤怒,他娘的这厮舍得出现了,骗了小爷居然敢就这么出现了?!他娘的这几个月去哪里鬼混了给小爷从实招来!妈的小爷都以为你不会出现了……你终于又出现了……
千言万语到嘴边,成了一句:“你来干什么?”问完我有点后悔,这口气真他娘的怨妇。
闷油瓶走到我面前,静静地看着我,等我不自在地眼神乱瞟的时候,道:“我来应聘。”
当时我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人不是张起灵,肯定不可能是张起灵,一定是长得太像了,闷油瓶怎么会上网,我除了网上就没在其他地方贴过招聘启事啊,闷油瓶会上网那和看到粽子跳nobody有什么区别?!
迅速扫遍他全身,一件黑色连帽绒大衣,一条同色牛仔裤,脚上是万年不变的登山靴,手上提了个不大的行李包。
他的蓝色连帽衫呢?!不过脸色还不错,看上去还有点血色,应该没受伤……呸呸呸!小爷怎么又开始担心他了。
闷油瓶等来等去等不到我的回答,重复了一遍:“我是来应聘的。”
我回过神来,有点不自在,心说他娘的这人连话都不说清楚就想在小爷这儿当伙计,小爷就这么逆来顺受不成?
“来应聘是吧,行啊,先让我看个身份证。”我算准这家伙是个黑户,身份证什么的就能压死个人。
他果然待在原地没有动作,我心里不安起来,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一上去就戳他的伤心处,万一他是想来道歉什么的被我这么乱呛,到最后倒是我的不是了。
正想说些什么弥补一下,闷油瓶伸手从内侧的口袋里掏了个卡片状的东西给我,我狐疑地拿过来一看,一张二代身份证,一张清晰地印着闷油瓶头像的二代身份证,一张明明白白写着“张起灵”三个字的二代身份证!
我讶异不已,看向闷油瓶,用眼神问他这是哪来的?他却示意我往下看,我不明就里地看下面的字:性别男;民族汉;出生1977年11月9日;住址浙江省杭州市西湖区xxx路xxx号西泠印社;公民身份号码33010619771109xxxx。
居然还是个杭州的号!等等……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为什么他的住址是我这儿?!
我脑袋上挂下黑线,“小哥,这你什么时候弄的……”
他摇头,“不是我弄的。”
“那你怎么有这个?”别告诉我这世上真有个叫张起灵的跟他长得一模一样还住在杭州而且是我这爿小店里啊我是不会相信的。
“解语花给我的。”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我只觉得一股无名的业火从身体里冒出来,他居然见过小花了?!还让小花弄了个身份证?!娘的!这什么意思?!想也没想就把身份证仍还给他。
闷油瓶纵是再不谙世事也能感受到我周身往外散发的火气了,他默默地放好身份证,道:“吴邪,我跟你道歉。”
“道什么歉?!你爱怎样怎样。”
“我失忆了。”他继续解释着,“两个月之后我什么都忘记了,这次失忆地彻彻底底,脑中是一片空白。”
我的火气小下去,“怎么会……”
“就像木盒上的话那样,我死了,又活了过来,所以失去了前世的记忆。”闷油瓶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淡然,可我隐隐觉得那两个月里他所受的不那么简单。
“那个曼陀罗华是一种剧毒的药,尤其是花芯,见血封喉,但它同时又能起死回生。”这段话很有武侠小说台词的感觉,但是我知道闷油瓶说出来就一定是真实的。
根据他后来又详细些说的内容我总结下来,我们走了之后老人就放了他的血,盛了一碗,将花芯浸入其中,之后整整一个月,闷油瓶一直在被喂毒,各种剧毒慢慢加量,虽然他的宝血有抗毒的功能,但这期间的痛苦我连想象都不敢。之后老人配了另外几种草药,让他把盛着花芯的血一起喝了下去,立时七窍流血,然后他就再也没有知觉了。
直到又一个月,才慢慢恢复五感,可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而老人一点都没有惊讶,镇定地告诉他这不过是后遗症,慢慢就能恢复,果然在之后的几天他开始记起一些东西,很少的片段,再之后是老人去世,他见到了黑眼镜,也就是黑眼镜在给我电话之前,但黑眼镜没有跟他提起过什么,只留了个联系方式。
他在小山村住了下来,也在慢慢恢复记忆,直到一个月前,他想起来了我和两个月的承诺,于是找出了黑眼镜之前留下的电话,所以才会出现那个小花弄的身份证的事情。
第四十九章
“小哥,那你算是……成功了吗?”他没有说后来的效果,从他的脸上我也看不出效果。
他撩起衣袖,手臂上一个明显的红点,“这是蚂蚁咬的,我想应该是成功了。”
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眼眶刷地一下湿润了,拼命眨着眼睛,“小哥,你……”话不成句。
他笑得愈发明媚,“吴邪,我不会再失忆,我能跟你一起变老了。”
我想上去给他一个拥抱,不对,我应该赶紧打电话告诉小花、黑眼镜、胖子,不对,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了,那我应该干什么?对,应该出去庆祝,他娘的给他们打电话,麻利儿地给爷到杭州,爷要请客!
“小哥,你等等,我给胖子他们打电话,你随便坐,不对,你坐那儿,我打完电话还有话要问。”
他握住我的手,“等我把话说完。”
我忙不迭地点头,乖乖地等着听他说什么。
闷油瓶似乎有点不知如何启齿,突然把包放上柜台,从里面掏出个盒子,打开,一块成色上佳的墨玉,递到我面前。
我心说这是要让我鉴定一下还是要托我上柜?这东西放我这儿有点不太好卖,卖低了亏本,卖高了没人要,店铺子太小,遇不到那种程度的豪客。
“这是张家族长的标志,麒麟佩。”闷油瓶解释道。
所以?
“给你。”他说得好像给了棵大白菜一样。
我不确定地问:“给我,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张家已经不存在了,张家族长自然也没有存在的意义,我,只是张起灵而已。”
“小哥,其实留个纪念也挺好,”我犹犹豫豫道:“这个是你家的东西,你不是说没有东西让你跟这个世界联系起来么,这个……”
“有你。”
“什么?”我怀疑我听错了,“小哥,这是什么意思……”
闷油瓶把墨玉放到我手心,道:“我跟这个世界的联系,有你就够了。”
我的心撞击着心房,手上被他碰到的地方开始发热,有个东西呼之欲出,我紧张地僵立着,像是在等最后的宣判。
能宣判的那个人看着我的眼睛,说:“有些话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小哥……”我觉得我在做梦,一个美好无比的白日梦。
“有人教我问你一句话,吴邪,你愿不愿意让我的名字上你的户口本?”说罢,闷油瓶笑起来,带着期待。
我跟着笑,他娘的这句话肯定是胖子那不靠谱的货教的!可是还有比这更美好的话么?至少我从未听过,装着无奈道:“你身份证上都写了我家地址,我还能不让么?不过,小哥,上户口得去警察局,你能去么?”
他想了想,“解语花说能。”
我咋舌,他娘的小花的势力居然已经能够打入国家暴力机关了?!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小花他们明明知道闷油瓶的动向却没有一个人事先通知过我,妈的,这群货一定在北京暗爽到极点,等着我这边一个电话过去兴师问罪然后被调戏逗弄玩笑。
“吴邪。”
我的思维飞到千里之外,闷油瓶叫回我,我这时不好意思看他,“小哥?”
“我是来应聘的。”
“嗯?”
“老板,我在等你面试。”
闷油瓶居然知道面试这个词?!我一不小心又关注到非重点之上去了,估计这事也是小花他们撺掇的,不过既然闷油瓶主动提,我岂有不满足的道理?清清嗓子道:“那张先生你说说有啥要求不?比如工资。”
闷油瓶认真道:“有。”
哈?!我没想到他居然真有条件,说起来闷油瓶以前都是一票动辄上百万,我可开不出这个价。
“包食宿。”
那天的下午,我们在我那小小的古董店聊了很久,闷油瓶果然如他之前说过的那样,我问什么就答什么。于是我急切地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事无巨细,但听着他顶着张二十六、七岁的脸跟我说半个世纪前的事情,那种违和感就像是穿越——技术没到位,只能往前走百年以内的穿越。
他说他的记忆全都恢复了,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所以每一次从头开始回忆都要很久很久,反而想抛弃一些不重要的内容。我心说这还真是好笑,以前不要命地找,找全了又想扔,也对,要换我找回这种量的记忆,我也得想法子扔了,这就跟电脑一样,存的东西太多又没有移动硬盘的时候,全带上,就得永远当被战胜的百分之一。
本应该是听他说,到后来却变成我在讲这段时间我这儿的琐事,这一说就忘了饭点,等我想起来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于是我就带着他出去吃了顿快餐,吃饱喝足身子暖和起来,我一高兴就提议去西湖逛一圈。我曾想过最美好的生活就是和最想在一起的人走这条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不用说什么,只要在一起就好。
“对了小哥,那个巫医到底是什么人,我记得他跟你说过些我们都听不懂的话。”我想起心中的一个疑惑,赶紧问了以防以后忘记。
“他说的是张家族的密语,是一种古老的方言,就算是整个张家,能说的才不过几个人,他能知道,如果不是张家人就是跟张家有很深的渊源。”
“那他说的是什么?”
“是张家第一代族长的墓志铭。”闷油瓶看着西湖上粼粼波光,似乎又陷入了回忆。
我总觉得那应该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不,对于闷油瓶来说,或许所有关于自己家族的回忆都不美好,他出生便是下一代的“张起灵”,对于那个以实力为重的家族,他必须背上所有。
我拍拍他的肩,“小哥,我们回家吧。”闷油瓶,以后跟小爷混,我们一起来留点儿你想起来就觉得快乐的回忆。
“吴邪,巫医的祖先你肯定认识。”快走到铺子的时候闷油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我这才想起来这是我之前问的问题,然后我自己都忘了要答案。不过,我肯定认识,那老头还是名门之后?!
“是谁?”总不能是扁鹊吧!
“东方朔。”
我吓了一跳,竟是这么个神神叨叨的角色!如果真是如此倒解释得通,东方朔可是在冥府洗过衣服吃过饭的主。
第五十章
不知道为什么,我和闷油瓶一块儿生活的日子显得特别理所当然,好像本来就应该如此,当然还是有些区别的,比如我开始教他玩电脑,首当其冲就是扫雷,我坚信有闷油瓶相助,我一定很快能把排行榜上的那个“花”给打压下去,结果是没有“花”了,最上面的那个变成了“张”……
怂恿他跟我一块儿网游,他竟弄了个女号,直到后来我们在游戏里结婚之后我才知道他的意思。又比如我做饭他洗碗,还帮我切菜,闷油瓶手很巧,用刀技术更是一流,有时候他弄得太快我赶不上速度,就会把萝卜黄瓜什么的切个花样。还比如我会使唤他做一些事情,一些王盟以前经常干的事情,当然闷油瓶比王盟用处广得多。后来闷油瓶入了古董鉴定那一行,连带着我的小古董店也沾了光。
很久以后我开了微博,发了某条状态,说起这种感受,有一群兴奋的小姑娘回复转发,而且一致地说:“上辈子楼主肯定也说着这样的话啊!”
我被这一排排整齐划一弄得哭笑不得,心说自己果真跟年轻人有代沟了,不过上辈子在一起这个说法想着还真是浪漫,拉着闷油瓶一起看,对他道:“咱俩要上辈子真一块儿,那我肯定已经转世两回了。”
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这个问题,然后肯定地告诉我:“不会。”
我讶异,他依旧认真道:“我都记得,所以只有一个吴邪。”
这家伙……平时闷得让我想享受下家庭战争都没法子,有时候说的话却……不多想,我直接凑上去快速地吻了吻他的嘴角,然后请自行想象……那个时侯我们之间任何亲密的行为都很自然,而现在,相敬如宾?
闷油瓶来找我的第三天,北京那边来了电话,是最沉不住气的胖子,明明我们双方都心知肚明,他却还在拐弯抹角地问着些有的没的,我反正有时间有精力,就陪着他瞎侃,直到最后他才说了重点,我问他不觉得我们这样别扭么?
胖子大义凛然地说咱倒斗的人还在乎这个么?干的就是不人道的营生,下半辈子断子绝孙还算好的,起码没有给后代造孽,他胖爷看多了在斗里横死的人,还有什么能看不开?接着换上语重心长的口吻,让我和闷油瓶好好过日子,这辈子遇上个两情相悦的不容易,地府都一块儿走了圈,还有什么感情能比得上?!
这厢我听得一愣一愣的,捂着话筒轻声问闷油瓶胖子是不是受刺激了,怎么整的自己跟个哲学家似的?闷油瓶表示他不知道,说上次见到胖子的时候除了体重有增加外没发觉他有异样。不管怎样,有胖子这样的朋友,是我们一辈子的福气。
后来我跟闷油瓶向我家人出柜的时候,胖子二话不说撂下生意就来了杭州,住了整整一个月,做了一切能做的,哪怕是吃闭门羹还能隔着门跟我爸妈磨半天的嘴皮子。那一段时间是我和闷油瓶在一起之后最痛苦的日子,幸好我们不离不弃,幸好我们有“胖爷伟岸的身躯和过人的智慧”。
后来的后来,胖子总算打动了云彩——或者说是阿贵,娶回个美娇娘得瑟了好一阵,在喜宴上胖新郎官酒不醉人人自醉,跑过来敬了我和闷油瓶各三大杯,念叨着什么要不是我俩在一块儿,云彩能注意到俩帅哥边上的小胖哥么?幸好我俩先看对了眼。
我抽搐地喝了他敬过来的酒,心说果然有些话说得再冠冕堂皇诚心实意,背后总有那么些贼心眼!
小花一直没有电话过来,只是在几个月之后来杭州时送了一对订制的男士对戒给我们,顺带嘲笑了下我们这种像是提前进入老年生活的日子,非拉着我和闷油瓶去泡吧,遇上登徒子,在我还没替对方祈祷之前,那厮就被小花卸了胳膊,自此成为那个酒吧的一个传说。
我们和小花北京杭州的年年都得聚上好几次,不过大多还是他过来,每次去北京找他,我总有种被黑社会绑架的感觉,哪怕有闷油瓶这个黑面马仔在,仍旧犯怵。小花也乐意来杭州,他说杭州是一个可以卸下解家当家身份的地方,在北京城,他得维持着解家当家的身份,而这里他只要当好我的发小就行。
我很心疼他,尤其在自己这么幸福的时候,所以面对他的时候就像个哥哥一样——小时候他就叫我吴邪哥哥不是!——尽可能满足他所有的要求,比如冬天的时候让我去买冰激凌,夏天要吃糖葫芦,吃了还要嫌弃没有北京的地道……我是没什么,闷油瓶也不会表现出来,只是每次小花通知要过来时就会转头打电话给黑眼镜……
说到黑眼镜,这厮绝对是个奇葩,他在解家混得风生水起,俨然花儿爷的左膀右臂,当然还是爱下斗,下就下吧,还老爱来撺掇闷油瓶一块儿去,闷油瓶一直把他当空气,他就来磨我,恨得牙痒痒,更可气的是他到我这儿除非跟小花一起,否则必然不走大门,非要翻窗,突然出现在屋子里吓人。
我至今记得第一次我进卧室拿衣服洗澡的时候他跟个幽灵似的出现在背后叫“小三爷”,吓掉我半条命,当然他也吃了苦头,因为闷油瓶的行动力是一流的,没等我压下惊来,他脖子已经梗上了……至于他跟小花之间……这个故事不是我能说清楚的了。
说到故事,我的那本记录着吴邪的盗墓生涯的笔记拖拖拉拉地在两年后写完了,闷油瓶是它的第一个读者,也是唯一的读者。看着有太阳的午后,他躺在我的躺椅上认真看着我写的东西的时候,阳光暖暖地照在他身上,光与影的作用下,他的嘴角弯了起来。
我想象着很多年以后,我们都老了,还能一起在这样的天气看我们的过往,就像一部文艺电影的结局,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出现在一个镜头之中。
卿卿吾卿,何相卿卿?往生一路,卿我同行。同行同行,是以同心!
———— 正文 完 ————
番外之一 《奶爸》
“小哥,你说怎么办?”吴家小三爷抱着个一岁多的奶娃,对着他家小哥愁眉苦脸,当然他愁眉苦脸的原因是这奶娃正在cos孟姜女哭长城。
当然各位是知道的,张吴二人自从情投意合、互表心迹、事实婚姻、举案齐眉、幸福和谐之后,就一直在撒狗血,连他二人坎坷情路的最强见证人兼心中只有明器和云彩党忠实党员王月半同志都扛不住恨不能自插双目。所以鉴于这俩都是拥有Y染色体的纯爷们,这奶娃子自然不是他们河蟹出来的,时间回到三分钟前……
我们都熟知的王小盟同志携妻子来探望瓶邪夫夫,那时正是早上七点二十,吴家小三爷和他家男人去遛弯吃早饭的点,好巧不巧,这天吴小邪抢卫生间抢赢了,于是先他家男人一步在门口等着。
于是当王小盟看到只有昔日老板在的时候,眼睛中闪出精光,“老板早!我和小倩要去趟上海晚上就回来老板帮我们看下小萌萌吧你知道他很乖的而且老板你肯定有空的上次你和张小哥去度蜜月的时候我和小倩还帮你看了半个月的店你肯定会报答的对吧!老板谢谢老板再见!”
所以说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纵然王小盟如今已经三十出头的成熟男人,见他家昔日老板说话不带喘气的习惯还保存得很好。
在吴小邪还没有反应——这里的反应是指他认出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是王小盟——过来的时候,怀里已经多了一个软软的小东西……跟小东西对视半分钟后,“哇——”地一声差点没把吴小邪的眼泪也逼出来。
时间拉回到三分钟后的现在。
张小哥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奶娃,从抱个奶娃跟抱炸药包似的吴小邪怀里接过奶娃,虽然生疏但十分专业地抱在自己怀里,对着小三爷道:“奶瓶。”
请不要怀疑,吴家小三爷当场当机,心中奔腾着一群草泥马,什么什么什么?!这是张起灵么?是那只无口系面瘫冰山闷油瓶么?!肯定是我开门的方式不对!!这分明是新世纪好奶爸啊!!
张小哥见自家男人一副呆傻傻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样子,在心里叹口气,只好自己伸手把吴小邪胳膊上挂着的奶瓶拿到手里,专业地把奶嘴塞进奶娃的口中,专业地晃动地怀抱,专业地发出轻轻的哼哼声。
奶娃不哭了,吴家小三爷想哭。
尼玛的张起灵怎么会这么熟悉带孩子?!尼玛不要告诉小爷你在斗里带过小粽子!小爷才不会相信!!尼玛是不是之前娶过老婆养过儿子现在发现儿子比你看上去年纪大所以不好意思去找?!尼玛怪得不小爷问你以前的事情都不告诉小爷!!尼玛!!
当然介意有第三者的存在,吴小邪还是很清楚“家丑不可外扬”的俗语的,因此,他默默地当了一天他家男人的副手,冲牛奶换尿片哄小孩,夫夫俩人当了一天鸡飞狗跳的奶爸——仅吴小邪角度。
然后在晚上九点的时候王小盟夫妻再次出现,战战兢兢地从张起灵手里接过小孩,哆哆嗦嗦地告了别,此时的王小盟心中也在咆哮,老板你居然能让张小哥看孩子老板你瞬间攻了老板你好伟大!!
等家里只剩下张吴二人时,吴小邪憋不住了,双手叉腰呈茶壶状,逼问:“张起灵你从实招来,你怎么会这么熟悉带孩子?!你要是有一句敢骗小爷小爷就跟你离婚!”
张小哥眉毛一挑,站到吴茶壶面前,“你说什么?最后两个字我没听清。”
吴小邪气短了一半,喃喃道:“……那个,离……”
“嗯?”张小哥眯起眼睛。
这个动作吴小邪再熟悉不过了,立马吞了口口水,正想打哈哈,又一想,不对!小爷是来兴师问罪的!怕个毛!“……离婚,你要不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带孩子就离婚!”
张小哥露出意义不明地笑,开始逼近,吴小邪后退,进、退、进、退,弄得跟跳贴面热舞一般。戛然而止,吴小邪发现他现在已经贴在床沿了,情景微妙起来。
这种情况下会发生什么?还需要作者告诉乃们嘛!!扑到啊喂!!
其实吴小邪肯定不会记得,但我们记忆完全恢复的张小哥怎么能忘记呢!
二十多年前,当吴三省还是个葱头的时候,看上了美丽大方又才华横溢的陈文锦,展开了热烈地追求,而那时候刚刚满一岁半的吴小邪正是软软糯糯又好摸又好捏总之很好玩的时候,女人嘛!总是母性泛滥,吴三爷就把自己的侄儿当成求爱道具来用,一用一个准啊!
当然当三爷发现陈大美人90%以上的注意力在吴小邪身上的时候就开始深刻反省,终于想出一个策略,吴小邪正式成为他来找陈大美人的敲门砖,敲开门后就丢给当时跟陈文锦一个研究所的亲戚——解连环,而解连环是什么人大家看看后来的事儿就明白了。
在这种情况下,当时神秘秘进入研究所,跟解连环暂住一个寝室的张小哥,由于太宅属性,时常过上跟吴小邪大眼对小眼的生活……
所以吴小邪啊喂,你家小哥为什么会哄小孩,这完全是要问你的嘛!
番外之二 《黑瞎子之成为通缉犯》
我们认识黑瞎子的时候,他已经是个通缉犯了,因为出现在《盗墓笔记》中,所以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因为触犯《刑法》第328条盗掘古文化遗址、古墓葬罪而成为“wanted”,实际上,我们都错了。
让时间回到1998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个当时还称之为少年的男人离开了东北那嘎达,意气奋发地来到传说中的帝都,这就是后来被誉为倒斗界南张北黑的黑瞎子,因为万年不变地带着墨镜,过往行人都要看两眼——要知道那是个“戴墨镜的不是正经人”的年代……
尤其刚刚各种回归,间谍神马的弄得人心惶惶,所以黑瞎子就自然而然地被警察叔叔们贴上了嫌疑人的标签。当然这还不至于成为通缉犯,因为警察叔叔也是要讲证据的嘛!
那个时侯的黑瞎子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在晚上多么地有杀伤力,这一点多多少少得由张小哥承担点责任。事情是这样的……
2000年,道上四阿公夹喇嘛,是个宋代的女真人的墓,得到的消息称这个墓主人姓“完颜”,身份贵不可言,所以身为女真后裔,在道上渐渐声名鹊起的黑瞎子成了被夹的不二人选,也就是在这一次,张黑二人第一次合作。
黑瞎子第一次见到张小哥的时候眼睛一亮,这人真是传说中的张起灵么?居然这么嫩,别是打娘胎里就下斗了吧?于是开始搭讪,毕竟难得能在一个队伍里看到跟黑爷一样养眼的角色哟!
请相信作者是很坚定的瓶邪党,这里没有任何拆CP的意思,众位想想,天真那样的新世纪好青年一开始都会眼巴巴地“勾搭”张小哥,黑爷这样的“风流(你确定不是下流?)人物”还有什么能顾忌呢?!
当然张小哥只看了他一眼,然后完全无视,而黑瞎子是被这么点小事打击到的人么?!于是同行的人一路上都看到某个一直在说话的人和某个一句话都不说的人经常同时出现……后来,当他们成为道上的传说之后,同行的人中幸存的几位还会唏嘘感叹这段回忆。
后来,当张小哥遇上了他家吴小邪,吴小邪知道了这段故事,好奇地问他家小哥对黑眼镜的印象,张小哥想了想,说,只记得一团黑乎乎会发出噪音的东西……扯远了。
一路上没有搭讪成功的黑瞎子也不恼,下斗拿钱而已,连交情都谈不上,另外那时候还有点年少轻狂,对传得神乎其神的张小哥有点看好戏的心情。打了盗洞下了地,遇上的是从未有过的凶险。
一路上,黑瞎子像是在和张小哥叫板一样,打了鸡血似的解决各种粽子僵尸,破解各种机关暗箱,于是张小哥前所未有地悠闲起来,瞅着机会就开始联系失踪大法,这时候没有吴小邪在,所以直到进了主墓室开了棺拿了明器,才发现,咦?!少了个人嘿?!
记忆力惊人的黑瞎子回忆一番,觉得张小哥可能在灯鬼出现的时候中招的,于是很豪迈地告诉别人他去救人,心里想的是等救出张小哥后看他怎么继续面瘫下去!
发生什么不再详说,只知道最后,是面无表情的张小哥扛着昏迷地连招牌眼镜都不见了的黑瞎子走出了墓。
等黑瞎子醒来后,张小哥早就离开了,但也给黑瞎子留下个费解的疑问,他决定解开这个疑问。那以后的一段时间,北京xx胡同的人都记得那里时常潜伏着一个大晚上还带着黑眼镜的家伙,顿时整条街都成了警察们巡逻的重要地带。
终于有一天,黑瞎子下手了!
经过多日观察,他找到一个跟张小哥同样面瘫的人,夜黑风高夜,黑瞎子拦住那人,那人一如既往地淡定,而躲在暗处的警察叔叔已经紧张起来。黑瞎子摘下眼镜,被拦着的人很配合地倒地……警察叔叔开始行动!
身后有动静,而心情极度微妙,顾不上其他,黑瞎子转身就想跑,没想到身后很近的地方已有警察靠近!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们对视一眼后,对方毫不迟疑地倒地……
我擦!袭警啊!!黑瞎子带上眼镜撒腿就跑,他这身手逃走肯定不在话下,但自此入了警察局的档案……
之后一段时间经常上演你追我赶戏码的黑瞎子心中充斥着对张起灵的强烈情感……尼玛的张起灵!看到爷夜光的眼睛淡定个毛!他娘的爷见你一点都不惊讶还以为面瘫的人接受能力强大!!
原来在斗里,黑瞎子找到张小哥并加入与群粽的战斗中时,被某只智商明显高于其他粽子的粽子摘了眼镜,本以为会吓到人的黑瞎子竟发现张小哥完全没有被惊到,一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样子,瞬间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其最近的结果是自己太惊讶被粽子挠了一爪子,远一点的结果是按耐不住想做做实验寻求真理而被误以为袭警,更远一点的结果是从此立下“人在镜在人亡镜亡”的誓言。
后来吴小邪听说了这段往事后问他家小哥看到了发光的眼睛为什么没有反应的时候,张小哥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说已经看到过了,没必要再吃惊一次。
其实,黑瞎子,难道你不知道那个时侯的墨镜式样很单一,根本不贴合,从侧面就能窥见你的眼睛么?而张小哥就是个窥一斑而知全豹的角色啊喂!!
小三爷生辰番外 《三五学雷锋?!》
当送走居委王大妈的时候,吴小三爷真心觉得经历了一次人生的历练,想他当了这么多年小奸商,尤其跟某只闷油瓶子一块儿之后,家里基本就是一言堂,他小三爷说啥就是啥,当然仅局限于“说”,因为闷油瓶不会跟他争,只会心平气和地用行动证明小三爷也是个会犯错的正常人,如今居然还能有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插不上嘴的一天。
事情很简单,众所周知,每年的3月5日是“学雷锋纪念日”,这一天,所有的“好人”们开始出动,理发啦、量血压啦、扫大街啦哪跟哪儿都能看到横幅拉地老长,吴邪住的那个小区里头自然不甘示弱,尤其前两年开始掀起一股关心“空巢老人”热。
居委大爷大妈们开始经常撺掇,不,是组织小区里头像吴邪这样工作时间很机动、心地还有点儿小善良、长得也有点儿小帅的年轻人跟小区里头的“空巢老人”结成对子,时不时地走动走动,相处得好点儿就相当于又给自己找了个爹妈一样,当然吴邪这些年时常在外头跑,这些活动轮不上他,大妈抓人也得抓得住不是!
但自从跟某人定下来之后,吴邪的生活着实安定了,所以今年的三五,说什么都得找上他。小三爷当然不会觉得做这事儿麻烦,问题是这位爷生日不巧,堪堪就在同一天,所以说,有些事情是天注定的,咱小三爷天生就应该是个“学雷锋”的主。
本来是没什么,生不生日的,大老爷们不在乎,这年头,纪念日最不值钱了,连情人节都一年能有十三个说法。但是,怎么说呢,咱双鱼座的小三爷多多少少还有点浪漫情怀,更何况这个生日是他和他家那位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也是对着爹妈出柜后在爹妈宣布的不搭理期间内的生日,故而一早吴小邪就想着起码得约个会,搞点有纪念意义的事情,哪怕就三俗地吃个情侣套餐也好!
不过,这个还没跟闷油瓶说的根本连形都没成的计划在胚胎孕育前就被扼杀了,吴小邪在王大妈的游说之下,将于3月5日当天,去陪小区里头一位老人家过一天,煮个饭、打扫个卫生,再看看老人家有啥要求,比如散个步下个棋唱个曲。
头一天晚上,调试好低潮了两天的心情的吴小邪暗暗祈祷着老人家别提他做不到的事儿,不然老人家得不偿所愿,他自个儿也得心里留疙瘩,这么想着,慢慢地睡去。
睡着的吴邪是不会看到枕边人若有所思地目光,张小哥虽然闷了点,眼睛和心里头却敞亮,自家这位心情哪怕有一点点波动都能看出来,但对3月5日的认识停留在自家这位生日的基础上而不知道“学雷锋”是个甚的张小哥却以为是因为生日,吴小邪想爸妈了……
这是淡漠惯了的张小哥心里的一根刺,他不想因为他而把吴邪的家打破,因为他知道那个家有多美好,伸手去揽身边的人,那人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张小哥轻轻地去扣他的手。可是我不能放开你,吴邪。失眠了大半夜的张小哥,决定去解决一些问题。
3月5日当天,吴邪跟张小哥交代了一些事情就放心地把店铺交给他,然后特地提早出门买了点送给老人家的东西,按着地址去了今天要孝敬的老人那儿。事先被知会了老人的基本信息,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儿,姓黄,家里挺有钱,老伴儿三年前去世,俩儿子一个在美国一个在加拿大,一年能有一个回来就不错了。
初初见面,一副不苟言笑的沉静的样子让吴邪瞬间联想到五十年之后的张小哥,心说,这是个不好对付的主。果然,吴邪拿出浑身解数想“温暖”黄老伯,人家却根本不想搭理他,自个儿开着个老旧的收音机,放着吴邪小时候跟着奶奶听的评弹,坐在太师椅上头,闭着眼悠然自得,把吴邪当空气……
幸好没有赶人,毕竟之前居委会已经上门沟通过了,所以吴邪就索性闭了嘴,自顾自动手开始家务。
吃过饭,一直cos老年版闷油瓶的黄老伯说话了,“会下象棋吗?”
吴邪心中一动,立刻点头,这是好迹象,说明人家看我挺顺眼啊!
黄老伯点点头,看吴邪的眼光多了份赞许,然后取出一副磨损地挺厉害、被主人粗糙地补过色的木质象棋,示意吴邪搬个凳子到太师椅对面。黄老伯下棋很慢,走一步能想上半天,但棋艺不见得多高超,跟吴邪倒算是棋逢敌手了,一开始吴邪是抱着陪玩的心,后来渐渐地放了状态,结果就是一盘棋整整下了三个多小时,没分出胜负,是老人说精力不好,不下了。
吴邪看了看表,下午三点多了,心想帮着做了晚饭再走,老人吃饭早,他正好挨着饭点赶回去。没想到黄老伯却阻止了他,开始对着他说自己的事,老伴儿的事,儿子的事,说他那时候是怎么和老伴儿两人吃着苦供儿子,可孙子现在连“爷爷”都不会叫,见到他只会一口鸟语,吴邪听着,突然把自己的爹妈代入了黄老伯,心情再也无法明快起来,三十岁的生日,大概是他最晦暗的一个生日。
“对儿子,我是问心无愧了,”黄老伯看着外面暗沉沉的天空,一句话结束了这段倾诉,“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老伴儿。”
在回去的路上,吴邪一直在想老人的最后一句话,他不明白老人想表达的意思。直到看到离西泠印社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的那个人,突然就明白过来,他这辈子,陪着自己最久的就是等着他回家的那个,所以才不能负他,不知不觉就微笑了起来。
张小哥看到吴邪走来迎了上去,于是吴小邪看到他手中那个扁扁的圆柱形物体,心里顿时一甜,能记得他生日就很好,更何况还知道要买蛋糕,还在这里等他回家。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吴邪,我们走吧。”张小哥过来拉住吴邪的手,却走向与回家的路相反的地方。
吴邪惊讶了,心说,难道这家伙开窍了?!还安排了烛光晚餐?!谁给小哥出的主意?肯定是胖子,等等等等,要是胖子这货,难保不教小哥干点什么出格的事情,要是等下在餐厅,小哥拿出个戒指要跟我求婚怎么办?!我是应该感动地答应呢还是矜持地答应呢还是直接跑出店回家后答应呢,不管哪个,以后那餐馆都不能去了啊!
就在吴邪胡思乱想的时候,张小哥已经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车开向了某个吴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吴宅。
吴邪讶异地看向张小哥,后者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即使如此,依旧浑身不自在起来,鱼与熊掌,若能兼得,那才是圆满,可鱼不想跟熊掌为敌,熊掌却坚决闻不得鱼腥。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吴邪紧张地手心直冒汗,门开了,那一刻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可是没有想象中的责难或者嘭地直接关门,门内的吴一穷看着两个孩子,把门开大了一些,惴惴不安的吴邪一直被他家小哥牵着手。
一直到坐到饭桌上,都是沉默的,四个人,吴爸爸、吴妈妈、吴小邪、张小哥,但动作却很自然而然,一桌菜肴是吴邪的最爱,出自吴妈妈之手,张小哥带来的蛋糕放在最中间,吴爸爸倒了酒,举杯道:“小邪,今天你生日,一起吃个饭,爸妈祝你生日快乐。”
吴邪的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哽咽着不能说话,只能干了杯。一顿饭仍然是拘谨得慌,但明显地,鱼与熊掌之间微妙地平衡着,甚至吴妈妈在帮儿子夹菜之后还会对张小哥说“这个牛肉很新鲜,外面吃不到。”
这是多少年之后,吴邪最难忘的生日。
饭后两人散着步往回走,吴邪按耐不住问:“小哥,你今天是不是干了什么?为什么我爸妈会愿意……”
张小哥停了脚步,跟他面对面站着,“吴邪,我没做什么,都是因为你而已。”
鱼与熊掌的和谐,是因为决定他们的那个人最痛苦,而他们都爱那个人爱得那样深沉。
昏黄的路灯下能看出飘着细细密密的雨丝,不知道是谁先吻上谁,那是一个无关性欲的亲吻,却最能拨动心弦。
吴邪不知道的是,张小哥确实做过什么,拜“学雷锋”热潮所赐,吴家二老也成了志愿者们争相服务的对象,所谓感染力,大概就是当他们看到站在门口的张小哥之后居然能心平气和地让他进了屋子。
他们根本没有打算妥协,甚至想着“趁火打劫”,说与吴邪一起过生日的唯一要求是他不出现,但是张小哥摇头,说:“我知道吴邪会怎么想,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他觉得快乐不包括我不在。”
然后,张起灵,对着吴家二老,弯下了膝盖,“今天是吴邪三十岁生日,他跟我说过以前过生日的事情,每一年都记得很清楚,将来他也会回忆这个生日,所以,求你们。”
无论哪种性质的爱,都是世间最美好的情感,因为它是仅仅在于付出,如果以爱之名行非爱之事,那种感情,掺杂了欲望。
真水无香,真爱无求!
番外之三《胖子的婚礼》
知道胖子要结婚的消息是在我跟闷油瓶在一起后的第三年,身为他最好的哥们儿,我特地关了大半个月西泠印社的大门,把闷油瓶一起打包了去北京帮着胖子准备整个婚礼前期后续,胖子这人虽说粗中有细,毕竟年岁摆在那儿,对眼下时兴的东西概念模糊得很,嘴上叨叨着要给云彩一个此生难忘的梦中的婚礼,可放在实际行动上,就欠了点儿。
这方面不是我自夸,他也就能靠着我了,小花忙得整天不见人影,霍家一直在跟他别苗头,秀秀当家这几年就没太平过,她年岁小,上头有几家兄弟压着,自个儿那块是内忧外患,小花也难做,一方面跟秀秀打小的情分在,不能眼睁睁看着被欺负,一方面身为霍家明里暗里的对头,不能帮衬地太明显,否则解家不能放过这个当家。
小花忙,黑眼镜更忙地没边儿了,这几年他跟着小花,堂口要看顾,斗得下,还得时时刻刻跟着花儿爷给撑台面,我和闷油瓶刚到北京的时候说好一块儿吃顿饭,他硬是到最后才亮了个相,跑龙套都不带这样的。
你说靠闷油瓶??!谁他娘的在说冷笑话!总之,胖子的婚礼,小爷我是最累的那个!
就拿婚纱照来说,别人结个婚能早半年就去拍,他倒好,连半个月都勉勉强强的,问起来,他还特别理直气壮,道:“胖爷这不是想着早点儿板上钉钉么!云彩妹子能嫁过来,还不得上赶着赶紧扯证,生米煮成熟饭,胖爷才安得下心。”
而婚礼当天就弄得鸡飞狗跳的田地,这厢云彩早就试好了各套礼服,换上新娘妆在跟摄影师讨论起整个婚礼追踪拍摄的问题,还别说,这几年云彩出了瑶寨,在大城市带了些日子,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褪去少女的青涩,显示出成熟的味道,胖子真是捡了个宝,算得上弥补他大半辈子的孤孤单单。
而胖子那儿简直就是灾难现场,明明说好了拿特大号的礼服,还是半个月前才量的尺寸,结果仍然是扣子扣上还能露肉,他在那里拼命吸肚子,我恨不得凭空变出团白布把他绕成个木乃伊。
当然只能想想,正当我和胖子已经认命,决定就这么让他包着粽子一般地去拍,把希望寄托在来宾能关注美丽的新娘时,作壁上观的闷油瓶迅速地溜了出去又溜了回来,手上多了样任我想象力在丰富也没能想明白他是怎么能拿到的东西——大号的女式束身衣……
“小哥,你这是哪里来的?”我巍巍颤颤地问道。
闷油瓶一脸淡然,“借的。”说着,上去就把胖子扣不上的西装外套扒下来,示意他自己脱衬衫。
胖子早已养成闷油瓶说什么做什么的习惯——又或者是衣服绷着太难受,脱得明显迫不及待,然后在我没来得及阻止的情况下,就自动自觉地把束身衣围在肚子上一圈儿,然后闷油瓶双手猛地发力,束身衣最大限度地伸张,然后迅速在胖子背后扣上钩子,果然比胖子自己猛吸气还小了一大圈。
总算能把礼服穿出点“一表人才”的底线,胖子乐得直夸闷油瓶,“要说还得是小哥,那就是见多识广,关键时刻天真你就得靠边站。”说着怕我人身攻击,颠着小步都一溜烟去寻他的云彩妹子。
我已经不知道该换上什么表情,见多识广,难道闷油瓶见惯了穿束身衣的女人么?!
来不及计较,门外就传来胖子的大嗓门,“我说小哥天真,你俩磨叽啥呐!赶紧的,饭店那儿都给胖爷电话问啥时候能摆桌了!”
我急忙让闷油瓶搬上喜糖,自个儿最后检查了一边胖子的婚戒和晚上闹洞房要给的红包,“小哥今儿个你来开主婚车,我去跟着摄影师吧,手里攒着这些个值钱的东西真是不敢松手了都。”
闷油瓶不说话,侧头打量我一会儿,突然伸过手来,把我的领带松了松,又整整衬衫的领子,满意地微微一笑。我被他这一弄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这会儿想想,先前的确把领带勒得太紧了点。
去酒店的路上,由于摄影的需要,车开得那叫一个慢,连边上骑自行车的都能跟我们平行一会儿,胖子这几年算是发达了,认识的朋友也是,喊来帮忙开车的个个都是自备来的,一溜的婚车全是四个圈,除了第一辆,也就是主婚车是白色之外,其余清一色地黑色A6,据说这叫做“白头偕老”,不知道谁想出来的寓意。
到酒店之后我算是轻松了些,那里有专门的婚庆公司司仪给主持,啥都准备好了,一去就看到胖子和云彩的婚纱照在循环播放着,还别说,这年头技术就是到位,修了片,胖子看上去窈窕了不少,年轻了不少,跟云彩看着挺登对。胖子的婚礼排场不大,统共就十来桌,连大厅的级别都够不上,但没啥见外的朋友,我空挂着伴郎的名义,连敬酒都没被胖子带上,人伴娘好歹还上去递个婚戒端个香槟。
不过看着胖子云彩连吃口菜的时间都没,我释然了,对同样是挂名伴郎的闷油瓶说:“小哥,幸好用不着咱俩去干啥,不然我们千里迢迢过来就是来看着别人吃菜的了。”
闷油瓶却看向远处非要跟人干杯的胖子,悄悄在桌下握上我的手,我们坐在主桌,只有一对新人和伴郎伴娘各两个的座。
我张望一眼四周,轻声道:“小哥,怎么了,大庭广众的……”
闷油瓶左手拿筷子,“吃饭吧。”
我心说这家伙,就是闷骚,肯定是看到胖子的婚礼羡慕了!真是的,跟小爷这么久了,有话就不能直说么?!小爷我多大方,我就能光明正大地承认我有点嫉妒。
翻手跟他十指相扣,闷油瓶的嘴角漾着隐隐笑意,我们的爱情从来没有见不得人,只是我们都知道,所谓幸福只要彼此知道就好,无需去硬讨不相干的祝福。
“我跟你说,这是胖爷最铁的哥们儿!一定要认识!记着,见到他们就跟见胖爷一样,要尊重他们知道不?!胖爷这辈子除了媳妇儿,就认这俩兄弟!”
胖子喝高了,看到我和闷油瓶在婚车边等着他的时候,就开始抓住架着他的弟兄非要给介绍我们。我们无奈地接过胖子,把他往车里推,他偏生还不安分,酒上了头力气猛增,胆子也猛增,连闷油瓶都敢推搡,“小哥,胖爷知道你是倒斗一哥!胖爷惹不起你,可是你不能欺负天真,你要是又想乱跑,胖爷就算拼了命也得找你算账,云彩,好媳妇儿,你给做个证,胖爷说话算话。”
我听着这番醉话,说不感动是假的,这胖子……“好了好了,胖爷赶紧进去,洞房花烛的喝成这样,还得新嫂子伺候,疼媳妇儿就乖点儿进去。”
胖子却依旧磨叽着,要云彩做见证,也喝了不少的云彩几乎都要恼开了。我不知怎么劝,闷油瓶松开拉着胖子的手,胖子顺势向边上倒,幸好是靠在了车上,要不我肯定也得被拽跌一跤,我正想回头说闷油瓶两句,却被他递过来的一个东西给怔在当场,那是一个戒指,很简单的银圈儿,我瞪大眼睛看着它,心里波澜壮阔,这是……什么意思?!
闷油瓶抓起我的手,毫不迟疑地推上我的左手无名指。一边的胖子乐开了,连声叫好,然后自发自觉地坐进车里,跟着进去的云彩竟湿了眼眶,大着胆子把我和闷油瓶的手握在一起,道:“张大哥,吴大哥,如果有人歧视你们,那他一定不懂爱情。”
胖子的新居跟我和闷油瓶暂住的酒店很近,第二天他们要去蜜月,我们要回杭州,就能一块儿去机场。回到酒店的时候我累得直接扒在床上,闷油瓶把我拽起来,我有些不解,以往这种情况,他总是很温柔,从未这般显得有些急切。
“小哥,怎么了?让我歇会儿呗,你先去洗澡。”我想不起来这会儿有什么要紧事非得是我出马,除了……脸有点充血,洞房花烛什么的……事实证明,我低端了……
闷油瓶从口袋里摸出个银圈儿,道:“还没有完成步骤。”
我在心里抽打了一下想歪的自己,然后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坐起来,接过戒指,冲着闷油瓶勾勾手指,“张起灵先生,你愿意嫁给吴邪先生吗?无论生老病死都与他相伴?”
说着不等闷油瓶回答,就把戒指套上他的手指,心里偷笑,嘴上占便宜那也是占便宜!“小哥我好累我先睡一会儿明天早上起来再洗澡。”
闷油瓶直接掀开我钻进去的被子,直接压上来,凑到我耳边,“你刚才说什么?”
我被弄得耳朵痒,这个时候很危险,我要实话实说就是傻叉,于是谄媚道:“呃,‘张起灵先生,你愿意跟吴邪先生吗?’呵呵……”
我擦!我不是应该谄媚么?怎么换了个词还是这么邪性?!
闷油瓶不再言语,他天生就是行动派,我死命抵住他的胸口,道:“小哥小哥,那啥我身上很脏啊,一天都没洗脸,还被抹了点化妆品你是知道的!”
闷油瓶毫不在意地压住我的手臂,我这处于违背牛顿定理的体位,怎么拼得过他的重力作用,自然是被压得死死的。
“没关系,弄脏了,一起洗。”
接下来……好吧,第二天迟到什么的,不是我故意的。不过,洞房花烛……总之小爷我承认我也很期待就是了!!
———— 全文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