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1年5月14日

死亡游戏 by 清澄(40 – 52)

第四十章

说起中蛇毒的经验,吴邪觉得自己绝对可以傲视群雄,他笑眯眯的看着飞速逃走的那条比蚯蚓大不了多少的红艳艳的小蛇,心想估计它得失望了,眼前这个人是毒不死的。

等了好一会儿,没有费洛蒙读取,除了伤口些微刺痛之外没有任何不适。

什么事都没有,除了被咬了两口。

吴邪皱着眉看着自己手腕上两个红红的小血点,有点不敢相信竟然什么都没发生。这种绿油油类似玉质的玩意儿,每次碰上都不是善茬,为何偏偏这次得以平平安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不过眼下他也没心思想太多,想了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是快找到闷油瓶比较实际。他站起身,一寸一寸的检查玉璧,开始寻找机关。

比想象中的顺利,比起之前这个斗里乱七八糟的各种不明生物不明植物还有奇怪的机关,这陨玉里的机关倒是简单直白的简直感动中国。吴邪很快的就在一面玉璧上找到了两粒不明显的凹槽,轻轻的摁了下去。

面前的玉璧晃了一晃,缓缓的向下沉去,面前的空间霍然开朗。

那是很大的一个圆形的空间,里面每隔一段平均的距离就有一盏长明灯,灯火的颜色很奇怪,竟然是紫黑色,如果在空间中央的地板上再划个六芒星,大概可以当外国恐怖电影的布景了。

闷油瓶也不在这里,吴邪开始一寸寸的寻找新的机关,可不知为什么,困意竟然翻涌了上来,眼皮很重,涩涩的似乎睁着就特别难受,闭上就会无比舒坦。

意识开始有些混沌,吴邪尽力的撑着眼皮,他脑袋虽糊,却也能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之前他就发现陨玉里的气场不太正常,人在这里新陈代谢变得极慢,几乎感觉不到体力的流逝也不需要饮水进食,伤口却莫名其妙的好的很快,那些常年追逐长生的人认为陨玉有使人重生的神秘力量,看来似乎也并不是毫无依据。

在这样的地方,这莫名其妙突然袭来的倦意就非常不对头了。

变故似乎是从自己进入这个圆形的房间开始的。

吴邪皱了皱眉,打算立刻退回去,谁知转身一看,刚才自己打开的机关不知何时已经关闭了,光滑温润的玉璧无暇,连一丝丝缝隙都看不出来。吴邪努力的集中着精神摸到机关的位置,心顿时凉了半截。

单向机关,只能从门的那一边打开。

他被困住了,难道真的被胖子的乌鸦嘴说中,要做一个睡美人永远被关在这里了?

不,一定有别的办法。

吴邪扶着墙,一寸寸的摸,只要能离开这里,什么机关都可以。

半睡半醒间,警惕性降到了最低值,有只手轻轻地搭上了他的肩膀,吴邪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挥手一拳打了过去,那力道跟摸差不多。

拳头被人握在了手里,拉了过去。

低沉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牙印?是蛇,你被咬了。”

卧槽!吴邪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一两分,一拳就砸了过去:“你个混蛋!”

轻飘飘的一拳,没什么力道,倒是把人带了过去,一头栽进了闷油瓶怀里。

两个人身高差不多,吴邪这一趴,鼻梁正砸在闷油瓶的肩膀上,顿时一酸,眼泪差点下来。

闷油瓶难得的拧起了眉:“不能睡,醒醒,我们马上离开这。”

“老子他娘的也不想睡。”吴邪努力的想睁开眼睛。

闷油瓶稍微蹲了一下,手穿过腋下将吴邪架了起来:“我扶着你,你自己走,不要睡。”

说着,他半扶半拖着吴邪径直朝一面玉璧而去,黑色短刀猛地插入机关的位置,直接将机关砸烂,然后抬脚大力踹了几下,那面玉璧立刻碎裂开来,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洞,闷油瓶现将吴邪塞了过去,然后自己才钻了进去。

吴邪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急躁的暴力毁掉机关,忍不住有点想笑,可困意一阵强过一阵,尤其是闷油瓶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总有种可以放心睡大觉的安全感,简直成了身体本能。

“不要睡,”闷油瓶冷声道:“跟我说话,一直说,不要睡。”

吴邪这次真的笑出了声:“跟你聊天?技术难度太高宝宝办不到。”

“我会跟你说话,”闷油瓶顿了顿,竟然还真找到了一个话题:“是你让阿秦提前进主墓室拿东西。”

卧槽!吴邪睡意顿时被惊跑了两分,敢情这瓶盖子主动开盖是他娘的为了来兴师问罪的?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闷油瓶继续说道:

“你并没有防备胖子,你防备的是我。我的包里本来有一张纸条,你收了起来。你在害怕什么。”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淡的,听不出悲喜。

但这话对于吴邪来说无疑是一声炸雷。

卧槽,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再这么被揭老底下去,他确实会被吓得完全睡不着了!

吴邪这时已经被震得清醒了一半,他摸摸鼻子,道:“小哥……”

话未说完,却被闷油瓶打断了。

吴邪从来没想到,闷油瓶竟然也有主动开口打断别人说话的那一天。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刚才被蛇咬了之后出现的幻觉。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继续发散思维,闷油瓶又淡淡的开了口:“你怕我会阻止你。”

一瞬间的沉默,谁也没有说话。

下一秒,闷油瓶几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又道:“你喝醉那天跟我说过你的一个朋友。”

话题转换太快好像龙卷风。吴邪一团浆糊的脑袋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你说如果他消失了,至少你会发现。”

闷油瓶转过脸,黑漆漆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吴邪的眼睛,如深潭一般无波的眸不似平时一般淡然,水面下似乎有汹涌的暗流涌动。

“你记得很清楚。”他说:“那你记不记的后面发生了什么。”

吴邪懵懵的看着他,心里某处开始蠢蠢欲动,一个很不切实际的想法要破土而出。

“吴邪,”闷油瓶淡淡道:“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记得。

那晚,塔木坨的月色下,那人淡淡的笑了笑,说:“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第四十一章

彼时吴邪已经被闷油瓶拖着离开了陨玉最中心的那个圆形的诡异房间,来到了一间空荡荡的小耳室中,他却浑然未觉,整个人都死机了。

想当年他还里里外外都透着傻帽俩字的那个年代,想尽了办法要把闷油瓶的瓶盖子给起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没想到在他已经完全不抱这种希望的今天,居然就这么容易的实现了。

而这瓶盖子不开则以一开惊人,威力堪比核爆炸。

他用了十年修炼成今天这个样子,道上人见了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小佛爷”,而不是带着三分戏谑两分轻视的“小三爷”,结果闷油瓶一招制敌瞬间把他打回了原形。

恭喜你吴邪,他想,恐怕再过个几十年,你在闷油瓶面前还是原来那个傻帽。

吴邪沉默了很久,闷油瓶就安静的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一言不发。

倦意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吴邪却有点希望现在能睡过去,太多情绪泛滥成灾瞬间湮没到了头顶,他需要一段时间冷静;可他又不敢真的睡过去,如果一觉醒来发现这不过是场梦,甚至情况更差一点这只是费洛蒙造成的幻觉,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承担那巨大的心理落差。

许久,吴邪冲着自己肩上的伤口掐了一把,顿时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抬眼看看闷油瓶——那人还是安静的看着他,并不是什么幻影。

这是他的那个闷油瓶,这竟然是他的那个闷油瓶。

“卧槽……”吴邪使劲儿搓了搓脸:“你,你他娘的……”

有太多话想说,太多问题要问,无数的话语混杂着乱七八糟的情绪以及堆积了十年的想念如同潮水一般上涌,瞬间堵塞了喉咙。

吴邪卡壳了。他瞪着面前的人许久,才哑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们两个是同样的情况的。

“刚才。”闷油瓶淡淡道,他微微一顿,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早点给我那张纸,可能会发现的更快。”

“……”厉害了我的哥,十年不见你他娘的都学会噎人了,青铜门里是不是有个语言艺术培训学校?

吴邪摸了摸鼻子,心想他又不知道这个竟然不是原装的张阿坤,就算他知道,他也不敢确定闷油瓶会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恐怕还是会选择把他从计划里剥离,然后悄悄的去做自己的事情。

曾经吴邪劳心劳力费尽心机只求一个真相,直到闷油瓶在长白山把他捏晕后离去,他独自坐在温泉洞里万念俱灰的看着那个鬼玺,才恍然知道有些东西远远比真相要重要,而他一直跌跌撞撞的追着这个人跑,似乎也并不是为了想知道些什么。

可惜他明白的太晚,这个人已经走了,就只给他留下了一句前途未卜的十年之约。后来他郑重的将这个约定捂在胸口独自踏上这血与风交织的十年末路,历尽艰险无数次命悬一线,追逐的早已不是所谓的真相,他求的,无非也就是那个人十年后的无忧岁月而已。

他在喇嘛庙天井里的石像边一点一点的构思着他的计划,有时候遇到瓶颈思路堵塞,就会想如果闷油瓶不在里面,那事情会简单得多,有一个非常简洁却又狠绝的成语叫做“釜底抽薪”。

张家和汪家两个家族厮杀了千年,矛盾的中心指向了青铜门后那一小块地盘——终极。

如果没有终极,那支撑汪家处心积虑了千年的信念将彻底崩塌,这就好比一个野心家用了毕生精力敛财训练军队拉拢友军准备攻占某个国家,然后就在他准备宣誓出发的时候,一场海啸将那个国家吞没让它沉入了深海。汪家这样千年以来目标专一到死心眼的古老家族绝对承受不住这样毁灭性的打击。

吴邪曾经从一条蛇上读到了一些信息,他相信自己能做到,可闷油瓶还在里面,他不敢冒这样的风险。何况,他几乎完全不敢相信闷油瓶会同意他做出那样的事情。

终极不光是汪家的信念,同样也是张家需要守护的东西。

一个曾经称他为“唯一联系”的闷油瓶他尚且不敢确定,又何况是他本以为根本不应该认得他的闷坤瓶呢?他其实都已经做好了在青铜门前被闷油瓶咔吧一声拧掉脑袋的心理准备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世界真奇妙。

“小哥……”吴邪终于又开了口:“你以前来过这里……”

他没说下去,但是闷油瓶听懂了,点了点头,淡淡道:“来确定一些事情。”

吴邪死死的盯着闷油瓶的眼睛:“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闷油瓶半分犹豫也没有,点了点头,接着道:“我去拿,你被蛊蛇咬了,不能接近那里。”

原来是因为被那条小红蛇咬了一口,所以一走进陨玉的中心就犯困,而闷油瓶就什么事都没有。

可即使这样吴邪也不想放这个人单独行动:“如果我接近了呢?就只是犯困而已?”

闷油瓶淡淡的看他一眼:“失忆。”

吴邪一下子想到了塔木陀,顿时皱起了眉:“你……”

“吴邪。”闷油瓶唤了他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黑漆漆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脸,眸中竟有丝丝缕缕的情绪流动。

他话没有说出口,可吴邪却听懂了。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曾经在塔木陀的时候,吴邪并没有多想,只觉得他们俩本来就是站在一起的啊,过命的兄弟嘛,一辈子的朋友。

而在时隔十多年后的这一刻,对着闷油瓶如镜的黑眸,他突然听懂了。

无论你怎么选择,我站在你这边。

无论你要做什么,我站在你这边。

哪怕你要与全世界为敌,有我在你身边。

吴邪,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吴邪笑了一声,鼻音略重,他拍了拍闷油瓶的肩膀:“保重,我等你。”

第四十二章

直到闷油瓶离开好一会儿了,吴邪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中了大奖。

他运气向来不好,别说彩票了,就连“再来一瓶”也从来没中过一次。若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无横财也可平平安安守一世。可谁想到自打他被三叔忽悠着走上了土夫子道路之后,只要下斗,尸见尸起棺见棺开,随便摔一跤就能中个陷阱,甩甩手就砸个机关,别人倒一辈子斗能遇到一次就算中大奖的血尸禁婆海猴子,基本只能算他在斗里的挡路小怪。

吴邪有时候自己想想,可能自己此生所有的运气都透支在认识这几个人身上了。

然而这一次,运气好像真的站到了他的这边。

吴邪像个傻子似的咧嘴无声的笑了笑,很多不肯定不确定似乎都有了答案,就好像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却在天边看到了第一缕曙光。

一切总要有个终结,曙光初现的时候,天就要亮了。

闷油瓶真的没有离开很久,吴邪还没完全整理好思路,他就拎着刀杀气腾腾的赶了回来,看到吴邪,就随手丢给他了三枚戒指。

陨玉戒指,黑黝黝的,雕刻着诡异的鬼头。

吴邪上下打量了他一圈,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受伤,只是穿在身上的阿秦的最后一件上衣遭了秧,基本又成了布条,墨黑色的纹路蔓延了上半身,黑色的刀尖还在滴血,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

粽子是没有血的。

吴邪想了想,问:“有蛇?”

闷油瓶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示意吴邪跟上,他们要立刻离开。

吴邪跟在闷油瓶的身后,盘算着回去以后要找人来把这里也炸掉。照顾闷宝宝的那一多月的时间,他已经遣人炸掉了他所知道的所有的蛇矿,如果汪家以损坏古代文物遗址和大量残杀珍稀古代生物的名义报警抓他,估计他得被枪毙上几百次。

当然,他做的远远不止这些,零零碎碎的每一步小计划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一点一点的编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而收网的绳刚刚被闷油瓶拿了出来,现在就在他的腰包里安安静静的呆着。

吴邪看着前方闷油瓶的背影,低低的笑了一声:“小哥,快结束了。”

闷油瓶脚步极不明显的顿了那么零点零几秒,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哪有人会背对着别人点头的?吴邪哭笑不得。

往里爬陨玉的时候很费劲,出来的时候却省力的多,两个人基本是慢慢的滑出去的,如果不是因为甬道太长,滑太快会摩擦生热,很可能会把后背烤熟一层皮的原因,他们完全可以像擦滑梯那样跐溜一下直接下去。

吴邪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问题。

这些年他做事的时候已经很少会有遗漏了,他习惯了把自己的大脑当做像那种分层的收纳箱来使用,一小格放一点东西,分门别类清清楚楚,计划的每一步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哪怕是一个微小的可能性出现了又该怎样应对,只要提起一点,他立刻能找出一堆解决的办法,甚至这些办法用过之后如何善后也算得明明白白。

而今天受的刺激有点大,他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大脑没有平时清楚。直到前方隐约已经能看到出口,吴邪才想起一个挺重要的问题。

这个问题之前他也在想,可是想了一半闷油瓶就无组织无纪律的把他捏晕了,他醒了之后又直接追进了陨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陨玉里面是蛇,”吴邪道:“所以屈巫和夏姬去哪了?总不会真的复活跑路了吧。”

主墓室里是衣冠冢,但是吴邪不信屈巫费尽心机找了这么个风水足可以断子绝孙的破面文曲养尸地,就是为了埋两套衣服。这根本说不过去。

闷油瓶沉默了一会儿,吴邪猜他是在回忆,他在陨玉里恢复了一些记忆,但是以吴邪对他的了解,知道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全部记忆,很多事情还是一团乱麻,需要慢慢的来。

“胖子在哪?”闷油瓶突然道。

吴邪愣了愣:“我让秦仔把他送出去,现在大概在路上了。”

“去找他们。”闷油瓶说着,直接加快了速度,真的像玩滑梯似的那样径直就下去了。吴邪立刻跟上。

他对闷油瓶的行为模式太了解了,胖子他们大概是碰上事情了,而这事还小不了,至少阿秦应付不了。

找胖子并没有花费时间,两个人甫一从陨玉中跳下来,就看到了胖子那张写满了惊喜的大脸。

吴邪先是松了口气,接着有些无奈的问道:“你们怎么还在这。”

“关哥,这真不怪我,胖爷他不肯走。”

阿秦双手举到耳畔,做了个投降求放过的手势,苦着脸道。他本来想学张起灵直接把胖子捏晕背走,可胖子若是认真计较起来,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一击不成反而让他生了警惕心,阿秦再没有偷袭成功过,只好和胖子商量好,只等三天,三天后无论如何都要离开。

也幸好,吴邪和张起灵进去不过一天的时间就出来了。

胖子瞥他一眼,哼了一声:“胖爷我是这么没义气的人?小关不是我说你,这年代不流行孤胆英雄那一套了,你让秦仔把我送出去,你们两个出来了,没有吃的没有装备,难道想留在这跟去污粉两口子凑桌麻将?”

“是是是,胖爷您最义气了。”

吴邪赶紧给他顺毛,转脸却看到燃烧的火堆里半截没被烧完的木头,立刻过去一脚踹了出来,然后踩灭上面的火苗,仔细看了看,问道:“这木头你俩哪里弄来的?”

“那一边,”阿秦随手一指,道:“哪里有个空棺材,我就随手拖过来劈了生火了。有问题吗?”

空棺材?!

吴邪看了看闷油瓶,那人已经默不作声的顺着秦仔指出的方向走了过去,想来是要查看一番。

吴邪正想跟上,冷不防的,突然听到黑暗中传来一声女人的轻笑。

“呵呵。”

三个人顿时僵在了原地,连闷油瓶也停了下来。

“呵呵。”

又是一声。

空气冻住了。

第四十三章

无法分辨声音的来源,似乎他们周围被挂了一圈的高音质公放音箱,诡异的笑声带着森森冷意,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跑!”闷油瓶低声喝道,说着就大步跃了回来,随便背起一包装备,拉住吴邪,飞快的朝一个位置逃去。

吴邪看了看被握住的那只手,没说什么,体力是他的一大短板,前世被瞎子往死里折腾的练出来一点,可终究还是差了一截,更别说现在这个未经锻炼的身体了。

四个人在呵呵的冷笑声中疾步狂奔。

胖子有点受不了这种恍若鬼片的气氛,压低了声音说道:“胖爷怎么觉得被粽子给呵呵了一脸……”

“你就知道是粽子了?”阿秦道:“胖爷你见过会笑的粽子?”

“见过,”答话的是吴邪,他声音听上去喘的厉害,语气倒是很平静:“就在这个斗里,红衣凶笑面尸,笑得比这个还难听,最后被小哥拧了脖子。”

阿秦一脸惊疑:“就是我和胖爷找到你们的时候,地上那只红衣粽子?我真没听说过这样的粽子。”

“小朋友,”吴邪丝毫不在乎阿秦的实际年纪足可以跟他爹称兄道弟的事实:“见识太少了。”

“不急,”胖子看了看这两个人:“继续跟着你关哥混,很快你就能集齐各款品种的粽子,端午节凑个大礼盒给他扔家去。”

吴邪闻言嘿的笑出了声,一边喘一边嘚瑟:“长得太帅粉丝太多我也很无奈,魅力纵横三界,挡也挡不住,你俩要签名吗?附赠香吻一个,满满都是关爸爸的爱。”

神经病!阿秦翻了个白眼,看了看前面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那三个字愣是没敢骂出口。

胖子被吴邪恶心到,正要开口回呛,冷不丁张起灵突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三个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空气中有极古怪的响动,窸窸窣窣的,像是爪子扒拉地面的声音,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诡异的笑声这时倒是销声匿迹了。

闷油瓶松开吴邪,从地上抄起什么猛地朝后蹿去,对准某一块地面,手中的一块长长的尖锐的物品直直的插了进去,尽根没入土中。

地底立刻传来一声极尖锐的女人的惨叫,听得人头皮发炸,地面猛地晃动了起来,闷油瓶敏捷的跃到一边,就在他离开那片土地的那一刻,晃动的地面龟裂开来,一个碧绿碧绿的庞然大物顶破土层猛地钻了出来,晃了晃脑袋,转头死死的盯住了吴邪。

那是一只巨大巨大的蝉蛹,趴在那里足有豹子一般大小,通身翠绿,又是那种玉质的外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是那种极艳丽的红色,流光闪动,无比妖异。

这玩意儿显然被惹怒了,原因很简单,它脑袋顶上深深插着长长一条东西,正是刚刚闷油瓶插进土里的那个,仔细看看,竟然是一根青铜长矛。

“呵呵。”碧绿的巨大蝉蛹发出一声刚刚他们听到的女人的冷笑,然后以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速度,猛地朝吴邪扑来。

闷油瓶比它还快,一刀已经直直的插入了后面柔软的腹部,再拔出的时候,从伤口喷出一股腥臭无比的绿色黏液。

吴邪三个人隔得稍远,都只觉得这味道简直辣鼻子,眼泪都要被熏下来了,可闷油瓶却像没有嗅觉的似的浑不在意,他翻身骑在了蝉蛹的背上,猛地抽出了那根青铜长矛,然后又是极大力的一捅,这次,直接刺穿了蝉蛹颈部。

女人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地底。

“这个玩意儿好像也不厉害啊。”阿秦有些跃跃欲试,身边没有人回应他,他扭头一看,才发现吴邪和胖子已经巨没义气的撇下他跑出去老远了。嗯,还包括他那个几秒钟前还骑在蝉蛹身上的族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了下来,拉着吴邪一路狂逃。

阿秦万分不解,可至少知道不能被落在后面,所以立刻开足了马力狂奔,嘴里还不依不饶的问道:“为什么跑啊,族……小哥不是把她弄死了?”

“亲,你好勇敢哟!”吴邪脚下速度不减,语气很是夸张:“麻烦你转一下你那木头脑袋回头看一看。”

再回头看那只蝉蛹也死透了啊,阿秦一脸懵逼的扭头一看,顿时忍不住大骂了一声:“卧槽!”

他看到了什么!那只玉蝉蛹的背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一条缝,有什么白白嫩嫩看着像剥壳水煮蛋的东西,正从蝉蜕里一点一点的拱了出来。

金蝉脱壳?!

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更恐怖的事情还在后面——后方原本还算平整的土地,竟然一个接一个的出现了鸡蛋大小的洞,一只又一只足有拳头大小的玉蝉蛹从洞里钻了出来,空气里回荡着各式各样的冷笑声。

尼玛,突然间副本就升级成地狱模式了算是怎么回事?!十几分钟前他不是还在和胖子边烤火边等人边扯淡,闲适的很吗?!

再也没有人废话了,四个人一路撒丫子狂奔,很快就在闷油瓶的带领下找到了地下暗河,只要顺着水流的方向走,就一定能找到出口。

嗡嗡嗡。

这一定是不祥的声音。

会嗡嗡响的不一定是小蜜蜂。吴邪只能想到那个最坏的可能性——蝉是会飞的,从壳里钻出来时间不久,翅膀就会全部发育完全,而这些不正常的蝉发育的似乎更快。

闷油瓶松开了他的手,手里的黑色短刀顷刻就飞了出去,他丢下一句“快走”,然后猛地跃起,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吴邪回头看了看。

饶是他吴小佛爷这些年奇怪的物种见了很多,奇怪的事情经历了更多,可眼前这个玩意儿还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可能是个蝉妖。

外形总体特征和之前他们遇到的绿色蝉人差不多,但是这只通体白皙,肤如凝脂,竟然他娘的还有胸,更恶心的是,从胸部里长出来四条属于蝉的前腿,而剩下的两条后腿则是修长白皙的人腿。

这些还不是最惊悚的。

吴邪目光往上移动,终于看到这只蝉长着的那颗人类的脑袋。

女人,眉如远黛目含秋水丹唇若樱,既清纯又妩媚,即使用现在人的眼光来看,也绝对是一个眼神就能撂倒一大片的绝世美人。

“卧槽……”胖子显然也看到了,“这他娘的……”

“夏姬。”吴邪淡淡道。

屈巫竟然把她变成了这样。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第四十四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吴邪说的那样,斗里的生物都是他的迷弟迷妹,夏姬震着翅膀飞来,不看之前把她揍得很惨的闷油瓶,也不看目标最大的胖子,直直的就朝着吴邪来了。

“阿弥陀佛,我不近女色的,妹子你看看边上这个胖子你中意吗?”吴邪一边说一边就地一滚,险险的躲过夏姬的一个俯冲。

胖子突突突的已经连开了几枪,击落了不少小玉蝉,听到吴邪的话,一边换子弹上膛一边道:“夏姬妹子,胖爷觉得咱俩不大合适,你看那边那个一身肌肉的大眼睛小鲜肉,你俩比较合适。”

阿秦正忙着砍小玉蝉,这种时候显然用枪或者暗器更合适,然而他的宝贝弹子全部被吴邪糟蹋光了,阿秦心里正郁闷,这会儿听到胖子调侃他,顿时怒骂了一句“你大爷的”。

三个人扯淡的时候,闷油瓶已经疾跑了一段几步跳上岩壁,借力一蹬,反身轻巧的跃到了夏姬的背上,动作敏捷流畅的像是在拍动作大片。

这战略是极正确的,因为作为一只蝉的话,它是没有办法碰到自己背上的闷油瓶的,只能任人宰割。

闷油瓶这人也不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站稳之后一刀直接就朝一个位置砍了进去,溅起一股腥臭的黏液,直接削掉了夏姬的一片薄薄的蝉翼。

缺了一边翅膀的夏姬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直接砸落在了地上。而她竟然完全不理会随手又在她柔软的腹部捅了几个窟窿的闷油瓶,歪歪扭扭的朝着吴邪而来。

吴邪一枪射穿夏姬一只眼睛,夏姬抖了抖,依然不依不饶的朝他前进,闷油瓶砍完了翅膀,又改成砍腿,他手法如电,没一会儿,夏姬连腿都给削干净了,只能在地上对着吴邪哀嚎。

看来阿秦也没说错,这些蝉看着恶心,但是战斗力确实不高,只是为什么一定要追着他跑,吴邪想起腰包里的三枚鬼戒,心想难道是冲这个来的?

“我怎么觉得那些小跟班不大对头?”阿秦砍了几只,往后退到吴邪身边,疑惑道。

确实不太对头,这些小玉蝉虽然亦步亦趋的跟着几个人,但是全部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没有一只肯直接冲上来的,它们唯一攻击的只有刚才在里面大杀四方的阿秦,没有一只来找其他三个人麻烦的。

吴邪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胖子,皱了眉。

这些玉蝉和上面遇到的那只口含玉蝉以及碧绿的蝉人一样,对麒麟血有所畏惧。

可不知为何即使这样它们也要跟着,而不像其他虫子一样四散而逃。

还有夏姬,说来她也是半虫子半粽子,实在看不出来是不是怕麒麟血,反正一直追着自己不依不饶。

“小关,你身上是不是有它们要的东西?这种时候就别舍命不舍财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有柴火棒使。”胖子道。

他话音未落,闷油瓶已经径直走到吴邪面前,两个人距离很近,身高又差不多,这么面对面站着吴邪能感觉到闷油瓶清浅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脸上。

他愣神的时候,腰包就被拉开了拉链,两根奇长的手指飞快的一探。彼时吴邪身上穿的那件连帽衫已经破烂不堪,腰包系得又很紧,他只感觉那两根手指隔着薄薄的面料轻轻的拂过腰侧,虽然只有一瞬间,他还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三枚鬼戒已然落入了闷油瓶的手里。

吴邪瞥他一眼,默默地把脑袋扭到一侧。

出乎意料的,哪怕鬼戒已经易了主,夏姬依然努力的朝着吴邪蠕动——真的是蠕动,毕竟本来有六条腿现在只剩下一条了,她就凭着一只残翅一条残腿努力的龟速移动。

“小关,这妹子八成是看上你了。”胖子摇摇头,一副很感慨的样子叹息道:“论体格,小哥和秦仔比你有料;论颜值,胖爷比你英俊。怎么就偏偏看上你了?肯定是你在上面帮人家说话,人小姑娘听见了就芳心暗许了。要不你考虑考虑?这叫什么来着?跨越千年的姘头,浪漫。”

“滚你娘的蛋!”吴邪毫不客气的骂了回去。

胖子跟吴邪互怼了一路,见他一直波澜不惊嘴巴比自己还损,颇有点棋逢对手的感觉,总想分个高下,这时难得见吴邪有那么点炸毛的意思,虽然不知道为何他不如平时淡定,还是立刻乘胜追击:“也可能夏姬妹子就好小关这口?那什么,清新脱俗小郎君,出水芙蓉弱官人。”

阿秦噗嗤就乐出了声。

吴邪闻言怔了怔,人倒是平静了下来,淡淡笑了笑道:“差个一百来岁还差不多,这两千多年的代沟都他娘的深得能穿透地球了,这艳福我消受不起。胖爷别谦虚,看看您这成熟的气质,深沉的内涵,肯定跟古典类型的妹子特别搭调。上,用你油腻腻的雄性荷尔蒙征服她。”

这两个人再扯下去那些玉蝉估计都能谈谈恋爱生一波下一代了。

阿秦看看丝毫没打算干预的族长,认命的开口道:“关哥,你包里还有什么?要是都没有那没准儿夏姬真想留你当压寨相公了。”

“那我一定留你通房。”吴邪淡淡道。

小玉蝉不敢靠近,夏姬移动速度又很慢,边上还有个虎视眈眈的闷油瓶,情况其实也并不那么危机。

吴邪取下肩上的背包打开看了看,皱眉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玉盒子。这是之前刚进斗的时候,从装那只猴粽子的青铜箱中取出来的,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时期,吴邪几乎忘记这玩意儿还在自己的包中了。

黑玉盒子一出现,夏姬顿时激动了起来,被砍得千疮百孔的白腻的腹部不停的剧烈抽搐,嘴里发出奇怪的吼叫,似乎万分激动的样子,如果不是已经被砍成了全残疾,可能立刻就会扑过来。

这一路碰到的奇怪玩意儿每次都先攻击他,难道就因为这个黑玉盒子?吴邪哭笑不得。想了想,还是直接打开了。

里面只有一份小小的竹简,别无他物。

吴邪拆开捆竹简的金线,小心的打开,看了看上面的字,又重新卷好,放回了盒子。他看着夏姬:“你就想要这个?”

夏姬努力的朝前蠕动,根本听不懂吴邪再说什么。

也是,吴邪还没听说过能跟人类正常沟通的粽子,他只见过闷油瓶学着粽子的“咯咯”声跟血尸“谈判”,而那次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很难说。

他随手把黑玉盒子丢到夏姬面前,转身就走。

胖子倒是有些不舍了:“那是什么东西?”

吴邪想了想,道:“大概是情书?”

胖子明显不信:“我看见了,就几个字,那也能叫情书?忽悠的吧。”

“你说对了,就是忽悠。”吴邪笑笑,不再答话。

“我记得这里是个合葬墓,”胖子想了想,问:“还应该有一个粽子的。”

“在这。”阿秦拎着块黄扑扑的盾形的玉挂件,指了指上面角落处刻着的两个字,吴邪仔细辨认了下,一个是芈,一个是屈。

芈姓,屈氏。

出现在这个斗里,那极有可能是屈巫的饰物。

“在哪捡到的?”吴邪问。

阿秦指了指身后的夏姬:“她钻出来的那里,土里带出来一具玉化的人骨,我随手就把这块玉佩捡出来了。”

刚才那种情境下边砍怪还能随手捡明器……这孩子被胖子带沟里了,吴邪想。

“关哥,竹简上写着什么?”阿秦好奇道。

吴邪没有回答。

竹简上是四个字——归!吾聘女。

已经回到郑国的夏姬,正是收到了这封信之后,便去找了屈巫,以为自己得遇良人,终生有靠,又怎能想到落得这样一个连尸身都被糟践成怪物的下场。

两千多年的孰是孰非后人已无法知晓,而这流传后世让无数期待爱情的人们心向往之的四字情书背后藏着怎样的血泪与绝望,也早已被埋葬在了历史之中。

屈巫到底对夏姬做了什么,为何最后落得如此下场,这些已经无法得知。吴邪也不想知道。

当然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比如闷油瓶说过这是一种蛊,而吴邪刚刚好曾经从蛇毒里知道一点点关于如何用死者生前执念最深的物品养尸操纵的邪法。

然而他不想深究。这世界上的秘密太多,而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因为它不该被太多人知道,甚至应该被淹没在地底深处,永远不要现世。

吴邪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满脑袋十万个为什么的愣头青了。他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手,想要做的事情立刻就会计划出发。这就够了。

第四十五章

出斗还算顺利,顺着地下暗河走了一天一夜,几个人便顺利的回到了地面。

从洞口爬出去的时候正是深夜,天朗气清,挂着一轮圆圆的明月。

食物已经耗尽,不过这点小事自然难不住几个倒斗的,阿秦自告奋勇,不多时便拎了两只野鸡两只肥大的野兔回来,得意洋洋的拎起自己的短刀就要放血。

胖子赶紧拦住他,从包里摸出一把没用过的小匕首将猎物接了过去。开玩笑,那两把短刀在阿秦和闷油瓶手里不知道切了多少粽子和不明生物,用它们处理食物,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三人身上都没有了点火的东西,于是故技重施,拆了两枚没用完的子弹,用火药点了火烤肉。

开吃的时候,胖子一边满嘴流油的啃着鸡腿,一边看着天上的圆月:“今儿个是不是中秋节?”

大家都忙着吃,没人回应。

胖子边吃边想了会儿,道:“看这月亮,不是十五就是十六,不管是哪天吧,今年的十五咱哥几个是一起过了。”说着,他晃了晃手里被啃的就剩骨头的鸡腿:“没酒,意思到了就得了。中秋快乐。”

“胖爷中秋快乐。”阿秦拿手里的鸡翅和胖子的鸡腿撞了一下。

吴邪见过以茶代酒以水代酒以可乐雪碧等等代酒,这以鸡腿代酒真是生平仅见,心想这行事作风果然很王胖子。他笑了笑,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的闷油瓶:“小哥,中秋快乐。”

一个多月前他还跟闷油瓶许诺中秋一起吃螃蟹,如今来看这个约定估计要等到下年中秋才能实现了。说实话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心里知道这不过也只是个美好的愿望,闷油瓶只要稍微恢复一点点回忆,就会立刻离开。可谁曾想竟然柳暗花明又一村,想想一个月前再想想现在,吴邪有点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更像是在做梦。

闷油瓶用手中的肉串轻轻撞了撞吴邪手里的兔腿。

吃饱喝足天色便蒙蒙发亮了,几个人立刻收拾东西下山,没有继续停留。

他们钻出来的位置跟之前打的盗洞的位置相距甚远,也幸好有闷油瓶,他爬到高处看了看附近的风水便大致推算出了破面文曲的位置,于是几人无惊无险的下了山,找到了藏匿好的车子。

四个人都有些伤,吴邪和闷油瓶伤的最轻,因为大部分伤口在陨玉中都已经愈合了,受伤最严重的是胖子,不过幸运的是大多只是皮肉伤,并没有伤筋动骨。由此可见胖子整日挂在嘴边自吹自擂的“护体神膘”也算名不虚传,防御值之高大概赶得上龟仙人的龟壳了。

吴邪前世今生下了无数次的斗,但凡跟张家那点破事沾边的斗个个凶险无比,每次都是九死一生,难得这次虽然也很凶险,但是却总能逢凶化吉,甚至斗里还自带回血系统,他还是第一次满血出斗,感觉还挺新奇的。

吴邪本来打算先送胖子去医院,可不想他怎么都不去,声称现在正在严打,他这一身伤进医院医生估计会报警,肯定没好果子吃,反正这趟夹的是解家的喇嘛,不如找解家处理下比较安全。吴邪只得作罢。

开车将胖子送到最近的解家盘口,吴邪给小花发了个信息,跟胖子互换了联系方式,便就此告别了。

吴邪没问闷油瓶想去哪里,闷油瓶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默默的跟着,三天后,三人回到了吴邪在青岛的临时窝点。

阿秦其实也住在同一栋楼里,是吴邪那间房子的隔壁,三人在门口分别,大门关上的时候,小小的家里又只剩下了吴邪和闷油瓶。

彼时,已是华灯初上。

念着阿秦有伤在身,一路都是吴邪开车,这会儿他累得不行,好容易熬到洗澡水烧好洗了澡,躺在床上,人倒是睡不着了。

浴室里水声哗哗作响。这个小小的房子原本并没有打算住进除吴邪之外的第二个人,所以只有一张很小的床,以及一张更小的沙发。

说来刚把闷油瓶捡回来的那个月,两个人一直同床,吴邪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闷油瓶那时候是那样一种状态,他基本就是把闷油瓶当儿子养的,要是还能产生点别的想法出来,那也太不是东西了。

而现在……那个跟他纠缠了数年挨千刀的闷油瓶竟然回来了。

有些事吴邪不愿意深想去难为自己,可他不去想并不代表不存在;他自己把眼睛遮起来不去看,并不代表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奈何现在他收拾好东西去睡客厅已经不可能了,之前一直一起睡,现在闷油瓶恢复了一部分记忆,两个人的关系应该比一个月前更亲近,毕竟曾经同生共死过那么多次,而他反而跑了,这么明显的做贼心虚欲盖弥彰,傻子都能看出有问题吧。

上次分别前那次相拥而眠的尴尬画面仿佛还在眼前,见惯了大世面的吴小佛爷有点懵逼,卧槽,男神要跟我同床该怎么办,挺急的在线等。现在把阿秦从隔壁拉过来斗地主还来不来得及?

还没等他想出一个切实的对策,浴室里的水声停住了。

闷油瓶很快就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看了吴邪一眼,很自觉地在另外一边躺下了。

还好,穿着睡衣,没直接秀他那一身肌肉,吴邪想。

既然是成年人就该干点成年人做的事情,比如……盖着棉被纯聊天?

他目不斜视的看着天花板,想了想,开口道:“小哥,谈谈吧。”

他和闷油瓶之间确实有很多问题需要详谈,比如既然大家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的计划闷油瓶的计划就该摊开来说说,再研究下下一步该怎么办。这是头等大事。

然而吴邪现在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闷油瓶没有出声,但是吴邪知道他在听。

“小哥,我们现在算是怎么一种情况,你是知道的对吧。”吴邪始终没看闷油瓶的脸,语气尽量平淡的说道。

“我这个人一向倒霉,估计你也很清楚这一点。死而重生这种事太扯淡,我还真不相信这种好事能落到我头上。不过也不好说,有个词叫事在人为。”

他这时才侧脸过去看着闷油瓶的眼睛:“你做了什么?”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吴邪微微闭了闭眼睛:“我知道你有很多事不想让我知道。我也告诉你现在的我并非什么都不知道。是终极吗?你动了终极。”

闷油瓶依然没有说话,安静的仿佛睡着了一般。

吴邪接着说道:“我是个商人,我相信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小哥,你的代价是什么?”

第四十六章

死而重生本就不合常理,更何况还伴随着时间的倒流。若只有他一个倒也罢了,可竟然又附赠了个闷油瓶。

这些年他追着闷油瓶的脚步走过闷油瓶曾经走过的路,见到了多少渴望死而复生永世不老的妄念,然而没有谁真的做到过。三千年的婴儿是个骗局,鲁王宫的活尸,海底墓的禁婆,不过都是怪物而已。屈巫想借助夏姬的特殊体质助自己复活登仙,他用古来的巫蛊之术将夏姬变成怪物,不想自己却被夏姬体内的蛊虫吸干,他确实做到了永世不腐,然而也不过只是具枯骨罢了,连诈尸的可能性都没有。

哪怕闷油瓶也是会老会死的,只不过时间略久一些而已。

生命是瞬刹间的美丽,永远不会不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闷油瓶始终没有出声。

秋日的夜晚很凉爽,楼下的大排档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喧闹声不断,更显得屋里安静到寂寥。

吴邪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他太清楚闷油瓶是怎样的人,可能会瞒他,也可能会说一句留十句任由他自由发挥脑洞把事实想象成面目全非的样子,但是闷油瓶从来没骗过他,一次也没有。若是他实在不想说的事情,就用沉默来应对。

闷油瓶什么都不说,那就证明吴邪的猜想坐实了。

吴邪后悔在陨玉里的时候没有直接问,那时候他面临危机需要保持清醒,如果有问题闷油瓶想来一定会回答。而他却被闷油瓶的重磅炸弹彻底炸懵了,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大脑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现在想来,那老小子估计也是早就想到这层,才不管不顾直接就上了核武器,效果确实很不错,吴邪完全睡不着了,而且绝对没有心思再关心别的问题。

然而重逢的喜悦经过这么多天的冷却已成了重逢的疑惑,吴邪越是细想其中可能有的关节,越是心惊胆战。

“如果你不说,我就自己去问。”吴邪死死地盯着闷油瓶的脸,一字一字的道:“我是吴邪。终极不会拒绝我。”

闷油瓶终于有了反应,然而却并没有回答吴邪的问题。

“你都知道什么。”

吴邪低低的笑了一声:“你该问我不知道什么。小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是我先问的,做人不要太赖皮。”

许久,闷油瓶才淡淡说了一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真的。

吴邪闭了闭眼睛,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悄无声息的攥成了拳,力气大到指节泛白,他用极冷静的声音,淡淡道:“我相信,但是咱俩对重要的东西定义不大一样,你必须直接告诉我。”

又是长久的沉默。

时钟的秒针哒哒哒哒的走过一圈又一圈,汹涌的情绪在这单调的声音中终于压抑不住,泛滥决堤。

吴邪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翻身压在闷油瓶身上,拳头捏的格格作响,喘着粗气,两眼死死的盯着闷油瓶的眼:“你他娘的给我说!!”

闷油瓶平静的看着他,黑漆漆的眸像夜里的深潭,无悲无喜不怒不扬静止无波,他淡淡道:“何必在意。”

何必在意,又不是第一次了。何必在意,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娘的怎么可能不在意!吴邪一拳冲着那张淡定的脸砸了过去,没有收力。

闷油瓶没躲,只是微微侧脸卸了他一些力道,白皙的脸瞬间红肿。吴邪尤不解气的又挥出了第二拳。

“你他娘的为什么?”

这一次没有打到,全力挥出的拳头被轻描淡写的接住,包在了掌心。

下一秒天旋地转。等到吴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两个人的位置已经掉了个,闷油瓶的脸在上方正对着他的脸,还带着湿意的发丝垂下,潮潮的打在他的脸上。

没有攥着吴邪拳头的另一只手轻轻的触上他的喉咙,微凉的手指轻轻慢慢的划过,似乎在那修长如女人般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渗血的伤疤一般。

那是吴邪曾经被割喉的位置。

“吴邪。”闷油瓶的声音终于不再那样淡淡的,而是带着一丝暗哑的隐忍:“你又是为了什么。”

漆黑的眸一瞬不瞬的盯住他的眼睛,目光不似平日淡然,而是隐含着一股攻击的欲望,那目光让吴邪感觉到危险,感觉自己像是被大型猛兽盯上的猎物。

操!吴邪偏头躲过他的手,不去看他的眼睛,冷笑了一声:“老子心系全人类,献身世界和平。是不是很伟大很博爱?这答案您老满意不?张大族长。”

闷油瓶显然是不满意的。

吴邪的脑袋被蛮力强行重新扳正,他不满的皱眉,正要开骂,冷不丁唇上一热。

闷油瓶吻了下来。

第四十七章

这大概不能算一个标准的吻,只是唇贴着唇轻轻的磨蹭,描摹着对方嘴唇上的皮肤纹路,纯情的不像话。

闷油瓶睁着眼睛,紧紧地盯着吴邪的眼,似乎只要他有一点推却的意思,就会立刻退开一般。

不知道吻了多久,也许只是几秒钟,吴邪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

闷油瓶慢慢的退开,似乎又不舍得,用脸颊又轻轻蹭了蹭吴邪的脸,淡淡道:“我的答案。”

吴邪懵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闷油瓶竟然是在回答他那句“为什么”。

这是梦吧?自己也许根本没有出斗,或许还在陨玉里,被蛇咬了进入了幻境。如果这是幻境,那他宁愿永远不要醒来。

吴邪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抑或闷油瓶根本就没打算制住他,总之他一个翻身就把闷油瓶重新压在了下面。

闷油瓶没有反抗的意思,黑漆漆的眸直直的看着他,神情无比淡然,似乎做出那么惊世骇俗的事情的人并不是他似的。

闷油瓶一定是疯了,吴邪想,而他自己,大概还要更疯一点。

吴邪盯着闷油瓶的眼,修长的手指勾住了他的下巴,那模样像足了调戏良家少女的恶少,他微眯着眼睛,眸中闪着危险的光:“你他娘的可要想好了,我老吴家不收失踪专业户,你他娘的要是再跑,信不信我去把青铜门和张家楼都炸了。”

闷油瓶没说话,他伸手把吴邪的脑袋往下一捞,以唇封唇。

不同于上一个吻那样小心温柔,这次带着十足的攻击性,他一只手轻柔的按住吴邪的后脑勺,手指还在煽情的摩挲着短绒绒的发丝,另一只手却画风突变,在吴邪的下颌不轻不重的一捏,吴邪莫名其妙就张开了嘴巴,闷油瓶半秒不费,舌头长驱直入,软乎乎的唇舌相依,清冽的气息侵占了吴邪整个口腔。

这小子上次逼自己吃药好像用的也是这一招……

吴邪有点懵,心里有个地方鼓鼓涨涨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无法再被束缚住了,如火山下的岩浆,你以为它在沉睡,其实只是在等一个契机喷薄而出,顷刻间可以颠覆整个天地。

十年了,十年。

他从未放任自己的旖念在脑海中肆虐;从未认真考虑过自己对闷油瓶的感情是不是哪里不大对;从未问过自己一次他做了这么多到底是图什么;哪怕只是想念,都小心翼翼的拿捏着分寸,不敢逾越半步。

他无数次从幻境中捕捉他的身影,却不敢幻想触摸他的滋味,一次都没有。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他从不去奢望。

闷油瓶这个人,心在桃园外,兀自笑春风,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吴邪从来不敢去想自己会不会成为那个例外,甚至他都不觉得对于闷油瓶来说会有例外。

可当他们真的唇齿交融的时刻,吴邪才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对这个人的宵想已经到了什么程度。救命恩人?过命的兄弟?一辈子的朋友?白捡的大儿子?去他大爷的!他恨不得把这个人就这么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分开,管他汪家喵家呱呱家,管他青铜门白银门黄金门,这个人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谁他妈也别想弄走。

身体像是被点燃了一般,吴邪仗着体位的优势,几近凶狠的回吻了上去。

闷油瓶似是没料想到他竟然这么激动,微微愣了一愣,吴邪趁机抢回主动权,舌头探进闷油瓶口中不得章法的乱搅一气。闷油瓶很快回过神来,相当大方的敞开门户,任由吴邪作乱,还不时在他被牙齿撞痛的位置轻轻舔舐,像是在安抚一只胡搅蛮缠的小狗。

吴邪不满他这种时刻还如此淡定的态度,挑衅似的含住闷油瓶半片嘴唇,咬了一口。

这像是开启了闷油瓶身上的神秘开关,一瞬间的天旋地转,吴邪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重新被压到了下面,口腔鼻翼一瞬间接触到了清凉的空气,可下一秒灼热的气息又盈满整个口腔,闷油瓶箍着他的力道之大,似乎是要把他彻底揉碎,啃着他的样子像是要把他生吞入腹。吴邪没有躲避的意思,因为他也是这样的想法。

这是一场无声的竞赛。比的是谁更想念,谁更痴迷,谁更热情,谁的占有欲更旺盛,他们分不出胜负。

十年的想念和那些对对方未曾说出口的宵想交杂在一起,在唇齿间抵死缠绵。

床太小,亲着亲着两个人就一起滚到了地上,没人在意,这一刻,没有什么比亲吻更重要。

最后,还是吴邪先投了降,肺活量不够,他实在憋不住了,脸涨得通红,忍无可忍的揪了一把闷油瓶的头发。

闷油瓶微微退开,坐起身来,接着又把还在愣神的吴邪拉了起来,然后轻轻的拥住,将额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上,安静的一言不发。

“小哥?”吴邪唤了一声。

“别动。”闷油瓶的声音低沉暗哑,性感的让人头皮发麻。

吴邪愣了愣,接着伸手在闷油瓶的胯间一探。

啧,好硬挺好火热的一根。

闷油瓶周身肌肉瞬间一僵。

说一点也不窘迫那是假的,毕竟活了几十年直接上手摸别人家的鸟这是第一次。但是吴邪不想停,去他娘的,他等了十年,凭什么停?

他厚着脸皮把拿过闷油瓶的手放在自己的那根上面,在他耳边低低一笑:“小哥,你这次还打算点穴解决吗?”

闷油瓶直起身子,眯起眼睛盯着他,眸光沉沉,压迫感十足:“你确定?”

吴邪大无畏的点了最后一把火。“你他娘的是不是男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二天腰酸的几乎起不来的吴邪躺床上自省,No do no die why you try……

手机在枕边嗡嗡作响,闷油瓶伸手拿过递给怀里的人,然后又紧了紧胳膊,脑袋轻轻在吴邪的肩膀窝里蹭了蹭,有点像撒娇的大型猫科动物。

吴邪捏了捏他的手背,才打开手机,看了看短信的内容,哼了一声笑了出来。

“小哥,我们得去趟北京了。”

第四十八章

阿秦挂着一对黑眼圈来敲门送早餐的时候,吴邪已经从床上挪了起来,正趴在沙发上装死,看到阿秦愣了愣,道:“哟,小伙子,你这是调戏哪家的小姑娘被人揍了?”

“你大爷的!”阿秦怒目而视,小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也不知道昨晚是谁鬼哭狼……啊,族长……”

话说到一半,闷油瓶端着水杯面无表情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阿秦瞬间把没说出完的话吞回了肚子,庆幸自己反应快,简直不能再机智,差点祸从口出。

呃……好像不对……卧槽,说漏嘴了!

阿秦抖抖的看向吴邪,只见吴邪眯着眼睛挑着唇角的看着自己,笑容那叫一个江南春雨杏花,端的一个温润如风,可他只觉得背心发凉。

卧槽,神经病看上去正常的时候更可怕!

机智,机智,说好的机智呢?

阿秦眨眨眼,看着闷油瓶:“呃……我是说你长得像吴彦祖……”

吴邪拍着沙发上的靠枕大笑了起来。

呃,这是代表他不介意自己说漏嘴还是单纯的蛇精病发作了?阿秦一脸懵逼的看着他。

闷油瓶仿佛没看见阿秦一般,将水递给吴邪,伸手又探了探他的额头,淡淡道:“发烧了,我去买药。”

尼玛……都发烧了……你俩玩得是要有多激烈?

阿秦抽抽嘴角,眼见闷油瓶拿起钥匙和吴邪的钱包就要出门,他赶紧抢先一步蹿到了门口:“族……小哥,你休息,我去买。”

闷油瓶这才抬起眼皮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又转身回了客厅,坐在吴邪身边,揉揉吴邪的头发,然后开始给他按摩腰部。

完蛋,眼要瞎。

阿秦面目表情的转身出门了。

关上门的一瞬间,听到吴邪欠揍的声音和笑声:“张大族长,你的小弟说你长得像吴彦祖。”

阿秦僵了僵。

族长是……恢复记忆了?所以吴邪刚才分明是逗自己玩。他娘的!祝你菊花早日被爆成向日葵。阿秦对着禁闭的大门竖了个中指。

闷油瓶不认识吴彦祖,就算认识也不会回应这种无聊的问题,只是安静的继续给吴邪按摩。

吴邪人虽然生病了,精神头却很足,他抬手随意指了指隔壁的方向:“小哥,你早就发现秦仔的身份了吧。”

闷油瓶淡淡的嗯了一声,顿了顿,又道:“学艺不精,应该很早就离开了。”

这意思是说阿秦身手比较弱鸡,所以肯定不是张家训练出来的。

看来虽然认出是张家人,但是却完全不记得阿秦的身份了。

吴邪抽抽嘴角,不知道自己是该为阿秦掬把同情泪还是为爷爷先鸣个不平。

“也是,我爷爷训狗可以,训人没什么经验。秦仔已经是那一批里面身手最好的了。”

闷油瓶抬眼淡淡的看着吴邪。

“你果然不记得了,”吴邪叹了口气,默默给阿秦点了根蜡:“张家内乱你还记得么?那年你从族里带出去一些失去父母庇佑的孩子送到了我爷爷那。秦仔你记不得很正常,那时候他还包着尿布,他姐姐你有印象吗?张海月。”

闷油瓶这次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开口。

吴邪继续说道:“我也是无意中找到了爷爷给我留的蛇,才知道这些事。你当年和老九门的事还记得多少?我还真挺好奇的,好像和我听到的信息不太一样。”

“不是,”闷油瓶微微皱着眉,这证明他正在努力的回忆,他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那是给吴家留的人。”

吴邪霍得抬起头盯着他,半晌,笑了一下,道:“所以……你给我留下了那个鬼玺?”

闷油瓶给爷爷的那批人,若想要动用他们需要两件信物具备,一是麒麟血,另一个是鬼玺。

之前吴邪一直以为那些人是闷油瓶为他自己留的一步棋,所以哪怕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动过他们,只想若是自己不小心把自己作死了,那也要尽可能把有生力量为他留住。

重生后他重新布局,这才调用了这批张家人。

可现在,这个人却说这本来就是为吴家准备的人。

吴邪微微闭了闭眼睛,忍不住的想笑:“你他娘的就不能不这么迂回?有话不能直说?”

闷油瓶一脸平静的看着他,淡淡道:“我不知道你会怎么选择。”

吴邪一下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一直以为当年闷油瓶给他留下个鬼玺还有一个十年的约定,不过是被他缠的没办法所以给他留下了个飘渺的希望,不过是劝他离开的另一种方法而已。

他一直不甘心总被护在身后,不甘心总是要看着闷油瓶的流血的背影无能为力。他以为闷油瓶这人永远不会停下来等待谁,所以他只能跟在后面不停地追逐,想换个并肩的机会,哪怕一次都可以。

他以为闷油瓶义无反顾的替自己走入青铜门,是想把自己完全隔绝在这场局之外,护自己平安一世。

然而今天他才知道,闷油瓶想的做的远比他想象的更多,他想到了每一种可能性,并且尽自己所能的为他铺平了能铺平的所有道路。

如果他选择放弃,那么鬼玺只是个心理安慰,他可以出局,在家族的护佑下安稳渡过后半生;可如果他选择了最难的那条道路,那这个鬼玺就是闷油瓶为他留下的最后一道高武力值保护墙。

甚至在他真的把自己作死了之后,这人还跑去跟终极交易,把自己的寿命分了一半给他。

如果他再把自己作死一次呢?这只锯嘴瓶子难道就默默的把剩下的寿命再挪给自己?

这个人为他准备好了一切,却根本不在乎自己。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现在能找到的,就只剩下你了。

吴邪想起闷油瓶曾经郑重说出的这两句话。闷油瓶的立场,闷油瓶的态度,闷油瓶的承诺,早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了自己,是他迟钝,居然一句也没有听懂。

酸涩的情绪如同潮水般蔓延全身,吴邪不知道该说什么。

闷油瓶还一脸淡然的继续着自己的按摩大业,冷不丁本来乖乖趴在身边的人一下子弹了起来,搂住他,对着他的唇狠狠的啃了一口。

“咱以后有话直说,嗯?”

“嗯。”闷油瓶伸出手指轻轻揉了揉吴邪因为用力过猛撞上自己牙齿的嘴唇,轻轻的应道。

第四十九章

第二天吴邪退了烧,三个人马不停蹄的赶去了北京。

依然是开车去的,三个人的证件都是假的,吴邪连脸都是假的,严打时期还真不太敢坐公共交通工具。

阿秦和吴邪轮流开车,闷油瓶在后排戴着兜帽睡了一路。

一路路况很稳,比预计时间要早到了一些,所以约定好的地点一个人都没有,吴邪一点也不意外。

小花不可能亲自来接,注目在他身上的视线太多,吴邪现在不是吴家小太爷的身份,若是劳动解当家亲自来接,那必然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关注,对他们的计划会很不利。

阿秦停好车,看了看眼前这个小小的茶馆,皱了皱眉,凑到吴邪身边压低声音道:“我感觉不太对,好像被人盯上了。”

吴邪一听打量了阿秦两圈,点点头道:“有可能,你看你这小白脸样,没准儿被哪个富婆盯上了。这是好事,我一定给你准备好嫁妆。苟富贵勿相忘,记得要反哺。”

“关哥,我是很正经的在跟你说话!”

阿秦忍住揍他的冲动,严肃道。

“咦?”吴邪一边挑了个位置坐下来,招呼服务生过来,一边疑惑的瞥了他一眼:“难道我不正经吗?”

卧槽!阿秦差点炸毛,一扭头却发现张起灵竟然不见了,顿时一惊:“族长呢?”

吴邪皮笑肉不笑,淡淡道:“所以你有跟我讨论你有多不正经这种无聊话题的时间,还不如直接去看看怎么回事。”

阿秦被噎了一下,正想说他根本没说自己不正经,冷不丁一个黑色的人影猛地从窗户蹿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吴邪的对面,嘴里还用一种很夸张的语气吵吵嚷嚷:“我说哑巴,这么久不见,上来就打人多不给面子?”

话音未落,张起灵从同一扇窗户里跳了进来,面无表情的坐在了吴邪身边。

吴邪看了看无辜的窗户,又看了看一边吓得快哭出来的服务员姑娘,觉得自己选择坐在窗边可能是个错误。

来人一身黑,脸上还戴着个能遮住半张脸的夸张墨镜,嘴角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抖着个二郎腿,茶馆硬邦邦的仿古木椅愣被他坐出了个真皮沙发的效果。来人上上下下的扫了吴邪一圈:“哟,这位是关爷?幸会幸会。”

黑瞎子。

这个人十几年前十几年后,从长相到扮相,连墨镜的牌子都没变过,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不下任何痕迹。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和闷油瓶属于一类人,除了长生之外,还都是面瘫,只不过一个总是面无表情,一个总是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吴邪猜到小花会找能力很强的伙计来跟自己接头,顺便还能当保镖,可真没想到来人竟然是黑瞎子。

他倒是隐约知道这两人认识的很早,可这个时候黑瞎子应该还在陈皮阿四手下,现在竟然大喇喇的来帮小花跑腿,果然任性。

不管怎么说,看到瞎子吴邪还是开心的,这个人他还算比较了解,比不认识的人要强许多,无论从身手还是吴邪对他的信任度来说,哪怕现在他们并不认识,但是只要这边有小花和闷油瓶,黑瞎子一定会站在这边,毋庸置疑。况且这个人和胖子有个共同之处,那就是看着虽然不着四六,其实真的非常非常的可靠。

没有闷油瓶的那十年,他颓然过愤怒过绝望过,后来还是义无返顾的入局破局,走上最艰难的一条路。可若是没有胖子小花黑瞎子这些人,他也许根本没办法坚持下去。

吴邪常常觉得自己倒霉,可有时候想想,或许他这辈子所有的运气,都用来遇见这些人了。

如此来看,还是欧气满满,此生不亏。

随便寒暄了几句,黑瞎子起身带他们去了小花的一处私宅。吴邪见他开车的路线就知道要去哪里了,那处小别墅他前世去过很多次,是小花一处秘密居所,知道的人加上他不超过五个。

阿秦有点晕车,张家人会有如此接地气的毛病也是挺奇葩的,平时他自己或者吴邪开车,车一般都很稳,所以基本没事,偏偏今天碰上个克星黑瞎子。黑瞎子的开车技术绝对是让人绝望的,再破的车也能被他开出漂移特效。

阿秦忍了再忍,实在忍不住了,小脸煞白煞白,看上去分分钟就要吐出来,他捞了个塑料袋时刻准备着,骂道:“这位黑爷,你要是再这么开车,一个交通大队都得被你引出来!”

“哟!”黑瞎子夸张的一摊手,毫无预警的一下子踩了刹车。

这一下谁也没料到,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包括黑瞎子在内的所有人都猛地往前撞去,不过他自己却接了个巧劲扭了下身子,根本没伤到,还挺高兴的拍着方向盘大笑。

吴邪的脑袋在撞上前方椅背的一刹那,被一只微凉的手捂住挡了一下,免于磕出个包的悲惨下场。

阿秦虽然也被措手不及的整了一下,但是好在身手敏捷,脑袋虽然撞上了玻璃,塑料袋还是稳稳的捂在嘴上,哇的一下吐在了袋子里。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人厚道不愿意吐在别人车里,这辆车是他自己的。

吐完,阿秦抹了把嘴,怒道:“我靠!你干嘛!”

黑瞎子可无辜了:“你不是不让我那么开车吗?”

“我他妈也没让你这么停车!”阿秦怒目而视,吴邪就够蛇精病了,这人怎么比吴邪还难缠,简直吴邪的二次方。

黑瞎子夸张的笑着,扭头对吴邪道:“关爷,你这小弟真好玩。”说着,没等吴邪回应,又接着说道:“倒是让瞎子想起一个故人。”

他重新启动引擎,车开得依然横冲直撞,车速却是慢下来不少。

他悠然自得的转着方向盘,嘴边噙着惯常的笑,悠悠道来:“瞎子以前有个徒弟,一逗就炸,可好玩了。就是儿大不由爹,追男人追到墨脱的雪山里去了,再没音讯了,也不知道回来没有,都不知道反哺孝顺师父。关爷,你怎么看?”

卧槽!吴邪这下是真的惊住了,心里转过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瞎子和闷油瓶果然是一路货色,都他娘的喜欢冷不丁的给你个原子弹炸一炸。

若不是阿秦还在骂骂咧咧,吴邪差点直接开口问闷油瓶。终极难道是个开旅行社的?这他妈重生也玩团购?

闷油瓶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吴邪的手背,他倒是很淡定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车子这时完全停了下来,黑瞎子破天荒头一回的来给吴邪开了个车门:“悟空,下车。”

第五十章

诺大的客厅里回荡着黑瞎子哈哈哈的笑声。

阿秦早已被打发去二楼休息了,吴邪坐在沙发上喝茶,间或瞥一眼自己的真蛇精病师父,翻个白眼道:“差不多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安宁医院的墙倒了。”

“有些年没见你那傻.逼样了,还挺怀念。”黑瞎子露着两排大白牙,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哈哈哈哈哈。”

他娘的。吴邪心里骂娘,无视这个蛇精病:“看不出终极做生意还挺厚道,赠品不少,买一赠俩,惊喜不断。”

“谁跟你说只有两个?”黑瞎子抖着腿:“也许你明天走马路上就蹦出来个人拍拍你肩膀,来句’吴小佛爷,surprise’。”

“你发现什么了?”

“你怎么不问你家哑巴?问问他把人家终极宝宝怎么了。瞎子我好端端的洗个澡睡个觉,前一天晚上买的青椒还没来记得炒,醒来就跑这里来了,撇下了你嗷嗷待哺的小师弟,找谁说理去?”黑瞎子笑眯眯道。

闷大爷正安静的跟天花板两厢对望,像是没听到黑瞎子的话般,没有任何反应。

吴邪一摊手:“你看看,就是这情况,格盘了。”

“啧啧,”黑瞎子夸张的摇摇头:“格盘了还能被你拐到手,也就是吴小佛爷了,勾哑巴一勾一个准儿。”

“勾你二大爷。”吴邪不客气的骂了回去,低头思忖黑瞎子话里的意思,他一直以为自己要么是重生了,要么是魂穿了平行空间,可就他一个倒也算了,加上个闷油瓶大概算得上去终极的恶作剧,这会儿又来个黑瞎子算什么?双十一大促,惊喜大礼送不断,包邮哟亲?

偏偏闷油瓶的记忆只恢复了一部分,很多关键部分都是断断续续很模糊,只记得自己动用了终极的力量,把剩下的寿命分了一半给他,别的暂时还没想起来。

三个人,还是三个关系匪浅的人,同时魂穿或者同时重生的几率有多大?该不会是根本就没有重生,这些只是自己被割喉之后出现的幻觉?

吴邪被自己的脑洞惊出一头冷汗。这一切是假的吗?

这个可能性,他不是没有想到过,他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就暂且说是重生吧,一度觉得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幻觉,他想了很多种方法想叫醒自己,然而统统失败了,后来才慢慢接受了现实。

如果说那时候他还可以淡定的接受这一切不过是场幻觉,而现在……尤其是在陨玉里找到闷油瓶之后,他是真的无法接受了。

闷油瓶这个人,于他相当于夜空中最亮的一颗星,哪怕是最黑暗的道路,只要有一点的星光,就可以成为他前进的方向与动力。哪怕遥不可及,他也愿意为了拉近哪怕一点点的距离赴汤蹈火,生死轮回。

这样的人,若是一直在高处看得到摸不着倒也罢了。曾经他也只想换他十年后的无忧岁月而已,却把自己的那点妄念小心的收好,半点不露,也不存任何幻想。可偏偏他现在看得到也摸得到,而且远不止看到和摸到而已。

一个终于愿意停下独自前行的步子,选择与他并肩同行的闷油瓶,如果只是幻觉,如果只是幻觉……

一只手覆住了他的手背,安抚性的轻轻拍了两下。

是闷油瓶。

或许因为新陈代谢极度缓慢,闷油瓶的体温总是要比他们低一些,微凉又微微粗糙的手掌,触感并不如何舒服,却莫名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无声的安抚,吴邪听得懂。他在说,吴邪,我在。

“咳咳。”黑瞎子盯着两个人覆在一起的手故意猛烈的咳嗽,脸上的笑容要多欠揍有多欠揍:“需要我回避一会儿?”

吴邪这些年脸皮厚了很多,这种程度的调笑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只是淡淡的瞥了眼黑瞎子,权当没听见,问道:“你回来的时候大约是什么时间?”

“唔,我想想。”黑瞎子翘起二郎腿:“三月?差不多。”

时间一致。吴邪凝起眉。

黑瞎子自顾自的往下说道:“开始也没当回事,权当回了个档,继续玩就是了,直到听说吴小三爷广西坠崖生死不明后来又找了回来。”他挑起唇角,笑得痞气,指了指闷油瓶,继续道:“瞎子一琢磨,那地点那时间,微妙的很啊,于是去杭州看了眼,那挫货哪里像我徒弟了。”

黑瞎子又自顾自的乐了半天,突然又摇了摇头:“被小佛爷盯上也算是他们倒霉,上辈子没玩完下辈子继续。”

“没有下辈子了,”吴邪喝完了茶,丢下杯子:“老子的命金贵的很。”

“早这么想多好。”黑瞎子笑着摇了摇头,似是有点感慨,却是没继续说下去,而是看了看闷油瓶,又道:“这个事,瞎子倒是有点想法。”

吴邪抬眸,示意他继续。

黑瞎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蛇你也读了不少,终极到底是什么,你知道多少?”

厉害了我的师父,当着张大族长的面你都敢这么明晃晃的揭张家老底了?

吴邪看了看闷油瓶,结果发现并无异常,闷油瓶依然安静的看着天花板,似乎还在放空,不过吴邪知道他有在听。

吴邪想了想,道:“跟蛇有关吧。”

“烛九阴。”黑瞎子道:“你别瞪我,那扇破门不止你家哑巴进去过。说起烛九阴,你能想到什么?”

秦岭那棵坑爹的青铜树。吴邪心想。

“时空。”闷油瓶骤然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漆黑的眸却不再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吴邪是愣了愣才明白闷油瓶在说什么。

《海外经》曰: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眠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晵之东,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烛九阴是掌管时空的魔神。

“小哥你是说……这可能是……”若是这话是别人说的,吴邪肯定给他两耳光子让他一边玩勺子把去,可再荒诞的话从闷油瓶嘴里说出来,那就分外的可信了,可即使这样,那几个字吴邪说的还是有点艰难:“时,时空倒流?”

黑瞎子一摊手:“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合理解释了。”

所以不是重生,不是穿越,只是……时间回溯了?!

哪怕这些年吴邪经历的各种碎三观的奇葩事能列几箩筐,可这次着实有点难以接受。

尼玛,终极他老人家是上古魔神?睁睁眼白天,闭闭眼晚上,然后风迷了眼之后多眨了几下,时空就倒流了?

卧槽,他感觉还是更能接受终极在玩重生团购这个说法……

闷油瓶一眼就看出吴邪的脑洞又跑到外太空去了,淡淡道:“能量团而已。”

“去看看就知道了。”黑瞎子吹了个口哨:“花儿爷要到了。”说着,他起身走了出去。

吴邪微微蹙了蹙眉,转头对闷油瓶道:“不能进去。”

闷油瓶看了看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五十一章

解雨臣还是穿着那身招牌的粉衬衣,黑色的休闲西装,脸上还带着点属于少年人的青涩稚气,眼神却沉稳而锐利。

这是解家的当家,并不是外表看上去那样清瘦俊秀的少年。

吴邪记得小花说过他穿粉红色的初衷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到他的时候太过紧张,不过在吴邪看来,那样粉嫩嫩的少女色竟然被他生生穿出了杀气,站在那里,成了另一道风景,却同样让人移不开视线。

“吴邪哥哥,”小花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视线先是在闷油瓶身上溜了一圈,才道:“本来我该给你接个风的,但是恐怕这次是来不及了。”

吴邪挑了挑眉,笑了:“怎么,冒牌货去了长白山?”

“你现在真是一点也不好玩。”小花瞥他一眼:“我都怀疑小时候那个可爱的吴邪哥哥是不是被谁吃了。”

黑瞎子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花儿爷好眼力。”说着自顾自的拍着大腿大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小花这间别墅家具摆放很少,大厅里比较空旷,结果就只听到黑瞎子的笑声和回声在空气中回荡。

解雨臣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没搭腔。

老子不是这货的徒弟……吴邪心想。

“关哥!族长!!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正说着,阿秦一边咋呼一边焦急的从二楼的客房跑了出来,连楼梯也来不及爬,一个纵身从二楼跃了下来,把手机往吴邪手里一丢:“出大事出大事了!”

阿秦的叫嚷声和黑瞎子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段让人听了就想打人的噪音。

阿秦这时才发现客厅气氛有点诡异,他一脸懵逼的看了看还在笑的黑瞎子,问道:“他又犯神经病了?”

“能不能少给我丢点人?”吴邪抬了抬眼皮:“已经知道了,我们马上打算出发了。你别去了,养伤。”

“好的差不多了!”阿秦立刻把衣服一掀,露出一身的肌肉:“你看你看!”

果然,之前还不算轻的伤口,只剩下了淡淡的疤痕。张家人的体质果然很变态,不愧是战斗的种族。

之前下夏姬斗的时候,阿秦其实并不那么积极,一开始也抱怨过吴邪专找凶斗找刺激,直到闷油瓶出现才打起了精神。

他现在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估计也是族长的偶像光环照耀下,突突突的套上的正面Buff特效。

“装备我准备好了,没问题的话我们立刻出发。”解语花说着,站起了身。

“小花你也要去?”吴邪问。

解雨臣挑挑嘴角笑了:“你要我做的事我一件不落的做了,最后这一桩,怎么也要让小爷看个结局。”

“好。”吴邪笑了。他确实欠这些人一个结局,虽然时间不太对,但是欠的东西总该还上。他只希望一切结束的时候,这些人都还能好好的。也许他们活不了张家人那么久,也希望让他们享受完该有的人生。这是他所希望的,也一直为此努力的,最好的结局。

“哑巴,”黑瞎子笑够了,随手打开了他这次随身背的一个长条形的盒子,从里面拎出一把黑色的长刀。

黑金古刀。

黑瞎子把刀随手一丢,闷油瓶扬手一接,轻松拿到了手。

这把曾经胖子抱都抱不动的刀,竟然就被这两个人当纸飞机似的丢来接去,果然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猪的差距要大得多。

闷油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吴邪对他的表情太熟悉太敏感了。他可以很确定,闷油瓶看到刀的那一瞬间,眼睛是亮了一下的。他很开心。

“物归原主。”黑瞎子痞笑:“人你自己护好了,瞎子可以卸任了。”

闷油瓶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

吴邪以为这次只有他们四个人加上阿秦,结果在车子拐个弯又接来了胖子的时候,他忍不住哭笑不得。

跟汪家之间的是是非非,他和小花是九门后人,算是当事人,闷油瓶就更不用说了,黑瞎子身份成谜,跟着他四处作死只为了一个承诺,勉强也算有个原因。只有胖子,胖子真的是毫无关系的局外人,却因为认识了他和闷油瓶这两个倒霉兄弟,风里来火里去,几经生生死死却从未有过退意,当真是两肋插刀肝脑涂地。

吴邪这次是真的没打算把胖子拖下水,哪怕上次阴错阳差的夹了胖子的喇嘛,可那次至少没有汪家人掺和,算得上是一场非常秘密的行动。而这一次……

张海客去了青铜门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张海客身后还有个张海杏。哦,不,或许应该称她为汪海杏比较恰当。

汪海杏当时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暴露了汪家人的身份。这次的事情若是没有汪家人掺合,吴邪绝对是不信的。

这次异常危险,甚至比他下过的所有凶斗都危险。粽子和斗里的不明生物,再可怕也算得上心思单纯。而吴邪从小知道爷爷的那句名言。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小关,小哥,看到胖爷是不是很惊喜。”胖子先是跟阿秦来了个熊抱,接着一脸嘚瑟的跟吴邪和闷油瓶打招呼。

“你这胖子,”吴邪着实有些无奈:“你伤好了吗又跑出来下斗?”

“前方有明器召唤,别说这点小伤了,闭眼了胖爷都能直接跳起来。”胖子眉飞色舞。

“闭了眼还能跳起来了的那是粽子。”吴邪有些头疼,胖子显然是小花请来的,他正打算再劝几句,劝不过的话私底下让小花找个理由把胖子临时开了。被他记恨骂上几句总比丢了命要好。

不想这时候闷油瓶却不动声色的按了按吴邪的手背。

闷油瓶希望胖子一起去。

闷油瓶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他这样必然有他的原因。

吴邪顿了顿,撇开这个话题,开始跟胖子插科打诨起来。很快,吴邪就发现了闷油瓶要这么做的原因——胖子不对劲儿。

第五十二章

吴邪对胖子的了解,甚至比对闷油瓶的了解还要多一些。

原因很简单,闷油瓶,永远是个锯嘴的瓶子,变不成广口瓶。哪怕他们两个人现在都搞到这个程度,可以说是负距离接触了,可闷油瓶一整天下来说的字数还是很容易就能数的清楚。比起过去来,也就是眼神略微柔和了一些再就是偶尔有点肢体接触。而胖子则完全不同,胖子对于他划分到自己人范围内的人,根本藏不住事,想说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比如现在,他一脸有一肚子话想说,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甚至不知道该不该说的为难表情,连跟吴邪互怼都打不起精神来。

彼时,一行六人正在小花的私人飞机上。

吴邪早就习惯了小花时不时就壕出新高度,阿秦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想想也正常,张家人这些年人丁凋零家徒四壁,连族长都沦落到出来夹喇嘛补贴族内开销的地步了,何况下面这些小鱼小虾。阿秦虽说从小在吴家长大,但是吴家除了三叔骄奢淫逸了点,其他都是走低调朴素简约环保路线的。被闷油瓶分出来的包括阿秦在内的这几个张家的小孩子,先是跟着爷爷过着艰苦朴素的生活,后来爷爷去世了之后又是二叔负责,二叔生活作风方面尽得爷爷真传。阿秦现在简直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满脸都写着“屌丝”二字。

小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已经睡着,在北京的时候吴邪就看到了他那圈淡淡的黑眼圈。闷油瓶大概有种一上交通工具上犯困的病,此刻戴着兜帽不知是真睡还是假寐,总之没有任何声息。黑瞎子在调戏阿秦,阿秦绷着脸看上去很想揍他,吴邪知道他的想法,他们见过的张家人,虽然不至于都像闷油瓶这么高冷,但是也个个眼高于顶自带“哥与众不同”光环,难得碰到个张家奇葩,不欺负欺负简直暴殄天物。

吴邪和胖子闷油瓶坐在最后,观察了胖子半天,最终忍不住乐了:“胖子,厕所在那边,别憋着,多难受,难道你在飞机上出不来?”

“放你娘的屁!”胖子怒道:“老子现在蹲窗上迎风放一水都没问题,高空撒雨,天降良肥,庄稼的福分,农民伯伯脸上笑开了花。”

不要脸这种事真不能跟胖子比,吴邪甘拜下风,不服不行。

他想了想,摸出手机,用黑乎乎的屏幕给胖子当镜子,道:“你自己看看你这张大脸,都扭曲成什么样了?有什么话直说,一直这么看我我会误会你暗恋我。”

顿了顿,他又道:“提前说明,我和你只是纯洁的兄弟,比纯净水还纯,你暗恋我我是不会接受的。我是有媳妇的人。”

“滚蛋!”胖子啐道:“你这熊孩子真是不学好,跟胖爷混了这么久,怎么不学学胖爷正直高尚的情操,净跟你那不着调的师傅学不要脸。”

吴邪一下子被堵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自从之前他和瞎子闷油瓶推测出有可能是时间回溯之后,他也有默默想过如果真的是这样,胖子和小花会不会也有可能突然想起那些回忆,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真早。

胖子盯着他,他盯着胖子,闷油瓶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淡淡的盯着他们俩。

“你他娘的……”只轻轻的骂了一句,结果又梗住了,吴邪低头用气音笑了几声:“什么时候的事。”

胖子斜睨他一眼:“先不说这个。天真,这要不是胖爷自己个儿想起来了,你是不是根本不打算带我玩,拐着小哥就私奔了。胖爷这笔账真得跟你好好算算,上次那个斗,你追着小哥爬那天石里去了,让秦仔把我打晕带出去。还有刚才,要不是小哥拦着你他娘的挖空心思想把胖爷摘出去是不是?你他娘的别否认了,你小子一撅腚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味的屎。”

“打晕你绝对不是我的主意,”吴邪眨眨眼:“要不待会儿我帮你揍小.禽.兽一顿?放心我打他他不敢还手,再说实在不行还有小哥呢。”

“你他娘的少避重就轻。”胖子骂道:“真是儿大不由爹,吾儿叛逆伤透我的心。”

吴邪理亏,对于胖子明目张胆的口头上占他便宜的行为只能装没听见。

胖子一肚子疑问,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跟吴邪算了算账,便转转眼珠换了话题。

“天真,小哥,别的胖爷我也就先不问了,你俩什么人我还能不清楚,咱哥仨没必要说太多。胖爷现在就一个问题。”胖子一双小眼在吴邪和张起灵中间来回打转。

吴邪没等他开口,立刻点了点头:“对,没必要说太多。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样。”他扭头瞥了闷油瓶一眼,转过头来淡定的道:“我媳妇。”

闷油瓶向来不在意被吴邪口头上占占便宜,淡淡的看他一眼,没出声,戴上帽子,继续假寐。

胖子似笑非笑的瞅他一眼:“挺好。古有王宝钏等了薛仁贵十八年,今有小天真十万八千里漫漫寻夫路,好歹不用当望夫石了。胖爷回去给你备份嫁妆,咱风风光光的过门。”

“滚,明明是他过门。”吴邪难得轻松的笑了笑,习惯性的跟胖子互怼。

虽说之前在夏姬墓铁三角已经重聚过了,可那时候和现在的感觉到底还是有点差别的,熟悉的胖子和熟悉的闷油瓶在身侧,这感觉真的久违了。连气氛都一模一样,他和胖子满嘴跑火车,闷油瓶在一边安静的睡觉或者看天,气氛永远和谐。

胖子竟然也在团购大礼包范围内,吴邪是真的开心,哪怕前路危机重重,看看机舱里这几个人,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

飞机快要着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