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 · 2021年6月2日

并肩而立 by 柏小五(二部28 – 40)

第二十八章  发小

第一次怕成这样是在第二年年末。

吴邪把张起灵离开之后的时间定义为第一年、第二年、……和最后一年。

第二年年末,自己还没有闯出一条路。年夜饭吃的是西边盘口的沙子。

那时候带着伤不敢回家,被穷九扶着,挪着步子走在路上。周围很多放烟花的小孩绕着跑,吴邪倒是还能笑一下。

到了家门口,小花倚在门上抽着烟等着。

一身狼狈的吴邪看到一地的烟头就笑,“你嗓子不要了?”说完就咳嗽个不停,是伤到了肺。

小花直起身上下巡视了他一圈,脸色很冷地说,“也比你不要命强。”他走过来搀着吴邪,右手放在吴邪的后背慢慢给他顺气,随口说,“陪你吃口年夜饭,要不饿死你这个作死的。”

吴邪听着他发狠的声音,笑着不敢说话了,怕咳,他点了点头。

把吴邪弄到床上躺好,小花看着他那个样子还是忍不住瞪了一眼,甩着袖口都带着冷风。

“你给小三爷处理伤口,我去弄点吃的。”小花头也不回的吩咐穷九,“东西都在旁边屋子的柜子里。”

“知道了,花爷。”穷九应了一声,看来道上说花爷和三爷关系深厚真不是假的。这次也是,要是没有花爷的人后来出来帮衬着,哪还能像现在这般囫囵个儿的回来。

小花带着一个大食盒开门进来,正好看到穷九轻轻的关门走下来。

他拿眼神问,作死的怎么着了?

“三爷睡了。”

“哦,”小花往关着的门看了一眼,一口憋着的气终于吐了出去,“睡了好。”他把食盒放在餐桌上,招呼穷九,“你也把伤处理一下,一会儿一起吃个饭。”

穷九听这话踌躇了一下,半晌说,“花爷,您和三爷吃吧,我回去就成。”

小花忙活的间隙看了他一眼,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屁话,你赶紧弄完伤跟我忙活忙活,我还没干过这伺候人的事。”小花似笑非笑的说,“怎么的,吃个饭还害羞啊?”

小花这么说,穷九还真没法拒绝了但一张森白粘着点血污的脸就有点红,忙摇了摇头处理伤口去了。

这样子逗坏了小花。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人么,吴邪这两年跟在身边的不管身手多好心多狠都透着一股子的干净。

“这天真无邪还能传染么?”小花边摆菜边嘀咕,“我说怎么解家的人都一股血腥味。”

屋外是烟花爆到空中的“砰砰”的声音和鞭炮的劈啪作响,耳朵都要震聋了。

但是突然间,吴邪紧闭的房门里传来的一声凄厉的哀嚎还是像箭一样射穿了小花的耳朵。

在一片爆炸声中那样清晰的射过来。小花拿着盘子的手一抖,片刻没耽搁的往楼上冲,生生的用身体把门撞开。

“吴邪!”小花厉声喊了一句。

吴邪整个人佝偻着缩在床头,双手紧紧地抱着脑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小花愣了一下,一个箭步跃到床上伸手去捧吴邪的脑袋。他想让他直起身,不能这么弯着,腹部的伤口都流血了!

但是吴邪好像根本感受不到疼似得,死命的想把自己蜷的更紧一些死命的往里缩。

小花劝了好久都不好使,狠劲上来了。他发狠的掰开吴邪的手,用身子把吴邪压在床头板上,双手死死的抬起他的脑袋让吴邪看着自己。

小花看到的就是吴邪一双透着绝望的害怕的不行的眼睛,这种眼神解雨臣最熟悉不过。是梦魇了。

“吴邪!就是一个梦!别怕!别怕!”解雨臣声音很尖调子却很低,他逼进吴邪的眼睛里,他能在吴邪无神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慌张的样子,“吴邪,你做梦了,没事,乖啊,没事……”

吴邪被小花压得动不了,张着嘴半天吐出颤颤巍巍的一个字,“不……”

这个字像一个引信,说出口后吴邪动了。

他死死抓着小花的胳膊整个人边抖边哭,嘴里是模糊不清的话,“不……不要……别死……别……死……”

小花的心跟着狠狠抽了一下,眼睛红了。

他轻声哄着吴邪,“不死,没人要死。吴邪,你就是做噩梦了,醒了就好了,乖,醒了就好了……”

可是吴邪根本听不进去小花说什么,陷在梦魇里死活出不来,翻来覆去就是那两句话。

不要。别死。

小花急的不行,但是吴邪他妈的明显什么都听不见去!

小花心里暗骂,谁死?谁他妈要死了?吴邪,谁他妈死了能让你怕成这样?

什么能让吴邪怕成这样?小花一边制着吴邪一边想,突然他一顿。

“是张起灵?”小花按着他问。

吴邪听到这个名字瞬间不动了,接着声音陡然尖利了起来,“别去!别去!”人也跟着挣扎起来。

小花都快压不住他,他不知道吴邪的力气可以这么大。

“行了!他妈的张起灵没死!”小花气急败坏又心疼,冲他喊,“张起灵没死!他那么厉害谁能杀了他!吴邪,他好好呆着呢,他很快就回来找你了!他没死!吴邪,他没死!”

小花吼得吴邪愣住了,看着小花的眼睛终于有了点神彩。

“……没死?”吴邪下意识的重复。

“嗯,没死。”小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便是解家小九爷的四平八稳,“张起灵没死,他不会死。”

吴邪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你骗我,我看到他死了……”

“你看错了,他死不了。”小花看他找回点理智了,不再压着他,伸手轻轻给他擦冷汗,“你要是不信,我跟你保证如果有一天张起灵有什么危险,我用我自己和解家保他一条命。只要你看到我还活着,张起灵就一定没死。”

小花平静的说,“吴邪,你信我么?”

这是解家小九爷的承诺,这是个在半大孩子的时候就可以执掌解家把解家管理的风生水起的男人的承诺。这是解雨臣说出的话。

“我信。”吴邪终于完全醒了,他轻轻的说,“我信,小花。谢谢你,小花……”

后来解雨臣陪了吴邪很长时间,他陪吴邪走过每一个梦魇的晚上还有胖子死了的那一天。

他看着吴邪走过自己当年走过的那条路,没事,他陪着他走下去。解雨臣每一次都能把吴邪从深渊里拉出来。

这件事,没人做得到,张起灵也做不到。吴邪这十年的路,张起灵都没有机会参与。只有解雨臣有能力守着护着一路随着走十年,只有解雨臣可以感同身受。所以才有的十年的庇护及时

吴邪呢,在解雨臣面前又哭又闹。他因为恐惧颤抖个不停,因为痛苦把解雨臣的胳膊抓出一个个血印子。

但是吴邪不觉得丑态百出,不觉得无地自容,不觉得身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和骄傲都没了。相反,他越来越明白小花笑容里的苦,和小花一起笑似乎也没那么多苦了。

小花和自己是一样的,和自己一起哭和自己一起痛,没什么难堪。

吴邪知道,这世上,只有小花,可以明白自己这十年。

第二十九章  缺失

吴邪靠在床侧面,很自然的想到之前的事情,然后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错。

他叫小花的名字就是因为他以为身边的人是小花,要不然是谁?还是说让自己在张起灵出来的一刻就改了十年的习惯,又觉得一旦有事身边呆着的就一定是那闷油瓶子?

我可不愿意找罪受,吴邪心想,失望了几十万次才学到的教训谁敢忘。

不想都疼。想了,就活不了了。

我没错,吴邪在心里淡淡的说。

每一次经历这样能让他仿佛死过一次的梦魇后,吴邪都会变得分外冷静。也许是因为需要用心里所有的温静平和,缱绻深情把巨大的痛苦和恐惧逼退,干掉。吴邪骨子里装着的西泠印社的天真无邪同志会像冷汗一样大面积的流到体外。

那个吴邪太弱了,他撑不住。说的更明白一点就是,这种梦魇之后带来的空和冷只有吴家小三爷能抵得住。

吴邪,不行。

但是张起灵还没和这样的吴邪见过面,至少是正面交锋过。吴邪勾了个笑,我可管不了这么多。

“你不要欺负小哥。”他能听到心里的天真无邪有点着急的跟他嚷嚷。

“呵,”吴邪笑了笑,柔声道,“好,听你的。”

吴家小三爷一直是个温柔的人,这股子温柔师承解家,花爷。

张起灵拿着绷带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吴邪带着淡淡的笑看着他。他顿了一下,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但是又没有什么不一样。他上前默默的给吴邪处理小臂上的划痕,动作轻柔的紧。吴邪看着他低着头的样子,还真是好看,怪不得我十年谁都不碰,死心塌地地等着他。

其实难道你只是喜欢他的脸?吴邪笑着问,换来天真无邪同志一个呸字。

张起灵早就恢复了面无表情,一双眼睛淡然的不起一点波澜。

小子挺能忍啊,吴邪瞄着他,明明都因为我的一句‘小花’眼泪都要下来了。想问吧,想问的事特别多吧。你不问,老子就不告诉你。他老神在在的坐在那,笑得那是一个温柔。

张起灵最后审视了一下吴邪的手臂,抬头问,“还疼么?”

吴邪这下看到那双刚刚被头发遮住的眼睛了,他滞了一下然后敛了目光,动了几下胳膊道,“还好。”

张起灵看吴邪垂着眼睛,伸手给他理了理额前碎发,“嗯。”

这声几乎不可闻的‘嗯’让吴邪苦笑了一下,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小哥,刚才梦魇了,说什么你别介意,都是误会。”罢了,罢了,争得谁先开口有什么意思。这种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局不是我吴邪的套路。

张起灵的手顿了一下,开口还是淡淡的,“我没误会。”

吴邪欣慰不少,张起灵也算是个明事理的人。

“你叫的他的名字,是事实。”张起灵又低低的加了这么一句。

所以你要做什么?兴师问罪么?我吴邪嘴里就不能有别人的名字?

吴邪嘴角又勾了笑,他微微侧了一下脑袋躲开张起灵的手,笑着说,“你想说什么?”

张起灵见吴邪躲开自己的手,就把手收了回来。他看了吴邪一会儿,最后淡淡说,“没什么。”

这双浑黑不见底的眼睛可是触到吴邪的霉头。跟我玩欲擒故纵,我玩这些事的时候你还在青铜门里中蘑菇呢。

“既然你没什么说的,我可有事问你。”吴邪保持着温柔的笑,声音却带着一丝冷,“我好多年都没这么快睡过去了。小哥,你那排骨汤很香啊。”

张起灵听他那语调,眸子晃了下,沉声说,“你应该好好睡一觉。”

我应该?我的事凭什么你决定应不应该?

“你做哪件事不是为了我好。”吴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下药自然也是为了我好。小哥你一直无私的让我感动的不知道拿什么回报你,要不然……”他像是想到了让自己都好笑的事情,他咧着嘴乐往张起灵那边靠,“要不然,我以身相许怎么样。”说完他就被张起灵一下推开了。

“吴邪。”张起灵皱着眉看着吴邪。吴邪能听出来,这声音压抑着怒气。

你生气?你凭什么。

吴邪被他推得一晃,无所谓的笑道,“你不要就算了,伸手推人可不好。”

“吴邪,不要闹了。”张起灵看他一晃伸手想扶,但又被躲开了。张起灵顿了一下,又一次把手收了回去。他不知道吴邪闹得哪门子的脾气,只得耐着性子在一边陪着。

感情他认为你在闹啊,吴邪在心里笑着说。天真无邪同志沉默了半响,还是那句话,“你不要欺负小哥。”

行,你护着他。罢了,罢了,都依你,谁叫大家都宠着你。

“算我说错话,我累了,要休息。”吴邪摇了摇头,淡淡的来了一句。

张起灵这才松了口气。虽然现在的吴邪他有点不熟悉,但他只当吴邪是被刚刚的梦搅乱了。现在想发脾气想闹他都依着,只要吴邪还好好的就行。这么想着,他很习惯性的去扶吴邪。这件事张起灵做的自然而然,所以当吴邪把他的手用力甩开的时候,张起灵很错愕的愣住了。

“别碰我。”吴邪声音很冷,眼中冷光射到张起灵眼底又瞬间敛回一派温和的眉眼,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他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惯性所致习惯使然,他才用看堂下人的眼光看了一眼张起灵。他真的不是故意的,虽然没有十年前那样感情丰富,但他看着张起灵满眼的错愕还是会觉得心疼。

“小哥……”吴邪放软了声音寻思解释一下。

但张起灵眼神早就冷了,从一开始就抗拒自己后来把自己当成解雨臣再到最后三番两次的躲开自己。现在连自己扶他一下都不行么?

为什么,吴邪。

“解雨臣在更好?”张起灵冷声道,虽然是个问句被他说得像陈述句。吴邪听他这么问心里一阵烦乱。

张起灵你知道什么就这么问?

“没有的事。”他极快速的说了一句,眼睛垂在地面上。

“说谎。”张起灵看他不看自己,走上前一步握上吴邪的肩膀逼他抬头,“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说。”

肩膀被抓得痛了,吴邪猛地抬头看张起灵,皱着眉说,“我为什么要看你?”他觉得很生气,所以自动忽略了天真无邪同志在那儿嚷嚷着什么别欺负他。

谁欺负他了?一直是他欺负人。是,他厉害他本事大他喜怒不动宠辱不惊,所以他就可以自说自话自作主张甚至他妈的自我牺牲了?

张起灵,没你这么欺负人的。

第三十章  我在

“合着在你心里,吴邪就应该时时刻刻都想看着你,和你绑在一块?”吴邪很烦躁,他不知道这份烦躁到底来源于什么,所以他更烦躁了。

“吴邪?”张起灵又一次愣住了,他黑幽幽的眼睛有点受伤默默的看着皱着眉的吴邪,半晌轻轻的问,“你怨我?”

你怨我?我怨你么?原来是怨啊。

你怨他么?吴邪在心里轻轻的问沉默了的天真无邪同志,对方没说话,摇摇头半晌又点点头。

吴邪笑,原来你怨他。但是我,却不怨他。

“我不怨你。”吴邪沉默了一会后看着张起灵,带着淡淡的笑说,“我没这出息。”

我恨你。

但我就是恨你都恨不完全,每次这种恨意一冒尖就被满心满肺的爱打压的烟消云散,甚至这点恨意会让我讨厌我自己。不过我确实是恨你的,虽然不知道恨你什么。

吴邪认真的看张起灵,看那双眉眼,看那清俊的轮廓,看那削薄得显得极无情的唇。

你有太多可恨的地方。

他伸手摸上张起灵的眼睛,那双眼睛太冷了太深了连现在的我都看不透,十年前陷进去太应该了。但是你又能让我爱成这个样子。

“张起灵我不怨你,”吴邪面无表情地道,“但是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他说着就绕过僵在原地的张起灵往外走,刚要擦过他身侧就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大力跌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他被抱得死死的,张起灵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箍着他。吴邪听到张起灵在他耳边哑着声音道,“吴邪,别走。”

吴邪,别走。

吴邪心里抽了一下,但也只是轻轻拍了拍张起灵的手背,淡淡的说,“小哥,我不走。我就是出门换口气。你乖乖在家等我。”他顿了一下,接着道,“你要是不愿意等,想走也行。反正吴邪的家你永远知道在哪。”

说完了他见张起灵还是没什么反应,就伸手去掰张起灵的手。掰开的倒是容易,张起灵的手就好像废了一样。

吴邪又在原地顿了一会儿,他捡起自己落在走廊的手机,然后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出去。外面空气很好风景也很美,吴邪漫无目的的走,手机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

看到是小花,忙接了。

“小三爷,怎么样了?哑巴照顾的好不好?”黑瞎子古怪的笑声传过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吴邪决定不回答这个问题,“小花呢?”

“睡着,之前哑巴来了个电话惹着了。我说你也得管好你家那位,别总出来祸害我们这家子。”

“小哥给小花打电话了?”吴邪惊讶,“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不就问你怎么了。按我说这事你俩不该瞒他,听那语气都要急疯了,哑巴张没这么给别人打过电话,还是给小花。他两简直像上辈子就有仇,听到他声音的时候我水杯差点没砸地上。”黑瞎子道。

吴邪一愣,原来小哥把自己药倒了不是为了探究真相,而是真的想自己好好休息一下。啧,错怪他了……吴邪心里不是滋味儿,也不知道小花和这闷油瓶子说什么了,小花那嘴可厉害,闷油瓶子又是个嘴笨的……他想着,抬脚就往家的方向走。

“哎?你那边怎么还有汽车声。”

“我在外面。”

“啊?”黑瞎子想了想,笑了,“别是哑巴把你气出来了?”

吴邪沉默了一下,没说话。

“还真让我说对了。”黑瞎子叹口气,道,“哑巴这人你也知道冷面冷心的,就在你那有点人味。但是他冷惯了啊,就算是想对你热乎一点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不是。张起灵太强了,以至于他根本不需要去懂什么人情世故,但他很努力的去猜你的心思了这我保证。”

他顿了顿,接着道,“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从护城墙上掉下来?其实那时候哑巴也跟着你跳下去了,以为能捞着你最不济至少能当个人肉垫子。那时候你早就摔下去一会儿了,以他的经验不会不知道根本接不到。但他还是跳下去了。后来也是他给你扛回来的,脚都骨折了愣是没什么表情的在一旁守着你。那伤还是我给他包得,骨渣都扎到肉里了。他不让我告诉你,我知道他是怕你担心。你既然喜欢人家,他不懂,你要教他,他不会,你要给他时间去学。”

吴邪沉默了很长时间,道,“你就是这么对小花的?”

“哈哈,”黑瞎子笑了几声,语气温柔了不少,“小花比起你家那位可是要命的,不过我喜欢护着,他杀我我都高兴。”

真是疯子。吴邪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也只有黑瞎子才能让小花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半点伤心和担忧都没有。

“谢谢你,瞎子。”吴邪很郑重的说,“好好照顾小花。”

“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黑瞎子笑,“再说我给你来这电话就是告诉你俩少折腾我的花儿,否则我可翻脸了。”

吴邪笑着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就是疯了一样往回跑。

自己刚才都说了一些什么?不想见他,让他想走就可以走。妈的!

吴邪跑的都要吐血了,开门的时候钥匙都掉了好几次。终于开了门,他见屋子里一片寂静手就开始抖,脑袋跟要裂开似得,飞一样窜上楼冲到主卧室。

如果闷油瓶子真被自己气走了……吴邪简直不敢想。

幸好,这次张起灵还算老实。吴邪一眼看到张起灵的时候一肚子的惊慌终于落了地,取而代之的就是让自己心头发酸的心疼。他冲过去死死抱住张起灵,半点停顿没有。张起灵的身体还是那么冷,他甚至就站在原来的地方维持自己推开他时一样的姿势。

吴邪就一直抱着张起灵,一直抱着,他觉得怎么抱着都不够。他伤了这瓶子。

过了很长时间没有人说话,吴邪不知道能说什么,他只能感觉张起灵一直僵着的身体慢慢变得软了一点,再一点,之后便微微的发着抖。是不死死的抱上来就没办法察觉到的颤抖。

“小哥……”吴邪觉得自己就要心疼死了。

张起灵好半天没说话,任吴邪抱着,后来终于来了一句。这一句是张起灵哑着嗓子说的,吴邪能听出其中包含的失落,委屈,但是又夹杂着欢喜和一种笃定之后赢了的轻松,让吴邪一下就红了眼睛。

张起灵说,“我在。”

第三十一章  心扉初开

吴邪突然有种错觉。似乎张起灵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等在这。等的太久了才变得不会说话,没了表情,也失了情绪。想对之倾诉的人走了,流露喜怒哀乐这件事便没了意义。

因为那个人走了。

他带走了风卷云舒,四季变化,滴水穿石。他带走了月升日落,昼夜轮转,暮雪白头。

然后,他带来了亘古的沉寂和孤独,带来了时间的残忍。

这份残忍有着惊人的长度,最终磨灭了印记和记忆。曾经的耳畔厮磨或是相濡以沫,发誓不会忘记的同甘共苦不离不弃,都在这惊人的时间长河里被研磨成了灰。

这不是哭喊着不想忘就可以抓住的。时间的巨大无情略过了尘世所有的祈愿,人的心愿在支撑宇宙运转的客观面前永远不值一提。宇宙活的太久了,早就没有了向人世看一眼的欲望。

就是这样的很久很久以前。吴邪有种错觉,他觉得张起灵从那时起就一直等在他离开的地方。从原来吴邪不知道的样子等成现在的张起灵。

而那时,是自己先走的。

吴邪将这种感觉很自然的归为错觉。因为即使真发生这种事,等人的怎么看都应该是自己。离开的,一直都是小哥不是么。他等了他十年。在吴邪心底,他知道也就无非是个十年。就算是一辈子,下一辈子,生生世世,他都会等下去。

但是这种自己将张起灵一个人扔在嵌满开了刃的尖刀的岁月里的感觉却那么清晰的生生浮现在脑海里,在他说‘我在’的那个瞬间清晰的让人无法忽视。就像看皮影戏的局外人撕裂那层用鱼油浸透而挺括透亮的白纱布,终于看到了被珠帘拉扯的驴皮上阳刻的细细痕迹。

没了隔纱观戏的朦胧,倒真是累累的伤痕。但是这怎么可能呢。吴邪想,这怎么可能呢。

于是吴邪去看张起灵,他想要一个答案,至少看出这个错觉产生的星点源头。他带着探究,带着迷惑,带着心底因被他归结于错觉的认知而翻涌的惭愧和心慌去看张起灵的眼睛。

但是张起灵的眼睛太深了。那样深的眼眸,漆黑的似乎可以装下尘世所有的不堪和遗忘。因为习惯了敛藏,连半点情绪的信号都封锁在瞳孔的最深处,什么都不放出来。

悲戚亦或是欢合。吴邪什么都看不出。

其实我一直不懂你,吴邪想。我走不进去你的世界,即使你曾经无意为我揭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也始终只允许我窥探一隅。你剩下千万个日子,其实并不希望我知道,遑论参与呢。

可是……吴邪第一次没想开口问,‘你他娘的到底瞒我什么,也许别人不想让你救呢,也许别人只想死个痛快呢?’。他第一次觉得,张起灵不告诉自己某些事情真的是因为那些事情是他承受不了的。

这些事情是要说的人把伤口一道道的割开,要听的人把心脏一层层的撕裂。所以张起灵决定把这些事都尘封起来,放在一个永远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

是什么地方?可以永远不被人发现或者即使发现了也永远没有途径进入并撬开秘密的大门?

是人心。是张起灵的心。

吴邪看着张起灵浑黑的眼睛,想问他,‘小哥,那你呢?一个人,受的住么?’

“小哥,”吴邪叫他,眼睛里大片冲破不了的大雾,“有时候说谎是为了保护一个人,是么?有时候瞒着一些事也是为了保护那个人,是么?”

吴邪本认为张起灵一定会点头,但张起灵只是带着吴邪看不懂的意味看着他。张起灵的眼光像是越过了千年的隔绝,终于在此刻找到了承接目光的对象,和吴邪对视。

周遭有飘雪的味道。

张起灵看了吴邪很久,不被看透的瞳孔似乎因为吴邪眼中的迷茫终于裂开了一道细纹,竟泄出了一丝悲伤。他看了吴邪很长时间,最终轻轻摇了摇头。

这样一个轻轻的动作,却颠倒了他一生死守的原则。张起灵看起来是从来没有过的颓废,虽只惊鸿一现,足以天崩地陷。

“不是。”张起灵低哑的开口,像是坚持了很久累了很久的人终于要卸下一些什么之后反而无所适从,“是因为没有别的路了。”他仔仔细细的看了吴邪一圈,用画匠描摹勾勒的画法看了好长时间之后道,“吴邪,我没有选择。”

吴邪,我没有选择。

吴邪伸手迅速的遮住张起灵的眼睛,“你不用选择,”他声音哽咽了,“小哥,再不会有人逼你做选择。我也是,我不会再想知道什么了。”

“不是。”张起灵把吴邪的手拉下来,就着这个姿势去擦他眼里的泪水,“我原以为没得选,我只有那么一条路。我要一直走下去,不能停。因为另外一条路一开始就被我否决了,我从没想去走那条路。但是,我现在发现,那条路才是应该走的。吴邪,是你让我懂的。”

吴邪,你让我懂——让对方眼睁睁看着自己受苦,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无能为力是多么的残忍。

第三十二章  另一条路

吴邪愣愣的听着,他不是没听过张起灵一次说这么多话,但这一次明显不一样。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自己提及这个一直被当成禁忌的事。吴邪有感觉,这一次是有什么实质性的事情要发生改变了。

这一次的改变是吴邪促成的,抓住门道的却是张起灵。虽然他们两个这时候还不懂这个改变是什么,有多重要。

一对人要想一直并肩走下去到底有多难。特别是对于他们两个而言,有比普通人多几倍的磨难和莫测。他们之间盘亘的是无法弥补的时间差,是蛇沼一样的谜团和宿命窒息的追击。要靠什么走下去,我爱你么?

不,远远不够。我爱你是不够的。我爱你不足以支撑两个人面对所有发生过的或即将发生的一切。

只有两个人都将自己的世界刨开给对方审视,感受,了解,最终让对方判决出理解继而接受还是厌恶继而放弃,才可以决定是肩并着肩走下去还是一个人独自面对风霜雨雪。

如果两个人的生命已然纠缠在一起并且彼此都清楚死都不会放手,那么其中任何一个人就没有资格决定让不让对方参与自己的世界,也根本没有权利孤身涉险。

只有这样,所做的任何承若才是真实的,才不算说谎。

这时吴邪和张起灵已经在这个道理的门口徘徊了,是张起灵找到了一些门道感觉到自己做错一些事情,但是他们只能向其中窥探,还没能推开这扇门。他们可以强到承担两个人的命运,却没强到坦然接受对方为自己痛苦并从这份痛苦孕育出珍珠。

“吴邪,我会试着走那条路。”张起灵说到这,眼里有一丝从刚刚的裂缝中逃出来的奇异神彩,光芒大盛,生生的把裂缝又破开了一些,“如果走通了,我觉得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关于我,关于你。任何的事情。”

吴邪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像是被困在一个枷锁里兽终于找到了挣脱的办法马上就可以重见天日。

这种奇异的色彩,叫快乐。

“所以,吴邪。”张起灵的手轻轻磨蹭着吴邪的脸颊,他带着快乐看着吴邪愣愣的样子,“你也把一切都告诉我,不要再瞒着我了,可以么?”

可以么?

当然可以啊。吴邪想,早知道你可以有这样的眼神,我他娘的从一开始就什么都告诉你了啊。

“都告诉你。”吴邪这辈子都没这么开心过,开心的心脏都要炸开了恨不得出去跑个马拉松边跑边吼几嗓子。

他咧开嘴笑,眼睛里全是轻松加愉快,“小哥,你早他娘的就应该这样了。你知道我天天看你憋屈的样子,一副老子有金刚不坏之身什么古墓秘史秘境追踪高等数学物理化老子都可以一个人扛着你们都他妈给我靠边站的样子,我他娘的多少次想上去抽你么?要不是老子打不过你,我早就把你打残锁家里了,让你还四处乱跑跟我天天玩韩剧!”

吴邪的怨念深的都能绕地球好几圈了,憋了十二年的话终于骂出来了,整个人舒坦的直哼哼。张起灵看他这个样子,眼睛柔和的都不像他自己了,倾身上前在吴邪的嘴巴上轻轻印了一个吻,突然说,“我听解雨臣说这十年喜欢你的人不少。”

他这种飞流直下三千尺的跑题速度和神经病样的跑题方向直接让吴邪傻傻的看了张起灵一刻钟,等吴邪真的反应过来张起灵说了什么之后已经是两刻钟之后的事了。

“放屁!”吴邪气急败坏,“老子这十年身边一个正常人都没有,有时候他妈连一个人都没有全他妈是粽子,喜欢个鸡巴!”

张起灵没做声,一脸高深莫测的看吴邪,眼睛黑幽幽的深不可测。

解雨臣你这个作妖的你就因为老子总折腾你,你现在这么狠的报复老子。你还蛇打七寸入木三分杀人诛心毁尸灭迹不沾一点血腥的,你他妈真高!九爷我错了不行么,我以后不嘲笑你喜欢粉红色了不行么,他妈的能不能让时光倒转让小花把话收回去啊!!

“真的,小哥,真没有。”吴邪急声说,“而且就算是有又关我什么事啊,我他妈太无辜了。我他娘的心里有……有……”剩下的话是打死说不出口了。

“有什么?”张起灵一脸严肃的看吴邪涨红着一张脸的样子。

我操!有什么你不知道?!你这时候给我转来个腹黑影帝张秃子是他娘的要干什么?刚才那个终于像是个人的闷油瓶子呢!张起灵你别藏了,我知道有那个人!你他娘的快把他放出来,老子只想和他说话啊!

吴邪来气,就想堵他几句。但是抬头看到张起灵的眼睛,他就灭火了。算了,算了,这瓶子我不宠着还有谁宠着。

“老子心里有人了。”吴邪红着脸慢慢说,“虽然那是个混蛋总惹我生气,一整就没影了去哪都不和我说一声把我这当旅店,但总体上还是很靠谱的。”他停顿了一下,接着一字一句的道,“老子有了他,谁也看不上。”

吴邪说完抬眼瞄张起灵,就看到张起灵面无表情的一张死人脸。

“我操你妈!张起灵你他娘的不能给个正常人的表情么?!你想笑你他妈就笑啊你,你憋着没人给你发工钱!你都要乐开花了吧,那你他娘的还给我一脸霸道总裁样,张起灵你给我去死吧!”

张起灵不忍着了,笑着伸手把炸毛的吴邪揽到怀里。

“吴邪。”他叫他的名字,带着毫不掩饰的笑音。

“叫老子干嘛!”吴邪听得心神一晃,恶狠狠的声音也软了下去,带着一点认命的自暴自弃,但更多也是笑意。

“吴邪。”

“啊?”

“吴邪。”

“怎么了,小哥?”

“吴邪。”

“老子他娘的在呢!张起灵你……”

“你是我的。”

张起灵在吴邪耳边低低的说,坚定的声音带着暖意的呼吸扑在他的耳垂上。

这样暖。吴邪愣了一小下,之后抬手抱住张起灵,笑嘴都咧到耳朵根那了。

“嗯,谁也抢不走。”

“你是我的。”

“嗯,我不走。”

“会不走多长时间?”

“永远。”

你相信有千千万万年不变的承诺和相爱么?如果你不信。那么,你要信。

第三十三章  电话也是会杀人的

回到杭州的第四天早上,吴邪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两个人昨天晚上那一通的爱恨纠葛,睡觉的时候天都要亮了。

“……恩?”吴邪眼睛都睁不开,用气哼出一个音。

“吴邪我操你妈!我给你打了一万个电话你他妈为什么不接!”

这一声怒吼一下就把吴邪吓激灵了,他腾地一下窜到了门外轻轻的关上门,压低声音回骂,“解语花你他妈抽什么疯!小哥还睡觉呢你吵着他怎么办!”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然后就是解家小九爷雷霆般的一通大骂,“吴邪你他妈的%&*@#*……就张起灵在你眼里算个人%&*#*&*……你们两个都他妈去死吧!!!”

解雨臣明显是真的生气了。小花很少和自己真的生气,吴邪瞬间蔫了,理亏的站在墙角跟孙子似得挨着训,屁都不敢放一个。

解语花是二月红的徒弟。什么意思?就是一口气能长的从今天艳阳高照骂到明晚月亮高升大雁回巢。要不是后来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小九爷能直接把吴邪的脑袋骂到地心深处守青铜门去。

“小三爷你别计较,花儿看你不接电话急坏了。”黑瞎子一如既往的未闻旗人,先听旗人笑,“不过我早说不让你打,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和哑巴修成正果容易么。上次你伙计突然来敲门,花儿你不是连枪都掏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解雨臣的声音不那么清晰的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带着点恼羞成怒。

吴邪这边揉太阳穴,“瞎子瞎子,你先别亲了。你放小花和我说几句话,这谢黑爷了。”

“我不亲你还听骂呢。哎,这一个两个都不懂我的苦心,这年头当个瞎子这么难呢,早知道我他妈也做哑巴去了。”黑瞎子长叹一口气,“得,我去做饭了。花儿你好好和小三爷说话。你也知道你一骂人我就上火,现场直播我是没意见只要事后花儿你别让我跪键盘了就行。不对,花儿……我愿意跪键盘,来来来。”

“来你娘个头!”解雨臣把电话抢了过来,听声音是踹了黑瞎子一脚,这声音狠得吴邪都觉得腿疼,“快他妈做饭去!不许做青椒炒饭!老子他妈的吃了一个月青椒炒饭了!”

“那虎皮青椒盖饭呢?”黑瞎子声音悠悠的传过来。

“老子把你的皮剥了做盖饭!!!”

作死小能手黑瞎子战绩卓然,小花每次都能被磨得上蹿下跳恨不得拿蝴蝶刀挑了他的手筋脚筋。吴邪听着小花极其有生命力(暴躁)的声音,觉得这可真好。

“小花?”吴邪等到终于没什么动静了,小心翼翼的赔笑,“花爷?小九爷?天下第一举世无双名动京城的……我的亲亲发小啊!”

“哼……”解雨臣半天终于哼了吴邪一声。

吴邪就舔着脸笑,反正在小花这他早就没节操了,“小花我错了,我昨天睡得太晚了没起来。以后我再不接你电话你就砍断我手脚挂在解家大树上天天抽着玩!”

“滚你的吧,”解雨臣想了一下那画面,恶寒了一下,“脏兮兮的,解家又不是杀猪场。”

这句噎的吴邪没话了,还引出点小委屈。怎么就杀猪场了呢,那也得是胖子来才实至名归啊。

“行了,和你计较我也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解雨臣这人把自己的好都留给特定的几个人了,连生气都只舍得生一会儿,“瞎子说张起灵给你气的离家出走了?他邀功说把你劝回去了,我说他妈放屁就应该直接开直升机过去接吴邪回家。”

“回家?”

“娘家。”

“呃……”吴邪语塞了。

解雨臣倒是没觉得什么,听着声是点了根雪茄,“我还是担心,寻思问问你。你倒好,雷打不动的拒接电话,怎么的,昨晚真干柴烈火了?是主动献身啊还是被强了啊?”

“老子他妈还能被一个闷油瓶子强了?!”吴邪一听就炸毛了,黑瞎子真是影响力强大到什么人都他妈能被他带沟里!

“吴邪你别给我这装小男子汉了,一遇到张起灵你他妈腿都软了那没出息的样我都没眼看。”解雨臣吐了口眼圈,鄙视的说。

“操!明明是小哥离不开我死死抱着我不让我走,那小可怜的样你是没看到,那小眼眶都红了,那小身板就颤抖了!”吴气急败坏的说。

小花把黑瞎子吃的死死的,到我这怎么就张起灵变成大爷了!不行,不能矮小花一头,要不发小没得当了。

小三爷,你说你叫这真儿干什么。

黑瞎子是谁?那是个作死的流氓。小花呢,是能把粉红色穿出杀气的堂堂解家九爷。张起灵是谁?那是个冷面的煞神啊。小三爷你呢,你是天真无邪啊。你说,比得了么……

“呦,”解雨臣一嘴‘吴邪你牛逼了你反攻了我怎么这么信呢’的调调,“所以你就把之前说要瞒着的事一窝蜂的告诉他了?”

吴邪瞬间熄了火,低头揉太阳穴,半晌尴尬的咳了一声之后才说,“这不是那天杭州下大雪,小哥偏不让我出去玩,我一着急就忘了不能让他知道我伤口愈合快的事了……”

“无邪。”

“啊?”

“没叫你。”解雨臣幽幽的说,“我是说你无邪,天真无邪。你以后少他妈跟我装自己多老成多狠辣了。你要是早和我说因为要约个会你就能把事都抖落出去,就别还让我帮你瞒着,倒给我自己惹一肚子气。”

“抱歉抱歉,我以后看好小哥不让他找你麻烦了,”吴邪这边像是替打了别人家玻璃的自家熊孩子道歉的老爹嘿嘿赔着笑,突然他觉得不对,“约会?怎么他妈老子就是为了去约会了?!老子就是,就是想透透气……”

“行了,你没事就行。”解雨臣一副‘我懒得听你找借口吴邪你可歇会儿吧’的语气,“北京这边事快处理好了,飞爷和玉子今天先去你们那。我把一些琐事打理一下过几天再去,胖子的事你们先商量,妥帖了再跟我提下斗的事。”

吴邪应了一声,挣扎了半天还是开口说,“小花,要不你就别……”

“我操好你个黑瞎子,你还真他妈做的虎皮青椒盖饭!你过来,你别跑!老子今天不他妈卸了你双手我让解家跟你姓!!!”解雨臣怒骂的声音直接震吴邪一个跟头,“吴邪,你刚才说什么?”

“没,没……”我他妈哪还敢说你别去……

“那我先挂了!你好好的!”

吴邪还能听见那边解雨臣说‘你他妈有种别跑’,笑笑挂了电话。

真好,小花现在很快乐。我们这群人没什么别的要求,都不死还能快快乐乐的就好。

第三十四章  求不勾引

吴邪推开门往里瞄了一眼,不意外的看到张起灵睁着眼睛看着门口。这瓶子神经敏感到了自己在他旁边喘气他都觉得是十二级飓风的地步,也不知道每天睡得好不好。吴邪觉得有点心酸。

得了,小三爷。闷爷在家一天天休息的贼好,他一点芝麻小事你都放心尖上来回琢磨。你说你有那功夫赶紧和你相好的研究一下你他妈根本连睡都睡不了的事吧。

“小哥,醒了?”吴邪边往床边走边笑着说,“被小花吵醒的吧。”

张起灵索性坐了起来,支着一张死人脸死死的盯着吴邪。吴邪感受了一会儿,伸手就要去开空调。

我靠,张起灵你又怎么的了,你又化身人工制冷机是要干毛?

吴邪搓了搓肩膀,哆哆嗦嗦的问,“小哥,你能给我个痛快么?要不你就直说怎么了,要不咱就他妈接着睡我把棉被拿出来。”

张起灵盯着他,开口说,“操!明明是小哥离不开我死死抱着我不让我走,那小可怜的样你是没看到,那小眼眶都红了,那小身板都颤抖了!”

吴邪石化了。他怎么就忘了隔着一个门板张起灵听不到他说话那就是闹鬼了啊!!!

但是小哥你能不能别用我的声音重复我的话啊!你能不能别连语气表情都他妈学的这么像啊!我操张起灵你能不能别这时候笑啊,我求求你了你是爷你别靠过来我自挂东南枝不行么我被狗血蒙了心我不是玩意儿,张起灵你别扒我裤子啊啊啊!!!

吴邪终于知道什么叫,“麒麟一笑,阎王绕道。”

他以前听这话还觉得有点搞笑,跟日本热血漫画似得。但现在他知道了,那都是因为小哥对他和对别人不一样啊……

张起灵眼神透着危险,从来不笑的人现在嘴角偏偏带着星点的冷笑。精悍的身子慢慢逼过来,浑然天成的让人心脏骤紧的气势,冷中带煞。吴邪被张起灵压在身下就是抖,我靠最近这瓶子温柔的不行我他妈都忘了这是个煞神了!我的月光宝盒呢?

“吴邪。”张起灵的这声吴邪可没平常的温和,明摆的胁迫。

“小的在呢,在呢。张爷你,你说。”吴邪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到一线生机。

“我离不开你?”

“我!是我!我离不开你!”

“不让你走?”

“你!是你!我不让你走!”

“眼眶……”

“我眼眶红了!我抖个不停跟得羊癫疯似得!小哥,都是我都是我!!”吴邪这回没等张起灵说完,直接缴械求不杀了,他伸手死死抱住张起灵,“小哥,我会很乖的!再不乱说话了,你不要杀我!”

吴邪眼睛闭得死紧,总觉得自己话刚说完就听到张起灵笑了一声。他刚想冒死瞄一眼,张起灵的吻就压下来了。

张起灵的舌头带着煞气在吴邪嘴里一顿肆虐,他伸手捏住吴邪的下颚逼的吴邪不得不高高的仰着头迎合他。他这股气从昨晚吴邪梦魇从床上摔下来一直憋到现在,可不是要疯了。

这回就变换着角度和力道啃着吴邪,舌头都快伸到他喉咙里了。灵活的扫荡一番后,张起灵逮住吴邪的舌头就一通用力的搅拌,吮的吴邪头皮都麻。

“恩……恩哈……”吴邪被亲的发蒙,这瓶子这次是真疯啊。什么另一条路啊,是不是骗老子的啊,难道这条路是把人往死里亲?!

吴邪很认真的觉得他永远不会懂张起灵的大脑回路。

两个人的唾液从吴邪的嘴角流下,一条晶莹划过吴邪白皙的脖子说不出的诱人。张起灵明显感觉到了,他放开吴邪的嘴,按着这条亮晶晶的轨迹利索的从嘴角一路舔下去,一口咬在吴邪的脖子上。

“小哥!”吴邪吃痛,下意识的就叫张起灵。

张起灵松开口,伸舌头舔了舔吴邪。他把自己撑在吴邪上方,看着吴邪红着脸被亲狠了大口喘气的样子,终于有点满意了。

吴邪喘着气半睁着眼睛看他,俯在自己上方的是张起灵墨黑似漆的发,精光敛藏的眼睛,清俊白净的面容和削薄勾起的唇。唇上粘着吴邪的血。吴邪彻底惊艳了。他一直都知道张起灵好看,但是这还是第一次撞见张起灵还可以有这种好看,好看的浓墨重彩偏笼着冷光。

吴邪一直觉得只有小花可以当一个艳字,没想到张起灵也可以。同样艳极,他和小花却完全不同。

张起灵就像尘封千万年的上古神器,被吴邪的血开了封。剑气破空而出立天地而艳绝,龙吟震天而哮锋芒盛而炸响。冷光似女娲补天七色磐石,炫天耀地,神魔莫挡。

吴邪看着张起灵唇上那一点艳极的血色,他被张起灵的样子蛊惑,眼神暗了下去。而现在,这件神器就在自己身边,他是我的。你是我的。

吴邪伸手抓住张起灵的胳膊一个用力就把人仰面压倒了,他毫不迟疑的呲着虎牙对着张起灵的嘴就是一口。牙尖嘴利,麒麟血的味道不赖。吴邪满意的舔了舔。吴邪眯着眼睛往上看就对上张起灵闪着精光的眼睛,两个人一顿,接着便是浸着血腥味的纠缠。

吴邪把张起灵的睡衣都撕开了一通撕咬,张起灵也不闲着伸手就去拽吴邪裤子。这一次可真燃着熊熊烈火。

“咚咚咚。”突然就有人敲门。

两个人怎么可能理这事,接着该亲亲该扒扒。但是这敲门声不光极其执着还越来越大声,到最后还踹上了门。吴邪额头青筋一根一根的立起来,最后终于忍无可忍的在张起灵脖子上狠狠弄了个紫红的吻痕才跳下床,提着裤子暴跳如雷的冲向大门。

“飞玉樽我操你家八辈祖宗!!!”小三爷不是去开门的,他是去杀人的。

张起灵坐起身来,伸手摸了摸脖子,眼里全是暗色,典型的——欲求不满。

很好,闷爷想,现在敲门的这个人,很好。

第三十五章  睡衣诱惑

“你……”吴邪怒气冲冲的把门打开,到嘴的三字经却在看到来人之后诧异的收了回去。上下看了两眼门口的人,吴邪淡淡的说,“你怎么来了。”

“怎么,这么不愿意看到我?”来人有一把好嗓子,长得也俊朗,说白了就是正经世代传承的大家族的公子什么样,他就那样。

“惊讶罢了。”吴邪嘴角带着习惯性的弧度,把人让进门。

“程队长说你在机场被人埋伏,我不放心,飞回来看看。”来人笑得翩翩佳公子。

“堂门不幸,让孟三公子见笑了。”吴邪笑着回一句,“不过芝麻小事,是要谢一谢程队。”

“谢他做什么,我早吩咐过吴家小三爷的事只能帮不能挡,他不过……”

“你给我进屋去!”

孟三这边话还没说完就被吴邪一声怒吼震愣住了,他看吴邪一股风似得冲到楼上,拽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二楼走廊的黑发男子逃一般的进了主卧室,快的他都没看清那个人的影,门就‘砰’的一下关上了。

孟三还站在玄关的位置脱鞋,此时诧异的看着紧闭的卧室门。吴邪刚刚还是谈笑间不辨喜怒的吴家小三爷,现在龇牙咧嘴的像个青春期的毛头小子。而且吴邪家不是从来不留人过夜的么?楼上的人是谁?

吴邪为什么这么激动以至于在别人面前这张小三爷的脸都绷不住了?那就要往闷爷身上找原因了。

小三爷看到来人不是飞爷,一腔的邪火不能发作,泄了气似得一边和孟三打着客套一边往屋里走。刚走到玄关,他一眼就看到张起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二楼走廊看着他两了。

张起灵你站着不要紧,但是你连睡衣都不系从锁骨到腰露出大片白花花的肉是要干什么?!虽然说是老子把你睡衣撕了吧,那你能不能找件衣服换上再出来?!你这么裸着就出来了小眼神还淡定的不得了你是出来勾引谁来了你,你这个挨千刀的闷油瓶子!

吴邪看张起灵这样能不急么,那都急到姥姥家去了。把人拽到屋里就推到墙上去了。

“你他娘的不能穿好衣服再出来?”吴邪气得不行。

张起灵倒是平静,淡淡的说,“忘了。”

忘……吴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暴躁的从衣柜扔出一件长袖衬衫和牛仔裤给张起灵,“穿上!”

张起灵接过来看了一眼,慢慢的说,“热。”

“那你就坐空调下面!我明天再去买十个回来,屋里空调二十四小时给你开着!”吴邪瞪了张起灵一眼,走回他身边给他把扣子一颗一颗系好,不过最上面那颗还是怕他热没舍得系。

张起灵很安静的任他摆弄,开口问,“谁来了?”

“省长的儿子,孟家老三孟慎之。以前来都会打招呼,不知道这次怎么突然来了。”吴邪麻利的给张起灵整理好衣服。

“他经常来?”张起灵边穿裤子边问。

“有时候吧,”吴邪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也不常在家。”

“嗯。”张起灵若有所思,突然问吴邪,“这个我也需要认识?”

吴邪愣了一下,笑着说,“不用,他和飞爷不一样。”

孟三在沙发坐了挺长时间主卧室的门才打开。吴邪换了套衣服出来,身后跟着的正是刚刚没看到影的黑发男人。孟三知道他,张起灵。但他倒是第一次看到真人,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孟三承认这人确实生个好皮囊。

“穿这么多不热么?”孟三看吴邪的长衣长裤好笑着说。

“没事,我家有开24小时空调的习惯。”

孟三看到吴邪瞟了一眼同样穿着长衣长裤的张起灵,后者面无表情的坐到空调底下盯着天花板去了。

“这位是?”孟三带着春风般的笑容看了眼张起灵,又回头看吴邪示意他介绍一下。

“张爷,”吴邪背倚着家里小酒吧的吧台,看着张起灵,“生死之交。”

张起灵把视线从天花板挪到吴邪身上,从出现就笼罩在周身的冷漠淡了很多。

孟三看着两个人对视的样子,一张笑脸转向了张起灵,“原来是张爷,久仰。”

“呵……”吴邪看孟三和张起灵说话忍不住笑了。果然咱闷爷根本没理孟三,眼珠子又挪到天花板上了。

“他有点闷,对谁都这样。三公子不要介意。”吴邪淡笑着说,语气颇是相熟的无奈。

孟家势力极大,想巴结孟家都得是有名有势的人,哪里碰过这样的冷钉子。但是孟三倒没生气,张起灵这人他有耳闻,道上有名的哑巴张。孟家世代官宦,从骨子里其实根本看不上混在道上的。既是看不起,你怎样对我也没任何意义。何况还有吴邪打着圆场。所以孟三只是笑笑,并没尴尬不满的表现。

“你欧洲的事处理完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吴邪开口问。

“没呢。我不是说了,回来看看你。”孟三答得随意,像是和吴邪闲话家常。

“屁事。”吴邪嘴角带着点不屑,笑得云淡风轻。

“我知道就他的道行分毫动不了你,算我多虑吧。”孟三轻描淡写的说,“也就是几百万的生意,换回来看你安然无恙很值。”

吴邪看到张起灵扫了孟三一眼,眼中意味不清。

“屁话。”吴邪笑骂,“我有什么好看的,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走吧,我这中午可不管饭。”

“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就为看你一眼呢?”孟三笑得有点无奈,伸手摸了摸鼻子。

“我可不是你三千知己红颜,”吴邪有点不耐烦的摆摆手。

“哪里来的三千红颜,”孟三失笑,眼神柔和的紧,“好吧,这次主要是为北京的局势。最近北京不太平,闹得老爷子那边都收了动静。我知道那是你朋友便寻思问问你的主意。”

“北京?”吴邪愣了一下,眼神凌冽了起来,“谁家?”

“还能是谁?能把北京搅变天的不就是一个人,”孟三笑着说,“解家小九爷,解雨臣。”

第三十六章  京动

吴邪早猜出是谁,但是听到孟三说出小花的名字心里还是一颤。

他在脑子里把事情快速的来来回回过了一遍,已是抓住了些门路,嘴上却不动声色的说,“花爷?他都是做正经买卖安分的很。而且他向来敬重孟老先生,哪里敢闹什么劳烦到他老人家。别是中间有什么误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我们可演不得。”

吴邪这话说的明白,小花早就洗白了而且和老爷子关系很好,怎么看着老爷子的面子也不可能作妖。北京局势乱一定是有奸人作祟,你们可给老子擦亮眼睛好好查,别怪错了好人。

当然,如果你们敢动小花,无论因为什么,可别怪我吴邪不留情面。仇痛亲快,下手无情。

“小三爷看得透彻,其中蹊跷得很。”孟三是孟老先生一手教导的,精着呢,当即就听明白吴邪话里的意思,“说是解家小九爷帮着滴水楼的飞爷暗害了八面堂刁头老鬼的独子,人现在成了残废站不起来,而且夜夜哀嚎说恶鬼要来吃了他。刁头老鬼恨疯了,明着找解家要说法。但滴水楼这边,飞爷却出头说刁端明是在滴水楼喝多了自己摔的,人伤在滴水楼,叫刁头老鬼不要借机找小九爷麻烦。飞爷还说刁端明这命就和他名字一样,要是非得怪也怪刁头老鬼自己,不是文明人装什么大瓣儿蒜给孩子取名,叫刁骨头就不带残废的。这下可差点没把刁头老鬼气死。”

“名字?”吴邪本来听的眉头越皱越深,此时也愣了一下。

“飞爷说,刁端明,刁短命嘛。这是你亲生儿子不?生下来就咒他。别是你老婆给你带了绿帽子,你他妈不敢说就往孩子身上撒气,这回应了景你又趁机要找花爷的茬,你做人这么缺德你妈知道么?”

吴邪失笑,他都能想到飞爷说这些话时一脸的欠揍样。多紧张的事被他一搅都能把人气笑了,这种时候还他妈能这么话唠。

刁骨头?他娘的狗啊?

吴邪无奈的摇了摇头,问,“然后呢?”

“打起来了呗,解家小九爷的人后来也过来了,三方势力乱成了一锅粥。好在小九爷是个理智的,提前知会了老爷子的勤务兵,事情不可收拾之前就被制止了。老爷子的意思是三方调停大事化了。但是刁家人一口咬定是小九爷和滴水楼联手,要让刁家断子绝孙好分了北京的两分收成。我们当然也暗中调查了,可是当时滴水楼在场的所有人口径统一,都说是刁端明喝多了自己摔的。爷爷就想让小九爷出来澄清一下,谁知小九爷一口承认是刁端明乱放屁,他看不顺眼就教训了。下手重了,他愿意用公司一成的股份来补偿刁头老鬼。”孟三说得口都干了。

吴邪一杯水递过来,沉声说,“刁头老鬼没答应。”

“嗯,虽说小九爷公司的一成股份比黄金古董都值钱,但是刁端明明显不是便宜来的。看爷爷的意图是这件事就这么了了,刁头老鬼明面上不敢再做什么,背地里抢生意截货伤人的事没少干。最严重的一次……炸了飞爷的车。那车本是要接玉爷,飞爷可不疯了但是却让九爷生生拦住了。事情发展成这样,老爷子也是不能不管了。老爷子的手段我最知道,所以过来知会你一声。”

吴邪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半晌问,“孟老先生的意思是?”

孟三把水喝完,说,“扬汤止沸,莫若去薪。”

吴邪听完有一瞬间的愣神,喃喃说,“抽薪止沸,剪草除根。”

下一秒他却脸色一变笑意全无,眼中冰冷的狠厉展露无遗,要不亲眼所见你绝对不会相信平时像个小佛爷似得吴家小三爷会有这么阴冷毒辣的眼神。

吴邪眼神的意图明显。挡我者死。

“那么,吴家四省也只能不得已,与孟家为敌。”吴邪面无表情,一句话说的很慢,跟用冷枪一枪一枪打出来一样。

孟三被吴邪的眼神盯得不太自在,拿着水杯就定住了。倒是一直没参与谈话的张起灵突然站了起来,他走到吴邪身边伸手按上了吴邪的肩膀。

吴邪侧头看他,正对上张起灵一双浑黑的眼睛。这双眼还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或意图,但吴邪一颗乱糟糟的心瞬间就奇异的平静下来,连周身的戾气都缓了几分。

他知道,小哥这是和他说没事呢。

吴邪眼神里的阴冷一点点敛回去,重归一派平和像个小佛爷。他往张起灵那边挪了一小下,肩膀抵着肩膀的靠在张起灵身上。

张起灵看吴邪静静的站着,刚刚因吴邪的眼神而不太稳的心绪也稳定了。他转头第一次看向了孟三,淡淡的说,“你会错意了,孟家不可能动解雨臣。”

“哦?”孟三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听张起灵这么说笑着问,“张爷有什么高见?”

“不是高见,”张起灵还是淡淡的,要不是事情扯上吴邪,他根本不会搭理孟三,“是事实。除非你们家特别蠢。”

孟三滞了一下,这回翩翩佳公子终于挂不住笑了,“张爷的意思是,孟家敌不过解家?这话说得未免有些满。”

“不是敌不过的问题,是没必要。”张起灵面无表情的说。

“呵,”孟三听了,一脸的嘲讽,“没必要?也是,张爷不是局里人,自然不懂局势诡谲不理即乱的道理。就算解雨臣占了京城六分天地,触了老爷子的底线也绝不会听之任之。”

张起灵不说话了,盯着孟三看了一会儿就转头看吴邪——他怎么这么蠢。

吴邪对张起灵笑笑——小哥你别理他,人抽着呢。

孟三看他两眉目传情,眼神沉了下去。

他没听明白,吴邪可是被张起灵一语点醒了,暗笑自己关心则乱。

小花那是什么人?那不是人,那是个千年妖孽!别说现在还有黑瞎子在身边,他不把别人断子绝孙就算手下留情了。还加上个阎王爷都能被他磨死的飞爷,亭台玉又是个聪明绝顶的。他们四个要是能吃亏,天王老子都不信。别说是孟家刁家,就是张家在也得给闹得脑仁疼!谁惹他们几个纯属脑子有病,蠢到滚滚长江东逝水了!

吴邪这边松了口气,心思就放到刚刚孟三对张起灵的态度上去了。呦呵,敢这么和我家瓶子说话,无论你之前帮我多少忙这不都是在作死么?他冷笑了一下就想说什么,却意外的被张起灵拉了下手腕。

“吴邪,饿了。”张起灵说,跑题的速度和方向都那么纯爷们。

“饿了?”吴邪这才想起来都要一点了,这瓶子还没吃饭呢!

“马上就吃,马上!”吴邪认真的像跟张起灵发誓似的,“去哪吃?楼外楼还是三胖子天然巨坑烤串?”

张起灵看吴邪巨认真的小眼神有点无奈,淡淡的说,“你做。”

“行,”吴邪答应的特别爽快,“小哥你先去空调下面坐着,热。我现在就做,保证立马!立马就好!”

“嗯。”张起灵应了一声,伸手在吴邪耳后摸了一下,“不要青椒。”

“咱家不像小花家。”吴邪点头,一边挽袖子一边一路小跑奔向厨房,哪有半点刚才狠厉决绝的样子。

“哎?吴邪,你刚刚说中午不管饭的。”孟三朝吴邪喊。

“你没有。”这回倒是张起灵接了话。

孟三扭头看张起灵,两个人只隔了几个沙发的距离,“你就有?”

张起灵点点头,一双眼睛淡淡的看着孟三,因为太淡了总觉得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我和你不一样,”张起灵说,“你没机会。”

第三十七章  串门子

咚咚咚——

“小哥,开下门。”吴邪手里忙活着,心想这又他妈是谁,还能不能让我和闷油瓶消停过日子了?张起灵起身去开门,留下孟三僵直的坐在沙发上。

“哟!小哥啊。快快快,这是我刚买的草鱼,新鲜着呢!还有这些,玉子说不好白吃白喝拿来当见面礼的。你别说还巧了,我正好得着一战国时的神器,一会儿小哥咱两边喝你边帮我看看!吴邪总和我说,这古墓密道机关神器中华上下五千年宫闱秘史金瓶密传没有我家小哥不知道的!你看,我连82年的拉菲都带来了就想听你讲呢,虽然我觉得这和二锅头没啥两样哈哈哈。”

话唠帮帮主到了……

张起灵左手被塞了一条还蹦跶的草鱼,右手挂满了飞爷万分热情带过来的见面礼,什么烤鸭豌豆黄驴打滚果脯酱肘子还有个景泰蓝的小烟灰缸。

闷爷没办法不愣住,他没见识过这样的人。

“诶,小哥你别愣着啊,一会儿鱼都死了。吴邪呢?”飞爷扯着嗓子就喊,“小三爷,你快过来搭把手,你家小哥是不是怕鱼啊?怎么不动弹了呢?”

他刚喊完就被亭台玉捂住了嘴,亭台玉小声的说,“你吓到小哥了。”

“你他妈才怕鱼呢!”吴邪的眼皮子从听到飞爷的一声‘呦’就开始跳,他寻思躲在里面吧别出去了,小哥连海猴子都可以秒杀一定可以撑住的。

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天真。

吴邪拿着菜刀就冲到了门口,看到张起灵身上挂着瓶瓶袋袋整个人有点茫然的站在那,看到自己来了眼睛都亮了,小哥那不就是喊救命呢么。他再看亭台玉歉意的朝自己笑,手里还捂着个一脸无辜的飞爷。

吴邪一个没忍住就哈哈笑出了声,“你们干什么呢?”吴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三个人都有点愣的看着吴邪笑得腰都弯下来了,眼里还带着点促狭和无奈。整个人活泼极了。飞爷摸了摸脑袋就和亭台玉一起笑出了声,连张起灵也勾起了嘴角。

四个人就杵在大门口,傻乐。

笑了一会儿,吴邪缓过来一点,带着笑走到张起灵身边把东西接过来,看了一眼就是无扶额,“飞爷,你要真不忍心白住就交房费,别再拿这些有的没的了。这烟灰缸是什么鬼?”

“那是我的。”飞爷给亭台玉换完鞋(飞爷说了,怀孕的玉子除了吃饭睡觉呼吸不可以做任何事情)跟着往里走,“交房费多客套,咱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小哥你说是吧?”

张起灵沉默。其实闷爷不知道为什么飞爷要问他。

“谁和你是一家人?”吴邪喷他,“和你一家不都变成话唠了?”

“话唠怎么了?”飞爷义正言辞的说,“我不话唠能把玉子娶到手么我,吴邪你不知道……”

飞爷的话没说完,看到沙发上的人就愣了一下。他合上咧着的嘴,一双凤眼挑的老高,“呦,孟家三公子在啊。怎么每次吴邪在家的时候你都能拣着呢,我该说你这是运气太好还是天天不错眼的盯着呢?”

“我和吴邪谈事情。玉公子,”孟三起身对亭台玉点点头,笑道,“飞爷别来无恙?”

飞爷冷厉的眼睛像一块千年寒铁锁着孟三,道,“无恙无恙。再说了,谁要是让我有恙,按我这性格还不得从底下爬出来再把人拽到下面和我玩儿去。”他嘴角十分缓慢的划出一个冷笑,像一个特意的慢镜头,由闭着的唇线到裂开一个狰狞的血腥腥的口子,两颗白森森的锋利虎牙像豹子的凶器,铮铮发亮。

场面停滞了片刻,出来圆场的是亭台玉。

“他就爱开玩笑,您别介意。”亭台玉柔和的笑,伸手拉着飞爷的胳膊,“三公子来找吴邪自然是有要紧事的,那不四省的好多古董买卖都要经三公子的手周转。”

“哈哈哈,知道知道,我就是个糙人玩笑开惯了。”飞爷收起刚才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笑得爽朗,“三公子这么大气的人,怎么也不会被我吓着哈哈哈。”

孟三笑笑没搭话,只是问,“你们来杭州玩?”

“玩啥啊。我刚得一龙脊背,过来找小三爷和张爷看看。”飞爷大跨步走到沙发旁边坐下。

“飞爷好雅兴,这时候还有心思断断一个物件的成色。”

“这事提起来都让人憋屈,按我说花爷这事做得不对。”飞爷一脸假模假式的恼怒,“三公子你说!花爷把事都揽了,让我连个酱油都没得打这事对么?而且三公子你知道花爷那脾气那手段,这事结束后还能给我剩个落网之鱼?屁都没有!闲的我只能来杭州找吴家小三爷诉诉苦了。”

孟三听这话干笑了两声,说,“解家九爷确实厉害。”

“他那不是厉害,”飞爷突然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说,“三公子你不是道上的你不知道。你知道花还可以成精么?上次我去过一个妖精洞,连墓门都没找到直接栽了一个堂口的弟兄。听说里面啊,有个花精!”

飞爷对还笑得有点僵的孟三一咧嘴,“我可不敢惹。谁有病跟花爷对上?那他妈脑子里面得有一黄河的水吧?还是污染过的!啧啧啧,想着都恶心。小哥,你说是吧?”他说完还扭头问坐在原来位置看天花板的张起灵。

张起灵看了他两一眼,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虽然闷爷仍然不知道为什么飞爷要问他。

“不会。孟家和解家是世代的交情,如若有人敢黑白颠倒不明是非就和解家作对,老爷子眼睛里可不揉沙子。”孟三换了个姿势坐着,“这回不就是,老爷子寻思把三家都请到一块吃个饭聊一聊,事情说开了也就好了,哪里需要伤了和气。正好人多了热闹,老爷子知道吴家小三爷是九爷的发小,关系好不得了。这不正好一起热闹一下,聚一聚。”

“还是孟老先生想得周到,就是刀山火海我也一定赴约!”飞爷笑着说。

“飞爷说笑了,就是孟府的一顿家常便饭罢了。”孟三也笑。

两个人对着,嘴角的细纹都不差分毫。

他两又扯了一些废话,飞爷突然说,“三公子一个人来的?”

孟三疑惑,点点头。

“那三公子会做饭?”

孟三有点懵,摇摇头。

“哎呀,”飞爷一脸惋惜,“吴邪这不管饭,要不你看玉子怎么在厨房忙活。小三爷这人喜欢玩差别待遇。是吧,小哥?”

这回张起灵都没等飞爷转头就‘嗯’了一声。

孟三也不是傻子,知道这是送客呢。他站起身笑着说,“正好家里堂叔约了饭局,就不在这叨扰了。”说着就往厨房走,“吴邪,我走了。”

吴邪正收拾草鱼呢,听他这么说回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慢走。”连要送的意图都没有。孟三顿了顿,笑着摇摇头走了。

第三十八章  话唠和面瘫

孟三前脚刚走,飞爷就窜到厨房去了。

“玉子你去沙发坐着,我来我来。”他忙不迭的要去接亭台玉手里的藕。

亭台玉躲开了,笑着说,“你去客厅陪小哥吧,我和吴邪说会儿话。”

“咳咳……”吴邪听亭台玉这么说一下就呛着了,连忙摆手,“他不用人陪,他有块天花板陪他就成,好养活。你可别去烦他,扰了小哥的雅性他该撇刀了。”

“你家天花板有花?”飞爷好奇。

“可不是有花么,”吴邪笑得无奈,“就小哥能看见。”

飞爷思索了一下,一脸‘这个有意思’的兴奋样又奔回屋了。

行,你俩斗法吧。吴邪心里想。看是你把他烦的要死,还是他把你闷个跟头。

“北京到底闹成什么样?”吴邪接过亭台玉洗好的莲藕,问。

“孟三都说什么了?”亭台玉顿了一下,说。

吴邪理了理思路,简明扼要的和亭台玉说了孟三讲的情况。

“没那么夸张,”亭台玉听完,摇摇头说,“刁头老鬼去解家讨说法那天花爷不在,不知道和黑爷做什么去了。他碰一鼻子灰就来找我们,小打小闹的也被老爷子的人制止了。你也知道老爷子喜欢听戏,平日里对花爷不错,花爷也都记着。刁头老鬼背地里那些小动作花爷也都知道,因老爷子的面不和他计较罢了。但是他越来越过分,最后伤了人花爷才和他对上。”

亭台玉坐着片烤鸭,“说也奇怪,花爷赴了一回孟府的宴就一口咬定是自己伤了刁端明。虽说滴水楼的人都被花爷封了口,可老爷子未必不知道当时怎么回事。老爷子虽说欣赏花爷,但他坐镇北京,向来一碗水端平要个稳字,对刁头老鬼这边没道理施压。这局困在这倒是有些危险。你也知道亭家是治病救人的哪方面势力都相熟,孟家讲的是个破字。不破不立。”

亭台玉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们本来不想让你知道。明天的鸿门宴也是,花爷和我俩都没想让你去。偏忘了还有孟三这步棋,让他蹬先了在这瞎说。”

亭台玉很少见的皱着眉,一脸的懊恼。

“听这意思,孟三也没说谎。”吴邪静静的听完,来了一句。

“事情倒是都对,只是没那么夸张。哪里来的斩草除根?”亭台玉说,“其实我们都能处理好,不用告诉你的。”

吴邪笑了一声,“车都让人炸了还不告诉我呢。”

“那都是小事。要是被人炸一下车就死了,我早就死一万回了。”亭台玉难得的使小性子,“而且你现在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吴邪转过身看着亭台玉,“你忘了我们说好什么了?”

亭台玉看着吴邪面无表情的脸,叹了口气说,“我们说好以后亭家会和解家站在一边,花爷要有什么事逞强瞒着你,我要偷偷的告诉你。花爷护着你,你就偷偷的护着他。”

“这七年咱两都合作愉快的,这么大个事你倒瞒着我了。”吴邪也叹了口气。

“这回不一样啊。”亭台玉有点委屈。

“哪里不一样?”吴邪看着她脸都皱起来的样子就笑。

“张家小哥回来了啊,我们想让你和小哥好好呆一会儿。”亭台玉的声音懊恼极了,就像她知道吴邪喜欢气球,她千方百计想给他吹个大气球,结果却在最后被别人扎破了。‘砰’的一声,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吴邪愣住了,半晌转身回去接着切藕片。

厨房静的很,只有菜刀滑进莲藕最终落到砧板上的清脆声。

“不用这样,我吴邪不是有了小哥就忘了兄弟的人。”过了一会儿,吴邪才慢慢的说,“而且我和小哥的日子长着呢,你们也得和和美美长长远远的我才高兴。”

亭台玉听吴邪这么说,笑得眉眼弯弯。她走上前递给吴邪一块刚片下来的烤鸭。吴邪垂着眼睛,转头叼进嘴里。那双眼,有点红。

“知道了,都长长远远的。”

我们所有人都和和美美长长远远的。

饭做好了,吴邪寻思叫那两个什么都没干的闲人进来端菜。走到客厅他却愣住了。

就见沙发上飞爷特别小声的不知道和张起灵说着什么,还带着动作一惊一乍的。

张起灵呢,还真没看天花板,木着一张脸听飞爷说话。看样子,听得很是认真。

吴邪心里就不忿了,想当初老子天天上赶子和你说话跟这话唠一个样,你连理都不理就他妈和你的天花板相亲相爱!现在换个话唠你就听得这么认真,张起灵你对得起我么你?你看看你,你连我在这你都不知道了!你那禽兽一般警觉的神经呢,他娘的就着昨天的晚饭吃肚子里面了?

“然后吧……吴邪就……小鹅小鹅……不让人进了……哈哈哈!”飞爷说得越来越眉飞色舞,声音控制不住的大了起来。

吴邪听见自己的名字就一头黑线,屏着呼吸想听听他妈飞玉樽说什么呢。

张起灵偏赶这时候神经又回来了。他察觉到了吴邪的怨念却没扭头看过去,竟然第一时间给了飞爷一个眼色。

飞爷很聪明的立马闭嘴,扭头看吴邪嘿嘿嘿的笑。

吴邪脑子‘轰’的一声,开口就吼,“张起灵你那小眼神什么意思?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设计我什么呢!都不饿是不是?玉子!把菜都倒了喂狗!”

“小三爷你咋现在这么容易炸毛呢,我不就和小哥说会儿话么,咱不至于气成这样啊。”飞爷慢悠悠往厨房走,“小哥是你的,全是你的,没人和你抢哈。”

“滚你妈的,”吴邪听得有点脸红,瞪了飞爷一眼扭头怒气冲冲的看着往这边走的云淡风轻的张起灵,“他和你说什么了,你听得那么认真?”

张起灵拿眼睛上下左右仔仔细细把吴邪打量了一番,面无表情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然后,闷爷迅速的笑了一下。

这笑容都不到一秒钟,张起灵就重新顶着张死人脸伸手拍拍吴邪的脑袋,步法飘忽的也往厨房去了。

吴邪呆。半响就听这栋二层小楼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怒骂:“你们他妈的到底说了什么啊!!!”

孟三走出吴邪家,上了车后脸上的笑腿的干干净净,阴沉的像一潭死水。

“见到心上人了?”另一角坐着一个男人,一身黑衣在车里还带着兜帽,“每次不都挺高兴,这次怎么气成这样。”

孟三不搭理他。他眼前全是吴邪看张起灵的眼神,吴邪对张起灵的笑,吴邪对张起灵的纵容,还有吴邪耳朵后被头发挡住的血一样的吻痕。

吴邪这十年他最知道,一个人都没碰过。

张起灵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看到。他眼前都是那两个人的互动,那种不用语言就能交流的默契让他把拳头握得咯吱咯吱的响,恨不得就撕碎了他们。

“我和你不一样,你没机会。”

孟三想着张起灵说这话时的样子,他脸上的表情就越来越狠毒,眼睛恨的要滴出血来。

那黑衣人看孟三这样,哼了一声,“早和你说过你的敌人不是解雨臣,亲眼看了之后肯信了?”

孟三半晌吐出一口浊气,咬牙切齿的说,“我就说了一句重话,吴邪差点就要和我拼命,还他妈不是敌人!吴邪身边的一个都不能留!解雨臣也不能留!”

“呵,没说要留着,”黑衣人挪了下身子,“本来计划就是全灭,吴邪迟早是你的,你着什么急。”

孟三想着刚才吴邪看自己的眼神,那么亮的眼睛却全是狠厉毒辣的光,就像复仇的杜美莎,美得让自己都要死过去。

“吴邪……”孟三嘶哑的叫着吴邪的名字,嘴角的笑诡异的扭曲,眼里全是疯狂。

“没出息。”黑衣人笑骂,满是讽刺。

孟三看了他一眼,也笑了一声说,“张起灵就在里面,你不进去看看?”

黑衣人一顿,不动了。

孟三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似乎是无意的说,“模样是不错,比照片好看多了。我知道你不敢进去,替你看得仔细。连带着张起灵脖子上那块紫红紫红的吻痕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别说,看着人那么冷,倒是真想知道他被压在身下是什么样子。你说,是不是也会叫床?”

他话没说完,脖子已经被黑衣人手里的刀抵上了。刀锋犀利,已是见了红。

“他是我的!”黑衣人一字一句的把话从喉咙里生生挤出来,带着黑血喷到孟三脸上,“说好的,事成后吴邪和整个孟家给你。张起灵,是我的!”他低吼,带着要濒临疯狂的神经质。

孟三伸手把刀拨开,随手一抹脖子上的血痕放嘴里舔了舔。

黑衣人又缩回了车的那一角,咧着嘴角一个人喃喃的说,“是我的,是我的……”

孟三眼里全是不屑,没空搭理他。

他想着吴邪呢,想的心肝都疼了,疼的他开心的不得了。

第三十九章  过往

闹闹哄哄的吃完饭,四个人锄了会儿大地就早睡了。

吴邪去收拾客房,张起灵就站在主卧室门口等着。

飞爷晃晃悠悠上来,看到张起灵就嘿嘿笑着靠过去,压低声音神秘的说,“小哥,我们够意思吧。”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

“黑爷照拂过,我和玉子下飞机之后特意去逛了个西湖,买了条鱼才过来敲门。”飞爷一脸淫笑,“怎么样,时间还够吧哈哈哈。”

飞爷看张起灵没什么反应,但是脸明显黑了点(话说飞爷你是怎么从小哥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来情绪的?)就诧异了,“咋了小哥,我们还是来早了?不早了,我们再在外面晒着都他妈直接端上桌了。”他转念一想,突然觉得我操不对!

“是不是孟三那鳖孙儿闹得!我操我就知道那小子坏到姥姥家了!改天,改天我替你收拾他!这鳖孙儿!”飞爷一脸的义愤填膺。

张起灵又看了飞爷一眼。

飞爷也知道自己得不到什么回应。但是他不在乎啊,他都能和自己演双簧呢,咧着一张嘴就要进客房。

“谢谢。”

飞爷诧异的回头,看到张起灵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天花板,“哈哈哈,都是自家人,自家人。”飞爷笑着摆摆手,晃到客房去了。

吴邪正铺床呢,飞爷晃到他身边,幽幽的道,“你家小哥刚才和我说谢谢。”

吴邪一个跟头差点没栽到被里,回头一脸‘你他妈骗谁呢’的表情看他,“哈?!”

“挺好相处的嘛,被你们说的跟个煞神似的。”飞爷一脸‘你们可不该这样’的表情。

“拉倒吧,你知道啥。”吴邪瞥了他一眼,“你在客厅到底说什么了,他能听那么认真?”

小三爷吃饭锄大地的时候就一门心思想这事,要不能输的连内裤都保不住么。

“吴邪你这小心眼,针鼻儿那么大。”飞爷晃着脑袋,“就说了点你在亭府呆着时候的事。我刚说一句吴邪,你家小哥脑袋刷一下就转过来了,根本不用我叫。啧啧啧,小哥是个痴情的。”他想了一下,嘿嘿笑,“和我像!”

“像个头!”吴邪苦笑不得,“谁跟你似的没个神经,快洗洗睡吧。”

等亭台玉和飞爷关门了,吴邪才边伸懒腰边走到张起灵身边。

“小哥。”吴邪锤着肩膀叫张起灵。

张起灵把视线从天花板挪回来,伸手给吴邪按肩膀,“累了?”

“嗯,”吴邪揉揉眼睛,这一大天可是够闹的。

张起灵看吴邪有点迷糊的样子,眼神柔和了。总和自己叫嚣不是天真无邪了,那现在呢?

“早点睡吧。”张起灵说完,顿了一下,“今天还会梦魇么?”

“谁知道呢。”吴邪耸耸肩。

张起灵默默看着他,没说话。

两人就要进屋。客房门突然开了,飞爷探头小声的说,“吴邪,你俩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哈不要顾着我们,我们听黑爷的嘱咐带耳塞来的嘿嘿嘿。”

吴邪愣了一下,压着声音吼,“滚你妈的耳塞子!你和黑瞎子能不能活得纯洁点,别他妈一天天找老子开心!!!”吼完就拽着张起灵气冲冲的摔门进屋了。

飞爷一脸淫笑的把头缩回去,带耳塞,睡觉。

“小哥!以后离飞爷和黑瞎子都他妈远一点,粘上细菌!”吴邪气呼呼的说。

张起灵伸手给吴邪顺毛,“嗯。”

吴邪听张起灵这一声‘嗯’,脾气也没了,叹口气洗澡去了。出来的时候,张起灵已经把床铺好了。

“小哥,你去洗吧。”吴邪擦着头发,突然对已经走到浴室的张起灵说,“你和飞爷说谢谢了?”

“嗯。”张起灵淡淡应了一声。

“谢他啥?草鱼还是豌豆黄?”

张起灵有点无奈的看了吴邪一眼,淡淡的说,“他不错。”

吴邪看着他,把毛巾顺手扔到床上叉着腰说,“来来来,张起灵你快坦白吧。你是不是要移情别恋了?你他妈都说了三次他不错了,他到底哪不错了,他不就是个神经病么?”

“他和亭台玉都对你很好。”张起灵看神经病一样看了吴邪一眼,关门洗澡。

吴邪这下没话了,感情对我好的你就待见,对我不好的你就把人都弄残废了?张起灵你真是……真是……吴邪摸了摸脑袋,自家瓶子真是好。

等两个人都躺在床上了,吴邪倒睡不着了。

“小哥你困不?”

张起灵摇摇头。他发现吴邪无论困成什么样,只要一躺床上立马精神,小眼睛锃亮锃亮的。他无奈的同时还有点心疼,也不睡的陪着。

“那你说说飞爷和你说什么了?”

小三爷你这股执着的劲儿真是给跪了。

“他说你总睡不好,解雨臣带你去亭府治。”张起灵问,“吴邪,怎么回事?”

“事情说来也不复杂,就是总做梦。”吴邪说,“后来我不怎么在晚上睡觉了,白天打个盹。情况好很多。”

“噩梦?”张起灵眉头皱起来,沉声问。

吴邪本来带着笑看张起灵,听他一问嘴角一僵,半晌嗯了一声。

“做了几年?”

“嗯,几年。”

“几年?”

“是几年。”

张起灵看吴邪一脸真诚,突然叹了口气,“我是问,你做了多少年噩梦。”

“啊?”吴邪这才反应过来,有点尴尬的说,“也没几年。”

张起灵不说话了,一双眼睛黑幽幽的就是盯着吴邪。

“得得,小哥,我什么都说。”吴邪立马缴枪投降,想了想说,“六七年吧。”

张起灵愣了一下,这个时间长度他接受不了。

“你做了六七年噩梦?”他脸色都冷峻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吴邪苦笑。看,就是有这样的时候。这种‘我可以一个人担着,说出来让你也跟着难受不是有病么?’的时候。

经历了,吴邪才知道张起灵的不容易。

但是已经说好了,这回两个人谁也不瞒着对方。要把一切都放在对方面前,没有心软的余地。

张起灵说要走另外一条路,这是一件吴邪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虽然不知道这条路具体是怎样的,要怎样走,能走通么。但吴邪有感觉,这条路不是张起灵一个人可以走通的,也不是他吴邪瞒着什么,说为了不让张起灵担心,这条路就可以更顺畅一些。

“自从……你把我丢在长白山,自己去守门。”

第四十章  语言的力量

吴邪说完就感觉闷油瓶的身体有点僵,浑黑的眼睛转出一点愧疚来。

看,就是这种时候。你要坦然接受对方因你受苦。这真他妈折磨人。

“一开始还很正常,有一搭没一搭的。后来就严重一些,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不太好的事情。所以我都是白天睡一下,晚上基本不怎么睡觉。习惯了也没怎么辛苦,颠倒生物钟罢了。”吴邪故意说得轻描淡写一些,但是张起灵又不是傻子。

那是六七年黑白颠倒噩梦连连的生活。吴邪,你该多怕,多绝望。吴邪,你该多疼。你怎么能忍受下来?张起灵都不敢问。

“我回来那天你也一夜没睡?”张起灵轻轻的问。

“没,总有几天不做噩梦,我抓到些门道。所以你出来的时候我才派人跟着你,尽量拖慢你的行程,赶到我不做噩梦的那几天。反正那时候你没身份证坐不了飞机,我有的是办法。”吴邪得意的笑,“你说你十年都没见过我了,总不能一出来就让你看到一个带着黑眼圈没精打采的吴邪。小哥,你看我对你多上心……”

这边吴邪还唠叨着,张起灵已经轻轻吻住了他。

起初,张起灵很安静的用自己的嘴唇压在吴邪的上面,轻轻磨蹭着。就像养的小宠物知道主人不好过了于是来安慰一下。他张嘴咬着吴邪圆润的下嘴唇,都说嘴唇长成这样的人善良,好骗又容易心软。

吴邪很乖的让他咬着,似乎这样可以抚平张起灵内心的悸动。

事实还真是这样。张起灵吻着吴邪,从浅尝辄止到逐渐加深,再到唇齿相依最后失了心神。每当这时,他便觉得心中那份翻涌着的心疼,辛酸,感动和爱意交织的情感,这种他不擅长处理的情感,慢慢被变成心安和平静。

靠近吴邪,吻着吴邪,对张起灵来说已然变成一株仙草。这病因吴邪起,自然只有吴邪有办法救他。

“解雨臣陪着你?”张起灵放开吴邪,语调很缓。

“嗯,”吴邪笑着说,“第一次是小花意外撞见的。后来他不放心,陪了我很长时间。久而久之,我就习惯了。”吴邪想了想,说,“昨天我也就是习惯性的以为旁边还是小花,不是把你当成别人”

吴邪还是解释了一嘴,他看得出这闷油瓶子挺在意的。

张起灵伸手揉揉吴邪的碎发把人抱过来。他想了一会儿,半晌小声的说,“对不起……那个时候,我不在。”

张起灵说过要走另外一条路,这条路的开端就是向吴邪表达自己的想法。

他以前都不会‘想’这件事情,张起灵活得像个块石头。但现在,他要通过语言告诉吴邪。他在想什么,他是怎样想的。

“对不起,吴邪。我希望那个时候在你身边的不是别人,是我。我想要护着你,但我没有做到。那个时候,我不在。”

原话应该是这样。但张起灵现在只能说到如此,他不会,他在努力学。这些改变,也因为吴邪。

有什么区别么?“对不起”之后加一句“那个时候,我不在。”这区别大到可以解释——为什么黑瞎子都能搞定解雨臣两个人开始过日子了,张起灵还能把吴邪弄得离家出走。

前一句吴邪知道张起灵心中有愧。但是你他娘的为什么愧疚?吴邪跑马的大脑能编出九九八十一个版本,他的反应一定是一口老血憋在心里,但看到张起灵那张死人脸又不敢骂人。

吴邪只能在心里暗骂,“对不起你奶奶,你对不起我什么啊,你他妈现在觉得对不起我早干嘛去了!我靠你不是因为觉得对不起我才屈尊和我在一块的吧,我说怎么一从青铜门里出来也不用我追了就立马过来了,脸也不闷了人也不冷了。张起灵你不是可怜老子吧?我靠,张起灵你*&#@%……”

后一句却让吴邪知道张起灵是想陪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人的默契让吴邪有能力读懂张起灵支离破碎的话语背后完整的意思。

吴邪知道,张起灵将吴邪这个个体和自己联系在一起,不可分割。

所以吴邪笑了,笑容带着了然和包容,有点苦又有点甜,“没事,小哥。你现在在就好。”

这就是语言的力量。

张起灵把怀抱收的更紧一些。他很想问吴邪都梦到了什么,能让一个人怕到崩溃的地步,痛苦的骨骼都咯咯作响。但是张起灵不忍心问,他不想让吴邪重新回忆那些事情,一丁点都不想。

张起灵是个冷心的人,十年之后也是一样。原则性的事情即使是对着吴邪,也是不行的。这是张起灵为数不多的几次心软中的一次,似乎让他变得更有人情味。

后来,他无时无刻不为这次心软后悔。心软,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会致命。

两个人静静的抱了一会儿,吴邪突然说,“小哥,明天那鸿门宴……”他还没说完,就看到张起灵幽幽的看着自己,嘴里那半句‘你别去了’变成了,“你跟我去。”

“嗯。”张起灵伸手捂上吴邪的眼睛,“试着睡一下。”

吴邪听话的闭上眼睛,这一晚,没有梦魇。

解家。窗外明月高悬,院内桃花香冷。

解雨臣坐在桃树下的石凳上,清唱,“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艳绝的戏腔引得月洒眉梢,桃染唇角。是那天滴水楼亭台玉的霸王别姬。

黑瞎子靠在桃树上带着笑听,等解雨臣快唱完,他开口接一句,“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一个宛转悠扬,一个响遏行云。一样的霸气和决然。

两人看着彼此,忽的都笑了。

“你什么时候喜欢听这出。”解雨臣说,“被你磨了一天,满意了?”

黑瞎子嘿嘿嘿的笑,“满意,再满意不过了。”

解雨臣也笑笑,伸手揉着太阳穴,问道,“有消息了?”

“大山深处有了动静,不枉我们架个村子在那。”黑瞎子走到解雨臣旁边给他按摩,“那帮孙子不长教训,我和你说过迟早是要冒头的。”

“冒头好,这回我看他们还能活着回去。”解雨臣靠在黑瞎子肩膀上,闭着眼睛放松自己,“这一次,他们都得死。”

“放心,王盟看着呢。”黑瞎子看解雨臣舒展了眉头,笑道,“而且哑巴回来了,有些事就好办的多。”

解雨臣点点头,虽说他一直觉得在吴邪的事情上张起灵做的不好,但单说他这个人,自己还是很欣赏的。

桃花种久了,香味一丝丝入了骨。但也压不过海棠。黑瞎子没想过真的让解雨臣成功了,真的把自己从阎罗殿抢了出来。

“你的命是我的,没我的批准,你敢死?”黑瞎子还记得自己刚清醒就被解雨臣掐着脖子好悬没再死过去,“你要是敢死,我他妈就拆了阎王爷的铺子,看谁敢收老子的人。”

解雨臣吼得气势十足,一身煞气当真能为了方才的话佛挡杀佛,魔挡杀魔。但是黑瞎子分明看到解雨臣的眼角是红的。

最艳不过海棠,最爱不过解语花。他的花儿不光能解语,还能救命呢。黑瞎子骄傲的不得了。

他家的花儿,解百毒,解心。

“明天的鸿门宴,小三爷看样子是一定会来了。”黑瞎子叹了口气,“孟三这孙子,肯定和吴邪说你危险着呢,说不定被人一窝端。”

“那也是老爷子示意的,”解雨臣想到这事就烦,“你说他为什么非要见吴邪?给刁头老鬼一个公道这借口真他妈烂。吴邪不在北京,四省也很捋顺烦不着他。我都把事抗了,按理说老爷子知道我的性子也不会再追究。孟家和解家对上,除了让北京更乱,没有别的好处。这根本不是……”

“根本不是老谋深算让人后脊梁都发凉的孟老先生的局。”黑瞎子接过话。

两个人又都沉默了。

过了很长时间,月亮都挂的老高了,黑瞎子突然道,“也许是我们想复杂了。”

“嗯?”解雨臣闭着眼睛听他说下文。

“孟老先生不应该见吴邪,因为这样你会和他拼命,北京会乱。这事不合他的套路。所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让他不得不改变这个套路,逼的他走别的路。”黑瞎子动作停了,“所以他才见吴邪。他把见吴邪看得比北京的太平还重。”

“为什么?”解雨臣睁开眼,一道嗜血的冷光毫不掩饰的划过,“也是那件事?”

“不确定,”黑瞎子摇头,伸出两根手指,“也许那件事是原因,或者只是原因之一。”

“还有别的原因?”

“有。”黑瞎子用右手慢慢把左手伸出来的第二根手指压了下去,“也许孟老先生根本不是为了见吴邪。”

黑瞎子的脸色难得冷峻起来,慢慢的说,“吴邪,不是他的目的。”

解雨臣盯着黑瞎子看了很久,久到他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的疼,疼的脑袋都要炸了。他伸手敲脑袋,手却被黑瞎子拉住了,“花儿。”

“我知道,”解雨臣看着他一脸的凝重,低声说,“如果是这样,就不是我们能管得了。”

月光仍如洗,人心却至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