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0年5月4日

漂亮叔叔 by 咖喱咖喱呀(25 – 30)

25

接连几条消息白宇都回得很简洁,这让本来就很难进行可持续对话的朱一龙感到难上加难。坐上驾驶座之后,他没立即把车子发动,先把自己微信里储存的表情包翻了个遍,终于挑出一张发过去后,才放下了手机。他最近养成个对他而言很奇特的习惯,就是在公司群里看见员工发了什么挺有意思的表情包,都会顺手保存下来,不知不觉间竟也存下不少页,到了那种聊天时还能翻一翻的程度。

许婉欣坐在副驾驶座,余光瞥见朱一龙一本正经在微信界面里翻页的动作,感觉很有意思。

“今天我车限牌,公司的车又开出去了,”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吃完饭可能还要麻烦你把我送回去。”

“好。”朱一龙目视前方,淡淡地答。

好嘛,许婉欣一听他这波澜不惊的语气就忍不住撇嘴,果然还是那个朱一龙。

不过转念一想,这又有什么好意外的呢。认识这么多年,两人谈过一场时间不短的恋爱,分手时没有经历挣扎挽留,分手后仍然维持朋友关系,最后成为事业上利益相关的伙伴,这个男人早已经在方方面面展示了他超乎常人的冷酷和无情——所以什么温柔啊,宠溺啊,当然只是自己刚才眼角抽搐的错觉。

“直播那个事情的后续舆论跟进我安排下去了,”车开出去一段之后,许婉欣放下手机,脸上带了点儿笑意转头问,“怎么样啊朱总,你是不是得承认我那一套挺管用的。”

朱一龙看她一眼,说,“我从来也没否认过。”

许婉欣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可你从来也没承认过。”

当年移动互联开始兴起,他们俩早早地看到新媒体这个领域的发展前景,一块儿开始创业,但是思路却很不一样。朱一龙偏向于扎根内容,以高质量的内容输出来吸引流量,而许婉欣则更看重营销,要曝光率,要话题度,哪怕一个大IP的影响力衰弱下去,她也可以迅速以相同的思路复制出一个新的爆款,她经常跟朱一龙说,你也就是胜在入行早,不然以你的方式,在现在这个激烈竞争的局面下入局的话,能不能存活都是个问题。

以前他们就经常因为这样的分歧争执,后来她回首过去,偶尔也会想,这是不是也是他们最终走不到一起的原因。他们天生就是不一样的人。朱一龙内心有非常纯真的情怀,而她没有。

生意伙伴可以允许这样不同,合作下来甚至可以达成某些方面的相互弥补,就像他们现在,虽然明面上各自成立公司,但实际上彼此入股,朱一龙会在内容层面把控许婉欣那边的发展方向,许婉欣也以自己的营销手段适度托着朱一龙这边疆域的开拓,也算共赢。

但伴侣也许就不可以。因为这样的差异会逐渐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过日子实际是很精细的事情,建立在这上面的关系也很脆弱,你觉得它牢不可破了,实际上就很容易崩溃在谈不拢的小事上。更何况对于比大部分人都淡漠的人而言。

两人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聊天,直到车子开出去十几分钟以后,许婉欣接了个电话,才忽然意识到什么,跟朱一龙说,“我有个东西落在辰星大厦了,也不远,先绕过去拿一下吧。”

朱一龙有些意外,挑了挑眉问,“辰星大厦?”

辰星大厦是辰星影视所在。

许婉欣解释说,“下午陪公司几个小姑娘到那边录个节目。”

朱一龙知道她们公司里培养的小网红偶尔也会去录制些美妆时尚类的网综,小成本的棚拍节目,热度很一般,不过总比没这个资源好。他问,“还要你还亲自陪?”

许婉欣说,“新节目,那制片人我认识,顺便也过去聊两句。”

朱一龙点点头,在掉头的地方转了下方向盘,往辰星大厦开去。

对方工作人员接到电话说把东西送下来,朱一龙就把车停在一旁,自己下车点了根烟。没一会儿前面路口开进来一辆白色的小型厢式车,上面贴了辰星影视的LOGO,在大楼下停稳之后,一窝蜂下来好几个挂着工作牌的人,绕到后备箱去搬器材箱。应该是刚拍外景节目回来的节目组。

朱一龙在人群中看见一个很眼熟的人。

…是姓陆还是什么来着?小白的那个学长。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他,礼貌地对他点点头,但在看见许婉欣从副驾驶座上下来之后,表情就变得很微妙。

下来送东西的是个实习生小姑娘,出大门之后先站在原地四处望了望,才小跑着上前来。许婉欣接过东西淡淡说了声“麻烦你”,转头看见朱一龙似乎正看着某个方向出神,便拍了他一下,“走吧?”

朱一龙掐了烟,说好,习惯性地给她拉开车门。

许婉欣自然而然地坐进去。

再抬眼一看时,那位学长已经不在刚才的位置了。朱一龙收回目光,绕过车头去开车。这次中途没再有别的事情,车子一路平稳地开了吃饭的地方。

其实说是说谈事情,但真到了餐桌上,也没搞得太严肃正式,两人一开始还聊了聊这次的直播事件和公司近况之类的问题,后来也开始闲谈。许婉欣发现朱一龙在吃饭过程中几次去看手机,回消息时表情总是忽然变得很温柔,之前那种诡异的错觉又扑腾起来。

“你——”她试探着问,“终于又找着对象了?”

朱一龙刚放下手机,抬眼看向她时,眼睛里还有没来得及褪去的笑意。

“什么?”他刚才没有听清。

许婉欣于是更直接地问,“你谈恋爱了吧?”

朱一龙答,“还没有。”

许婉欣十分怀疑地看着他,“还没有就是快了,是吧?”

朱一龙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你呢,”沉默片刻后他问,“什么时候办婚礼?”

许婉欣闻言一顿,语气也变得有点生硬,“不知道。”

朱一龙挑挑眉,“不知道?”

许婉欣恢复淡然的口吻,“大家都这么忙,哪有想办婚礼的事?”

朱一龙说,“年前看见你的婚纱照,我还以为快了。”

许婉欣说,“刚好那阵子有空而已…”说完她定眼看了看朱一龙,心情复杂地问,“你没觉得我和他就这样结婚的话,太快了吗?”

算起来她和现男友认识加谈恋爱的时间总共也不超过两年,只是因为双方都在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所以理所应当步入了这个议程,但其实她常常觉得很这个状态很飘。

“我不知道,”朱一龙没思考过这种问题,诚实地摇摇头说,“这种事情看你自己吧。”

许婉欣叹口气,又自嘲般笑笑,“不该问你,”她说,“你是全天下最不会回答这种问题的人。”

朱一龙抿抿唇没接话,算是默认她这个说法。

“一龙,”许婉欣看着他,忽然问,“你难道从来就…”

朱一龙撩起眼皮看她。

许婉欣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摇头,“没什么。”

朱一龙没追问,慢条斯理咽下口中的食物,才说,“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的,但实际上这个问题已经在他脑海中酝酿好久,“之前你留在我家的那些东西…我怎么处理?”

许婉欣一愣。自从那个分手的晚上,他们之间再没提过这个话题,虽然她那时说过有空去拿,但后来也不知出于一种怎样的心态,一直就那么拖着,她知道朱一龙不会随意扔掉她的东西,她还以为永远就那样了。

她怔怔地问,“东西多吗?”

朱一龙说,“不多,两个行李箱多一点。”

许婉欣握住手里冰凉的刀叉,过了一会儿才说,“有空我开车去你家拿吧。”

朱一龙点点头,“那你别忘了。”

白宇没能跟进杨嘉事件的后续,他只知道开会的那天产品测评组在各大发布视频的渠道都发了官方的道歉声明,然后他就从公司请了几天假回学校去了。毕竟还没有到全员实习的日子,他还是要时不时回课堂上去露个脸的,不然难保哪个老师心情一不好,就把他平时分全给扣了。

不过他有在网上刷评论,发现舆论风向似乎在慢慢地变好,一开始是铺天盖地的骂声,后来开始有比较理智的网友帮忙说话,说这个事情很明显是员工个人行为,分析了一通利害关系之后,又拿情怀说话,回顾了“无极限”和粉丝们一路走来的历程,引起很多资深粉丝的共鸣。同时还有些匿名的爆料,大概就是说当年老板拒绝手机厂商注资那些事情,讲得夸张了些,其中有些东西是真是假白宇也不知道,但确实拉回很多好感。

再加上后来公司宣布开除当事员工,关于这个事情的讨论度就开始往下降。

为此白宇还专门发微信问吴谦情况,吴谦回答得挺随意,说,“想也是有自己人在帮忙引导舆论吧,朱总应该是找了许总帮忙,她擅长搞这些。”

他讲得很含糊,毕竟这个事情也不过他的手,但看样子公司员工都早已经习惯了朱一龙和许婉欣之间这种合作模式,所以丝毫没表现出惊讶。

白宇心情颇复杂,又回忆起那天吴谦说那俩是金童玉女,心想这个评价确实无可辩驳。她就是很适合站在朱一龙身边,无论气质、样貌,还是能力,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匹配,也不知道当年为什么会分手。

他钻进一个怪圈里,总觉得如果连这样的人都不能留在朱一龙身边,那就真的无法想象最终朱一龙身边的那个是怎样的了。这个结论一度让他陷入莫名的沮丧。

洗澡的时候他站在花洒下发了很久的呆,校园卡里的热水剩余量哐哐下跌,他也没记得要心疼一下。直到隔壁丁维跟他说他洗完了先回寝室去,他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啥事儿也没干,赶紧弯腰去桶里找洗发水。结果没留神,按了一手心沐浴露,抹到头上才觉得味儿不对,只好冲了重新再洗一次。

等他洗完回寝室,丁维简直都叹服了,说,“您是不是很久没洗热水澡啊,这么长时间才回来,我都以为你淹死了。”

白宇懒得理他,到阳台上去挂毛巾,丁维又跟上来,挤眉弄眼地跟他说,“刚才你手机可响了好长时间啊。”

“哦,”白宇没什么反应,“骚扰电话吧。”

“你要这么说也行,”丁维说,“不过骚扰你的人吧——”

白宇这才好像忽然有了什么预感似的,猛地转头看他。

丁维笑嘻嘻的,“你猜?”

猜个鬼。白宇没好气踹了他一下,“你烦不烦啊。”

赶紧去桌子上拿手机,一看,果不其然是朱一龙的未接来电。

平常他们俩联系都靠微信,电话几乎是不打的。白宇想了想,拿起电话往寝室外头走,出门前还威胁性地朝丁维指了一下,意思是“你别他妈跟着我”,然后就关上门出去了。

他走到宿舍走廊的尽头,那儿有一扇窗户,往外看可以看见其他宿舍亮起的星星点点的光。

靠在栏杆上点起根烟,白宇拨通电话。

大概响了三四声那边就接起来了,“喂?”

白宇很傻地自我介绍说,“叔叔,我是白宇。”

朱一龙笑了一下,“我知道。”

白宇问,“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朱一龙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沙哑,低低沉沉的,意外地很好听,“就是感觉好长时间没听见你的声音了。”

白宇吸着烟的动作猛然一顿,下一秒就清晰地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撞了一下,说话时差点还闪着舌头,“也…呃,也没有吧。”

朱一龙说,“两天。”

窗外蓦地涌进来一阵风,白宇吸了吸鼻子,顾左右而言他,“我…回学校上几天课。”

朱一龙说,“你之前都没有和我讲。”

……竟然还挺委屈的是怎么回事?!

白宇“鹅”了声,说,“我跟旭东哥请假了。”

朱一龙沉默了下,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其实知道从秦旭东那里知道了白宇请假的天数,但还是无意义地这么发问了。

白宇老实道,“后天吧。”

朱一龙轻轻地“嗯”了声。

白宇掐了烟,手指抠着栏杆上一块快要脱落的漆皮,听着听筒里传来的轻轻浅浅的呼吸声,问他,“叔叔,你…是不是很累啊?”

朱一龙是很累。他晚上和几个投资人吃了顿饭,因为前阵子杨嘉那个事情,他得给一个交代。应酬性的饭局没有轻松的,更何况他在那几个人面前是姿态更低的那个,他陪着喝了不少酒,从酒店出来的时候感觉大脑发晕,满目的华灯,墨色的夜空,城市大得漫无边际。

他叫了代驾把自己载回家,在逼仄昏暗的地下车库里,他闭着眼睛靠在车后座上,一点儿也不想上楼。于是就这么拨通了白宇的电话。

“还好,”他揉着太阳穴,嘴角却不自觉勾起一点微笑,“不累。”

栏杆上那块漆皮终于完整被抠下来,露出里面铁的颜色。白宇捻着手指上的碎漆,闷闷地说,“不累就好。”

他其实更想听见朱一龙承认,但对这个答案也一点不感到意外。

挂了电话之后他又在原地站了会儿,一阵子过后才感觉湿发被吹过后很凉很凉,不自觉地捂鼻打了个喷嚏。丁维从寝室门探出个头来,看见他似乎是没在讲电话之后,才用他的杯子给他装了杯热水,也走到走廊尽头,把杯子塞进了他手里。

“又怎么了啊,”丁维问,“看这通电话把你给整的。”

白宇热了口热水,又揉揉鼻子,说,“维维你真好,爸爸爱你。”

丁维翻个白眼,靠在栏杆上往外看了会儿,才问,“你俩现在什么情况了啊。”

白宇沉默半天,答,“不知道。”

丁维看他半晌,说,“从来也没看你这么纠结过。”

白宇垂下眼睛捧着杯子吹了吹,可再抬眼时又笑了,“可能是被中老年人传染了吧?”

“操,”丁维也笑了,“这么快我小舅都成中老年人了,地位直线下降啊。”

白宇笑着摇摇头。

那不然还有什么原因啊,年纪大的人,世界就有那么复杂。近墨者黑呗。

26

周五的时候白宇接到之前兼职那家酒吧老板的电话,说周六晚上酒吧办活动,问他有没有空去唱几首歌,给他按场次算钱。

其实这份工作白宇在假期里接到实习面试通过的通知时就给辞了,主要是考虑到时间不那么多,不想东一场西一场地跑。老板挺喜欢他的,当时就表示很遗憾,不过也尊重他的决定,只让他有空的话也偶尔回来玩一玩,白宇笑着说好,所以这次接到电话也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而且他最近的状态,确实很需要一次尽情发泄的机会。

出门营业自然不能太随便,他难得地捯饬了下自己,不仅头上抓出个发型,穿在大羽绒里面的一套也很努力地搭配了,是挺港的风格,让他身上那股子青涩的学生气褪去不少,丁维转头瞄了一眼之后啧啧感叹,“我们水灵灵的小白菜啊,脱掉大棉袄就修炼成精啦。”

白宇站在镜子前面拨了拨额前的碎发头发,“请问你狗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来了。”

丁维感觉很冤枉,“我明明是在夸你好吧。”

白宇“嗤”了一声,“那我还谢谢您呗?”

丁维欠揍地说,“倒也不必太感动,爸爸眼里儿子总是最帅的。”

“滚啊,”白宇提起脚边的吉他背在身上,“信不信我在酒吧厕所隔间写满你的电话号码。”

“操了,”丁维想想那画风,忍不住一乐,“你他妈很阴啊。”

白宇很假地朝他勾勾嘴角,“走了。”

丁维“诶”了声,摘下耳机问他,“晚上你回不回寝室啊?”

白宇漫不经心地答,“那我哪知道,说不定有看对眼的呢?”

丁维顿时睁圆了眼睛,脱口而出一句,“别啊,我还等你做我小舅妈呢!”

WTF???

“…”白宇额角青筋一跳,霎时拳头捏得咔咔响,“你他妈是不是找打!”

谁知丁维无所畏惧,反而还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操,我之前咋没想到,小舅妈,哈哈哈哈哈哈我怎么这么有才啊!”

白宇忍,然后忍无可忍,把他桌面上排插总开关一按——

“操!!!!!!”丁维看着黑掉的电脑屏幕不可置信了整整两三秒,才跟被针戳了屁股似的蹦起来想去掐白宇,“白宇!!!!我他妈和你拼了!!!!”

他刚才在做排版课的作业,也不知道保存了没有。

也不知道保存了没有。

保存了没有。

存了没有。

了没有。

白宇反应奇快,早就一溜烟儿跑了,跑之前留下憋笑的一句,“好好写作业啊狗儿子,么么哒!”

丁维只好对着空气狂竖中指,“白宇你他妈以后别想我给你写作业!!!”

到酒吧的时候场子已经差不多热起来了,白宇下巴上挂着口罩、背着吉他从熙攘的人群中穿过,一路上好几个以前认识的熟客跟他打招呼,他一一笑着回应,溜到休息室时感觉自己被暖气捂出一身的汗,赶紧摘了口罩脱了外套。

今天老板请了好几个驻唱歌手过来暖场子,有白宇之前打过交道的,也有完全不认识的,不过他一贯会活跃气氛,随便聊几句也就算熟悉了。闲聊的过程中老板来了趟休息室,让他们先出去玩会儿,等到活动正式开始再准备不迟,于是白宇抱着吉他调好弦,就出去了。

人在热闹的环境下很容易就嗨起来,他坐在吧台跟随音乐律动摇晃,还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微博,拍的是调酒师身后一排反射着灯光的杯架,没带文字,就单一个双眼冒星的表情。

没一会儿丁维就在底下回复:“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

白宇骂他神经病,退出评论界面之后发现一个陌生的ID给自己点了赞。好奇点进主页一看,哦,僵尸号朋友改行不做僵尸号了,可真新鲜。

朱一龙是在白宇上台唱完一首歌之后出现在酒吧里的。那时候他已经和几个刚认识的年轻人闹成了一片,大家聚在一起坐了角落里的卡座,玩非常老套但好像永远不过时的娱乐项目。

“嘿嘿不好意思了大家,这把是我,”抽到King的人把牌往桌上一甩,眼神往四周环视一圈,说,“那就5和7吧。”

白宇放下手里的方片6,松了口气。他今天运气不错,虽然没有抽到King,但被cue到的次数不多,而且就算被cue到,转盘转出来的惩罚也都还好,就是喝酒之类的,都在接受范围内。

5和7一脸无奈地放下牌,一圈人集体起哄,但起哄到一半,又齐刷刷地停下来,往白宇身边看。

白宇没发现自己多了个人,才刚刚顺着大家的目光把头转过去,瞳孔就直接地震:“叔——咳,”他觉得在这种场合喊出“叔叔”两个字来不大合适,活像长辈抓包现场,于是生生把这个称呼咽下去,问,“你怎么来了?”

朱一龙在嘈杂的声音中凑近白宇的耳朵,“来找你。”

“你怎么知——”讲到一半白宇就反应过来,没问下去,自顾自地嘀咕,“狗丁维!”

朱一龙笑笑,没解释。

他出现在这里实在太抢眼了,桌上好几个男生一看见他眼睛都开始放光,殷勤对白宇道,“小白,你朋友吗?一块儿玩啊!”

白宇为难地看了眼朱一龙,心想他应该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吧,正想着该怎么帮他拒绝的时候,就见他朝自己挑了挑眉,还问,“可以吗,小白?”

……我怎么知道你可不可以!

白宇莫名地感觉有点生气,没再看他,有点冲地说,“随便你。”

朱一龙就对大家点点头,“来吧。”

结果接下来的第一把就巧得让人很无语。King指定数字3和9,白宇先放下3,紧接看见朱一龙放下9,一瞬间更加烦躁。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他感觉自己的情绪很不受控,尤其面对朱一龙,好像已经有点难以维持平常那种软软绵绵、怎样都全盘接受的被动状态。

转盘转到的惩罚是龙舌兰,也是他妈绝了,那么小的一块指针都能精准落到上面,还是今晚第一次。朱一龙显然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个惩罚法,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白宇,白宇没解释。于是有其他人兴致勃勃地告诉他,“就是你们俩其中一个往脖子上抹点儿盐,嘴里含住一片柠檬,然后另一个先去舔盐,再吸柠檬,最后去喝那杯酒。”

朱一龙听了,眼神变得有点危险。他转头喊了一声“小白?”,有种难言的压迫感。

白宇忽然“腾”地一下站起来,“我待会儿还要唱歌,先不玩了。”

然后不管众人面面相觑,脚步有些虚浮地走进人群里面。

朱一龙跟上去,想伸手扶他,被他不轻不重地甩开。

“我没事。”白宇说,但声音全被杂音吞没。

朱一龙跟着他走进洗手间,沉默地看他洗了把脸,然后双手撑住洗手台,头垂下去,水珠顺着鼻尖往下滴。

白宇问,“你来这里干嘛?”

朱一龙说,“想见你。”

“是吗,”白宇抽了张餐巾纸胡乱在脸上擦拭了一下,又把纸巾揉成团丢进垃圾桶里,抬头对朱一龙笑了笑,“我发现有时候你挺烦人的。”

很莫名其妙地要跟自己试试,很莫名其妙地对自己好,很莫名其妙地有个很好的前女友,全部都很莫名其妙,这个人就是个大写加粗的莫名其妙。

朱一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轻声叹口气,走上前一步。

白宇感觉他抬起了手,快要擦到自己的脸,于是带点情绪地挡了一下。朱一龙动作一顿,下一秒又绕开他的手,用拇指轻轻擦掉他脸上和唇边残留的碎纸屑。

“你在生我的气吗。”朱一龙看着他问。

白宇立即转开头否认,“没有。”

朱一龙说,“你在气什么要告诉我,不然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白宇的脑子一团浆糊,他现在没法正常地思考。他想,我在生气吗?我在生谁的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他越想越混乱,最后索性不想了,“你又没做错什么,我干嘛生气。”然后伸手把挡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往旁边拨了一下,“让下,我要出去唱歌了。”

他喝得有点上头,但唱歌竟然完全没问题。朱一龙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看见他眼神朦朦胧胧的,手指在吉他琴弦上一滑,然后抬起头不知道对着谁笑了,四周顿时有欢呼声和口哨声响起来。

朱一龙心情复杂地抿了抿唇。以前好像从没有过这种心情,就是既很骄傲,又十分小心眼,矛盾地希望这小孩儿不要被那么多人注视,不要被那么多人喜欢。

喝过酒之后白宇的状态显得很随意很懒散,一束追光打在他身上,有种很特别的魅力。前奏中他的手指扣在琴身上跟随节奏敲击,一直没往朱一龙的方向看,直到唱第一句的时候,才忽地把眼神对上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City of stars”

“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你是否只为我一个人闪耀?

有那么一刻朱一龙觉得白宇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可是小孩儿不执着,很快又把眼神挪开,重新望向躁动的人群,好像那只是偶尔一眼的错觉。

唱完歌之后白宇又在酒吧里喝了一圈,喝到真的差不多要不行了,才晃晃悠悠去跟老板道别。他什么都没记得拿,吉他和外套都是老板追着送出来的,朱一龙道了声谢,自己把吉他背好,然后拽过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小孩儿,给他披上外套。

“我不冷。”白宇嘟嘟囔囔地说。

“不冷也要穿。”朱一龙细心地帮他把拉链拉到最高,又顺手帮他把后头的大帽子给盖上去,结果被小孩儿甩着头给甩开了。

好吧。朱一龙没再坚持,紧紧圈住他的手腕让他站稳到自己身边,问他,“你回学校吗?”

白宇摇头,“不回学校。”

“那回你家?”

“不回我家。”

“那你要去哪里?”

“我…散步!”

朱一龙没照顾过这样的醉鬼,有点头疼,耐心道,“可是外面很冷。”

白宇甩掉他的手,“你们年纪大的才冷,我不冷。”

然后往前,在人行道上走出条歪歪扭扭的曲线。

朱一龙赶紧跟上去把人扶住,白宇又使劲甩,闹脾气说,“你不要扶我,我自己可以走!”

他没喝得烂醉,而且酒品算是非常可以的,不哭也不闹,但显然比平常任性一点,朱一龙好无奈,又拿他没有办法,只好顺了他的意思,不扶,但拉过他的手。白宇挣扎了一下,朱一龙便有点强势地扣住他的手心,“好了别闹,听话。”

然后白宇就真的不动,安安静静任他牵着,在灌满夜风的街道上走。

中途有人打进来一个电话,白宇一只手乱七八糟地掏上衣口袋,什么也没掏出来。朱一龙让他站住,在他身上摸了摸,最后从裤袋里取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后,直接划开了通话键:“喂。”

丁维也没听清楚是谁,一出声就很咋呼,“我操白宇你还回不回寝室了!!不会真的跟野男人跑了吧!!!”

朱一龙:“…丁维。”

丁维瞬间收住,恨不得咬掉舌头的同时,又忍不住惊讶,“小舅?!”

朱一龙“嗯”了声,看看晕晕乎乎的白宇,“他喝醉了。”

丁维立即:“好好好我知道了…”说完又有点小心翼翼,“那他晚上还回来吗?”

朱一龙抬手看看手表,说,“很晚了,到时候我直接送他回他家吧。”

“也行…”丁维想了想,说,“他还认不认得在哪啊,待会儿我把具体地方发你微信吧。”

朱一龙说好,挂了电话把手机装回白宇的口袋,问,“还散步吗?”

白宇像是没听懂似的,迷迷瞪瞪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手捏了下朱一龙的脸,很用力,喊他,“朱一龙?”

朱一龙一张脸被他捏得变形,但也不躲,只轻声应道,“是我。”

没想到白宇得到答案却像是很不爽,抱怨说,“怎么老是你啊。”

朱一龙问,“你不想看见我吗?”

白宇闷闷地摇摇头,隔了一会儿又点了几下。

朱一龙失笑,揉揉他的头发,又拉着他往前,“走吧,再陪你走会儿。”

可这次白宇却不动了,甩开他定定地站在原地,半晌抬起头,声音里掺杂酒醉后特有的含糊,但愤怒又好像是确实的,“朱一龙,你没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吗?”

27

白宇是被连续的手机震动声吵醒的。他从混乱到破碎的梦里醒来,不耐烦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揉着因为宿醉而涨痛的太阳穴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好一阵子都没有缓过神来。

外头是个阴沉沉的天,好像还能听见淅沥淅沥的雨声,房间里窗帘拉上了,光线很暗,让他有种直接从晚上跳到另一个晚上的错觉。结果拿起手机迷迷糊糊一看,早上11:25,也就是很正常地睡了一觉而已。

白宇脑子被酒精烧得乱七八糟的,刚开始甚至反应迟钝到不知道自己在哪,直到翻出微信看见丁维的消息,才慢慢地有点清醒。

丁维第一句问他,“白啊,醒了没?”

然后就像往常那样开启个人对话模式。

“昨天你怎么和我小舅又撞一块儿去了”

“打电话听到他的声音我都吓死了!”

“【受到惊吓.jpg】”

“他后来送你回家了吗?”

“你们没有怎么样吧!!!”

“啊啊啊啊你怎么还没醒!!!”

“你快醒啊!!!”

“别睡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呸呸呸,不是,不是太监!!”

“操啊白宇你快醒醒!!!”

白宇看着手机界面一直愣,然后前一夜的记忆慢慢涌上大脑。他忍不住有点抓狂,疯狂薅了两把自己跟鸡窝似的头发,把脸埋进枕头里蹭来蹭去好一阵,才忽然诈尸似的从床上直挺挺坐起来,抓过手机,低头回复丁维说,“我觉得吧,我可能惹你小舅生气了。”

丁维那边的对话气泡几乎是秒弹过来,“???”

丁维:“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朱一龙,你没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吗?”

这句话就像跟引燃线,问出口之后白宇忽然整个人都爆炸了,收都收不住,“是,一开始是我主动过来撩你的,可你也没拒绝不是吗?你不告诉我你原来不喜欢男的,非要看我越陷越深,然后等我鼓起勇气问你愿不愿意再亲我一次,你又不要,你这是不是耍我好玩啊?”

“OK,你不愿意,那也完全OK,我都说了我理解,而且我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他晃晃悠悠站着,感觉眼前有好几个朱一龙在看着自己,不耐烦地双手捧住其中一个影子,“啪”地一声响,凶道,“你…你他妈别晃!”

“好,”朱一龙一只手扶着他,温声说,“不晃,你继续说。”

白宇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你看,就是这副表情。”

朱一龙没有接。

“就是这副表情!”白宇忽然轻轻推了他一下,但反而是自己往后踉跄了一步,说,“你一直,一直,一直一直把我当小朋友在哄,是不是?”

朱一龙上前想扶他一把,但被用力甩开。叹了口气,他说,“我没有把你当小朋友,但是你确实比我小很多,我也…我也还在找方式和你相处。”

“是吗?”白宇犀利地反问。

“是。”朱一龙冷静地说。

“所以你之前为什么要说要和我试试呢?”白宇往前逼近了一步,又问,“你自己没觉得这话莫名其妙吗?”

朱一龙看着他,张了张口,但是没能成功发出声音。其实那个答案已经就在舌尖了,但性格使然,他没办法轻易讲出来。

“说啊?”白宇坚决地逼问他。

两人在无人的街道对峙着,一个很清醒,一个却喝醉了。但喝醉的那个反而在这一刻显得更有气势些。

风从两人相对而立的缝隙中穿过去,扬起两人额前的碎发,然后“呼”地一声,吹向很远的地方。

半晌,朱一龙的声音终于轻声落下,“喜欢你。”他说,“当然是因为喜欢你。”

“不,”没想到白宇冷哼一声,否定了他的答案,“你不喜欢我。”

朱一龙一下子露出有点错愕有点无奈的表情,刚要说话,又被白宇略显激动的语气打断,“你喜欢我的话,为什么不会和我相处?”

朱一龙这下真的怔住。

“朱一龙,朱总,”白宇用力在他肩膀上戳了几下,“我知道你习惯掌控所有事情,但是我——但是我吧…”然后那根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自己也跟着站不稳,“不喜欢。”

“我只觉得,好他妈累!”

“在你面前,我有一箩筐的情绪,可你就…该死的平静…”

“……”

白宇其实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了,凑上去对朱一龙眨眨眼,不清不楚地问,“你听明白我的意思吗?”

朱一龙定定看着他,表情略有松动,低声说,“明白。”

“你明白个毛线,”白宇大手一挥,一边转身往前走一边语无伦次地碎碎念,“不要装得好像你很理解我们年轻人…明明有事说没事…明明很累说不累…装深沉就很酷是吧…”念着忽然又回头一指,连人的方位都没辨清楚,就说,“你别——别跟着我啊!”

截至此时,白宇的情绪都还是只是那种酒精上头的亢奋,但后来在街上走着走着,就逐渐有点恍惚,主要还是因为酒吧里喝酒是混着喝的,后劲儿太大,亢奋完了,再晕乎乎地吹吹风,人就完全迷糊过去。

于是记忆里就只剩下些拉拉扯扯的残篇儿,他好像还骂朱一龙了,什么“王八蛋”“你以为你是谁啊”之类的,想想就头痛——扯到神经的那种痛。

白宇深深地叹了口气。

其实虽然这么久以来他都挺纠结挺烦躁的,但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就这么把情绪摊开在朱一龙面前看,况且他们现在的关系显然也根本容不得他这样去任性。说到底情绪是自己的,非要深究非要理性的话,朱一龙确实也没做错什么,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人家呢?

他那样的人,应该会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吧……

唉,酒精误人,酒精误人。

忽然白宇想起什么,翻了翻和丁维的聊天记录,看到他说“吓死了”,又觉得非常奇怪。

如果不是丁维告诉朱一龙自己在酒吧的,他怎么会那么巧就出现在那里?

…算了,白宇撇撇嘴,这种事情还重要吗?反正估计也差不多是掰了。

他郁闷地翻身下床,走了两步看到放在桌上的电热水壶在冒热气儿,凑近一看,竟然是刚烧开的一壶水,揭盖以后热气扑腾上来,熏得他眼睛发热。

啥时候烧的水啊…梦游了?

他愣愣地拿过旁边的杯子倒了杯水,捧在手里暖了暖手之后,又把杯子放回桌上,赤着脚跑进洗手间里去刷牙洗漱。

接水,挤牙膏,抿一口之后吐掉,一整套动作都十分心不在焉,结果刚把牙刷塞进嘴里,白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再一次呆住。

从起床起就一直模模糊糊在脑海里晃荡的梦境碎片莫名地清晰了一点。

亮着一盏很暗的钨丝灯的楼道里,朱一龙把他抵在一扇晃荡着月色和影子的墙壁上,用力捏住他的下巴,凑上来吻他。而他不安分地挣扎,被一条手臂紧紧箍住,梦境里充斥凌乱的呼吸和混杂的香气,像香水,又像酒。

还有几乎是用气音吐出的一声,“小白…”

实话实话,类似的梦白宇也不是…没做过,所以之前没太在意,但现在,他摸着自己的嘴唇,忽然有种梦里那个亲吻的触感很真实的错觉。

魔怔了,肯定是!

他甩开那些恼人的思绪专心刷牙,不一会儿忽然听见自己家门口传来“啪嗒”一声。

卧槽,白宇惊了,这大白天的,小偷的胆子是不是也忒大了!

他感到很惊悚,含着牙刷蹑手蹑脚往外走,结果刚把头伸出去,就看见朱一龙提着两个塑料袋站在进门的地方,身上的呢大衣沾着零星水汽,头发也湿漉漉的,有点狼狈的样子。

“小白?”朱一龙抬眼看见白宇半边身子躲在洗手间门里,冲他笑了一下,“你醒了啊。”

白宇做梦似的,僵在原地眨眨眼睛,在回神的瞬间火速闪回洗手间,咕噜咕噜刷好牙,再跑出来,不可思议道,“你怎么有我家钥匙?!”

朱一龙说,“从你口袋里拿的,”顿了一下,又解释,“我刚才出门去附近便利店买了点东西。”

白宇反应了一会儿脑子才转过弯来,“你昨晚…送我回来之后,一直在这儿?”

朱一龙点点头,“你后来醉得很厉害,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他把提回来的塑料袋放在桌上,然后走到白宇面前,摸摸白宇的脸,轻声问,“头痛不痛?”

白宇愣着神摇头。

朱一龙说,“我买了瓶蜂蜜,待会儿用温水泡着喝一点。”

白宇又愣着神点头。

朱一龙表现得非常自然,看了他一会儿后眼神往下移,定在他那双赤着踩在瓷砖的脚上,不自觉蹙了起眉头,“怎么不穿鞋?”

白宇在他的目光下缩缩脚趾,赶紧坐回床上,抱起被子往自己腿上一盖,扬起头看他。

其实他想说话,也想问问题,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好别别扭扭地挑了个不太相关的话头,“外面下雨了啊?”

朱一龙“嗯”了声,一边冲泡蜂蜜水一边又说,“小雨,没事。”

白宇感觉很尴尬,摸了摸鼻子干巴巴地提醒,“还是别穿着湿衣服了,容易感冒。”

“好。”朱一龙走回来,把试好水温的杯子塞进他手里,然后脱下外套搭在一旁的椅背上。

白宇默默地摸出空调遥控器,打开了暖风。

没一会儿朱一龙也在床边上坐下,紧挨着他,看着他低头乖乖喝水的样子,眼神渐渐染上一点笑意。

“小白。”朱一龙喊。

白宇垂着头低低应了一声,“嗯。”

朱一龙说,“我有话想和你说。”

白宇看了他一眼,发出没什么意义的音节,“啊。”

朱一龙眼看着他一直不在状况内,知道小孩儿大概是非常在意昨晚的事情,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仔细斟酌着措辞,隔了小会儿才说,“小白,其实我不是一个很会谈恋爱的人。”

白宇捧住杯子的手轻轻抠着杯璧,轻轻摇了下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否认什么。

然而很快他又听见朱一龙说,“我不会谈恋爱,很无趣,而且和你年龄差距很大,所以…所以其实我没有那么配得上你。”

白宇闻言一颤,猛地抬起头来看他,激烈的情绪甚至让他声音有点儿抖,“叔叔?”

“但是尽管这样,我还是很想把你留在我身边,”朱一龙的目光温柔地落在他身上,“我也是很自私的,对不对?”

白宇使劲摇头,不相信,也一时半刻无法消化这样一个男人竟然会觉得配不上自己。他就是个很普通的大学生,没有多好,缺点数不完,和别人谈恋爱,哪谈得上什么配不配的呢?

朱一龙又说,“我从来就没有耍你的意思,自从你上次问我愿不愿意再吻你一次,我就一直在思考我们的关系该何去何从。我承认我顾虑很多,关于你的,关于自己的,但最后那些顾虑…真的都已经被你给打败了。”

“其实…其实就算你没有到我的公司实习,我也一定会去找你的,不是因为你来了,我才临时起意去接近你。”

“可能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确实是完全在以我的思维模式和你相处,没有考虑到这会让你很累很辛苦,这是我的错…”

朱一龙实在很不擅长讲这样的话,但凡涉及到情感的表达,他就很不擅长,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讲着讲着就忍不住为自己的词穷和词不达意感到懊恼。

昨天听完白宇的话他明明想了很多,没想到真到了开口的时候,又落成轻飘飘的一句“我的错”,好苍白。

小孩儿听完果不其然就没接话。

朱一龙抿着唇,少见地不知所措,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又开口,“但是喜欢你的心是真的。”

白宇还是没看他,还是没出声。

朱一龙眨眨眼睛,几乎是小心翼翼了,“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的话,那我们可以一起…一起解决你说的那些问题。”讲完又觉得不太对,很快补充道,“当然,主要还是我这边——”

话没讲话,他就看见垂着头的白宇肩膀颤动,像是哭了。

朱一龙一瞬间懵出人生新境界,手足无措地说,“对不起小白,我…我那个,没有,没有逼你的意思…”

他一边说一边在房间里环视,看见放在书桌上的纸巾盒之后,就站起来去取。

但是没走出两步,他忽然被人从身后用力抱住了。

朱一龙僵了僵。

白宇双手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说话时语气是带笑的,“叔叔,”他靠近朱一龙的耳边说,“我信了,你是真的很不会谈恋爱。”

28

朱一龙没怔太久,很快就握住了白宇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小孩儿身上很暖,反而是他自己还有点凉,那股热气擦过耳旁时,一种酥麻的感觉就直接从耳廓钻进心里去。

他想要转身,然而小孩儿箍得很紧,还说,“不过我总算发现你很笨的地方,心里有点平衡了。”

朱一龙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白宇摇了摇头,说,“我喜欢你,你就是最好的。”

他总算松了手臂的力道,于是朱一龙转过身来,一双很漂亮的看着他,认真地说,“那我怕你以后会失望了。”

白宇一下子感觉自己的标准放得好低,仅仅听到他口中说出“以后”这个词,就已经觉得非常甜蜜了。他笑着说,“那很好啊,如果你一点缺点都没有的话,谁敢跟你谈恋爱啊。”

朱一龙眨了眨眼睛,显然对当下谈论的话题有点无能为力。不过他心里是很开心的,看着他的小朋友眼神都不舍得挪一下。

白宇在心里疯狂叹气,心想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按流程来呢,只好自己凑上去吻他。

然而朱一龙稍微偏了下头,躲过去。

白宇:“?”

朱一龙脸上难得呈现出可以被称作不好意思的表情,低声说,“…我早上没有刷牙。”

其实他起床的时候看见洗手间架子上有漱口水,就偷偷倒了一点简单漱过口了,但心里还是有奇怪的坎跨不过去。

白宇听了他的话“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慢慢地捂住脸笑得很厉害,朱一龙懵懵地看着他笑。

笑过一阵儿之后白宇说,“可是我现在就想亲你。”然后忽然趁朱一龙不注意猛扑上去,还是把他吻住了。

朱一龙慌乱地把人给接在怀里,一开始甚至都没张嘴,白宇含住他的唇轻轻地舔,用舌尖去顶,他才忍不住回应。

小孩儿很会接吻,有时候很缠人,有时候又像在故意逗他,亲了会儿就退开一点,等他追上来才继续。朱一龙心底那点男人的征服欲全给勾了出来,逐渐变得有点强势,按住白宇的后脑勺不让他躲,凭身体的本能把人搂紧了,带着他向后,两人一起摔进了床垫里。

白宇在他身下看着他笑,饱满的唇让人看着心里发痒。朱一龙捏着他的耳垂又低头去吻他,被他轻轻推了一下。他用气息不稳的声音问,“叔叔,说实话,你是不是昨天就趁我不清醒偷偷亲我了?”

朱一龙这次倒还比较坦然,只非常非常不明显地尴尬了那么一小会儿,就抵住小孩儿的额头,用略低哑的声音回答他,“你不听话。”

白宇完全是不记得自己后来醉得一塌糊涂的时候都胡说八道了些什么的。他嘟嘟囔囔抱怨了一路朱一龙有多混蛋、有多过分,在楼道里死犟着不让背,还大着舌头挑衅说,“谁,谁要你送我回家了,阻碍、阻碍我另求新欢的脚步…我、我很受欢迎的好吧…酒吧里、酒吧里一大把一大把的——”

“一大把的什么?”朱一龙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他倒不是生白宇的生气,就是忽然想到晚上那个“龙舌兰”的惩罚有点冒火,沉声问他道,“如果今天我没去的话,你把自己喝成这样是想干什么?”

白宇咕哝着“关你什么事”甩开他手往前走,朱一龙又把他给拉回来,把他圈在自己和墙壁之间,问,“怎么不管我的事,嗯?”

白宇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稀里糊涂地说,“你他妈谁啊?”

然后朱一龙就捏住他的下巴亲上去,彻底封住他嘴。

亲到楼道里的声控灯都灭了,就剩一缕清亮的月光照在他们身侧。白宇挣扎起来,发出“唔唔”的声音,钨丝灯又“噌”地一下亮起来。

朱一龙轻轻咬了他一口,看着他问,“你说我是谁?”

白宇吃痛,摸了一下自己的嘴,没好气地说,“你属狗的吗?”

然后用了点力气,把人猛地往后一推,自己又站不稳,几乎靠着墙壁滑坐下去。

朱一龙好无奈,伸手把人抱住,在他耳边说,“听话。”

然后才终于成功把软绵绵的小孩儿背起来,一路走到家门口。

白宇这会儿听了直笑,说,“昨晚要真是我一个人,我哪敢那么喝啊?”

这种潜意识里的相信让朱一龙颇为动容,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会儿,俯身在他唇边浅浅啄了一下,之后又忍不住深深地吻住。

毕竟是患得患失喜欢了这么长时间的人,如今终于安心,可以像这样交换亲吻,好像就是怎么腻都腻不够。白宇完全被朱一龙的气息冲晕了,紧紧抱住他,贴着他,隔了层衣服在他身上胡乱地摸,没一会儿房间里就盈满彼此交错的喘息声。

忽然旁边不知道谁的手机炸响起来,两人同时被吓到。

白宇伸长手臂去够自己的扔在床上的手机,拿过来之后发现它安静得很,朱一龙这才后知后觉,从床上坐起来,说,“应该是我的。”

他从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关掉提醒事项的闹钟,然后自己感觉也挺不可思议的,笑了一下说,“我下午要去见个客户。”

竟然差点忘记了。

白宇也马上跟着坐起来,扯好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衣服说,“几点啊?不会晚了吧。”

“不会,”朱一龙说,“但我得先回趟家换身衣服。”

“啊,”虽然知道肯定是工作第一,但白宇还是没觉得没腻够,蹭过去贴住朱一龙的后背抱住他,嘴上却说,“那你快回去吧。”

朱一龙失笑,垂眼看了看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你这样我怎么走?”

“你去嘛,不用管我,”白宇说,“把我当个吊坠挂身上就好。”

朱一龙笑了,转头扳过他的脸亲了一下,“晚上应该是没空找你吃饭了,今天你在家好好休息,嗯?”

白宇把下巴戳在他肩膀上,问,“那只能明天公司见了?”

朱一龙含笑点点头,“嗯。”

结果出门的时候两人还是腻歪半天,白宇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舍得,就觉得没看够、没亲够,送完第一扇门送第二扇,送完第二扇门送下楼,要不是朱一龙让他先上去,他得一路送到小区门口去、送回人自己家里去。

“记得按时吃饭。”在楼下的时候朱一龙叮嘱说。

“好啦好啦,”白宇甜蜜着不耐烦,说,“你是找对象还是找儿子啊。”

朱一龙轻轻拍了下他的头,“你有犯罪前科。”

白宇睁着眼睛想了想,意识到他是在说自己之前肠胃炎的事情,忍不住笑出声,“放心,肯定吃。”

“嗯,”朱一龙说,“那我走了。”

他往外走了两步,被白宇扯住袖子拉回来,重重地在嘴唇上“啵”了一下,然后又被推出去,整个过程快得朱一龙完全没反应过来。

“拜拜拜拜,”白宇朝他挥手,“我上去了!”

朱一龙拿他没办法,刚想说点什么,就见小孩儿果断地往回跑,一点儿不拖泥带水,还真是“上去了”。他笑着摇摇头,离开时是脚步都轻飘飘的。

白宇一口气冲到楼上,开门,关门,往床上一扑,卷着被子自己在床上翻滚几圈,然后拿起手机看。自从他给丁维回完“我可能惹你小舅生气了”之后就再也没理过他,这会儿丁维发过来的微信都已经攒下几十条了,句句带感叹号,每个字都跟裹着团火似的,他怕自己再不回上一句,丁维会直接杀过来狂摇他的肩膀。

…可是要怎么说啊?这个展开过于神奇,白宇自己都还有点没回过神儿。

想了想,他先发微信问朱一龙道:我要不要跟丁维说我们的事儿啊?上次我俩瞒着他他已经很生气了。

过了一会儿朱一龙回:你觉得需要那就说吧,我没什么问题。

白宇现在光看他发过来的文字消息都感觉心情很好很甜蜜,虽然说话风格还是那样吧,但就感觉情绪不同了。他盯着“没什么问题”几个字傻笑了好久,才回过去一张“啾咪”的表情包。

然后他切换到丁维的聊天界面,斟酌了很长时间,还是把那些什么“我有个事想跟你说”之类的废话全部删掉,选择了直白的说法——反正迟早的事儿嘛!

白宇发:我俩成了。

没过半分钟,他手上的手机就跟丁维的鬼吼鬼叫声似的响起来,白宇深吸一口气,划开通话键,很意外竟然没听见那头的咋呼声。

只听丁维颤抖着声音问,“你刚那句啥意思?”

白宇平静地说,“就你想的那个意思呗。”

丁维颤抖着声音又说问,“你真当我小舅妈了?”

白宇看着天花板翻个白眼,“…滚蛋。”

丁维下线中:“……”

丁维持续下线中:“……”

丁维下线了很久:“……”

丁维终于上线了:“我操!!!!!!!!!!”

得,该来的还是要来,白宇把手机拿远一点,等到丁维那头吼完了,他才继续说,“这次我可是主动交待了啊,别又说我不把你当朋友。”

丁维持续激动,逻辑已经乱掉了。他想,朋友?什么朋友?不是小舅妈吗?

等到情绪稍微平复下来,他才连珠炮似的开始问,“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在一起的?你不是说惹他生气了吗?谁主动的啊?是不是是不是昨天你俩发生什么了?卧槽白宇你怎么那么牛逼啊!!!”

白宇隔了一阵子才回答他,主要他也不知道怎么讲,“反正就那样呗,问那么多干嘛。”

丁维说,“你不明白我的心情,我就跟做梦似的。”

白宇笑了一下,“谁不是呢。”

电话那头丁维忽然沉默了一下,说,“你俩…好好处啊。”

白宇收了笑容,说,“嗯。”

“唉,”丁维激动完就心情复杂,叹了口气说,“真挺不容易的。”

也不知道是在说以前,还是在说以后。

白宇闻言也沉默了会儿,才说,“你怎么那么操心啊,烦人不。”

丁维就笑了,“是啊我操啥心,吃饱撑的呗。”

后来俩人又互相损了会儿才挂电话。白宇其实心里也很清楚他和朱一龙这段感情不一定能走得很顺,但相爱的当下他不愿意再想那么多了。当年妈妈跟他说的那句“爱是唯一的答案”就是他在感情里唯一笃信的事情,既然都选择爱了就要勇敢爱下去,谁的爱情不是在赌一场未来呢?

后来的一个下午白宇都在打游戏,吃过晚饭之后才打开电脑开始准备明天上班开选题会需要的资料,中途朱一龙一直没有联系他,想必跟客户周旋也不是什么轻松事儿,他也没有打扰他,整理资料到十点多就去洗澡。

结果刚吹完头发,就听见有人敲门。他趿着拖鞋去开门,看见朱一龙站在门口,眼神儿有点散,看见他就笑了一下,喊他,“小白。”

白宇闻见他身上扑鼻而来的酒味,赶紧把人拉进门里,问,“你怎么——”

话没说完,朱一龙就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他就站在门边抱住白宇,说,“就抱一下。”

白宇有点想笑。他发现朱一龙这个人只要喝过酒就会变得可爱很多,可能是诚实了,也可能是生动了。拍拍朱一龙的后背,他开玩笑说,“怎么,今天轮到你喝醉了啊?”

朱一龙摇摇头,“我没有喝醉。”

白宇推着他往房间里走,“没有喝醉还能找错家门,你可真行。”

他把朱一龙安置在床边坐下,朱一龙就靠上床头,闭起眼睛,大概是在闭目养神。白宇倒了杯热水过来,看见他好像很累的样子,就没出声,把杯子放在了床头,自己又坐回书桌前面去看电脑。

过了会儿朱一龙睁开眼睛,一开始没什么表情,慢慢地眸子里的光才化开,喊了一声,“小白。”

白宇转头看他。

朱一龙说,“过来。”

白宇很乖地走到床边坐下,端起杯子示意他喝,问,“怎么喝这么多酒?”

朱一龙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说,“陪客户吃饭。”

白宇叹了口气。他知道当老板的肯定很多应酬,只是以前没怎么把它和一贯冷冰冰的朱一龙联系到一块儿,他有种下意识的想法,就是朱一龙足够强大,不用看谁的脸色不用讨好谁,现在看来这种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难受吗?”他问。

朱一龙摇摇头,“不会。”讲完之后想起白宇之前的抱怨,又补充上,“真的不难受,饭局都是这样的,习惯就好。”

白宇被他认真解释的模样逗笑,“行,那你自己先待会儿,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

朱一龙点点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凑上去抱他。

白宇有点儿懵,拍拍他问,“怎么了?”

朱一龙摇摇头,很快把人放开,说,“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白宇笑着在他嘴唇上啄了下,结果被按住后脑勺又接了个吻才被放过。

等他忙完所有事情把电脑合上时,朱一龙竟然已经把脱下的外套叠好放到一边,自己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睡着了。他走过去看,发现朱一龙呼吸很沉,梦中也微微蹙着眉头,不怎么安稳的样子。

白宇有点心疼,伸手把他眉间的折痕揉开,关了灯轻轻爬上床,然后睡在靠里的一侧,侧过身子看他。

快要睡着的时候他想,这一整天过得波澜壮阔,最后竟然能看着叔叔的侧脸安心入睡,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一天。

实在再完美不过了。

29

周一早上几乎各部门都有自己的例会,内容组也不例外,所以全员都得早起。白宇的周一闹钟定在八点十五,然后十分钟响一次,给自己留足了赖床的时间。不过这天他只迷迷糊糊在被窝里拱了两下就差不多醒了,原因是——

腰间搭着一条手臂,颈窝清晰感觉到了另一个人温热的呼吸。

是朱一龙。

昨天夜里他睡着的时候两人明明还规规矩矩隔着点儿距离的,结果一觉醒来就变成面朝同一个方向侧卧的睡姿,他的后背紧紧贴着朱一龙的胸膛,体温相互传递,十足的亲密与不设防。

白宇对着里侧的一堵白墙眨了眨眼,然后小心翼翼地挪动一下身子,感觉到身后那男人某个微微凸起的部位,又好一阵心惊肉跳。

啊——

虽然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吧,但是这一大清早的!!!

太影响人睡懒觉了吧!!!

白宇平复一下心情,慢慢地转过身去,睡梦中的朱一龙像是对此有所不满,皱起眉不太清楚地哼哼两声,什么性格包袱都没了。

“叔叔?”白宇轻声喊。

朱一龙闭着眼懒懒地“嗯”了下,语调是拖长的那种,显见的不明状况。

白宇伸手拨了下他的长睫毛,问,“你去不去公司啊?”

朱一龙的眼睫颤了颤,含糊地回了句“别闹我”,扣住他腰的同时,头往被子里钻。

白宇差点没笑出声。他还以为朱一龙是那种生物钟很严谨的人,到点就会跟上了发条似的,冷静地睁开眼睛,冷静地掀开被子坐起来,没想到截然相反,平时雷厉风行的人竟然非常贪睡,俨然是那种会因为被打扰了睡眠闹小脾气的人,有种奇异的反差感。

他有点不舍得离开这张床,窝回朱一龙怀里再躺了会儿,等到闹钟第三次响起来的时候,才终于不得不面对还要早起搬砖的事实,一只脚踢开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去哪儿?”

白宇刚想从床上坐起来,被不清醒的朱一龙伸出手臂一卷,霎时大半边身子趴在了他身上。

“给朱总公司搬砖去啊。”白宇笑着说。

“唔,”朱一龙还是闭着眼睛,声音也不清明,听着糯糯的,“再睡会儿。”

“再睡下去要迟到了,”白宇低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撑着身子坐起来,“我还开会呢。”

他轻手轻脚下了床,再低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朱一龙已经又迅速地睡过去了,人往下缩了点儿,被子遮住大半张脸,呼吸均匀而绵长。

…刚才这位是在说梦话吧?白宇在心里“啧”了声,怎么能做到两种状态无缝衔接的啊。

他打着呵欠进了洗手间,一顿操作之后出来找衣服穿,整个过程也就十五分钟左右。临走前白宇弯下腰喊了声“叔叔”,告诉他说,“我家的钥匙放书桌了啊,你走的时候记得帮我把门反锁一下。”

朱一龙:“唔。”

白宇失笑:“我走了啊。”

朱一龙还是:“唔。”

白宇无奈,又拉开被子亲了他一口,才总算心满意足地出门上班去了。

到公司的时候吴谦正在座位上吃早餐,看见好几天没见着的白宇春风满面地跟同事们打招呼然后拉开椅子坐下,凑上去问他道,“你来的路上捡着钱了啊?”

白宇一边脱外套一边说,“没啊。”

吴谦说,“那你笑个什么劲儿,跟二傻子一样。”

白宇一脸懵,“我笑了吗?”

吴谦直接滑开手机摄像头,括弧,前置,怼他脸上。

白宇凑近一看,摸摸自己的脸左看右看,说,“咋了?我今天确实还挺帅的啊。”

吴谦翻个白眼把手机收回来,“我看你是回学校几天缺点儿工作的敲打。”

白宇听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来吧,让工作狠狠蹂躏我!”

吴谦一脸没救地转头找何小曼吐槽,“完蛋,这才多久没见,孩子就傻了。”

何小曼听完他俩对话全程,像看傻子一样看他,“谦哥你是不是母胎solo来的啊,人家小白明显就是被爱情滋润了的样子好不好?”

吴谦一听,恍然大悟,扭头问白宇,“原来你有对象啊?我还以为你是大学生活过得太没滋味才来实习找虐呢。”

白宇“嘿嘿嘿嘿”傻笑,说,“怎么会,我明明是为了情怀和理想来的好吧。”

吴谦见他默认有对象这个事情,一颗八卦之心顿时熊熊燃烧,撞了撞他的肩膀低声问,“女朋友是不是一个学校的啊?长啥样?漂亮不?”

白宇不好纠正对象性别这个事情,但还是抑制不住那种谈起恋爱就想暗戳戳炫耀一下的小心思,直接忽略了他前面两个问题,笑眯眯地回答道,“当然非——常漂亮。”

吴谦被他夸张拖长的语调吊起兴趣,下一秒又被他被欠揍的话给气得不轻:“但是不给你看。”

“嘁,”他撇了撇嘴,“小气劲儿的。”

这时候秦旭东喊大家进小会议室里去开会,这个话题也就自然而然地终止了。

例会开来开去也就是分析数据、总结经验、打打鸡血那么些事儿,讲完就自然而然过渡到选题会上。开会中途白宇收到朱一龙的微信,他问:小白,你家的门需要反锁吗?

白宇:当然要啊

朱一龙:我没钥匙

白宇:钥匙放书桌上了啊,走的时候跟你说了的

朱一龙过了一会儿才回:找到了

白宇:【猫咪问号.gif】

白宇:那会儿你还回我话了

朱一龙:不好意思,睡觉的时候不大记事儿

明明是挺正经的解释口吻,但白宇一联想到他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还好及时意识到这是在开会,赶紧清了清嗓子把笑意给压回去,飞速打下一行“行了我开会呢,待会儿说啊”,然后发了个么么哒的表情,就把手机放下了。

这时候秦旭东说,“对了,上次说的那个Ocean发布会,这周日就开了…”

众人整齐划一地:“啊——”

心里想的全都是:卧槽老子的周末啊!!!

这事儿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多特别的行程,经常就是临要出发了秦旭东才正式安排下去,不过这次稍微有点儿不一样,对方公司有意邀请少数几家媒体去参观他们自己的工厂,想在宣传的时候打出“匠心”这个点,“无极限”在受邀之列,所以出差的时间会比平常稍长一些。

“小白。”秦旭东忽然把目光转到白宇身上。

白宇心里一跳,抬眼巴巴地望住他,果然就听见他问自己,“周六出发,周二下午或者晚上回来,你有空吧?”

“啊,”他愣了一小会儿,过后生怕秦旭东反悔似的赶紧用力点头,“有空的!”

“嗯,”秦旭东说,“那这趟你和吴谦一起去吧。”

吴谦听完一脸痛心的倒霉相:东哥您可以再考虑考虑……

白宇则灿烂得不行:耶!!!!

资深社畜和新手社畜的对比简直不要太明显。

开完会之后吴谦抱着白宇嗷嗷哭,“小白,咱哥俩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呜呜呜呜呜——”

白宇完全接收不到他的悲伤,敷衍地安慰着他,说,“不是挺有趣的吗,还可以参观他们的手机工厂…”

“可这是加班啊!”吴谦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怎么能心甘情愿被万恶的资本家盘剥呢?!”

话音刚落,万恶的资本家本人从面前的通道走过来,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朝他们看了一眼。

朱一龙身上穿的不是昨天那套衣服了,应该是起床之后又专门回了趟家。其实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套,和平常也没什么区别,但白宇就是怎么看都觉得好看,忍不住甜蜜的表情冲他笑了笑,跟着一排同事喊他,“朱总。”

朱一龙弯了弯眼睛,一众员工看着都很舒心,只有吴谦,冷不丁得到老板特地点名的一句,“吴谦,对资本家有什么意见下次开会可以做个详细报告。”

吴谦简直吓哭了,赶紧给自己找补,“不是,朱总我说的不是你啊!!”

朱一龙没什么表情地看他一眼,没说话,走了。

白宇对着吴谦疯狂嘲笑,“祸从口出啊谦哥,让你乱说话,哈哈哈哈哈哈哈!!”

吴谦很郁闷,“朱总这耳朵也太灵了…算了我禁言一小时,别跟我说话了!”

今天早上大家来得早,写稿时间相对宽松,午休时间同组几个人就张罗着一起去外面吃饭,白宇以“中午有点事”的理由坚决拒绝了,然后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进了朱一龙的办公室。

朱一龙正在批文件,看见他偷偷摸摸还把门锁上的样子就笑着放下钢笔,“那么怕被人看见?”

白宇说,“这不是怕影响朱总您伟大光辉正确的形象嘛。”

他是传说中那种一谈恋爱就特别腻歪的人,进门第一件事情就是喊着“叔叔我好想你”,然后凑上去索吻。他斜倚着办公桌后弯下腰,朱一龙就顺势仰头亲了他一下,说,“中午给你点了面。”

白宇收获双倍的快乐,又强行扳过他的脸再亲了一口,“你怎么那么好!”

朱一龙摇头轻笑,“你怎么那么容易满足。”

“你不懂了吧,”白宇弯起眼睛,“人生唯爱与面条不可辜负。”

过了会儿外卖送到,还是商务部的同事帮忙拿过来的,白宇为了不让他看见自己在门后起来,关门之后忍不住调侃说,“咱俩这样是不是像偷情?”

朱一龙颇不赞同,伸手在他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轻斥道,“胡说八道。”顿了一下,又说,“虽然上司和下属谈恋爱传出去确实不太好,但我们…特殊情况。”

正经暴击。白宇一下子捂住脸笑得前仰后合,“叔叔你也太可爱了,我说啥你都当真。”

他推着朱一龙往前走,“谁会在意这种事情啊。”在沙发坐下之后,把外卖接过来放在茶几上拆开外包装,两份面分别揭开盖儿,一份推到朱一龙面前,“吃饭。”

“诶对了,”低头喝了口面汤,忽然又想起出差的事儿,白宇说,“今天旭东哥让我周末出差去。”

“嗯?”朱一龙拆着筷子想了想,才问,“Ocean发布会?”

“你不知道啊?”白宇说,“哎哟我还以为这是朱总男朋友的特殊福利呢。”

朱一龙笑了一下,摇头,“男朋友在工作方面没有特殊福利。”

…诶“男朋友”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好听呢!

白宇凑近点儿,巴巴地看着他,故意问,“那在哪方面有啊?”

朱一龙挑了挑眉,“你说呢?”

白宇其实特想调戏他,一句“睡你的福利有没有”差点都问出口了,但最后还是没好意思。不过这么一想他倒是记起之前两人去开房结果自己临时落跑的事情,自顾自笑起来,说,“反正以后我会慢慢讨。”

朱一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手用拇指在他嘴角轻轻擦了一下,然后去抽餐巾纸。

白宇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角。

朱一龙说,“旭东他挺看好你的,这次让你去出差,应该也是想让你学点东西,你不用顾虑那么多,去就是了。”

白宇点点头,信心满满地说,“放心啦,我OK的。”

吃完饭之后他舒舒服服枕着朱一龙的腿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两人各干各的事情,一个看文件,一看刷手机,谁也不打扰谁。但是偶尔也有眼神交流,每当这个时候朱一龙就温温柔柔地弯起眼睛,几次之后白宇被撩得不行,爬起来跪在沙发上,勾过他的脖子亲他。

朱一龙一开始只松松地搭着他的腰,后来手臂越收越紧,往自己的方向带,白宇干脆顺着那力道翻身,双腿分开跪在他身体两侧,呼吸全乱了。

一会儿过后他明显感觉身下有什么东西顶着自己,不自觉蹭了两下。

“好了,”朱一龙忽然在他腰间掐了一把,用低哑的声音说,“你该去上班了。”

白宇当然也知道现在无论时间还是地点都不合适,舔了舔唇退开,笑得狡黠,“知道了朱总。”

他翻身下来,等到身体上的反应完全消失,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朱一龙的办公室。他先绕到洗手间去洗了把脸,然后回到办公室的工位,看到一排同事时莫名有种做了坏事要被发现的心虚感。

吴谦扭头看他,眼神逐渐怀疑。

白宇心里一咯噔。

吴谦问,“你中午吃啥了?”

白宇:“…鹅…”

吴谦说,“生嚼辣椒了吧你,看你嘴红得。”

白宇抿了抿唇,端起桌上的水杯狂喝一口,“确实…太辣了…”

30

几乎一整周白宇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发布会兴奋,直到周五晚上朱一龙开车把他送到家楼下,两人即将道别时,他才忽然生出强烈的不舍。

毕竟这才是刚刚开始陷入热恋的阶段,连续三四天见不着人也实在太煎熬了,他从副驾驶座探身过去亲朱一龙,感觉自己这都还没下车就已经先思念上了。

小区里的路灯很暗,隔很长一段路才亮一盏,朱一龙把车停在树影里,更没什么光。这会儿车熄了火,他有点好笑地抱住扑向自己的小孩儿,说,“你前两天不还挺开心的吗。”还好奇地问了一堆事情,什么注意事项啦,都会有哪些媒体出席啦,甚至细节到该穿什么衣服啦,总之稀奇古怪层出不穷——很显然是过于兴奋,导致想得有点太多了。

“那之前都没到真正要分开的时候嘛,”白宇蹭蹭他的下巴,说,“我哪知道会这么不舍得。”

朱一龙笑了,抚摸着他的后颈,说,“乖了,又不是要你去十天半个月。”

白宇狠狠叹了口气,“都怪你。”

朱一龙垂下眼,无辜地看着他。

白宇一口咬在他下巴上,“都怪你太好了。”

朱一龙又笑,反正只要跟白宇在一起,他就忍不住笑。

“好了,”他揉了下小孩儿的腰,“你是不是都还没有收拾行李?”

白宇撇撇嘴,掏出手机看看时间确实也不早了,只好松开手,“那我上去了?”

“好,”朱一龙开了车门锁,看了他一会儿又忍不住主动凑上去在他嘴唇上轻轻点了一下,说,“有空打电话,今晚早点睡觉,嗯?”

腻歪完之后白宇总算舍得下车,朱一龙就摇下车窗看着他。

白宇弯腰跟他说“拜拜”,然后往前跑两步就转身扬起手两只手挥挥,就这样磨磨唧唧拜了一路,直到跑进楼道里才总算消停。朱一龙的视线跟着楼道声控灯亮起的楼层一路向上扬,直到六七层的灯都亮了,才收回视线慢慢摇起车窗,打算离开。

忽然一阵敲击声轻轻响起,他转头,隔着玻璃模模糊糊看见张熟悉的脸。

皱了皱眉,他还是耐心摇下车窗,抬了抬眼,冷淡地问,“有事吗?”

陆斯昱用不太友善的目光看着他,“可以聊一聊吗?”

其实陆斯昱已经在不远处站了一会儿了,但因为四周很暗,他又穿了一身黑衣,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白宇和朱一龙在车里亲热他是看见了的,尽管光线不足,但两个人的轮廓够清楚,他知道他们在拥抱、接吻,他冷冷地看着,就像曾经在学校里看白宇和他的前男友一样。

“上车吧,”朱一龙说,“我们到别的地方去聊。”

陆斯昱犹豫了一下拉开后座车门,两人最终到了小区的另一个角落,朱一龙找了个车位把车停下来,和他一起站到某个屋檐下面,路灯冷莹莹的光在前方照着,孱弱得仿佛黑夜里一颗即将陨落的星星。

“抽烟吗?”朱一龙把烟盒递过去。

陆斯昱摇摇头,他就自己取出一支,擦亮打火机,呼出浓浓的一口白雾。

朱一龙没有什么要说的,对话若不主动说话,他当然也就保持沉默。

“上一次我都看见了。”陆斯昱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朱一龙很平静,说,“嗯。”

陆斯昱转头看他,“所以,她也是你的猎物之一吗?”

朱一龙对他这个说法感到很荒唐,看他一眼,沉声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陆斯昱的目光忽然变得犀利,“我不是小白,没有那么好骗。”

朱一龙有点莫名其妙,说,“小白他很聪明。”顿了一下,又好笑地问,“这是你今天找我聊一聊的目的?觉得我欺骗了他,要来敲打敲打我?”

陆斯昱不置可否,推了推眼镜,言辞间颇不客气,“你这样的人我见过很多。”

朱一龙这下真笑了,“我们好像并不认识,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陆斯昱被他这一笑笑得很不舒服,感觉自己被蔑视了,冷硬地说,“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可以把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虽然他有意控制自己的愤怒,但朱一龙还是很轻易地洞悉了他的情绪。朱一龙没说话,主要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陆斯昱却因为他的沉默变得更加咄咄逼人,“总有一天我会让小白看清楚你的真面目的。”

朱一龙其实有点不耐烦,但是看在他大概也是真心为白宇好的份上,还是保持了说话语气的平稳。他说,“我不知道你要让小白看清楚什么,但是陆同学,以后你会慢慢知道,以你对世界的那么点了解,根本不足以让你对任何一个人下定义。还有,请问你现在在以什么身份跟我谈论他?”

陆斯昱愣了愣,咬咬牙说,“我是他的好朋友。”

“好朋友,”朱一龙轻笑一声,看着他,略带压迫感地说,“你连承认自己喜欢他的勇气都没有,然后又口口声声为他好?自我感动?”

陆斯昱一向温和,但在比他大了十几岁、句句都能精准戳中他的痛处朱一龙面前还是沉着不了。他像是被彻底激怒了,少有地激动起来,“喜欢他就一定要占有他吗?我没有这么自私!”

说完之后,他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才又说,“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以后你们分开了,他会非常痛苦,你没为他想过吗?”

朱一龙情绪微妙地眯了眯眼,顿了一下,才说,“首先,你这个结论很荒谬。其次,如果你认为喜欢不一定要占有,那就请你继续保持沉默,这更不是你试图干涉他感情的理由。你跟我说的话也影响不到我什么,今天我们就当没见过。”

说完他就打算离开,可陆斯昱喊住他,笃定地说,“可是你会伤害到他!”

朱一龙转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你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才会伤害到他。”

陆斯昱在他走之后自己在原地站了很久。他感到恼怒,因为在刚才那场短暂的谈话中,自己好像完全是被带着走的那个,根本没能好好说出自己真正想要说的话。可同时他又感到从未有过的茫然,为自己的无力、气弱、心虚感到茫然。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应该是理直气壮的,可现在忽然就不知所措了。

他颓唐地往回走,一路上都垂头看地面忽浓忽淡的影子。到家之后他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然后在房间里巡视一圈,才拿起手机拨通了白宇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跟白宇说,“小白,我家里的网好像坏了,晚上我得在网盘里下一个很重要的资料,可以借你的网用一用吗?”

白宇当然爽快地同意了。

陆斯昱于是抱起笔记本电脑,出门前面色阴沉的用钳子绞断了自己的网线,好像这样他就不是在欺骗白宇。

白宇蹲在家里收拾行李,挂了电话就跑出外面开门,陆斯昱从楼上走下来,看见他就很抱歉地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

白宇说,“没事啦,反正我又没有睡。”

陆斯昱走进房间里,看见摊开在地板上的行李箱愣了一下,问,“你要出远门吗?”

“啊,出几天差,”白宇坐在床上一边叠衣服一边说,“学长你坐书桌那边吧,想要网速快的话直接把我电脑网线拔了插上就行。”

陆斯昱说行,走到书桌旁边坐下打开电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和谁出差?”

白宇随口道,“就同事啊。”

陆斯昱没再追问,转过头去看似专心在倒腾电脑,其实一肚子的话想说,在心里斟酌开口方式。没过多久白宇的电话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一下子笑起来,把手上叠了一半的衣服放到一边,也没在意陆斯昱就在一旁待着,接起电话大大方方地喊,“叔叔。”

陆斯昱转头看了他一眼。

白宇盘腿坐在床上,语气甜蜜,“没呢,还在收拾行李。”

“刚才查天气预报查了半天,那边好像挺热的,搞得我还辛辛苦苦翻薄外套。”

“知道知道,厚的也备了一件。”

“你干嘛呢?”

然后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白宇笑起来,“哈哈哈是不是长夜漫漫独守空床无心睡眠?”

“我收拾完行李就洗澡睡觉呗。”

“不用,我和谦哥约了一起从公司出发。”

“嗯。”

“嗯。”

“哎哟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哈哈哈哈,行了,没事儿挂了啊,影响我效率都。”

“拜拜…”

“拜拜!”

“拜拜拜拜,你倒是挂啊!”

讲完白宇笑了一下,把手机拿下来,在听筒上“啵”了一下,然后说,“真挂了啊,拜拜!”

这才总算放下手机。

抬眼发现陆斯昱正看着自己,白宇薅了薅头发,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一下。

陆斯昱问,“是…之前碰见的那个老板吗?”

白宇点头,毫不扭捏地承认了,“是啊。”

陆斯昱沉默地看着他,满脸的欲言又止。

白宇在心里叹了口气,说,“学长,如果你还要重复上次说过的那些话…就别说了吧。”

陆斯昱皱了皱眉,问,“你就那么信任他?”

“当然啊,”白宇理所应当地点点头,“不然我为什么和他在一起?”

陆斯昱没忍住,脱口而出一句,“那你知不知道我上次看见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啊?”白宇转过头,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陆斯昱补充,“关系很亲密的样子。”

“…哦,”白宇很快就无所谓地把注意力转回待叠的衣服上,“他那么大人了,有异性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小白!”忽然陆斯昱严厉地喊了他一声,下一秒又无可奈何地放柔声音,“我知道,你现在很喜欢他,就像你之前也很喜欢孙晨飞一样,但是结果呢,你和孙晨飞最后还不是闹成那样?不要被感情蒙蔽了双眼。”

“……”白宇看了他一会儿,却是笑了,“学长,你的逻辑很奇怪,本来就没有人能一眼看到事情的结局,所以我没道理因为以后有可能怎么样,就干脆不开始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世上大部分事情都不用做了。”

陆斯昱闻言怔愣许久,然后自己也感觉没什么说服力地说,“但最起码要知道怎样保护自己。”

“也不是这么个保护法…”白宇说着说着,感觉这劲儿较下去也没什么意义,自顾自摇摇头,说,“算了,学长,你坚持你的原则,咱俩没必要互相说服。”

陆斯昱自从开始聊起这个话题,身体就一直很紧绷,这会儿他忽然疲惫地松懈下来,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再又戴回去,像是在问白宇,又像是自言自语,轻声问,“他和孙晨飞…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白宇像是不明白他的问题,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说,“他们是不一样的人,没有任何必要比较的必要。”

陆斯昱苦涩一笑,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其实白宇和孙晨飞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也陷入过同样的焦虑。但是孙晨飞这个人,可察觉的弱点实在太多,他冲动易怒,他控制欲强,他嫉妒心旺盛,无论哪一点都让陆斯昱有充分的理由相信,白宇和他关系很快就会崩塌。

而且那个时候他有种很古怪的心思,就好像白宇在其他人那里碰壁了,转过头来就会发现自己的好,这和他今晚义正言辞在朱一龙面前说出的那句“喜欢他不一定要占有他”又很矛盾。

所以自己究竟对白宇抱着怎样的心思呢,是自我的吗。

那个人说自己这样下去最终会伤害到白宇,是真的吗。

“那我呢?”陆斯昱忽然看着白宇,问,“我在你心里又是怎样的人?”

白宇干脆地答,“朋友。”

陆斯昱说,“前面加个‘好’字的资格也没有吗?”

白宇愣了下,慢慢地,用带点歉意的眼神地看向他,但没改口。

“好吧。”陆斯昱说。

他忘记自己后来是怎么和白宇道别的了,但回到自己家之后,他删掉了自己手机里存下来的一些照片。一部分是他拍的朱一龙和许婉欣,一部分是他拍的朱一龙和白宇,角度都很取巧,前者会让人觉得照片里的一男一女有什么,后者则完全看不清楚白宇的脸。

他曾经有过很阴暗的念头,想要把这些都添油加醋地发到网上去,让白宇看看,大家在看到这两组照片的对比图时,都会怎么想朱一龙,怎么想他们俩之间的关系。

但是现在…

陆斯昱把临时转存在“最近删除”这个文件夹里的也果断清空掉。

算了,无论如何至少他不想真的应了朱一龙那句话,当那个伤害到白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