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1年5月12日

死亡游戏 by 清澄(14 – 26)

第十四章

“操!”胖子骂了一声,立刻端起了吴邪给他的冲锋枪,瞄准了半天,却发现另外两个人谁也没动,看上起都很淡定。

“别紧张,”吴邪很冷静:“还没起尸。你们不觉得这些粽子看上去很奇怪吗?”

仔细看看是有点不对,粽子看上去很矮小,似乎都不足一米高,看着好像两三岁的小孩子在墓道两边整整齐齐的列了两队。

胖子啧了一声:“什么情况?粽子幼儿园来列队欢迎我们了?”

“有可能,”吴邪一本正经:“待会儿可能还会过来几个小萝莉小正太给胖叔叔戴红领巾。拉着胖叔叔的手陪他们玩老鹰抓小鸡。”

胖子眨眨小眼,拍了拍枪:“来就来,叔叔这里有糖糖。会爆炸的糖糖,BiuBiuBiu。”

下斗呢,能不能严肃点……阿秦满头黑线,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他学吴邪的样子把手电绑在手腕上,然后双手将绑在腰间的双短刀抽了出来,丢下一句“我先去看看”,纵身一跃,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不多时,阿秦又飞快的跑了回来。“整条墓道都是,”他说:“但是没有起尸征兆。我们屏住呼吸,不要说话,轻轻的穿过去。”

“OK,”吴邪从地上蹦起来:“屏住呼吸不要说话,脚步放轻。”想了想,他又转身对胖子说道:“放屁也不行。”

胖子瞪了吴邪一眼:“胖爷的美臀会干放屁这种没品的事情吗?”

吴邪听罢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那欲说还休的模样极欠揍,气得胖子牙痒痒。

依然是阿秦开路吴邪居中胖子殿后,三人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墓道。

那墓道大概有两米多宽,两边是两列整整齐齐的人形干尸,面朝着吴邪他们,一个挨一个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吴邪微微皱了下眉,确实都是小粽子,身高估计最多也就90厘米,刚才说是幼儿园列队并不准确,这他妈分明是婴幼儿列队,都是一两岁的小孩子大小,瘦骨嶙峋,脸上都带着青铜面具,面具上眼窝和嘴巴处是镂空的,乍一看上去,繁复的鬼画符中有三个黑漆漆的洞,说不出的诡异。

这他娘的得多丧心病狂才能弄来这么多一两岁的婴儿摆在这里殉葬?而且这些婴儿干尸看上去有些不对头——腿特别短,脚掌和手掌的形状也很奇怪。吴邪有心停下仔细看看,但是三个人现在都屏息前行,没有多余的时间。他只得一边小心翼翼的跟在阿秦后面快速的往前移动,一边抽空就看上两眼。

走到一半的时候,吴邪觉得自己快要憋不住了——他现在这副宅男身体实在是太缺乏锻炼,能坚持这么久已经算超长发挥了,他伸手捅了捅前面的阿秦,示意他加速。

阿秦脚下速度没变,飞快的摸出俩防水袋塞给了吴邪。

吴邪会意,一边走一边轻轻的打开两个袋子,拿起一个捂住口鼻呼出口气,接着飞速的扎好口,又拿出另一个 打开,兜了一包空气,捂住自己的口鼻大吸了一口。

整个过程他都异常的小心,等他终于吸到一口空气的时候,已经憋得脑袋嗡嗡作响了。

出口已经隐约能看见了,就在这个时候,吴邪感觉到身后的胖子似乎有点不对劲儿,他以为胖子也到了极限,连忙将手里的两个防水袋又递给了胖子。

熟料胖子没接,冲他眨巴了两下小眼,扭了扭屁股,脸上的表情甚是纠结。

吴邪抽了抽嘴角,卧槽,难道……不会吧……

噗——在这极度安静的古墓深处,放屁的声音显得格外嘹亮。

胖子一手捂着屁股,抿着嘴,一脸无辜的眨了眨小眼睛。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两秒,三秒。什么都没有发生。

胖子松了口气,正要开口说话,冷不丁看到原本所有目视前方一动不动的小粽子,不知什么时候,静悄悄的扭动了脑袋,青铜面具上代表眼睛的两个黑漆漆的洞,从墓道的各个角落,直直的盯向了他们。

“卧槽!”胖子惊出了一身白毛汗,与此同时,吴邪狠拉了他一把:“你他娘的还不跑,等着在这喂粽子吗?!”

胖子一抬头,才看到阿秦早就风一般的跑出去老远了,吴邪也已经迈着大步飞快的往前飞奔,他赶紧以一个胖子绝不应该拥有的速度,跟在两个人后面撒丫子狂奔。

吱儿——吱吱儿————凄厉刺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响。

“这小粽子叫的跟耗子似的,听着人脑仁疼!”胖子一边跑一边还有心情吐槽。

“这不是小粽子。”吴邪的声音听上去呼哧带喘一颤一颤:“我他娘的现在才发现,这些是猴子。”

从刚才开始他一直觉得这些干尸不对劲儿,可经过了两年多年干瘪的尸身,不凑近仔细看很难看出端倪,直到这些粽子发出吱吱的叫声——分明就是猴子的叫声。更何况,已经有一些开始摇摇晃晃的冲他们扑过来了,能看到屁股上长长的尾巴。

前后左右的猴尸开始朝他们包围而来,阿秦动作很快,一双短刀凌厉如电,眨眼砍翻一个,可速度还是太慢,更多的猴尸扑了上来。

“关哥,你们先走,我断后。”

“断个屁,都被包饺子!能跑赶紧跑,尽量别出血。”

吴邪一边骂一边甩出豹筋,借力腾空而起,壁虎一般扒到了墙上,冲着胖子的方向连开三枪,逼退两只,给胖子解了围。

“跑!”

不用他说,胖子已经如同被大力踢出去的足球一样飞快的跑了出去,边跑边掏出了军刀。

吴邪给他的冲锋枪在这种狭窄的墓道里不好发挥,容易伤到自己人,反而是冷兵器顺手的多。

吴邪收了豹筋人落在胖子前方,他的枪小巧,比起差强人意的身手来说,枪法却是好的没话说,一边跑一边帮前面的阿秦逼退猴尸。

这些猴尸刚刚起尸,动作还非常僵硬,虽然数量多,三个人仗着身体灵活倒是可以拼一拼赶紧逃走,如果晚上一会儿等猴尸们适应过来,大概就很困难了。打斗起来难免受伤,血液又会灌溉给这里铺了一地的奇怪“豆芽”,还不知会引起什么后果,估计不会是什么好事。

“小关,枪法可以啊。”

“比不上胖爷的屁法来的妙。”

胖子一听正要反驳,冷不丁儿肩头一重,一股腥臭之气扑鼻而来,竟是有一支猴尸跳到了他的肩头,一把抱住了他半个脑袋,张嘴便咬。

胖子反应也快,另一只手一把伸过去抓住猴尸的脖颈使大力死命一扯,把猴尸扯了下来使劲儿往后砸了出去。

有惊无险。再次用豹筋把自己扒到墙上的吴邪却变了脸色。

那猴尸的爪子极其尖锐,胖子刚才那一下,随是摆脱了猴尸,头皮却被狠狠地抓下去一大块皮肉,鲜血瞬间就涌了出来,吧嗒吧嗒的滴在了地上那些嫩绿的草芽之上。

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无数条蔓藤在墓道中疯狂舞动,眨眼就扯住了胖子的脚踝,胖子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瞬间被蔓藤捆了个结结实实,嫩绿的草叶直往他那露出血肉的头皮里扎。

第十五章

一瞬间,胖子被草叶蔓藤和猴尸团团包围。

完蛋,大罗金仙也救不了,阿秦正想招呼吴邪赶紧走,以吴邪的位置,豹筋再甩两下就能到下一间墓室,启动机关把墓门关上就安全了。虽然这样对胖子来说有点残忍,但是做这一行本来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每一个土夫子下斗之前都有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的觉悟,斗里发生什么也不奇怪。现在这种情况,丢下流血越来越严重的胖子,保住没有受伤的其他两人是最明智的选择 。

阿秦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以他这段时间对吴邪的观察,他认为以吴邪的智力和行动力,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他没想到吴邪连犹豫都没有,纵身就跳入了草丛之中,完全不顾蜂拥而上的猴尸,几刀先砍断了捆住胖子的枝蔓,帮着胖子站了起来。

阿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打死他,他也不信吴邪会是这种拥有舍己为人的大无畏精神的人,除非这个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的胖子是吴邪计划里非常重要的一环。可他显然不是。

吴邪对这个胖子和之前他从广西捡回去的那个傻子都有一种诡异的善意和耐心,和对待包括他在内的其他人完全不同。阿秦觉得自己真是越发看不懂吴邪这个人了。

看不懂那就暂时不看了,阿秦耸耸肩,提着刀前去援助。

他可以丢下胖子不管,却必须要保住吴邪的小命。反正吴邪也没跟他说必须要救下胖子,实在不行打晕吴邪强行拖走,阿秦这么盘算着。

胖子反应很快,他头皮上的伤口鲜血淋漓,草芽的枝叶疯狂的往里钻着,疼得他浑身冒冷汗,饶是这样胖子脑子却很清醒,他用上蛮力一咬牙生生把往他血肉里钻的草叶全部拽了出来,一时间竟然蓬起一层血雾,然后他飞快的抓起吴邪丢到地上的防水袋,一把套到了头上,防止草叶继续往里钻。紧接着,他抡起刀就疯狂的帮着吴邪一起砍猴尸和蔓藤,两个人都不恋战,只是努力的清理前方,边砍边跑。

本来是十死无生的境地,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很幸运的事那些蔓藤敌我不分,碰到什么捆什么,猴尸竟然也被捆住了不少只,帮胖子和吴邪分散了不少火力。

不能再有人受伤了,三个人都很清楚。

但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猴尸实在太多,蔓藤抵挡不住太多。吴邪只觉得肩部一阵剧痛,竟是被一只猴尸把皮肉给咬穿了,紧接着是胳膊,腿,被咬的被抓的,几乎快要遍体鳞伤。

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蔓藤包围上来之前,吴邪甩出豹筋趴到了墓墙上,他忍痛开枪逼退了两只猴尸,枪里的子弹空了。

“酒,用酒,烧!”吴邪高声喊道。

胖子的包里装着瓶在邢台吃饭的时候没喝完的霸王醉,一听吴邪喊,立刻掏了出来满地乱洒,阿秦在一边砍猴尸掩护。

三个人都受了伤,一地的草芽像是疯了一般,墓道中原本只是草坪,结果现在成了小树丛,无数条蔓藤像是发疯了的蛇一般狂舞。

吴邪的血还在往外淌着,他一路狂奔,地上的草芽一路疯长,为了躲避蔓藤,他只得时不时的往墙上跳——那样不可避免要用到受伤最严重的肩部,再加上之前耗损了太多体力,他再咬牙强忍坚持,动作也无可逆转的越来越迟钝。

再坚持一下,吴邪看了看几乎就在十米开外已经很近了的墓室大门,胖子和阿秦已经跟了上来。

胖子的酒已经撒完,他把酒瓶往后一丢,力量很大,砸的一个快要扑上来的猴尸一个趔趄,阿秦点燃打火机,猛地丢到了后面。

火势呼呼蔓延开来,整个墓道的温度一下子就上去了,浓烟滚滚,吴邪被熏的直掉眼泪。

大火阻住了后面追来的蔓藤和猴尸,三个人鱼贯进入墓室,阿秦一秒不停歇的满墙找机关,在大火蔓延到墓室门口的刹那,只听轰的一声,墓室的石门关闭了。

三个人靠在墓墙边,吭哧吭哧的粗喘。

所幸这间墓室的地面上没有那种吸血的草芽,否则他们三个就可以准备发表个临终感言了。

吴邪沉默的在一边自己包扎,虽然看上去惨不忍睹,但是好在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这个斗真是出师不利,刚进门还没摸到边,就集体挂彩还差点把小命交代了,实在是不顺得很。若不是那些猴尸非常的僵硬肢体不灵活,那他现在很可能已经下去找爷爷喝茶了。这才刚开始,后面的路会越来越难走。他的身体素质实在太差,这次回去还得加紧锻炼才可以。

阿秦伤势最轻,他很快处理好自己,走过来想帮吴邪包扎,吴邪摇摇头,用下巴指了指一边的胖子。阿秦会意,转身去帮胖子处理伤口。

胖子的伤最重,浑身上下的皮外伤倒是不算什么,最严重的是头皮上那一块,刚才有不少草叶钻了进去,虽说胖子自己拔出来了,但是并没有拔干净,肉眼可见里面还有绿色的草叶在往血肉里钻,伤口周围肿的老高,皮肤红的发亮。

吴邪找了把匕首,用无烟炉烤了一会儿,让阿秦按住胖子,他亲自上手打算把叶子挑出来。

“小关,你下手可仔细点,可别给我开了瓢。”胖子絮絮叨叨:“伤在这个位置不能破相吧?胖爷英俊的面容如果没有了,暗恋胖爷的小姑娘们得多伤心。”

“这个位置确实容易开瓢。”吴邪一本正经道:“两块头骨接缝,这草钻你血肉最多是疼,你说要是透过骨头缝钻你脑子里了会怎么样?呲——”

胖子听得一阵牙酸,心里更是惴惴不安。可偏偏吴邪还很没良心的继续吓唬他:“就好像一下子插进了豆腐里……再钻,钻,钻……”

“你娘的……嗷——”胖子急了,一句话没骂完,只觉得头皮一阵尖锐的剧痛,顿时惨叫了起来,身体不由自主的想要躲开,可阿秦力量奇大,摁着他竟然让他动不了分毫。

“好了。”吴邪丢下匕首,他刚才是故意转移胖子的注意力,趁他骂人赶紧下手,效果出奇的好。他熟练的给胖子止血上药绑绷带,又给他打了一阵破伤风一针抗生素。

“小关,”胖子道:“刚才多亏了你。”刚才有多凶险,胖子自己清楚得很,如果吴邪和阿秦不管他直接走掉,他真是一点也不奇怪,换做是他,也不会冒这么大风险去救一个临时组队的陌生人。而吴邪几乎是一命换一命的架势在救他。

为什么?胖子不明白,但是吴邪冲他伸出手时的眼神,有焦灼有担心有催促,像是在看一个认识了很久的兄弟,不带半分假意。

“胖爷我不跟你矫情了,总之,以后上刀山下火海,你的命就是我的命。”

“这句话我记得了。”吴邪弯了弯唇角。

第十六章

三人避难的墓室约有二十多个平米大,墓室只有一个门,已经被阿秦启动机关关闭了,基本没有再次打开的可能性,换句话说,三个人被困住了。

吴邪和胖子在角落里回血,阿秦满墓室溜达着找机关,每一面墙摸了一遍,连地板都没放过,愣是没找到机关的影子。

阿秦叹了口气,目光移向墓室的最中央。

那里的地面上有一个约半米深的四四方方的坑,坑中有一口同样四四方方的青铜箱子,除此之外,这墓室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这玩意儿不像棺材吧?”阿秦研究了半天,越看越摸不着头脑。

胖子一听棺材就坐不住,立刻爬了起来跑过去:“不像棺材,搞不好是夏姬妹子的首饰盒,开开开,捞明器的干活。”

“你家首饰盒长这模样?”吴邪也凑过来研究这青铜箱子:“你要是拿这个当首饰盒送妹子,那一定注孤生。”

这个青铜箱子,四个侧面上分别有四张诡异的人脸,看上去像是平铺开的人皮面具,眼睛嘴巴和鼻孔处都是黑洞,而这样面膜一般的脸,偏偏还有着表情,喜怒哀惧,惟妙惟肖,黑漆漆的眼洞似乎一直跟着人走,特别的瘆人。

“这脸和外面那些猴子的面具倒是挺像的。”阿秦用一根指头挠着脸:“纹饰很奇怪,说是饕餮纹吧,好像还不太一样。更像是某种符文。唔……准确点说,应该是把符文和饕餮纹结合在了一起。”

“符文?”吴邪问道。

“我也就是觉得有点眼熟,不敢肯定,”阿秦摊摊手:“可能很小的时候见过,但是印象不深了。”

吴邪点点头,没说什么,想了想,从包里掏出本子和笔,迅速而又仔细的将这些符文逐一临摹了下来。

胖子等不及想打开看看,急得抓耳挠腮,可是又不好开口催促吴邪,想了想,道:“要不干脆把这个箱子背出去,这个箱子应该也值不少钱吧。”

“嗯,能值一枪子,”阿秦瞅他一眼:“胖爷,春秋青铜器,个顶个都是国宝,你敢往外拿也没人敢收。”

胖子只得悻悻的收回爪子,眼巴巴的等着吴邪完事。

吴邪做惯了拓本,临摹些符文也算是小菜一碟,很快就完成了,将本子收好。

“关哥,开吗?”阿秦问。

吴邪看了看跃跃欲试的胖子,道:“土夫子遇到宝箱,还有不开的道理?”

“小关觉悟高!”胖子眉开眼笑的竖了个大拇指,眼见阿秦一只手已经放在了箱子的盖子上,赶紧拦住:“诶诶?你们这些南派的小同志一点也不尊重土夫子礼仪。”

连人家祖坟都掏了还要什么礼仪?阿秦翻了个白眼。

胖子自顾自的摸出一只蜡烛点燃,放到墓室的角落:“来来,开棺。”

吴邪瞥了一眼那只蜡烛,发现竟然还他妈是支生日蜡烛,黄澄澄的一个数字“2”,头顶着摇曳的火苗。

若是摸金祖师爷真的在天有灵,看到他最后一个传人如此不靠谱,不知道会不会气得起尸。

“这未必是个棺材,连椁都没有,”阿秦扶额叹了口气:“你点蜡烛干啥?”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这叫有备无患,臭猫喂鱼。”胖子搓搓手,一脸兴奋的上去和阿秦一起研究该怎么打开这个青铜箱子。

“胖子,那叫未雨绸缪……”吴邪哭笑不得,眼见另外两个人忙着开箱,他便站得略靠后一些,擎起枪,准备掩护。

阿秦找到了开箱的机关,摁了几下之后,听到箱中传来闷闷的声响,而青铜箱子的盖子处,出现了一圈极不易察觉的缝隙。胖子立刻上前帮忙,两个人合力推了好一会儿,只听到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青铜箱子的盖子,被推开了大半,咣的一声砸到了地上,吴邪只觉得整个墓室都颤了几颤。

“卧槽,”胖子在看清箱子里的情况之后,忍不住骂了一声:“这他妈好像是只大猴子。”

“不是好像,”阿秦凝着眉:“就是一只大猴子,关哥你来看看,好像不大对劲儿。”

吴邪走上前去,探头一看,顿时蹙起了眉。

真的是只猴子,个头非常的大,几乎和人类差不多,一身黑乎乎的毛,竟是盘着腿坐在箱子当中的,两只爪子自然的放在腿间,捧着一个黑乎乎的盒子,这猴子浑身上下丝毫没有干瘪的痕迹,就像只惟妙惟肖的猴子标本,它的脸上也戴着一个青铜面具,而这个面具显然比外面那些猴尸戴的要精致许多,密密麻麻的刻满了繁复的纹饰。

“敢情这里是花果山水帘洞,”胖子摇摇头,眼睛紧紧盯着那个黑玉盒子:“外面猴子猴孙,里面就来了美猴王。”

阿秦彼时已经戴上手套,小心翼翼的去取盒子。

吴邪抽出大白狗腿防备着猴尸起尸,听到胖子吐槽于是笑了笑道:“那胖爷还不快跟你大师兄打个招呼,看在同门情谊上,有话好说,千万别动粗。”

话音刚落,只见箱中的猴尸突然抖了一抖,霍得站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胳膊就朝着阿秦抡去。

阿秦那时刚好拿到了盒子,他反应奇快,将盒子往包里一塞的同时猛地向后仰去,躲开猴尸的攻势,然后借势一个后空翻往后跃开,与此同时抽出腰间双刀,落地之后又一个跃起,朝猴尸扑去。

这一切也就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吴邪和胖子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猴尸一击未能得手,竟然放弃了阿秦,转头朝着吴邪扑了过来。

“卧槽,二师兄你家大师兄也太不讲情面了!”

吴邪只觉得一股诡异的腥臭之气扑面而来,下意思的身子一矮,险险躲了过去,眼见猴尸又扑了过来,抡起大白狗腿冲着猴尸两腿之间的位置砍了过去。

Duang的一声闷响。

吴邪被震得虎口又麻又痛,低头一看,竟然是裂了一道很深的口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卧槽,这是金刚猴吗?怎么连丁丁都这么坚硬的可怕。

“呸呸,你他娘的才猪八戒!”胖子飞奔而来拉了吴邪一把,让他躲过了猴尸的下一击:“我发现你他妈就是个乌鸦嘴,你说放屁,胖爷的美臀就放了个屁,你他娘的说动粗,这猴崽子就起尸了!你他妈不该叫关根,应该叫关嘴。”

阿秦这时已经欺身顶了上来,他力气大的出奇,两把短刀虽然远远比不上闷油瓶的黑金古刀,可是却也颇有分量,他狠狠的砍向猴尸肩膀位置的关节处,想以最快的速度卸掉它的四肢,吴邪只听到一阵让人牙酸的撞击声,猴尸分毫无伤,阿秦用尽全力的一击,竟然只砍掉了他几搓黑毛。

“这样不行,”阿秦躲避着猴尸的攻击:“我顶一会儿,关哥你赶紧找机关我们出去!”

不用他说,吴邪已经飞奔去了整个墓室里唯一没被检查过的青铜箱子,他干脆直接跳了进去,一寸一寸的在里面摸索。

什么都没有。这箱子里没了猴尸和阿秦拿走的盒子之后,整个空空如也,猴毛都没看到半根,吴邪很快的检查过一遍,根本不见机关的影子。

对了,那个盒子。

“禽兽,把你拿走的盒子给我!”阿秦反应很快,一边用刀架住猴尸捶下来的拳头,一边一手飞快的从包中摸出黑玉盒子,一把丢给了吴邪。

熟料吴邪刚一把接住黑玉盒子,那猴尸立刻丢下了阿秦和胖子,转头冲着吴邪飞扑而来,吴邪一个躲闪不及,竟然被狠狠地甩飞,重重的砸到了墙上。

吴邪顿时眼冒金星,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觉得身后的墙面像是活动的挡板一般往后一塌,整个人顿时失重,咚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四周一片漆黑,耳边全然无声。

第十七章

人形机关探测器,一碰一个准儿;千年粽子起尸外挂,死得再透只需一眼。倒斗找刺激必备,舍老子其谁?

吴邪一边腹诽一边忍着全身的剧痛从地上爬了起来,总算还不是太倒霉,虽然被摔了个七荤八素,但是至少没有骨折。

周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吴邪摸了摸绑在手腕上的手电,重新摁了几次开关,手电毫无反应,看来是完全摔坏了,他啐了一口,果断的将电池卸出来塞进口袋,将手电丢掉。大白狗腿也不在身上,不知道被甩飞去了哪里,最凄惨的是装备都留在了刚才那间墓室的角落,药品食物水,什么都没有,他身上就只剩下腰间拴着的豹筋,还有挂着的两把枪了。情况不大妙。

吴邪的夜视能力还没锻炼出来,整个人几乎瞎了一样,这感觉相当糟糕。不过现在的吴邪倒是不至于因为这个而恐慌到崩溃。他很快的冷静了下来,凝神思考了一会儿。刚才那面墓墙应该是个相当于活动挡板一般的设置,自己被砸到了墙上,也许触碰到了他们一直没发现的机关,于是墙面一翻,自己就被带入了现在这个地方,和胖子阿秦隔了一座墓墙。

如果那个机关可以继续启动,那么那两个人应该很快就可以过来找到自己,而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应该是远离这座墓墙躲到安全的地方,以防止下次机关启动的时候,自己被墓墙压扁或者再次被砸飞回之前的墓室。

想到就做,吴邪小心翼翼的抬脚往前走,因为看不见,每一步都异常小心,往前挪了几步,突然莫名的感觉到一阵极轻极细的气流擦身而过。若是平时,吴邪估计根本感觉不到,但是在这种极度黑暗又静谧的墓室之中,在他精神高度集中的情况之下,他的敏.感.度已经达到了极致。

吴邪伸手就去掏.枪,可手都没挨到腰间衣服的布料,只感觉边上的东西动了一下,一只微凉的手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巴,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腰,将他整个人夹在了怀里。

卧槽,这年头粽子都学会耍流氓了吗?这当然不可能,只能说明这斗里还有其他人。

吴邪心一沉,抬脚就狠狠往后踹去。

这一下他用足了力气,狠狠的命中了目标,对方被他踢中,竟然哼都没哼一声,夹着他的力道极大,劲儿都没松下半分。

吴邪正要再踹,只感觉对方速度极快的抬起一条腿从后面把自己的腿也夹住了。力道依然极大,按理说这个姿势对方应该是单腿站立并不好掌握平衡,可无论吴邪怎么使劲儿却根本动不了分毫,对方晃都没晃一下。

这他妈还是人吗?太变.态了吧!该不会是变异的粽子?

然而吴邪很快就意识到对方还真的是个人。

清浅微温的呼吸喷在他耳畔,与此同时,耳边一个低沉的声音轻声喝道:“别动!”

吴邪一听,身体竟然比大脑反应速度还快的立刻消停了下来,听话的瘫.软在对方怀里一动不动。

这他娘的竟然是闷油瓶的声音!吴邪心里轰的一下炸了。

闷油瓶怎么会在这?他娘的天底下那么多斗,他现在在哪里都不奇怪,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他娘的他来这里想要做什么?!

这些年来,吴邪早已习惯了独自布局一切,不论是计划里大的方向或是细枝末节的小细节,在他脑子里像是有个完整的剖面图一样完美的展示着。他习惯了掌控一切,所有可能出现的变动他都心里有数并且立刻能拿出无数种方法来应对,甚至每一种方法会导致的不同后果都计算的清清楚楚。一切都是可控的,一切才会有条不紊的进行。

然而闷油瓶这个人完全不可控。

吴邪从未想过控制他,也从未把他纳入过自己的计划范围内,他只是小心的将他跟自己的计划隔离。

闷油瓶失忆了,他想去寻找记忆,吴邪就放他去,甚至连路费都给他准备好,信.用.卡也给塞了进去,连同一些他从蛇毒里看到的关于闷油瓶这些年走过的地方的线索,他也筛选好,找了一些没有危险或者难度很低的给他分门别类的列好。事无巨细的像是个准备送儿子去外地读书的妈。

不应该出错,哪里也没有问题,可为什么闷油瓶会出现在这里?

这种懵逼又无措、焦虑又愤怒的状态,吴邪很多年没有感受过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经历了很多成长了很多,可一碰上闷油瓶,就他娘的俩字——没辄。

估计是感受到吴邪的顺从,闷油瓶微微卸下了一些力道,但仍然牢牢地把人夹在怀里,带着他小心的往一个方向撤去,走了好一会儿,闷油瓶才将人松开,接着吴邪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只火折子被点燃了。

吴邪花了一段时间才适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光亮,他眯起眼睛,终于看清了闷油瓶的脸——还是记忆中的样子,穿着蓝色连帽衫,刘海微微挡住了如墨一般漆黑的眼睛,也不知道这些天过的是什么日子,自己花了一个多月才给他养起来的那点肉又瘦没了,下巴尖了好些,面无表情的指了指他们身后的方向。

借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吴邪隐约能看到后面竟然有个正圆形的深坑,看不清有多深,黑乎乎的一片,可见如果刚才自己没有被闷油瓶夹住,而是继续往前走,肯定一头就得栽进去。

看来又被他救了一次。吴邪心里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不过眼下也容不得细想,他必须得想办法弄明白闷油瓶来这个地方的目的。他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着实有点庆幸刚才闷油瓶捂着他的嘴,否则他肯定张口就是一声“小哥”,而现在嘛……

吴邪退后了一步,脸上挂上假笑,熟练的模拟出另外一个人的声音,眼里带着三分庆幸七分警惕:“真危险,我都没看到。多谢这位……这位小哥了。你也是来倒斗的?”

毫无意外的没有得到回应,这也很正常,吴邪都不记得前世自己多少次对他搭讪结果被无视掉了。他想了想,继续问:“你就一个人吗?是不是也跟同伴走散了?要不……”

话没说完,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闷油瓶的脸在他眼前放大,吴邪还没来得及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脸上一痛——人皮面具竟然被完完全全的撕了下来。

闷油瓶将面具丢到一边,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转身走到墓墙边坐了下来,抬头看着墓顶发呆。

第十八章

卧……槽!这他娘的绝对是实力打脸。

“嘶……你他娘的,你……”吴邪疼得倒吸凉气,面具被生生扯掉的酸爽,谁试谁他妈知道:“小哥,身为影帝你对演艺界新人应该多点鼓励和关爱,打压新人不道德。”

闷油瓶没理他,依然安静的看着墓顶发呆。

吴邪忍着痛,走到闷油瓶面前站住,低下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偷偷摸摸的跟着老子想干什么?暗恋老子?”

闷油瓶能一眼看出来他戴着人皮面具一点也不奇怪,但是居然能一眼认出来面具下的人是自己,这他娘的就不大对头了。这个面具是闷油瓶失踪之后阿秦带来的,闷油瓶根本不可能见过。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这个混蛋根本就没跑路,只不过偷偷的跟在自己后面而已,他们三个进了斗之后,他也挑了另外一条路进斗了,而且看他浑身干干净净齐齐整整头发丝儿都没掉一根的模样,他挑的路比他们要轻松多了。

阿秦反追踪的本事相当牛逼,但若对手是闷油瓶,那他一点也没察觉出来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闷油瓶看墓顶的视线被吴邪的脸挡住,这才将慢慢将目光聚焦在吴邪脸上,眼神如镜神情淡然:“你认识我。”

吴邪懂了,觉得有些无力:“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写给你了。”

闷油瓶仍旧是安静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你认识我。”顿了顿,又补上了一句:“你不希望我想起过去的事情。”

也幸亏吴邪前世和他纠缠了很长时间,对于解读闷式语言闷式表情已经自成一套章法,否则还真不能立刻到领会闷大爷这短短十几个字的中心思想。

简单来说,闷油瓶觉得吴邪给他的线索没有价值。不仅如此,他还觉得吴邪是个重要目标人物,跟着吴邪就能知道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一瞬间,吴邪理解了当年自己跟个牛皮糖似的追在后面问“为什么”的时候,闷油瓶的感受。

丫当年竟然没一黑金古刀劈了自己,还无数次把自己从粽子嘴里抢了回来,这他娘的是多么博大的胸襟,吴邪肃然起敬。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又诚恳的劝道:“你不该来的。你的问题跟着我是找不到答案的。”说完他愣了愣,这话是不是有点耳熟?

接下来他是不是应该再接再厉把那句“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原封不动的也砸回给闷油瓶?

然而闷油瓶没给他这个机会,他淡淡道:“你们之前那间墓室本身就是个完整的机关,机关启动了,你到了这里,他们去了别处。”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吴邪花了点时间消化。

他的意思是,刚才吴邪被翻转的墓墙掀到这边来的同时,胖子和阿秦也同时中招,不知道去了什么别的什么地方,同时下落不明的还有他们所有的装备。

换句话说,浑身就剩下两把枪的吴邪根本没可能自己继续在这个斗里晃悠了。事实上,就算现在有个现成的盗洞让他爬回地面上去,他基本也没办法活着移动到山下的村子里面去。

再说的更明白点,吴邪如果还想活着回到人类社会,就得跟着闷油瓶混。

吴邪从不怀疑闷油瓶在机关方面的造诣,也从不怀疑闷油瓶的人品。闷油瓶只会瞒他,却从来不驴他。他或许会说一句留十句,任凭吴邪自己脑洞开到天际连接上宇宙黑洞,但是他说出来的那句话一定不是假话。

闷油瓶挑明吴邪现在的处境无非是希望能跟着吴邪,其实他不挑明吴邪也拿他没办法,打不过赶不走逃不掉躲不了。还是应了之前说过的那句话,碰到张家人只能跪倒任操,何况这他娘的还是张家人里的终极Boss。只是这不符合闷油瓶一贯的行事作风,他偷偷的跟着吴邪到了这个斗,以他的本事完全可以不管吴邪,自己默默的斗内豪华游上一圈,找找熟悉的东西,启发启发过往的回忆。

闷油瓶一向是独行侠作风,失踪专业户,来去随心风一般自由,从来只有吴邪跟着他生怕他一声不吭就失踪的份。现在这非要跟自己组队算怎么一回事?

总不会是雏鸟心理作祟不舍得离开爸爸吧?

吴邪斟酌了一下,两眼紧紧地盯着闷油瓶的眼睛,慢慢道:“小哥,我来找一样东西,那个东西跟你的记忆没有关系,但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拿不到的话,我宁可不出去。”

闷油瓶点点头,轻声应道:“嗯。”

这真是典型的闷式回答。

这个“嗯”字可以代表的含义太多了。

吴邪一动不动的又盯了他一会儿,才慢慢的移开了视线。

“接下来我们去哪?”

“等这里的机关开启。”

话音未落,快要燃烧完的火折子慢慢熄灭了,四周重新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吴邪只得在闷油瓶身边坐下,微微垂着头,脑袋里不知转着什么念头。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一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吴邪隐约听到了哗哗的水声,他立刻竖起了耳朵。

黑暗中,一只微凉的手不轻不重的按在了他的胳膊上。

吴邪太熟悉闷油瓶的肢体语言,立刻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粗喘一声。

水声越来越大,随后,声音慢慢又变了个样子。非要形容一下的话,就是打开水龙头往空盆里倒水,最开始水柱击打在盆上,发出较大的声音,后来盆里的水慢慢增加,水柱落在水里,声音也变得不那么刺耳了。

大概就是那么个变化。

吴邪想起之前自己差点掉下去的那个深坑,心中微微一动。

水声慢慢的停住了。

闷油瓶起身打开矿灯递给吴邪,自己背起装备,起身带着吴邪往深坑处走去。

借着矿灯的光亮,吴邪看到之前空空的正圆形深坑中,真的已经蓄满了清水,而水的正中央,一个很大的圆形盘子状的东西正浮在上面。

—— 无责脑洞 ——

吴邪:你他娘的偷偷摸摸跟着老子想干什么?暗恋老子?

老张:嗯。想干你。

以下省略XXXX个字,本文完结。

第十九章

“小哥,我们要用那个玩意儿当船划过去吗?”吴邪问,他侧脸看了看已经变成一个大湖的圆形深坑边缘,觉得还不如绕点路走过去靠谱。

闷油瓶此时已经把衣服脱光了,只穿着条吴邪买给他的纯棉四角内裤,“在这等我。”说着,他扑通一声跳下了水,吴邪被溅起的水花冰得一个激灵,他蹲下来,伸手探了探水温——果不其然的冰冷刺骨。

闷油瓶的身体素质好得令人发指,吴邪不过就把手探入水中一两秒钟的时间,便受不了刺骨的疼痛赶紧把手拿了,而闷油瓶却可以全身泡在水里飞快的游动,敏捷的像条白花花的大鱼,没多久,他就翻身跃上了浮在水中的圆盘,蹲下身来,仔仔细细的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吴邪百无聊赖的坐下来休息。

说来也奇怪,闷油瓶活了一百多岁,失忆的次数数不清,什么事情都忘光了,脑袋里只剩下一堆乱七八糟拼不到一起去的记忆碎片,偏偏倒斗技能半分没忘,似乎这些已经溶入了他的骨血中,成为了一种本能。

都说张家把闷油瓶推出来当族长是在造神,吴邪却觉得神个屁啊,谁家神能混成这种苦逼模样的?张家造的分明只是个倒斗工具,一个不仅免费还他妈用生命在倒贴的长工,一个身手异常牛逼的傀儡,一个丢在外面对抗汪家的活靶子。

每每想到这些,吴邪心里都很堵,一股怒气无处发泄,憋得自己直难受。那感觉该怎么说?就像是自己捧在手心里当宝贝爱护的孩子,一出门就碰到一群恶霸完全不把他当个人看,各种欺压各种揉捏,当父母的怎么能不心疼欲裂,怎么能不愤恨不休?

虽然这比喻并不恰当,但是感情是一样一样的。

当年他戴着三叔的面具,九死一生差点一命换一命的把假死的闷油瓶从张家楼里背出来,他娘的为的可不是让这货继续为了那点所谓的使命去送命,更不是为了让他替自己去那扇破门后面呆十年。

吴邪习惯性的口袋里掏烟,结果只摸到两节电池,他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重来一次,他选择继续入局,仗着手里掌握的大量信息,这一次的计划比过去那个简单粗暴的多,本来一切都在计算范围内,结果却多了闷油瓶这么个不定时炸弹。

吴邪不确定闷油瓶到底恢复了多少记忆。按道理前世闷油瓶直到2003年认识自己那时候,也没有完全恢复记忆。可这也只是吴邪的猜测,闷油瓶到底记得些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已。他蛰伏在陈皮阿四那,未必是因为失忆,很可能是有别的目的甚至是交易。

而他现在跟着自己,真的就像他说的那个原因那么简单吗?

吴邪觉得疲惫,前世他永远不需要算计闷油瓶和胖子,可以放心大胆的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们,比信任自己还要信任他们。而现在……如果连闷油瓶都不能信任……那真的太可怕了。

如果早知如此,他还会不会毫不犹豫的就把闷油瓶从斗里捡回来?

这个念头只冒出来了半秒,吴邪突然就笑了,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把闷油瓶领回家,毫无疑问。

那圆盘上大概是有机关,闷油瓶蹲在那里拨弄了一会儿,吴邪便听到湖中传来清晰的“咔咔”声,老半天才彻底停止。

闷油瓶又迅速的游了回来,两手一撑便上了岸,水很凉,然而岸上的温度却很高,闷油瓶就像个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雪糕,丝丝缕缕的冒着寒气,浑身还滴滴答答的滴水,嘴唇冻得发紫。吴邪看着他都觉得冷,偏偏人家没事人似的面无表情的说道:“洞口在下面。”

吴邪点点头,取出防水布把闷油瓶的包还有两个人的衣服包好,闷油瓶取了一截绷带把这个鼓鼓囊囊的包捆在自己身上,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下了水。

一下水,吴邪差点没背过气儿去,这水大概是从黄泉里流出来的,阴寒逼人,浸在水里之后,感觉像是无数的钢针瞬间扎透了他的全身。

“真他妈爽,”吴邪打着哆嗦,努力地适应:“晶晶亮透心凉。死在这估计都烂不了,此水温可保鲜。”

闷油瓶淡淡道:“不算深,很快能到,跟紧我。”说着,一个猛子潜入水中。

吴邪叹了口气,认命的也一头扎了下去。

他们没有防水灯,但是闷油瓶刚刚从那个机关圆盘上顺回来个夜明珠,在水里倒是刚刚好能有一丁点微弱的光亮,吴邪跟着那点光亮慢慢下潜。这个过程异常的困难,水实在太冰了。

其实下水后他适应了好一会儿,按理说身体应该会慢慢习惯,可这都好久了,他依然觉得浑身刺骨的疼痛,尤其是身上的伤口。按理说低温可以镇痛,可这个水邪门的很,浸过他的伤口感觉像是撒了几把盐在上面,钻心的疼。

吴邪努力的往前游动,可速度还是越来越慢。

前方夜明珠那点光亮却并没有消失,相反的,越来越亮越来越明显,闷油瓶朝他靠近了。

很快,吴邪就看到了闷油瓶清俊的脸和在水中四散飘荡的黑发。

闷油瓶淡淡的看了看吴邪,应该是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突然上前把他夹住,然后加速下潜。

冰冷刺骨的湖水中,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吴邪感受不到闷油瓶的温度,只觉得和贴着自己的那身肌肉和水一样的冰冷,虽然如此,揽住他的那条胳臂却异常有力。吴邪的后背贴着闷油瓶的胸口,能感受到那颗心脏沉稳有力的搏动。

漆黑的湖底,这种感觉让他异常安心。

当信任一个人已经成了本能,那不如遵从自己的心试一试好了。

第二十章

终于从水里钻出来的时候吴邪浑身都不好了。

四肢冻到麻木,半晌没有知觉,偏偏所有的伤口都痛得钻心,憋气憋到两眼发黑老半天才慢慢恢复视力,还有鼻孔也飙了两行血。

闷油瓶把他拖到岸上之后,他半天都缓不过气来。当年蛇毒发作的难过程度也不过如此了。

吴邪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闷油瓶正用他那身连帽衫当毛巾给他擦干。吴邪看着他还在滴水的头发,苍白的脸以及毫无血色的唇,皱了皱眉,挣扎着从被防水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包中抽出自己的圆领衫,一言不发的摁在闷油瓶的脑袋上就是一通乱揉。

闷油瓶的动作一顿,从吴邪手里接过圆领衫随手胡乱抹了一把,伸手去扯掉了吴邪身上绑的绷带——狰狞的伤口肿的老高,露出的血肉已经被水泡的发白,周围的皮肤之下,隐约可见诡异的黑色斑块。

“这水这么邪门?”吴邪吃了一惊,不过水里泡了一会儿,本来不算特别严重的伤口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怪不得疼得钻心。

“跟水无关。”闷油瓶淡淡道,他掏出一把匕首往手心处一划,殷红的血瞬间流了出来,闷油瓶将血滴在吴邪的伤口处。

那感觉,就像是在伤口那鲜嫩的血肉上撒了点辣椒面,吴邪惨叫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几乎要弹起来,闷油瓶眼疾手快的摁住了他,趁机飞快的又往其他伤口上各抹了一把血。

这下子吴邪连叫也叫不出来了,疼出来的冷汗一滴一滴的顺着脸颊滚落,整个身体都在无意识的颤栗,闷油瓶毫不手软,趁吴邪无力反抗手法如电飞快的在吴邪身上几个位置摁了几下,然后开始一个一个的挤压伤口。

或许是刚才已经疼到了极限,现在伤口被大力揉挤吴邪竟然没觉得有多疼,他默默的盯着闷油瓶从他的伤口里挤出一股又一股的黑血,而皮肤的颜色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尸毒,是那些猴粽子。”

倒是差点忘了这是个极品聚阴的养尸地,尸毒厉害一些也不奇怪。

吴邪皱着眉,半吊子麒麟血果然没有正版的好用,竟然会中毒。连他都中毒了,那比他受伤还严重的胖子该怎么办?

闷油瓶默默的给他上药包扎,忙得差不多了,才淡淡开口道:“养尸地引魂草黄泉水。”

吴邪抬头盯住了他的眼睛。

闷油瓶的头发还没干,濡湿的发被吴邪乱擦一气之后乱糟糟的团在脑袋上,造型有点傻,不过正因为如此,那双平时总藏在刘海下的黑眸完完全全的露在了外面。

不似平时那般淡然,眉微微蹙着,黑眸中有着吴邪熟悉的茫然。

“头疼?”吴邪边问边将自己尚未回温的手覆在了闷油瓶的脑门上:“想起什么了?”

闷油瓶沉默了很久,眸中的茫然才渐渐淡去,他淡淡的扫了吴邪一眼:“休息一会儿。”说完,熄灭了手中的矿灯。

吴邪的心跟着矿灯的光亮一起沉了下去。

果然,闷油瓶是知道这里的。

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吴邪重新打开矿灯,套上衣服,顺便把用防水袋裹得严严实实的枪也拿出来重新挂会腰上:“没有时间了。胖子肯定也中毒了,我要找到他们。”

“碰到这种水才会毒发。”

闷油瓶虽然这么说,却也顺从的起身,套上湿漉漉的衣服,从包中摸出两把匕首,递给吴邪一把:“我没进机关墓室,无法确定他们的位置。”

“走一步算一步。”

只希望胖子没有和小禽.兽走散,希望他们不要碰到所谓的“黄泉水。”吴邪蹙蹙眉,按下心中的不安。

两个人现在的位置是一个奇怪的圆形洞穴,他们正是从洞穴后面的一处深井中钻了出来。这洞穴看上去像是天然形成的,除了散落的沙土碎石之外,什么都没有,正前方却连接着一条黑漆漆的墓道。

闷油瓶在前面,吴邪紧跟其后,两个人迈入墓道当中。

没走出多远,前方便出现了岔路。

闷油瓶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一个,直接就踏上了其中一条。

吴邪低垂着头默不吭声,透过矿灯的光亮,果然在贴近地面的墓墙上看到了一串英文字母,看上去已经是很多年前的标记了。这种标记吴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几乎遍布他走过的每一个斗,这一系列的标记,每一个的含义吴邪都清清楚楚。

闷油瓶这混蛋果然来过这里。

黑暗中隐约传来潺潺的水声,声音越来越明显。

闷油瓶停下了步子:“我先去看看,你休息。”说罢,转身离去。

孰料吴邪根本没有放他一个人走的意思,依然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后面。

闷油瓶站定,转身,淡淡的盯着吴邪。

“小哥,这年头不流行单刷副本了,你得带我刷经验。”吴邪咧了咧嘴,“而且我有幽闭恐惧症,我还怕黑,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闷油瓶依然淡淡的看着他。

吴邪索性破罐子破摔。

“反正我跟定你了。要么你打晕我?我知道你一百米内例无虚发,我离你这么近更没有问题,伸手这么捏我两下,”

吴邪说着,伸手在自己脖子根后面比划了两把:“我就得乖乖晕菜,那样肯定不能跟着你了。”

闷油瓶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跟紧。”说完,转身回去继续带路。

吴邪拎着矿灯跟在后面,低头又看了看脚边的标记,淡淡一笑。这个标记代表的含义是“危险”。

富贵险中求,而他要的东西,远比富贵二字难得许多。

不知走了多久,吴邪已经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阴冷水汽的时候,前方突然霍然开朗。

闷油瓶点了个火折子扔了过去。

空间很大,火折子的光亮无法照见全部,能看清的便是一条地下暗河,水流很缓,岸边绿油油全是吴邪之前见过的那种“豆芽”——唔,或许应该称呼它们为引魂草。

河上有一座黑漆漆的桥,桥边竟然立着一个红衣的粽子,火折子离它不远,吴邪刚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一袭红衣,依稀能认出应该是个女性,脸上不知用什么涂抹的墙一样白,眼睛是两个黑洞,而嘴巴的位置,却用不知什么颜料画了个大大的弯弯的笑,看上去诡异极了。

“红衣凶,笑面尸,鬼笑莫如闻鬼哭……这是粽子里的SSR啊。”吴邪啧了一声,低声道。

话音未落,只听空气中蓦地传来一声凄厉的冷笑,听得人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

原本燃烧正旺的火折子,就在这时,毫无征兆的熄灭了。

吴邪僵住了,连闷油瓶的脸色都变了。

矿灯的光芒照不到那么远的距离,红衣粽子的身影已然隐入黑暗之中,四周霎时一片静谧,只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接着,又是一声冷笑,与此同时,闷油瓶如一道劲风一般,掠了出去。

第二十一章

闷油瓶的速度实在太快,吴邪只来得及看到他一瞬间隐入黑暗之中。

吴邪愣了愣,立刻去找火折子和打火机,刚从包中取出还没来得及点燃,闷油瓶竟然又回来了。

“小哥,”吴邪手里还抓着没来得及点火的火折子:“你别跟我说你已经进化到可以无声无息秒杀粽子的地步了。”

闷油瓶淡淡的看他一眼,伸手递过来什么东西。

吴邪这才看到他那奇长的两根手指正牢牢地夹着一条长相异常古怪的虫子。

看外形似乎是一只蝉,通体碧绿,竟像是翡翠雕成的一般,一对薄薄的蝉翼隐有流光,煞是好看。

若不是它一直在死命的振翅挣扎,真的看上去就像个巧夺天工的艺术品一般。

被闷油瓶这么一号超级杀虫剂捏手里,想来滋味一定很销魂,吴邪默默给这只蝉点了根蜡。

“这是什么?”不懂就问,尤其是面对闷油瓶这尊斗内大神。

闷油瓶没说话,两根奇长的手指轻轻挤压了一下蝉的腰部。

然后吴邪就听到了刚刚他们听到的那种女人阴森的冷笑声。

“……”吴邪决定收回刚才点的那根蜡烛。

小时候他也曾经常和老痒两个用竹竿和面糊捉蝉,捉到雄蝉也喜欢像闷油瓶这样挤压它们的腰部促使它们发出蝉鸣。然而从来没有哪只能发出这种瘆人的声音的。

闷油瓶这时手指不知道戳在蝉的哪个位置,蝉立刻就不动了,似乎真的成了一个精美的玉雕。

吴邪伸手摸了摸,触感凉润滑腻,竟然真的像玉的质地。

斗里出现玉蝉其实并不罕见。蝉在古人心目中地位颇高,向来被视为纯洁清高通灵的象征。玉蝉佩戴在腰间象征腰缠(蝉)万贯,挂在胸前寓意一鸣惊人。而斗中出现的多为含蝉,即死者口中的压舌。古人以蝉的羽化比喻人能重生,死者口含玉蝉寓指精神不灭长生不老成仙得道。

吴邪曾经也经手过几件含蝉,在斗里更是见过许多次,可这宛若活物还会冷笑的是第一次见。他倒没有太过惊讶,自打他认识闷油瓶以来,每次下斗都在见识新的物种,刷新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粉碎他前二十来年人生建立起来的三观,早他娘的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

“小哥,这个东西该不会是口含吧?”吴邪问道。

闷油瓶点点头,淡淡的补充道:“粽子嘴里拿出来的。”

所以丫消失的那半分钟是去粽子嘴里掏明器了?吴邪蹙蹙眉,心想这至少也算是个好消息,证明那个粽子里的航空母舰并没有起尸。但是口含玉蝉为什么会是活物,还能发出这种奇怪的叫声,这个事真是怎么想怎么诡异。

闷油瓶盯着玉蝉沉思半晌,突然伸手轻轻一捏,只听得一声脆响,玉蝉碎了。

“一套四九城学区房没了,”吴邪啧了一声:“小哥你真败家。”

闷油瓶当然不会理会这种无聊的玩笑,他蹲下身,从一地的玉碎片中捻起一个小小的白白的肉呼呼的蠕动着的胖虫子。

吴邪凑过去一起看,什么也没看出来,只觉得像条胖乎乎的蛆,正拼尽全力的扭动着想从闷牌杀虫剂手里逃离。吴邪蹙起了眉,玉中有活物,这让他想起巴乃湖底的密洛陀,那是一段噩梦般的记忆。

闷油瓶拆掉手上的绷带,面不改色从刚才放血给吴邪拔尸毒的伤口处又挤了点血出来,直接挤在了胖蛆虫的身上。

血液接触到虫子的一瞬间,那虫子疯狂的扭动了两下,然后竟然就这么化掉了,空留一股腥臭的味道在空中。

“蛊。”闷油瓶淡淡道。

这位大神如果你不多问,他绝对不会主动多说半个字的,吴邪一边拉过他重新开始渗血的手掌取出绷带给他包扎,一边继续不耻下问:“什么意思?这条蛆是蛊虫?”

闷油瓶没说话。

吴邪疑惑的抬起头,视线与闷油瓶暗沉沉的眸光撞到了一起。

眸光中的寒意让吴邪一怔。

闷油瓶先开了口:“你来这里找什么。”

吴邪回过神来,微微笑了:“你说呢?全副武装夹喇嘛,千里迢迢挖盗洞,粽子堆里打个滚儿,黄泉水里泡个透,小哥你不会觉得我是来古墓一日游的吧?”

他一摊手:“老子当然是来摸明器的。难道你想起来其实你是个雷子,打算把老子拷回去上交给国家?”

闷油瓶难得的皱了下眉。“危险。”他顿了顿道:“你要什么我去拿。”

吴邪啧了一声。“刚才我才说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作为前辈你得给新人表现机会。”他盯住闷油瓶的眼睛,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小哥,”他说:“你不是救世主。”

四目相对,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潺潺流水声中,吴邪又缓缓的开了口:“曾经有个人,把我挡在后面。他和另外一个我很重要的兄弟在前面拼命。等我过去的时候,他撑着半口气跟我说’还好我没害死你’。那时候我以为他们两个都要死了。小哥,你猜猜那时候我在想什么?”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答。

吴邪轻轻的笑了一声,眸中满是苍凉:“你们他娘的凭什么让我一个人留下?”

留下的那个人,永远最难过。

当他还是吴小佛爷的那些年,做过多少根本没有把握也没打算活着回来的事情,每次有人说吴邪你真不怕死,他都无所谓的笑笑。

他连着活着都不怕,为什么会怕死?

生亦何哀死亦何惧。这种状态于他并不是参透红尘大彻大悟,而是真真正正的写实。

许久,闷油瓶站起身来,背起装备,闷不吭声的朝前走去。

吴邪提着矿灯立刻跟上。

谁也没有再说一个字。

第二十二章

要继续往前走就必须要过河,要过河就要踏过绿油油的豆芽田走上小桥,跟红衣女粽子来个擦肩而过,想想都觉得刺激。

吴邪谨慎的跟在闷油瓶后面,怕不保险还把包里闷油瓶因为给他擦身而弄得有些潮湿的蓝色连帽衫抽了出来套在了自己身上,他伤口比较多,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开裂了,至少有衣服缓冲一下,不至于全部喂了地上的豆芽,如果有可能的话,吴邪真想用保鲜膜把自己包上一层。

包是闷油瓶背着的,吴邪直接探过手去开包拿衣服,闷油瓶就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配合的停下任他动作,这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默契让吴邪动作微微一顿。

离红衣粽子还有五六米的距离,吴邪屏住了呼吸。

其实刚才闷油瓶已经从这粽子嘴里掏了个玉蝉出来,而粽子毫无起尸的意思,证明其实挺安全的,但是吴邪不敢托大,打斗难免会受伤,而这一地嫩生生的嗷嗷待哺的小豆芽在这,谁他娘的还敢流血玩?

一步,两步,三步……靠近,擦肩,成功过去。

粽子没动。

看来见尸起尸的被动Buff也有失效的时候,吴邪松了口气,一步一步的跟着闷油瓶踏上了石桥。

身后一道诡异的气流。

与此同时,原本在前方背对着吴邪的闷油瓶突然转过身来,一脚踹在吴邪腰上,大力把吴邪踹飞了出去。

吴邪被动的在空中画了个完美的抛物线,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岸边的豆芽田中。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吴邪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顺便飞快的掏了枪。

闷油瓶已经骑在了红衣粽子的脖子上,膝盖紧紧箍住粽子的脖子,大力一拧,只听到咔吧一声,粽子的脑袋直接就掉了下来,咕噜噜的在地上转了几圈。

闷油瓶稳稳落地。

太狠了……吴邪摇摇头,竖了个大拇指:“小哥,宝刀不老……”

话音未落,丢了脑袋却没有倒地的红衣粽子,一爪子又朝闷油瓶抓了过去。

没有脑袋还能动?不愧是SSR,如此身残志坚。

闷油瓶向后一仰灵巧的躲避,粽子的爪子从他鼻尖上面划过的一瞬,闷油瓶手中的匕首借机狠狠的刺了出去,直冲粽子的腋窝。

只听到一听清脆的“铿”,像是金属相撞的声音。

匕首断成两截,刀尖飞到了一边。

这粽子皮这么硬?吴邪蹙了蹙眉。

丢了武器,闷油瓶干脆肉搏,他招式简单,目标明确,就是想在最短时间内,把粽子的四肢卸掉。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肉搏是极其危险的,哪怕是肢体力量已经强悍到非人的闷油瓶。

“不要受伤!”吴邪嘱咐了一句,四下看了看,找了个位置飞速的冲了过去,然后豹筋探出,人便上了洞壁。

“小哥!”

闷油瓶不待他喊完便一个凌空跃起瞬间后翻出去老远,粽子一下子失去目标,茫茫然的呆了一瞬。

而就是这一瞬的空间,吴邪已经开枪了。

三枪,每一枪都精准的命中粽子刚刚被拧掉脑袋的伤口。

子弹爆炸的闷响从腹腔中传来,红衣粽子的身躯僵在了原地,最终,轰然倒塌。

这一瞬间,吴邪特想耍个帅冲自己的枪口吹上两口气。然而肩部的剧痛已经不允许他用力太久,在很丢人的摔下来之前,他自己主动的跳下了地。

“小哥,你看,都说了你要给新人表现的机会。”吴邪咧了咧嘴,收了枪,抬脚就要往闷油瓶身边走去,不想竟然没抬起来,有什么东西,拉住了他的脚腕。

吴邪低下头,竟然看到脚下的泥土里不知什么时候钻出来一条细长细长的,碧绿碧绿的小手臂,而那只绿油油的小手,紧紧地抓着吴邪的脚腕。

这他娘的是啥?豆芽的变异品种?

吴邪愣了愣,仔细看了看周围的豆芽都很正常,瘦瘦小小病怏怏的,都是没喝过血的时候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这只小手显然不是从任何豆芽上长出来的,就是从土地里钻出来的。

吴邪抽出刚才闷油瓶给他的匕首,直接朝那手臂砍去。

闷油瓶这时也察觉到吴邪的不对劲儿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来,一看,立刻按住了吴邪的手,轻声喝道:“别动。”

吴邪立刻不动了。在斗里闷大爷的话一定得听,十几年前吴邪第一次下斗的时候,就有了这样的觉悟,这么多年过去了,对闷油瓶的指令依然反应神速。

闷油瓶蹲下身去,两根奇长的手指夹住那细瘦的手腕,用力一拧,那手腕立刻碎掉了。一地绿油油的玉石碎片。

吴邪捡起还挂在他脚腕上的小手看了看:“又是玉?”

“快走。”闷油瓶说着,拉起吴邪,大步往前跑去。

吴邪没有闷油瓶那种变态的体力和速度,哪怕闷油瓶为了照顾他已经放慢了步子,他也跟的勉勉强强,几乎是被半拖着往前跑,与此同时,吴邪听到身后的诡异声响。

“咯嘣,咯嘣!”像是许久没用过的机器重新启动时,老化生锈的零件相互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密集。

即使不回头看也能判断出大概的情况,有东西出来了,不止一个。

这种情况下自然不必恋战,幸好闷油瓶反应快,两个人逃跑的及时,从声音上能听出那些不知什么东西已经被甩下老远。

出口就在眼前,两个人正要迈步进去,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粗犷的惨叫:“哎呦我操,这他娘的是些什么玩意,嗷——”

是胖子。

得了,走不了了……吴邪苦笑着松开闷油瓶的手,转过了身。

第二十三章

直到这个时候,吴邪才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追他们。

到处都是绿油油的像是蝉一般的怪物,说是蝉吧,六只爪子生的却像是人的手脚,只是那手脚都生的极细,和刚刚抓着吴邪脚踝的那玩意儿一模一样。最下边的脚极长,勉强能让他们两脚站立而不是像蝉那样趴着,背后竟然还背着一对鼓鼓的肉膜,似乎是还没完全冒出来的蝉翼,看上去诡异极了。

胖子和阿秦不知从哪里打了盗洞通了过来,刚好从刚刚吴邪爬上去开枪的那块洞壁那里跳了下来,不偏不倚的落入绿油油的蝉人当中,也是倒霉到一定程度了。

胖子那声惨叫不是因为被攻击,而是阿秦眼疾手快的冲他丰满的大屁股上来了一脚,也不知道使了多大的力气,胖子那体重竟然被踢飞了出去,像个巨型的皮球,扑通一声落入了河水当中,激起滔天的水浪。

那些蝉人似乎极其怕水,挤挤挨挨的从桥上挤着往前追吴邪他们,却没有一只往水里跳的,阿秦把胖子踹水里的立意是好的,想法也不错,但是他不知道这水不是一般的水,尤其对于刚才被猴粽子咬得浑身是伤的胖子来说,很可能会致命。

胖子很快的浮出了水面,脸色苍白苍白,看他往岸上游的动作就知道他也在极力忍受着全身的剧痛。

有蝉人发现了河里的胖子,陆陆续续的往河边聚集,连同本来不远不近的跟着吴邪和闷油瓶的那些也一起。

吴邪心中一动,拔腿就往河边跑。闷油瓶比他还快,吴邪只觉得身边一道风掠过,闷油瓶的身影就跑到他前方了。

随着两个浓度不同的人形杀虫剂逼近,周围的蝉人开始四散而逃。

怪不得刚才只是远远的跟着没有死命的追他们,原来还是对麒麟血有一定的忌惮。刚刚被闷油瓶拉着跑了那么久,身体热了起来,半调子麒麟血终于开始显灵了。

两个人合力把河里的胖子拖了上来。

阿秦踹飞胖子之后,自己完全没留力的一顿狂奔,时不时的跃起踩着蝉人的脑袋敏捷的跳跃,像是电视里会轻功的古代大侠似的。没多久,阿秦屁股后面聚集了一支蝉人部队,他一边连跑带跳一边还有心情吐槽吴邪:

“哟,关哥,马甲怎么被扒了?”

吴邪没理他,低下头对冻的浑身哆嗦的胖子摇了摇头:“胖子你说说你,老子把好好一个进步小青年给你带了不到半天,怎么画风就变成这样了?”

近墨者黑近胖子者贫。

胖子神情复杂的看了看吴邪和闷油瓶,刚才阿秦那一句话足可以证明吴邪的身份,加上吴邪之前跟胖子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用假声,声音也是可以听得出来,吴邪之前戴了人皮面具,还莫名其妙的多出来了个闷油瓶,胖子在这支队伍里算是形单影只,心里会别扭也是难免的事。但是吴邪真心待他没有任何加害之意,胖子是老江湖,人又通透,吴邪一点也不担心他想不开。

果不其然,胖子很快就神色如常了,一边发抖一边还有力气冲着吴邪翻白眼:“滚犊子,老子还没说你这关嘴小同志。老子和秦仔一路平安走到现在,怎么一遇到你就他娘的这么多破事。这他妈又是你招出来的吧?”

吴邪笑笑刚想继续反驳,却眼见胖子的脸色越来越差,苍白的大脸上犯上了一层黑气,顿时皱了眉。

彼时,阿秦已经成功突围到了他们身边,周围的蝉人不敢靠近,只远远的围观,倒像是给他们空出一块舞台看表演似的,情境说不出的诡异。吴邪三两下扒了胖子的衣服,只给他留了条颜色看上去囍气洋洋的红色四角大裤衩,然后对阿秦道:“背上,我们快撤。”

吴邪的麒麟血虽然半调子,但是至少也有点被动防御功能,对尸毒多多少少有些抑制效果,胖子却不行,他的尸毒必须马上处理了,但是处理尸毒又必然要流血,这满地都是豆芽,在这里弄不是找死吗?所以他们必须赶紧撤离。

开路依然是闷油瓶,不过断后的却换成了吴邪,阿秦背着胖子被护在中间,几个人飞快的往出口狂奔,四散围着他们的蝉人蜂拥着后撤,眨眼给他们空出来一条特别宽阔的通道。不多时,几人顺利的跑进了下一条墓道。

阿秦把胖子靠着墙放下,转头去摆弄墓道口的断龙闸,闷油瓶开始下手给胖子拔尸毒,胖子体质比吴邪好很多,可对毒的抗性却远不如吴邪,换句话说,胖子属于物防高的类型,吴邪魔防比较高物防嘎嘣脆。闷油瓶蹙眉看了看,将自己的血滴入矿泉水瓶盖里,递给了胖子。

“这位小哥,这是干啥?”

胖子吓了一跳想躲开,可身体虚弱实在挪不动,只得用眼神拒绝。

“拔毒,”吴邪替闷油瓶解释道:“你泡了黄泉水,体内尸毒被激起来了,你自己看看你的伤口,”

胖子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果不其然黑了一片。他狐疑的看了看闷油瓶又看了看吴邪,最终一脸视死如归的接过,喝了下去。闷油瓶这才低头开始给胖子挤毒血。

吴邪不想看闷油瓶鲜血淋漓的手,也不想看胖子疼得呲牙咧嘴的惨样,提着矿灯去研究他们现在藏身的墓道,谁知一转身就对上了阿秦如同见了鬼一般表情复杂的脸。

“小禽.兽,杵这干什么,也想来点爱的鲜血浇灌?”

阿秦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指了指闷油瓶:“关哥,你姘头……”

话未说完,吴邪抬眼,凉凉的瞥了瞥他,勾了勾唇角:“嗯,你继续说。”

“……”

阿秦识趣的闭上嘴巴,转身去一边坐下休息,目光却围着闷油瓶打转,目光一会儿落在那奇长的手指上,一会儿又看看闷油瓶的脸,不时的还小心翼翼的打量打量吴邪的脸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憋屈模样。

吴邪武力值着实糟糕,他这样的再来上半打阿秦也能轻轻松松的全部撂倒,可一个人的危险程度并不能全部以武力值来评断。在阿秦心里,喜怒无常神经兮兮的吴邪危险度可以达到五颗星,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吴邪脸上挂着笑,眸光却没有一丝温度,气势并不如何凌厉,却阴冷异常,就像一条被敌人侵入了领地于是直起身子吐着信子随时准备攻击的毒蛇。

“海秦,”毒蛇开了口:“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阿秦心中一凛。

吴邪称呼的是他的名字,却并没有冠上姓氏,这并不是表示亲近的意思。

他想说什么,阿秦真是太懂了。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第二十四章

胖子的尸毒拔干净之后,便沉沉的睡去了。几个人顺势在原地休息。

闷油瓶想去探路,吴邪还没来得及阻止,阿秦就像个窜天猴似的蹭的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族……小……啊,你,你休息,我去就可以。”

说着,就好像屁股后面有怪物在追似的,嗖的一下就跑远了。

吴邪很没良心的在后面嘲笑他,笑声在漆黑的墓道中回荡。

阿秦在心里默默的对他竖了个中指。

闷油瓶没对阿秦的殷勤做出任何反应,事实上他连正眼都没给阿秦一个,见不需要他探路,便靠着墓墙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吴邪知道这人在斗里永远不会真正的睡着,于是放心大胆的在他身边躺下,鼻尖萦绕的是属于闷油瓶独有的清冽气息,脚底下是胖子高一声低一声的震天鼾声,这样的感觉熟悉又陌生。

吴邪觉得自己都要被铺天盖地的安全感湮没了。哪怕现在断龙闸外都是古怪的碧绿蝉人和吸血豆芽,哪怕往下的道路会越来越凶险,在这阴冷黑暗的地下墓穴中,吴邪觉得无比安心。

黑暗中他无声的笑了笑,有这两个人在,龙潭虎穴他都敢去走一走的。

久违了,铁三角。

阿秦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睡熟的吴邪和胖子,以及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的张起灵。

之前阿秦对闷油瓶还有点跃跃欲试,总想找机会试试这个他这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见到的族长是不是如传说中的一般牛逼。他觉得很大可能只是被神化了,毕竟闷油瓶整个人看上去太无害了,清清秀秀安安静静整日里睡不醒的样子。而且被吴邪从斗里捡出来的时候整个一智力有问题的自闭症患者模样,和阿秦心目中族长高大威猛力拔千钧的形象差距甚远。而现在被闷油瓶淡淡的扫了一眼,阿秦心底里那点好胜心瞬间被秒的渣渣都不剩了。

被张起灵这样盯着,是一件相当恐怖的事情。

那是怎样一种眼神?

好像暗夜中锁定了猎物弓起身子随时准备攻击的黑豹,不过淡淡的扫了一眼,阿秦却觉得自己全身的破绽和弱点都落入了对方眼底,那一瞬间的凌厉,几乎让他窒息。

阿秦不知道自己僵在那里有多久,感觉上似乎过了一个世纪,可其实也不过就是短短的一两秒,然后,张起灵重新阖上了眼睛。

似乎只是察觉到有人靠近所以睁开眼看了看而已,而那一瞬间的杀气不过是本能的防御反应。

阿秦迅速的得出了判断,松了口气,脚一软,险些栽倒,他立刻跑到离闷油瓶和吴邪远远的角落坐下来休息,后背贴上冰冷的墓墙,才感觉到衣服竟然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尼玛,这俩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可怕。

吴邪是被牛肉罐头的香味勾醒的,刚睁开眼睛就听到胖子的大嗓门:“小关你醒的可真是时候,来来,胖爷最后的珍藏,吃完捞明器去。”

这肯定不是最后的,吴邪坐起来看了看无烟炉上正咕嘟嘟翻滚着的牛肉罐头煮压缩饼干,心里知道以胖子的一贯作风包里至少还藏了两个以上。之前胖子和阿秦被机关翻到了一条隐蔽的墓道中,装备竟然一件没丢,真是是非常幸运,至少食物药物补给充分,还有子弹也充足得很。唯一可惜了他的大白狗腿,重新摸上还没几天就丢了,吴邪很是心疼,幸好不像闷油瓶的黑金古刀一样是绝版独一份,他回去还可以再弄上几把扔家里备着慢慢用。

闷油瓶坐在他身边捧着罐头安静的吃着,吴邪一转头,看到远远缩在另一边的阿秦,觉得这孩子精神明显的萎靡,心下不由觉得奇怪:“秦仔,你躲那么远干什么?这边有老虎吃你?过来讲讲前面怎么样了。”

确实有……

阿秦幽幽的看了看吴邪又看了看张起灵,还是站起身来走了过来:“前面是主墓室,我没找到开门的机关。”

“嗯,”吴邪不是很担心,有闷油瓶在,机关算不上问题,退一步讲万一连闷油瓶找不到机关在哪,那担心也没用,他接过胖子递来的用罐头瓶装好的食物,吹了吹热气,想了想闷油瓶连把趁手的武器都没有,就对阿秦道:“你的刀借小哥一把。”

阿秦的双刀虽然比不上小黑金,但是也颇有些分量,总比他们自己带的匕首军刀趁手一些。

闷油瓶接过刀,随手挽了个刀花,适应了一下,看起来似乎还算满意。吴邪开始琢磨着什么时候想办法给他把黑金古刀弄过来。

吃饱喝足,一行人走到了主墓室外,闷油瓶开始检查机关,吴邪拎着矿灯四下打量。

“我怎么觉得不大对头,”他仔仔细细的研究过两边的烛台,突然开口说道:“这么快就找到主墓室了是不是有点太顺利了?”

本来眼巴巴盯着闷油瓶动作等着开门捞明器的胖子一个趔趄,赶紧上来捂吴邪的嘴:“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这一路他娘的哪里顺了?你他妈还想来点什么?胖爷倒了半辈子的斗,加起来没跟你一起这两天遇到的怪事多,好容易摸到明器的大门了,小关你千万别再乌鸦嘴了。”

吴邪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他这次真没有乌鸦嘴,目前为止他们遇到的状况,若是小心一些完全可以避免,这斗的难度跟他前世从蛇毒里得到的讯息不对等,这事绝对有蹊跷。

“关哥说的没错,”阿秦玩着他的刀,他用惯了双刀,少了一把总觉得别扭:“这是破面文曲,两千多年前的破面文曲,这样的斗里出来点什么都不奇怪,我们之前太顺了。”

胖子被他俩弄得彻底没了脾气,不理他们继续去看闷油瓶找机关,嘴里一直念叨着百无禁忌。

石门慢慢打开的时候,闷油瓶站起身来,走到了吴邪前面安静的站好,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吴邪对他太熟悉了,一眼便知他现在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全身心的戒备。

吴邪握紧了手中的枪。

墓门打开了。

什么也没出现。

几个人又等了一会儿,依然一切安静。

阿秦先动了,他从包里拎出一只冷焰火点燃丢了进去。

空荡荡的墓室里并排摆着两个青铜棺椁,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胖子喜笑颜开的就要冲进去,却被阿秦拦住了。

“胜利的曙光都在眼前了,秦仔别怂。”胖子摩拳擦掌道。

“这墓室不对,”吴邪冷冷的盯着里面,淡淡的开口:“这里是虚塚。”

第二十五章

不管是实是虚,眼下他们都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墓道就这么长,左右都是结结实实的石砖,后面的出口断龙闸已经放了下来,肯定是出不去了,而前面就只有这一间封闭的墓室。若是不想被困死在这里,就只能进去找找有没有机关之类的东西了。

他们运气很差,闷油瓶仔仔细细的检查过一遍之后,连根机关的毛都没发现。

四个人八只眼睛,同时看向了中间的两个青铜椁。

“我怎么觉得这场景这么眼熟?”阿秦道。

确实很熟悉,就在不久前,吴邪阿秦胖子三人也因为被猴尸追赶进了一间封闭墓室,因为没找到机关所以开了中间的青铜箱子,结果放出来个武力值爆表的美猴王,被人家暴揍了一顿。

“这两个里面估计不是善茬。”阿秦最后又总结了一句。

“我知道里面是什么。”吴邪用指节敲了敲青铜椁,眼见阿秦和胖子一脸热切的盯着自己,于是一本正经道:“二师兄和沙师弟。”

“……”神经病,阿秦翻了个白眼。按理说一个队伍里有一个神经病就足够了,可他没想到胖子比吴邪还脱线,他大咧咧的靠着棺椁倚着,竟然还唱了起来。

“白龙马,蹄朝西,驮着唐三藏跟着三兄弟。”

不成调的童谣在黑暗的地底深处飘荡。

阿秦觉得很无力,只得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看上去最靠谱的闷油瓶身上。

闷油瓶正盯着青铜椁上的纹饰发呆,他的位置逆光,漆黑的眸隐在了长长的刘海的阴影中,根本看不真切,吴邪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青铜椁上的纹饰和之前他们看到的那只青铜箱子上的基本相同,那时候吴邪之所以不嫌麻烦的誊写下来,是因为他看那些符咒的行笔风格非常熟悉,他捡到闷油瓶的时候曾经从闷油瓶身上找到一张写满古怪符号的纸,而这些符咒和那张纸上的古怪符号,看上去出奇的相似。这种相似不是说他们长得一样,打个比方说虽然吴邪对韩语一窍不通,但是看到韩语的文字也能认出这是韩语,吴邪对这些符咒和符号也一窍不通,但是它们看起来却像是同一个语言系统的东西,都是一家子。

这是闷油瓶发觉自己要犯失魂症之前给自己留下的东西,代表什么含义只有他自己知道。吴邪只能确定一点,那就是即使是失忆的闷油瓶也一定一看就会知道这些东西的含义,否则他就不会留下这些给自己看了。

吴邪通过读取费洛蒙知道了很多事情,可闷油瓶这个人对于他来说,仍然是个谜。

“小哥,你看出什么了?”吴邪开口问道。

“七煞锁魂。”闷油瓶淡淡道:“里面有东西。”

吴邪啧了一声:“挺高级,养尸地再来个七煞锁魂,这是打算养个粽子当萌宠的节奏?不不,这是打算把粽子养成神兽啊。”

胖子和阿秦一脸懵逼。

闷油瓶淡淡的扫了吴邪一眼,一点也没有关心他到底从哪里得来这些普通人根本没办法知道的知识的意思,只是慢慢道:“要开棺,出口在下面。”

胖子终于听到了他感兴趣的话题,一下子来了精神:“对对对,管他是二师兄还是白龙马,我们开出来遛遛。”

这次是闷油瓶和阿秦负责开棺,胖子抓着枪在后面使劲儿的抻着脖子,激动的满面红光。

棺椁被一点一点的打开,吴邪抽了抽鼻子,蹙起眉,问一边的胖子:“胖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什么香?牛肉罐头?”胖子的注意力全在两口棺椁上,随口回答道:“小关你是不是饿了?待会儿摸完明器回去了,胖爷请你去吃北京烤鸭。”

吴邪没理他,专心致志的捕捉鼻腔中那细微的一丝丝气味,似乎是一种花香,极淡,可这墓室里除了两口棺椁之外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花的影子。

是青铜椁里?可这两年多年前的古棺,只可能有臭味,哪来的香气?

吴邪又问了问,阿秦和闷油瓶也没有闻到。

吴邪正想再仔细嗅嗅,闷油瓶突然一个发力,其中一口棺椁被彻底打开了。

刚才闻到的那股异香骤然浓郁。

吴邪盯着青铜椁中那黑沉沉的棺材,阴沉木,传说中的东方神木,外黑内黄,竟然还是金丝楠木形成的阴沉木,有市无价的宝贝。

可再无价之宝,这木头也不会是香的。

难道是棺材里的东西?可为什么又只有他能闻到?

黑色的棺木也被缓缓打开来,此时香气已经有些刺鼻,吴邪被熏得眼睛发酸,他眼睁睁的看到,那棺木中并没有粽子,而是摆着一朵奇怪的红红的花。

那花朵极大,花瓣水嫩厚实,颜色是那种极其艳丽的红,多看一会儿都觉得刺眼。

吴邪下过许多的斗,自认怪事见了几箩筐,可在棺材里养花的倒还是第一次见。不过联想到这斗连绿化都自带了,再种点花好像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

只是,花为什么会被养在棺材里?味道还香的让人觉得恶心?吴邪觉得自己被熏得两眼发花,都快要不能聚焦了,赶紧捏住鼻子,屏住呼吸。可是没有用,那香味似乎能从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入侵,他都不需要鼻子就可以感觉到那种甜腻的气息。

不仅是嗅觉,他的眼镜都不由自主的钉在那朵花身上,吴邪意识到不妥,想闭上眼睛,可不知为什么竟然办不到,他似乎一瞬间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不管他怎么努力,两眼都一眨不眨的看着那朵红花,直到头昏眼花。

吴邪心中警铃大作。这感觉像是费洛蒙,可他又清晰的知道并不是。

闷油瓶第一个发现了吴邪的不对劲儿,走过来看了看他,蹙起了眉。

吴邪想跟他说点什么,可竟然连嘴巴都无法张开。

闷油瓶微微皱了下眉,果断的脱下衣服,将衣服直接罩在了红花之上。

视线里红得刺眼的花朵瞬间变成了闷油瓶的黑色工字背心,吴邪之觉得周身压力骤减,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一下子便瘫坐在了地上。

闷油瓶站在他面前,神情淡然的看着他。

吴邪咧了咧嘴:“谢了小……哥?!”

最后一个字,他是失控着喊出来的,与此同时,吴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搂住闷油瓶就想翻身把他压在身下。

可闷油瓶就是闷油瓶,反应永远比吴邪要快。

吴邪抱是抱住了,却没能把人护在身下,闷油瓶力气太大了,他反手一按,身体一撑,牢牢的把吴邪捂在了怀里,按在了地上。

漫天的箭雨倾盆而下。

有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吴邪身上,像是刚刚开始飘落的雨滴,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汇成一条条细小的溪流。

吴邪感觉到两个人身体想贴的部位慢慢的濡湿。

“你……”吴邪几乎说不出话来。

闷油瓶微微的笑了一下,黑眸一瞬间退去所有淡漠,眉眼竟然显得有些柔和。

“还好,我没害死你。”说完,他的头软软的伏到了吴邪肩上,不在有任何动作。

整个世界安静了。

第二十六章

吴邪从来不知道,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自己仍然会像十几年前那样失控到这种程度。大脑一片空白。

他觉得自己应该看看闷油瓶的伤势,他觉得自己似乎抬起了手要摸摸闷油瓶的脉搏,可手底下根本没有感觉到跳动的触感,什么都没有,就是一片虚空。

吴邪愣怔了许久,才发觉自己根本没有抬起手来,连抬手都变得无比艰难。

他一咬牙抓住闷油瓶的手腕,往脉搏上一搭。

没有,什么都没有,连微弱的跳动都感觉不到。

温热的血安静的从他身体里的流逝,将温度一点点的带走,又一点点在空气中变得冰冷,吴邪尽力想把抓着的那只手暖热,可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滔天的怒意和绝望如海啸一般将他瞬间吞没。

死了?竟然……死了?!简直……荒谬!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还是这样?为什么总是这样?

闷油瓶死了,他做的这一切算什么?他那苦逼穷折腾的十年算什么?一切的机关算尽,一切的孤注一掷都他娘的算什么?

他做了那么多,要的却很少,他连自己都可以不要,就只想换个摆脱宿命的闷油瓶。

可闷油瓶死了。

他竟然都没觉得难过,准确的说,他似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时间仿若静止,他甚至无法判断自己是不是还活着,浑身的细胞好像都已经和大脑失去了联系,他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张家人是不会痛的,吴邪莫名其妙的想起了黑瞎子说过的这句话,那时候他还不是很明白,现在却突然懂了。

“你他娘的要死也给我去上面死。”吴邪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或许是刚才闷油瓶拥抱他的力量太大,吴邪竟然不管怎么努力都挣脱不了,闷油瓶的身躯似乎有千斤重,他被压在底下根本动不了分毫。

吴邪死命的挣扎,冷不丁听到耳边有人低声喝道:“别动!”

这声音低沉清冷,吴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他绝对听不错。

这是闷油瓶的声音。

对于闷油瓶的指令,吴邪的身体反应永远比大脑来得快,立刻老老实实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这是什么情况?闷油瓶诈尸了?难道人牛逼变成粽子也牛逼,不像别的粽子只知道咯咯咯咯,他竟然还会说人话?

不对,这不对,一定有什么问题被忽略掉了。

吴邪强迫自己尽量冷静,拼命的去抓住脑袋里一闪而过的那点灵光。

这不是真的,这是幻境。

与此同时,耳边那个清冷低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醒醒。”

吴邪猛地睁开了眼睛,正对着的,果然是闷油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吴邪第一反应竟然是想去摸摸他的脸看看是不是热的,可不想手一动,立刻感觉到禁锢着自己周身的力道猛然加大,让他根本动不了分毫。刚刚摆脱幻觉,他脑袋还有点不灵光,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闷油瓶竟然把他整个人牢牢的压在身下箍了个紧,这样子和幻觉里倒还真有点像。

“小哥,”吴邪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的厉害,几乎要说不出话来:“我醒了……”

闷油瓶盯着他眼睛看了半天,似乎是在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彻底清醒了。吴邪勉强冲他笑笑,将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果不其然,闷油瓶立刻就松开了对他的束缚,他拿开手,想要支起身子站起来。

吴邪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猛地一把将还没来得及从他身上撤离的闷油瓶紧紧搂住了。

抱住的一瞬间,吴邪明显的感受到怀里的人浑身的肌肉骤然紧绷,他知道那是闷油瓶身体自然而然的防御反应。然而吴邪毫不在意,哪下一秒被当做粽子扔出去嵌进墙里他都认了。

怀里这个人有呼吸,有体温,他是活的。

真好。

闷油瓶没动,看上去也没有把吴邪丢出去的意思,他只是淡淡的看着吴邪,好像连确认一下吴邪这么做的用意的意思都没有。

“您有一个爱的抱抱请签收。”吴邪咧咧嘴,首先放开了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坐好,他这才看到胖子直挺挺的躺在旁边,呼噜震天响,看上去似乎状况比吴邪好太多了。阿秦靠着墙坐在旁边,一脸复杂的盯着他看。

“胖子没事吧?”

“没事,”说话的是阿秦:“不过他对幻觉的抵抗力不如你,可能要晚一些才会醒。”

闷油瓶这时递过一瓶矿泉水来,吴邪一口气喝掉半瓶,这才站起来去看两口青铜椁。

没有阴沉木棺材,也没有什么妖异的红花,棺椁只打开了一个小口,根本没有开全。

“我是怎么中招的?”吴邪问闷油瓶。

闷油瓶淡淡道:“七煞锁魂,魑魅魍魉魃魈魁,入阵噬心。”

这解释听上去特别的莫名其妙,但是懂的人自然懂。七煞锁魂阵,吴邪一直觉得应该叫七煞迷魂阵比较合适,这阵法和张家的青铜铃铛一样的讨厌,都喜欢玩精神攻击,幻觉能把人生生逼疯。但是这阵法是传说中的茅山术,专门用来对付灵魂的,没想到对人竟然也有用。

闷油瓶一早边说这是七煞锁魂,吴邪还以为是用来操纵棺材里的粽子,看来并不是这样。

阿秦看了看闷油瓶,才开口说道:“张……张小哥正在找阵眼,你们两个突然就中招了。不过现在阵破了……”

吴邪点点头,攥着手中的矿泉水瓶:“七煞……啧,这棺材里不会是旱魃吧?这阵加上青铜椁是用来镇旱魃的?”

旱魃的话并不可怕,但是出现在这里就极其麻烦了。曾经他们三个在海底墓也遇到过一只,那时候闷油瓶说只要砍掉脑袋就能弄死,只是一死会散发大量尸毒,消耗太多空气。

现在他们被困在这封闭的空间里,面临的状况却可能比当年还糟糕,当年他们还能逃跑呢,如今地方就这么大,能往哪里跑?

还有一点,这里是养尸地,旱魃肯定也不是普通的旱魃,没准儿进化成了旱魃Splus,变故会更多。

吴邪低头专心的沉思,心里转过无数的念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察到那里有点不太对头,闷油瓶好像已经盯着他看了许久了。

吴邪转过头:“怎么了小哥?”

闷油瓶没说话。

吴邪乐了:“老子知道老子很帅,没关系,咱俩谁跟谁,尽管看,不收费。是不是很够意思?”

闷油瓶开口淡淡道:“你在幻觉里看到了我。”是不容置疑的肯定语气。

吴邪愣了愣。

闷油瓶又开了口,声音轻的像是在叹息:“你在害怕什么?”

害怕什么?怕自己做了这么多却仍旧是无用功;怕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却依然无法与你并肩;怕最后的最后还是要看着你们一个接一个倒下而无能为力;怕最后哪怕是成功了,却独独找不到了你。

他和张起灵的命运本是各自走不出去的怪圈,却莫名其妙的交织在了一起。

前路漫漫静寂无光,他亲手打破的命运格局,脚下之路他也不知道会通向何方。但是,不走走看,又怎么会甘心呢?

“小哥,你信命吗?”

闷油瓶安静的看着吴邪,没有回答。

矿灯的光芒映在吴邪清亮的眸中,像是有两簇温暖的火苗在跳动,他微微的笑着,目光望向远方的虚空,声音虽轻却无比坚定:“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