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麒麟乱世》
VOL 01
远远的天际,云层微张,流出一丝丝金光。
一夜激战,血的气息仍稠密不散,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断枪折戟,尸横遍野。
黑衣的少年倚着黑色的战马,笑容明亮。
“吳邪,使用力量逆天夺命,必受反噬。”
转过身,迎上身后青衣男子看似冷漠的眼神,笑容越发明亮。
“那只是一点代价,青,我们,可以回去了。”
二十年前,南苑有了一位战神。传说,他是灵兽降世,战无不胜;传说,他有绝世美貌,不老不死;传说,他冷血无情,从不将人命放在眼中,传说,他深爱着南苑的公主,所以为南苑征战四方……
他自称玄零。
没有人知道,他身边的青衣男子,会在无人时,轻声叫他,吳邪。
“吳邪,稍微放慢一点行军速度吧,你的身体会受不了颠簸。”
微笑着摇摇头,裹紧黑色的披风,眼光固执地投向南方。
在外征战五年,从不曾想念,如今已踏上归途,却莫名的归心似箭。
不是想念南苑别致的风物;不是想念南苑阔别的那人;不是想念南苑的一切;却依然,快马加鞭,向南,向南。
千里之外,有什么正要出现。
残阳西照。城墙投下巨大的阴影。阴影中,人影憧憧。其中,并没有那人。
两年前,南苑王溘然长逝,太子即位。
那一年,战局瞬息万变,他远在南苑的边境,昼夜苦战。朝中,无人来报。
“吳邪,你应允之人已死,承诺既成,是时候离去。”前夜,青如是说。
“青,新王是谁?”
“太子在五年前从民间返回,此前行踪不明。”
“青,我想见见他。”
因为,他会是南苑最后的王。
青年身形挺拔,华服王冠。长袖轻摆,捧上一杯清酒。
“将军辛苦,且饮一杯洗尘。”声音清冷,如北地穿林的风。
吳邪翻身下马,心脏处突然传来剧痛。逆天夺命,必受反噬。苦笑,原来不只是一点代价。
“王……玄零……回来了。”努力吐出几个字,身体不受控制的软下去。
思维中断前,不期然看到一双深邃的眼。盛满复杂得看不懂的情绪,却意外地好看。
紫色的竹林,无边无际,林间小路,蜿蜒着伸向迷雾。
控制不了的脚步一直向前。忽然,脚下的路分裂成无数岔路。
站在岔路口,迷茫不知去向何处。哪一条,才是回家的路?
但是围绕在身边的雾却奇妙地带着温度。淡淡的,有着温柔的味道。
后来吳邪才知道,那日晕倒在王的面前,王把他抱回自己的寝宫,衣不解带,亲自照料,整整三日。
所以当无邪自梦中醒来,第一眼便看见昏迷前最后见到的那一双深邃的眼。眼睛下淡淡的阴影,掩不去发自内心的惊喜。
为何,关心我?吳邪迷惑,混杂着莫名的欣喜。
“镇南将军玄零,为国征战二十载,未尝一败,天下无人能及,为南苑鞠躬尽瘁,忠心可鉴,御封镇南将军玄零为南苑国之麒麟战神,与南苑王共拥南苑江山。”
三日后,吳邪接到这样的圣旨。麒麟战神,地位与王齐。
“吳邪,他用王位来留住你。”青说,“可惜南苑气数已尽,拿来亦无用。”
不是的,无邪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
王在宫中建了一座与主殿同样恢弘的宫殿,殿名“麟德”。
吳邪伤好后,住进了麟德殿。宫殿华丽而不奢靡,舒适而不繁杂,布置精心得像一个温柔的陷阱。
殿后,居然有紫色的竹林。一大片淡紫色,氤氲了南苑的阳光。
又三日后,王园中设宴,单请麒麟战神对饮。
“吳邪,小心有诈。”青向来多疑。
江山风雨飘摇,朝中暗流汹涌,而会全心保护他的那人,死在两年前,青并非杞人忧天。
吳邪仍是一笑:“无妨,他必不害我。”依然是没有来由的信任。
VOL 02
是夜。月华如银,星辰似钻。清风流过,落叶蹁跹。
一张石桌,两只软凳,一壶清酒,几碟精致小菜。这场王宴,出奇地简单。
王没戴王冠,黑发下,面容俊美如仙。吳邪仍是一袭黑衣,笑容明亮。
“玄零……将军,伤可大好?”
“不碍事。”吳邪微笑。
沉默。风忽然变大,吹皱杯中清酒。
据说南苑的新王是一个冷漠少言的人,果然如此。吳邪自顾自地端起酒杯,啜饮。
南苑的酒不似北地的烈酒,清洌甘甜。嘴角不由得扬起赞叹的弧度。
王不言,却举起酒杯,用相同的方式,啜饮。真是,沉闷的人啊。无邪在心里暗笑。朝堂之上,他也是如此不发一语吗?
这样想着,忽然记起那天醒来时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惊喜。
他,是否还有别的什么表情?这个想法,像温暖的水珠,不经意滴落心间。
“我,从父王那里,得知了关于你的一切。”不知过了多久,王忽然缓缓的开口。
吳邪挑起眉毛,带着恶作剧似的笑容看着眼前的王。青年面容沉静,眼神中却有着分明的期许。
“可以请你,留下来吗?”
“你知道我是谁?”吳邪问。
“是。”
“也知道我对你父王的承诺?”
“是。”
“承诺已成,我为何还要留下?”一半真心,一半玩笑,吳邪露出少年般天真的笑容。
“你,可还记得我?”清冷的声音有不易察觉的颤抖,是什么样的情绪打扰了一向的冷静。
吳邪皱起眉,五年前,出征时,宫中还不曾有这样一位太子,说什么记得不记得。
“我的名字,是麒麟。”
吳邪惊讶,不由笑道:“有趣。”
“你果然,已经不记得了。”叫做麒麟的王垂下眼,语气中有着浓浓的失望,和悲伤。
心,忽地抽痛起来。青年的难过似乎传达过来,像一缕缕丝线,缠在心上。吳邪莫名地感到慌乱。
面前这个青年,吳邪不知道要如何应付,握紧腰际的赤炎刀,却不知谁与为敌。只好借口身体不适,匆匆离去。
遥遥回望,麒麟依然坐在石桌前,身形挺拔,像孤独的候鸟。
这一场夜宴,终究还是一个阴谋。吳邪不安,自己似乎中了谁的奸计,被牵引着走向未知的前路。
你可知我为了见你走了多远?你可知我为了今天等了多少年?你可知我遥望着北方,担忧着熬过一天又一天?你可知我想你,已经很久很久?
谁的思念,在夜色里徘徊。说不出口的情感,在黑暗中沉淀。把江山给你,把一切给你。
麒麟战神这个名字,只是为了靠近你。想要保护你,想要,和你一起。
可以请你,留下来吗?唯一说出口的,是一生唯一所愿。
VOL 03
风中,有浓郁的悲伤味道。吳邪站在窗前,紫色的竹叶沙沙作响,如泣如诉。
“吳邪,你说南苑还可以撑几年?”青似笑非笑,话语中带着嘲讽。
南苑本就只是个小国,在诸国的倾轧下艰难求生。
这二十年,已经是吳邪给南苑带来的最大宽限。五年的鏖战,是北荒为南苑设下的盛大的夜宴,光鲜的胜利表面之下,是南苑无力的残喘。连年征战,一点点耗尽了南苑的国力。
其实连这场胜利也是属于北荒,而无邪终是不忍,使用力量,击杀了敌军主帅,那个原本应该名垂千古的英雄战将。
逆天夺命,改变了战争的胜败,却改变不了南苑的结局。
北方,紫气萦绕,祥云漫天。那是帝王之兆。
北荒,会统一天下,成就千古霸业。南苑,只会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下,无人来忆。
又想起那个冷漠的青年,国破之后,他会如何?吳邪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难以言述的伤感。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会殉国的吧,亡国之君,别无他路。
“青,我是不是曾经见过他?”
青不语。
“我,有点不舍得,那天晕倒的时候,我感到久违的温暖,他的胸膛,有我喜爱的温暖。”
“吳邪,你从不曾留恋过什么,你也不能留恋。”青冷冷的说。
“我还是想要留下来,看到最后。”
北荒没有再发动大规模的战争,而是改用奇兵突袭,一点点深入南苑。南苑的军队疲于奔命,无力阻拦。
吳邪没有再出战,他保留了最后一支劲旅,等待时机。大大小小的战斗,失败或者胜利的战报不绝于前。
都城的上空,阴霾不散,没有人可以忽视,亡国似乎近在眼前。
冷漠的青年依然面无表情,完美地处理着国中事务。
他的冷静安抚了臣民,但是吳邪却看到,他眼中越来越深的悲伤。他比谁都明白,南苑的未来。
闲暇的时候,他会静静地站在城墙上,遥望着北方,眼神深邃。
吳邪也会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在他偶然回眸的时候,露出明亮的笑容。就这样,走到最后吧。
时光不停流逝,南苑像是缓慢行走的老人,终于走到尽头。
百万北荒大军,以雷霆之势,呼啸而来,兵临城下。
北荒仍是忌惮麒麟战神的存在,那个狂傲的北荒王不顾一切,倾尽举国之力,只为最后一战。
此战以后,只存一国。
“再胜一场,我就离开。”吳邪这样告诉麒麟。
“我和你一起去。”麒麟毫不犹豫地说。
留下唯一一次并肩战斗的记忆。留下和你一起的最深刻的记忆。这样想的,是麒麟,也是吳邪。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你的刀。”
吳邪笑了笑,把赤炎刀递给麒麟。
“这么沉。”麒麟惊讶。
“凡人拿不动的,”吳邪笑,“融进我的血液,用麒麟之火淬炼而成,才有这样的红色,刀名赤炎。”
“灵兽也要用武器吗?”
“可是将军要有武器啊,这把刀,是当年为了南苑所铸。”
明日,用它来保护你的国家,和你。
VOL 04
赤炎刀一挥,划出血色的曲线。身边惨叫不断,鲜血飞溅,一张张扭曲的脸不停闪过。
吳邪紧跟在麒麟身后,麒麟的勇猛是他没有想到的,战场上,左冲右突,手起刀落,身手矫健得不像一个国君,倒像一个侠客。
我不会输给他。吳邪嘴角扬起骄傲的笑容。一旋身,荡出完美的圆,身边的敌人纷纷倒下。
睥睨着惊慌退散的士兵,吳邪灿然一笑。
然而心脏的疼痛却不知不觉地加重,慢慢地,连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撕心裂肺,持刀的手在颤抖,视线开始朦胧。
“吳邪,这场战役是你我不该参与的,贸然干涉,会受天罚。”
我知道,所以,青,你不要跟来。”
天罚吗?青,你真是,乌鸦嘴。吳邪苦笑。
忽然,耳边响起破风的声音,糟糕,是冷箭!又要,受伤了。吳邪无奈地闭上眼。
“噗”,血的味道冲入鼻腔。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无邪睁开眼。只看到金甲的青年正向后仰倒。
麒麟?!
吳邪惊诧,一瞬间连呼吸也忘掉,忙张开手臂,把青年紧紧抱住。
“还好,赶得及。”麒麟抬起眼,露出安心的笑容。那笑,惊艳了岁月,温柔了时光。
吳邪愣愣地抱着麒麟,心里,有什么开始疯狂的滋长。
寝宫内,御医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王心口中箭,伤势凶险。吳邪坐在王的床前,看着青年惨白的脸,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惊慌。
一直到昏迷过去,麒麟也还是牢牢地抓住他的手,手被握得生疼,怎么也抽不出来。
你怕我离开,对不对?那就快醒来吧,不然,我走了你也不知道。
自由的那只手轻轻地按在麒麟心口。
怎么会流了那么多血呢?多得,我的心也开始疼了。就像被射中的,是我的心一样。
御医用尽了一切手段,过了明天,就知生死,御医这样说。吳邪挥挥手,示意不知所措的御医离开。
你会死吗?无邪无声地问麒麟。
像是感知到什么一样,麒麟缓慢的睁开了眼。
“啊,你醒了!”吳邪不由得绽开灿烂的笑容。
“你,还在。”麒麟手上又添了一份力道,像在确认眼前人的真实。
“这场战,我没有胜啊。”吳邪轻声说。
麒麟松开手,吳邪解开禁锢的手感到夜晚的冰凉。
“胜不了了,”麒麟声音低沉,像是从胸腔中发出一样,他深深的注视着吳邪,“我死了,你就可以离开。”
吳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寝宫的。脑海中一直不断出现麒麟深邃的注视,耳边一直回荡着他低沉的话语。
那一晚,无邪做了一个梦。他梦到十年前,在边境作战的那一年。有一天,他在树林里救下一个少年。
已经忘了是如何出手,却还记得那少年遇险时冷静的表情。那少年似乎一直在山林里流浪,不知姓名,不知来历。
分别时,笑说着“后会无期”,而那少年却拉住吳邪的手,说,“再见。”
吳邪看着他,透过他眼里的倔强,依稀可见自己的当年。心念一动,给他一个名字,叫做麒麟。
VOL 05
除了自己以外,最后一只麒麟消失在一千年前。从那时起,吳邪忘记了回家的路。人世中,徘徊了一千年。
直到二十多年前,为了感激一个人类男子在寒冷的冬夜给予的一杯热酒,答应为他护国,直至他死去。
就这样,在这个叫南苑的地方,停留下来。
时光荏苒,那个应允之人也已不在。但是现在,无邪却终于找到了可以一直停留的地方。在那个冷漠青年,倔强的眼中。
“你的眼里有炽热的渴望,你想要什么?”曾经这样问过他。
麒麟站在城墙上,面向北方,却看着整个天地。
“如果一统天下的人是我,该多好。”
“吳邪,他注定命绝于此。”青的声音带着难得一见的焦虑,“南苑要亡了,我们走吧。”
“他的名字是我给的,他的命数,我来决定。”吳邪带着歉意对上青的视线,“对不起,青,我想我离不开了。”
“那一箭于我,只是小伤,你却为何来挡?”
“我,一直都想站在你面前。”
“我不懂人类的情感。”
“没关系,我懂。”
那一夜,麒麟战神玄零屏退了所有人,和王在寝殿内独处一夜。有宫人说,寝殿的上空,有黑色麒麟若隐若现。
翌日,王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仿佛重生一般,带着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黄昏时分,阳光慵懒。
吳邪躺在麟德殿后的软榻上,指间玩弄着紫色的竹叶。青衣的男子立在身后,看着面容苍白的无邪,神色复杂。
“凡人得到灵兽的心,也许会长生不老,没有人可以承受那样的痛苦。”
“如果真是这样,青,帮我,让他每隔数年,失去一次记忆。”
“吳邪,一片空白也是一种痛苦。”
“我只能做到这样了。他的痛苦我多想全部承担下来,以后吧。以后,我会陪他一起去找散落的过去。”
“吳邪,你要做什么?麒麟之心也给了他,你还要做什么?”青的声音带着怒气和慌乱。
“我还剩下最后一点力量。”吳邪仰起头,笑容清澈,“青,天黑以后,我请你看最炫丽的风景。”
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山后的时候,无吳来到麒麟面前。看着吳邪,麒麟眉眼里都是似水的温柔,笑容里柔情缱绻。
“你愿意留下来。”
“我已经决定和你在一起了。”
“玄零不是你的真名,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灵兽的名字意味着心。”
“你可以把心给我吗?”
“我的心,已经在你身上。”
你身上的黑色麒麟纹,就是我的心。
“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好好活着,等我回来,我会告诉你我的真名。”
贪恋地看着青年俊美的脸,他的眼中终于不再有悲伤,满满的都是幸福的光芒。
于是吳邪也笑了,他感觉到久违的甜蜜味道。
VOL 06
“青,帮我做一件事,给我下咒,我要留着我的名字。”
“我阻止不了你了,我会去找你的,如果你不好,我就带你走。”
“只有他不在身边,我才会不好。”
夜深了,黑色像最深的罪孽一样浓重。
吳邪站在北荒的军营里,身后,烈焰熊熊。他手里,没有红色的赤炎刀,身上围绕着黑色火焰。
高傲的北荒王一脸惊恐,绝望的眼中印着吳邪散发着杀气的身影。
抱歉,夺走本应属于你的江山,还夺走你的生命,所有的怨恨我都接受。吳邪在心里轻声念道。
我有无论如何也想保护的东西。所以,我义无反顾。
终究还是逆天而行,心口处却没有疼痛。心已经停靠在安全的地方,没有谁可以伤害。
天边隐隐有雷声隆隆。我知道我会魂飞魄散,但是心在你那里,所以就算要用上千年的时光,我也一定会回来。
吳邪开心的笑了,凝聚起全身的力量,放出最后的烈焰。
霎时,大地上,盛开一朵黑色的莲花,火焰像绽放的花瓣,层层铺开。
麒麟之火,焚一切生灵。
“轰!”青白色的雷电如飞瀑般,奔涌而下。天罚,九天神雷。
……我的心在你身上,来世,我必受你牵引,追随着你。
千里之外的南苑边境,青衣的男子遥望远处的烈火电光,闭上眼,手一挥,身后的大军蜂拥而出,扬起的沙尘里,有一滴泪无人看见。
南苑的皇宫里,鲜红的赤炎刀瞬间变成黑色,仿佛血液都从刀上流走。握着刀的青年,酣然沉睡,嘴边带着满足的笑容。
北荒的军队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包括北荒的王。
同时,驻扎在南苑边境的最后一支精锐之师趁势反扑,以闪电之势打破了北荒的都城,北荒措手不及,只能献上王位。
大局已定。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当太阳升起,麒麟醒来的时候,天下已臣服在他的面前。但是身边,却少了应有的那张笑脸。
看着手中黑色的刀,良久,麒麟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血沿着刀身蜿蜒而下,像一道鲜红的泪痕。
麒麟只身一人来到城门下。他还记得,几年前,那个黑衣的少年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跌进他的怀里,带回了他十年的痴念。
麒麟等了七天,这一次,少年没有回来。
“我已经决定和你在一起了。”
身上的黑色麒麟纹有着隐约的灼热,安抚一般轻轻覆盖在身上。
南苑有一位麒麟战神。
传说,他是灵兽降世,战无不胜;传说,他有绝世美貌,不老不死;传说,他冷血无情,从不将人命放在眼中,传说,他深爱着南苑的公主,所以为南苑征战四方……
其实,他只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笑容明亮,他爱上了南苑的国君,他为南苑开创了千古霸业。
然后,他不见了。
胤朝的开国皇帝,在统一天下的第十年,消失在宫中。
曾经希望得到天下,是为了有地方留下你,有资格说爱你。你看到了我的渴望,却一直没有明白,我想要的只有你。
我想用整个天下来交换你,却不知道,我要和谁做交易。我已经不想再等,所以,我要去找你。
不管要走多少地方,用多少时间,我一定要找到你。我拿得动你的刀了。这一次,我会站在你的面前,为你挡去一切危险。
日月轮转,已不知过了多少年。人间没有南苑,没有胤朝,也没有麒麟。
有一个叫做张起灵的人,一身黑衣,一脸冷漠,在一个接一个古墓中寻找过去。
他忘了一切,却还是免不了寻找。他要寻找自己和这世界的联系,以及,某种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不知道为何,身上有黑色的麒麟纹,当它浮现的时候,就会没有理由地感觉安心。黑金古刀,握在手里有熟悉的温度。
然后到了那一天。
一个清秀的少年,眼神清澈,带着纯真明亮的笑容,对他伸出手:
“你好,我是吴邪。”
心里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像在寒冷的风雪夜里摸索了很久,终于回到了家。
那一刻起,他再也无法将注意力从这个叫做吴邪的少年身上移开,默默定下了保护的决心。
———— 第一部 完 ————
第二部《麒麟現世》
楔子
残月如弓,半隐在大块大块的厚重云层之后。缝隙中偶尔稀落几许银白的冷光,直直地洒在这座两层的小楼房上,有一种肃杀的意味。
很常见的两层小楼,独门独户,红漆的大门,白色的粉墙。一楼的大卧室内,一个身形肥硕的胖子四仰八叉地斜躺在床上,鼾声一阵响过一阵,震得窗户一阵抖过一阵。二楼的客房则安静得一丝声音也没有,宽大的落地窗半闭着,趁势而进的夜风吹得淡蓝色的窗帘涟漪起伏。
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面容俊美而苍白的青年安静地躺在床上,然而紧紧揪起的眉头显示了他睡梦的不宁。
窗前忽然一暗,月光映照出一道黑影。
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房间,然后视线落在床上的青年脸上。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已经仁慈地给过你那么多的机会了,你一点也不珍惜呢。现在这幅样子又算什么,真是让人看着火大。” 伴着自由自语一般的低喃,黑影慢慢靠近青年的头边。
“你选择吧,过去,还是未来。”
纤长的手指轻轻点上青年的额头。萤火似的青光在指尖一闪而过。
青年的眉头舒展开来,神情放松下来,就要慢慢坠入梦乡。
“呵,记忆就真的那么宝贵么。”黑影哂笑,俯下身来,贴在青年的耳边,轻声低语。
青年原本放松的身体募得又紧绷起来,眉间紧皱,放在身侧的两手紧握成拳,像在抗拒什么东西一样。
黑影把青年的反应看在眼里,唇边的笑意越发浓烈。
风忽然变大,窗帘哗啦啦一阵响动,再次安静的时候,房内又只有青年一人安静的睡着。
一、
“死胖子,你说什么?!”日落时分,杭州西冷印社旁边一家小小的古董店中忽然爆出一声大吼,惊得行人纷纷侧目,一群刚落在电线上的乌鸦吓得嘎嘎叫着四散逃开。
趴在柜台上打瞌睡的王盟直接给吓到椅子底下去了,摸着摔痛的屁股爬起来睡眼迷蒙的看到自家老板对着话筒大吵大叫,不由感叹自家老板原来有一副不错的好嗓门。
“我说天真,你他娘的小声点,胖爷的耳朵都差点给你小子震聋了。”那头的胖子浑然不觉吴邪的怒气,仍是不知死活地抱怨。
“你那两只猪耳朵长来有什么用,连着眼珠子一起摘下来炖了得了,这么个大活人都给你看丢了,你说你除了闯祸还有什么能耐!”吴邪的语气恨不能直接把胖子从电话线那头拽过来掐死。
“胖爷我……那什么,我不就是前一天晚上不小心喝多了那么一点嘛,你也知道那小哥神出鬼没的,粽子都按不住他,我有什么办法……”
“啪!”
不想再听胖子废话,吴邪气愤难平地扔下话筒,重重地坐在藤椅上,无力地扶着额头。
闷油瓶失踪了……
死胖子心急火燎地打电话来,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废话,为自己开脱了好半天,这才说出这个惊人的消息。
那个死胖子前一天喝高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太阳回家的时候,也就是说,距离他最后一次看到闷油瓶,至少都有一天时间。
一天时间,二十四小时啊,都够立案了。
想到这里,吴邪气得一拍桌子。
“死胖子,哪一天把自个儿也弄丢了你就功德圆满了。”
吴邪磨着牙,恨恨地念叨。
挨千刀的闷油瓶,都失忆了还玩失踪,还真要把失踪当职业了不成!
怒气发泄过后,吴邪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思考。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闷油瓶总算恢复了一些,但是他还是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会,为什么要悄悄走掉呢?
他到什么地方去了?会不会有危险?黑金古刀也丢了,遇上危险怎么办?莫非是绑架?什么人会想要绑架闷油瓶呢?
一个接一个念头在吴邪脑中冒出来,好像一朵一朵小火苗灼烧着吴邪的心。
胖子已经发动了人手去找人了,但是北京那么大,他们能找到吗?
如果闷油瓶人已经不在北京了……
唉!吴邪长叹。闷油瓶啊闷油瓶,我吴邪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才要这么为你牵肠挂肚啊。
接下来的几天,吴邪俨然是胖子北京特别行动小组的杭州指挥部。胖子被电话轰炸几近崩溃,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天真无邪开口损起人来可以达到字字见血的程度,无奈自知理亏,胖子只有忍气吞声地承受吴邪散发的强大怨念。
然而胖子不能说不辛苦,整天在北京各处跟狗似的瞪大了眼睛转悠,看到身形相近的小伙子就凑上去打量,几天下来,已经被贴上了无数“变态”的标签。
如果这样胖子还不能小小抱怨一下,那他也只有去跳护城河了。
“我说天真,你跟那小哥到底有什么关系,怎么小哥不见了你比丢了爹还紧张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老婆跟别人私奔了!”
“放你娘的屁!死胖子你活腻味了来消遣老子!有工夫在这里胡说,还不赶紧找人去!”
吴邪狠狠的骂道,利落地扔下话筒。然而心中却动荡不安,是啊,闷油瓶失踪了,我干嘛这么紧张?紧张到气也喘不过来。
这里又不是斗里,不用指着他来救命,为什么会紧张成这样?对了,就是在斗里被他救了好几次,知恩图报是人之常情,我这不是善良嘛。
心里这样想着,却连说出来的底气都没有。知恩图报这四个字,似乎不能解释在听到闷油瓶失踪那一刻,内心无比的惊慌和揪痛。
对吴邪来说,闷油瓶一直都是个巨大的迷。而现在,这个谜越来越难解了,关于他的任何事情,都完全牵动吴邪的思绪,好像神经中枢已经长在闷油瓶身上一样。
或者说,是心?
总觉得胸口涨涨的,好像有什么压在那里一样,压得人心口闷得慌。
吴邪不由得抓住胸口的衣服。……挨千刀的闷油瓶。
长长的阴冷黑暗的墓道,四周安静得可怕,远处有忽明忽暗的一豆灯火,蓝幽幽的透着寒气。
迈着摇摇晃晃的脚步,却拼命向前奔跑。
快点!再快一点!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嘶声力竭的呐喊,催动着疲劳不堪的身体片刻不歇。
快啊!快啊!!
墓道的尽头,浮现出一个淡淡的黑色人影。
于是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脚下的距离瞬间缩短,一眨眼已到了那人身后。急不可耐地伸出手去,抓住那人的肩。
“你……”
正想说些什么,那人却慢慢扭过头来。惨白的脸上,鲜红的血液像一只手掌从头顶延伸下来。
鲜血滑过的那双眼,有着他熟悉的淡然。
“哇!”吴邪一声大叫,从床上翻身坐起。
“呼……呼……”按着起伏不安的胸口,大口吞咽着空气。
是梦啊……那梦境太过真实。甚至鼻端似乎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残留。
怎么会梦见闷油瓶浑身是血的在斗里呢?吴邪自嘲地摇摇头。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都是这几天为找他累的。
说起来,已经五天了,这该死的闷油瓶到底躲到哪里去了啊!
三叔——还是叫他三叔吧——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若是他的话,或许还能发动道上的人帮忙找找。
对了,那闷油瓶似乎说过想去以前的地方看看,说不定他是一个人去了。明天干脆把店交给王盟看着,去那家伙提到的地方看看。
打定主意,吴邪这才重又躺下,裹好被子,准备继续睡觉。眼睛正要闭上的瞬间,余光却瞟到窗边站着一个人影。
二、
吴邪立刻戒备起来,却不敢轻举妄动。保持着蜷缩在被窝里的姿势,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人。
这是什么时候冒出来?我居然都没有发现。吴邪在心里大骂自己迟钝。
什么人?小偷吗?
自己的古董店从外面看来一副寒酸样,这样也能被小偷看上,莫非自己真有吸引厄运的体质。唔,不要胡思乱想了,现在怎么办?
反正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就让他翻一翻好了,找不到他自然会走的。一般入室抢劫杀人都是被主人发现导致的,还是装睡觉比较安全。
大脑迅速转了一圈,吴邪决定采用鸵鸟的办法,看不到就当他不存在。
闭了一会儿眼,吴邪发现自己果然还是没有鸵鸟淡定,忍不住半睁开一只眼,偷偷打量房间里的形势。
那个人还保持刚才的样子站在那里!
吴邪有点懵了。
主人都睡着了,该下手就下手啊,呆在那里做什么?难道是等同伙?
吴邪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逆光中看不清那人的动作,但他的脸却似乎是朝着自己这边。
他在,看着我?
吴邪有些慌了。
真的是在监视我的同时等着同伙吗?
一个人还好说,那么多人上门,完了完了,肯定是劫杀了。
吴邪不由打了个哆嗦。
窗边那人显然察觉到了吴邪的反应,竟然离开窗户,慢慢向吴邪走过来。
他妈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吴邪暗骂。
脑中却一刻不停的思忖,等他靠近一点,就突然发难,跳起来用棉被一盖,扑上去一顿胖揍,最好当场把他揍晕过去。
唔,要是制不了他怎么办?
待会儿再想,总之先下手为强!
吴邪恨恨地一咬牙,老子好歹也是下过地挑过粽子的,还能给一个小毛贼撂倒了?
片刻功夫,那人已来到吴邪跟前。
吴邪暗运一口气,正准备从床上弹跳起来。
窗棂的阴影被月光抹去,那人的脸赫然映入吴邪眼中。
“小哥?”吴邪一愣,不由叫出声。
略显苍白的俊美面容,可不就是那失踪五天的闷油瓶?!
这一惊非同小可,吴邪只觉霎时大脑一片空白。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吴邪立刻直起身,对上闷油瓶的视线。唔,瘦了一些,憔悴了些。这是吴邪的第一个想法。
眼睛下面有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是几天未曾休息好的结果。
闷油瓶有点奇怪。
吴邪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仔细看了眼前的人几眼之后,吴邪更加困惑。
素来淡然的眼睛此刻紧盯着自己,其中盛满复杂到看不懂的情绪。
那视线冰冷,看得吴邪莫名的害怕起来。
“小,小哥……”
小心翼翼的开口叫了一声,下一刻却被闷油瓶一把抓住。
“疼!疼!小哥你这是干嘛!”
闷油瓶捏住吴邪的肩膀,力道之大,就像想要把肩骨捏碎一样。
“小哥,小哥,有话咱好好说,你先松手成不?你再不放手,我就给你捏残了!”
吴邪疼得龇牙咧嘴,无奈闷油瓶却丝毫不为所动,眼神好似利剑一般,刺得吴邪不敢直视。
不知道谁惹了这闷王,怎么就撒气撒到我头上来了?
吴邪愤愤的想,却不敢直说,只好硬着头皮对上闷油瓶的视线,尽量扯出一个安抚意味的笑容。
“小哥,我,我是吴邪啊。”
话音未落,却被闷油瓶重重地推倒。
来不及惊讶地叫出来,闷油瓶的身体就压了上来,双唇被狠狠咬住。
“唔……”
吴邪瞪大了双眼,完全没有明白目前的状况。
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初吻,花前月下、美人在抱才是吴邪的理想场景。
可是现在这样是什么?与其说这是亲吻,不如说是啃噬来得贴切。
疯狂地舔舐过嘴里的每个角落,霸道地纠缠着躲闪的舌,而嘴唇已经被咬破,泛起带着铁锈味的腥甜。
闷油瓶的手也没有闲着,松开吴邪被捏到麻痹的肩膀,撩起睡衣的下摆,手掌贴上衣物下光洁的肌肤。
好冰!吴邪一个激灵。
闷油瓶的手带着夜晚的寒意,在吴邪的上半身游走,抚过胸前两点,重重地捏了一下,激得吴邪一阵颤抖。
睡衣被褪到手臂上,闷油瓶干脆把衣服在吴邪手上绕了一圈,打上一个结,拉过吴邪的头顶。
吴邪大骇,闷油瓶这架势是要做什么?
“嗯嗯……唔!”
吴邪挣扎起来,闷油瓶却丝毫不为所动,胸前的两点被玩弄到又红又肿,随着吴邪剧烈起伏的胸膛摇曳生姿。
然后,闷油瓶一手按住吴邪的胸口,一手伸到身下,一把拉下吴邪的睡裤。
啪嚓。吴邪听到脑袋里有什么东西断掉的声音。
感觉到闷油瓶的手又盖上仅存的内裤,吴邪再也按捺不住,狠狠心,牙齿重重咬下。
血腥味顿时充斥在口中。肆虐许久的舌终于退了出去。
吴邪立刻大口呼吸着久违的空气。感觉身上的重量轻了一些,吴邪睁开眼。
清冷的月光慵懒地洒在闷油瓶身上,好看的脸半明半暗,唇边挂着一丝红线。
居高临下地看了吴邪片刻,闷油瓶抬起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擦过嘴角。
吴邪的心被这画面狠狠地撞击了一下,闷油瓶这幅样子居然有一种邪魅的味道?!
然而闷油瓶瞬间变得幽深的眼睛却分明发出危险的信号。
只听“嘶啦”一声,吴邪还来不及保护的内裤壮烈牺牲了。
三、
很久以后,吴邪回想起那个痛楚的夜晚,才发现,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在那夜得到阻止。只是当时,他们都太过倔强。
吴邪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已经被闷油瓶翻转过来,脸被大力压进柔软的枕头。
手上缠绕着睡衣,只能像脱水的鱼一样弓起背,却更分明地感受到呼在光裸的皮肤上的热气。
然后压在脸下的枕头倏地被抽走,塞进腰下,臀部被垫高,感觉到炙热的视线正集中在那处。
“你他妈的疯了!快放开老子!混蛋!老子一定要弄死你!”在劫难逃的吴邪用破口大骂来掩饰内心的恐惧。
吴邪已经肯定闷油瓶是受了刺激才会变身为狼人,但是强烈的屈辱感却让他怎么也不想好言安抚。
明明是自己被侵犯,凭什么还要去哄这个变态!吴邪恨恨地想着,更加肆无忌惮地大声咒骂。
感觉到闷油瓶的手指缓慢地沿着背部的曲线往下滑动,吴邪心中滋生出一种名为绝望的冰凉。
那感觉,就像是一步步走向悬崖,清晰地看着一切发生,无法抗拒。
手指终于来到那个地方,吴邪停止了咒骂,绝望得闭上眼睛。
“啊!”
毫不留情的探入,尖锐的痛楚激得吴邪身体猛然一弹。
吴邪缩回被拉过头顶的双手,以手肘为着力点,奋力撑起身体,试图逃离闯入身体的异物。
然而闷油瓶的另一只手却按住吴邪,用力地把他压回床上。
下巴被自己的拳头咯得生疼,吴邪把手放进嘴里,一口咬住。
手指又增加了一根,执拗地撑开紧绷的括约肌。
然后快速地戳刺几下,身上的人便不耐烦地撤出手指,灼热的欲望抵上穴口。
那一刹吴邪产生了一个奇特的想法:一直想了解闷油瓶,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被进入的一刻,吴邪清楚地听到了撕裂的声音。
像是被烧红的烙铁无情的刺穿,身体像要被劈开,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那种极致的剧痛。
吴邪忍不住张嘴想要叫喊,大脑却反应迅速地指挥牙齿狠狠地咬住手腕,生生把呻吟咽下喉咙。就算被侵犯,也绝不示弱!
吴邪痛得全身战栗,每一处肌肉都紧紧绷住。
那处也报复般绞住入侵的凶器,闷油瓶被夹得闷哼一声,随即用力抓住吴邪的腰,一下下像打桩一样更加凶猛地撞击。
手腕很快被咬破,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口鼻间,温热的鲜血混着唾液沿着嘴角流下,濡湿了脸下的床单。
谁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只有沉重的喘息。
吴邪把脸转向背光的一侧,月光把两人交缠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两只扭打的野兽。
男人间的性事,失掉任一方的配合,都只能是彼此折磨。
吴邪知道自己固然痛得生不如死,可闷油瓶也绝不好受。
可是,闷油瓶却没有采取任何可以让他自己舒服一点措施,只是死死按住吴邪,凶狠地穿刺,一下重过一下,就像要把吴邪撞碎一样。
吴邪痛得恨不能就这样死去,身体的痛似乎透进骨髓,侵入心脏,身心都像要被扯碎。
可以依然不愿发出一点声音,固执地咬着血肉模糊的手腕。但是眼泪却无法遏制地悄悄滑落,溶进微凉的血液里,无人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吴邪的意识渐渐飘远。
而闷油瓶却如机器般,姿势也不改变地、不停地、死命地进攻。就像积累太久的洪水一旦溃堤之后的宣泄。
还真想要做死我不成?吴邪模模糊糊的想着。
有滚烫的水滴落在背上。
挨千刀的闷油瓶,果然不是人,这么久了才流汗。吴邪条件反射地腹诽。
意识彻底消失以前,吴邪似乎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该把你怎么样……”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日正中天,阳光像破碎的金片铺满整个房间。
吴邪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从百米高的楼上掉下来摔得粉碎以后又粘起来一样,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但是身体却意外地干净,甚至身下的床单也是换过的。
是闷油瓶么?吴邪疑惑。明明昨晚好像恶狼附体一样,事后居然还会做这些事,怪人。
被闷油瓶那样对待,吴邪心里不解、愤怒、屈辱……什么样的情绪都有,却奇怪地没有感到恶心。
被一个男人侵犯,却没有感到恶心。心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随即又被愤怒遏制。
他妈的闷油瓶凭什么这么对我?!老子就这么好欺负么!做了那种事拍拍屁股就走了,当老子是什么!
要不是吴邪现在动弹不得,恐怕已经跳起来又叫又骂了。独自躺在床上,越想越气愤难平。
一个长途电话打给胖子,东拉西扯地一通数落,大意就是都怪你个死胖子没有找到失踪的小哥,害老子店都看不好,生意也做不好,钱赚少了半夜想起来都肉痛,结果觉也睡不好,第二天生意更加做不好……
等胖子在吴邪堪比机关枪的粗话扫射中缓过气来准备回敬的时候,吴邪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看你这几天也辛苦,就不用找小哥了,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潇洒地挂掉电话,缩进被子里补眠。可是脑海中,一双幽深的眼眸怎么赶也赶不走。
为什么……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盯着那双眼睛,吴邪一遍一遍地问。
……该把你怎么样……耳畔又响起叹息一般的低语。
吴邪不由叹了一口气,看来是睡不着了。
索性睁开眼,偏着头看窗外的风景。碧空如镜,清风流云,飞鸟来去,倏然明暗。
……你在哪里?
四、
吴邪还以为会被胖子不断电话骚扰,没想到胖子只在当天晚上打了电话过来狠狠回击,然后就奇怪地消音了。
吴邪也懒得去想其中的原因,反正乐得耳根子清净。耳根子虽然清净了,但是心里却烦躁不堪。
总是会从梦中惊醒,然后睁着眼睛到天亮,内心是莫名的酸涩,却说不上来是哪种情绪在作祟。
有时干脆自我催眠,强迫自己相信那一晚只是个噩梦,但是月光下漆黑如墨的眼眸却萦绕不去。
就好像,是中了邪一样。其实最想的,还是见到他。
而对于王盟来说,这几天自家老板身上一直燃烧着一把无名火,可怜自己在老板面前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还是免不了惹火上身,收到口诛、眼刀无数。
于是不堪折磨的王盟一脸谄媚地向老板提出出门散心的建议。
“出门散心?去哪里?”吴邪懒懒地靠在藤椅上乜斜着眼。
“老板,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别再找我撒气就行,王盟心说,“您看您从新疆回来以后还没好好休息一下,就辛辛苦苦的看店,多累得慌啊,这样吧,店我看着,老板你现在就到火车站,买到去哪儿的车票就去哪儿玩,够潇洒吧。”
虽然王盟的意图太过明显,不过吴邪还是被他的话说动了。去哪里的确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呆在家里,远离自己的房间。
念头一起,吴邪立刻充满干劲。交代了王盟几句,就拿上钱包出门了。
如果两个人无论怎么样都会相遇,到底该说是羁绊还是孽缘。
吴邪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在离开家一天以后,他就见到了那个让他不得不离家的人。
不过,让吴邪更惊讶的,是另一个人。
“三叔?!”
看到那个原以为不能再见的人,吴邪仍然惊喜万分,就算那其实不是他的三叔。
三叔,或者说解连环,看到吴邪,也不由吃了一惊,虽然嘴里呵斥:“你怎么会跟来!”但是他眼里的喜悦却是显而易见的。
然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还叫我三叔……”
“三叔!”吴邪打断他的话,微笑道:“都叫了二十年了,您就别让我改口了。”
“……你这孩子。”半晌,三叔也笑了,摸摸吴邪的头。
“啧啧,我说你们叔侄相认的场面可真够感人的,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进了一家门了还客套什么,对了,要说天真你还不够真情流露啊,这种场面,你再怎么也该来几滴眼泪吧!”
胖子在旁边直嚷嚷。
吴邪也懒得搭理他,径直绕过他,过去拍拍潘子的肩膀,问他身体怎么样。
“放心吧,小三爷,我潘子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命大,打不死!哈哈!”潘子豪爽地笑笑,看到三叔和吴邪的样子,他显然很高兴。
房间里最后一个人,只在吴邪进来的时候转过头来看了看,然后又转过头去缩在沙发里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可是吴邪,却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很难移开视线。心里涌起无数的念头。可是第一个想法却是:几天不见,闷油瓶似乎又瘦了。
“我说老狐狸,前几天你不是跟小哥赌咒发誓说天真绝对不会来的吗,现在这怎么说?”
被吴邪无视的胖子又朝三叔大叫,然后挤到吴邪身边,一脸奸笑,“天真你和小哥结了什么梁子啊,怎么小哥这么不待见你?”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
吴邪愣了片刻。你他妈的闷油瓶!对老子做了那种事,还摆一副死人脸不待见老子,当小爷是柿子那么好捏!
吴邪被怒气一激,也忘了周围的人,就要冲过去朝闷油瓶挥舞老拳。
这时一只手搭上吴邪的肩,轻轻一捏,一个乐呵呵的声音道:“三爷您别急,小三爷是被我带过来的。”
吴邪立刻冷静下来,瞟了闷油瓶一眼,转过身,正对上黑眼镜的一脸傻笑。
但是这个时候,黑眼镜的嬉皮笑脸却让吴邪感到舒心不少。
扔给胖子一个白眼,忿忿地开口:“你以为我想来!”
说起来,这又是吴邪的厄运吸引体质在发挥作用。
前一天,吴邪从店里出来晃晃悠悠地朝火车站走,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就被人从背后重重地撞了一下,吴邪伸手一摸,钱包没了,立刻拔腿就追。那小偷跑得极快,带着吴邪东拐西躲好一阵子,最后闪进了路边一条小巷里。
吴邪心里正憋着一股气,这时被小偷惹得火冒三丈,什么也不想,也闷头钻进巷子。
刚跑进去没几步,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然后一块帕子捂上来。口鼻间浮起淡淡的甜味,吴邪心道不好,就眼前一黑,失去知觉了。
本以为醒来会是被五花大绑扔在某个破旧阴暗的黑屋子里,没想到睁眼以后却发现自己在一间明亮的大厅里,面前的人脸上架着一副熟悉的黑眼镜,镜片上映着淡淡的阳光。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途径杭州的黑眼镜凑巧地路过,从两个大汉手中把昏迷的吴邪救了下来,眼看着航班时间快到了,只好把吴邪带到了机场候机大厅。
听吴邪说到想出门散心的时候,黑眼镜嘿嘿地笑了笑,说正好同机有个人有急事走不了,不如你就把他的机票匀下来,跟我一块儿玩去。
虎口脱险的吴邪越想越沮丧,干脆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什么都不问,就跟着黑眼镜来了。
直到来到这个偏僻山村的小旅店,进了这个房间,吴邪才知道黑眼镜说的“玩”是指什么。
“嘿,要不怎么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呢!”胖子一听吴邪说完就乐了,“天真,别是你跟这小哥串通好的吧,你说事情怎么就能巧合成这样!这他妈的也太神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儿,爱信不信!”吴邪没好气的说。
“小三爷肯定不会胡说八道的,哪像你那嘴上开火车的,”潘子说,“三爷,既然小三爷都来了,孤身一人也不能往回走,如果遇上裘德考那帮人就麻烦了。”
“也罢,”三叔无奈地叹道,“还好我们装备带得齐全,就带你走这一遭吧,不过你小子可给我小心着点,这一趟不比往常!”
“三叔,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吴邪保证道。
闷油瓶依然窝在沙发里看着天花板发呆,房间里的动静他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心里微微有些发苦。
一副黑眼镜突然放大在眼前,吴邪不由被吓了一跳。
“别担心,我带你来的,我来罩着你好了。”
吴邪一怔,笑骂:“滚一边!还把老子当女人了不成,老子自己罩自己!”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不可否认的是,黑眼镜不正经的话多少缓解了吴邪心中的苦闷。
所以,和大家一起放松地笑着的吴邪,没有感受到房间一角投来的含义复杂的注视。
五、
吴邪到达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大家说说笑笑——其实就是胖子和潘子两人在闹腾——吃完晚饭,就各自回房休息,为第二天做准备。
房间的分配是这样的:三叔单独一间房,胖子和潘子一间房,本来是安排黑眼镜和闷油瓶一间房,因为多了吴邪,所以又多开了一间。
在吴邪和谁一间房的问题上,有过一点小小的争执。
因为闷油瓶的态度,吴邪并不想和他一起,但是三叔说既然大家是一个团队,就不要弄内讧,是男人就把问题摊开来说清楚,第二天畅畅快快的行动,所以就硬把吴邪塞到闷油瓶的房间。
闷油瓶没有说什么,看也没看吴邪一眼就径自走进房间了。
黑眼镜耸耸肩,大声感叹没有和小三爷一间真是遗憾,不过以后还有机会云云,末了凑到吴邪耳边,神秘的说了句:“一会儿到我房间来一下。”然后就悠然自得地踱回房去了。
吴邪总不能告诉三叔说不想和强奸自己的人住一间,抗议无效的情况下,也只好笑一笑表示接受,然后就跟着三叔去他房间了解这次夹喇嘛的情况。
“大侄子,其实你这次真不应该来,”三叔坐在沙发上,点起一支烟,说道:“这次要去的是个什么地方,我也是两眼一抹黑。”
“三叔,这可不是您的风格吧,”吴邪显然不信这只老狐狸,“一点都不知道的地方您会去嘛。”
“这些话我不敢跟他们说,但是对你我已经没什么好忌讳的了……”三叔吸了一口烟,慢慢的开始说。
其实现在大家在的这个地方并不简单,这里是北纬30°的区域。
北纬30°是地球上最神秘最危险的地带,有无数的奇迹和死亡陷阱。吴邪听到这几个字,心里就不由一跳。
这个山村的西南,是一片广袤的无人区,终年云雾缭绕,云层厚到卫星都无法探测的地步,飞机的航线都会特意绕过这里。无人区三面都是群山环绕,无法攀越,只能从这个小村进入那里,不过和小村相连的是一片不知面积的森林。当地人把这片树林称作“鬼雾森林”,村里传说森林里有恶鬼出没,所以数百年来也从没有人敢进去。
直到一个多月前,裘德考公司不知发现了什么,找到了这个地方,动用了直升机在无人区上空喷洒了大量的驱除雨云的化学药剂,在云层好不容易变稀薄的几分钟,通过卫星探测,发现无人区的中心居然有一座古城。
虽然只是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轮廓,但是可以肯定那的确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古城,从城市的规划上来看,还是一座王城。
这个发现非同小可,一旦证实可以在考古界引起轩然大丨波,而发现者也可以名留史册。
于是裘德考公司立刻组织了一支队伍深入无人区。
没想到的是,队伍进入森林后不久就和外界失去了联络,二十多天以后,其中一个队员的尸体在森林边缘被村民发现,据说死相极惨,而且面容扭曲,不知死前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说到这里,三叔停下来喝了口水。
吴邪趁机问道:“三叔,听你说了这半天,这次要去的地方那么危险,似乎跟汪藏海也没关系,我看你也不想在考古界留名,那你这次来是?”
三叔听吴邪说完,高深莫测地一笑,起身到包里拿回一张纸,递给吴邪。
“照片里面的东西,就是死掉的那个队员手里握着的。”
很清晰的彩色照片,里面是一张有点破的帛画,洁白的帛面上绘着一只黑色的栩栩如生的麒麟。
好熟悉啊!吴邪心头一震。细看了一眼,吴邪不禁呆了。
因为那个不堪回首的晚上他才看到过一模一样的麒麟纹身,在闷油瓶的身上。
后来三叔又唠唠叨叨叮嘱了半天,吴邪却没全心思去听。
他发觉那副帛画带来的震撼不仅仅是源于和闷油瓶身上一样的麒麟纹身,总觉得还有些别的东西,试图唤醒他遗落在不知哪里的记忆。
以至于吴邪忍不住向三叔要了这张照片,三叔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眼神含义不明。
想起黑眼镜的话,吴邪把照片往裤袋里一塞,就去敲黑眼镜的房门。
礼貌性的敲了几下,没有人应门,吴邪使劲拍了拍,大叫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应门。
这家伙在干嘛啊。吴邪嘀咕,一扭门把手,门却听话的开了。
“喂!有没有人啊!”吴邪一边大声叫着走进房间,一边思索这种场景怎么那么熟悉。似乎是……悬疑片和鬼片的常用桥段啊。
想到那个神经兮兮的黑眼镜,吴邪不由打了个寒战。呵呵,那家伙虽说奇怪了点,好歹还是个人吧。吴邪自嘲地笑笑,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人,皱皱眉就准备回房。
一转过身却差点撞上幽灵一样出现在背后的黑眼镜。
条件反射地往后一退,迅速调换被吓到的表情,语气不善地开口:“干嘛这么半天不开门,还一声不吭地躲在后边,想谋财害命啊!”
黑眼镜嘿嘿一笑:“吴邪你被吓到的反应还是没变,一样那么可……”
敢说可爱老子就掐死你!
在吴邪的怒视下,黑眼镜识相的没有说下去,“我刚才在洗澡,没听到敲门。”
果然,眼前的黑眼镜赤裸的上身还冒着水汽,皮肤是被热水冲刷过后的微红,手里正拿着一张大毛巾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
发现吴邪打量的视线,黑眼镜凑上来,嬉皮笑脸地说:“怎么样,身材不错吧。”
“一边去!”吴邪恼怒地推开黑眼镜,看沙发上都堆着东西,就不客气地坐到床上。
老实说黑眼睛身材真的不错,高挑挺拔,看起来瘦瘦的却还很有肌肉,皮肤也挺白的,咦,左肩上那一块黑色是什么?
“你肩膀上那块,是胎记?”吴邪不由好奇地探头过去看。
“这个,”黑眼镜的手轻轻抚上那块皮肤,语气有一丝怀念:“是被火烧过留下的。”
“烧伤留下的疤痕怎么会是黑色的?”吴邪奇道。
“呵呵,被黑色的火烧到当然就留黑色的疤,”黑眼镜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然后又靠上来坐到吴邪旁边,“上次我看到你身上也有一块疤,怎么弄的?”
说着,用手指指了指吴邪的心脏位置:“应该是在这里吧。”
“我的是胎记,要是伤在那里,我早就没命了,还会坐在这里?”说着吴邪想起来,“你找我过来,到底什么事?”
“说了是好事啊,你等等。”黑眼镜把毛巾往肩上一搭,盖住那块疤,然后起身去一边的包里捣腾,不一会儿就拿着个黑布裹着的长长的东西坐回吴邪身边。
正觉得这种被包起来的长长的形状看着眼熟,黑眼镜就一把扯下了包裹的黑布。
“黑金古刀!”吴邪不由低声惊呼。灯光下沉静地流动着黑光,淡漠一如它的主人。
“你,从哪儿找到的?”吴邪又惊又喜,赶紧接过黑金古刀,然后又一次被它的重量击垮,“呵呵,还是这么重啊。”尴尬地笑笑,把刀放在床上。
黑眼镜看着吴邪的动作,嘴角扯出莫名的笑容,用难得的正经口吻说:“上次从西王母国回来的途中找到的,是你的吧?”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你看我都拿不动,这是小哥的,你肯定看他用过,”找回小哥的刀,吴邪比自己淘到龙脊背都开心,拍拍黑眼镜的肩,“我先替小哥谢谢你,这回可帮了大忙了!”
“别光嘴上说谢,给点实际的谢礼怎么样?”黑眼镜忽的又兴奋起来,一脸坏笑地靠近吴邪。
“你想要什么谢礼找小哥要去,喂,你靠这么近干嘛?”吴邪看着黑眼镜逼近的脸,心下生出一股寒意。
忽然眼前一黑,随即意识到是黑色的镜片遮住了眼睛,然后唇上接触到两瓣柔软。
吴邪大惊,还来不及反应黑眼镜就立刻离开了。
“本想戏弄你一下,结果一不小心弄假成真了,不好意思哈。”黑眼镜讪讪地笑道,看起来也是一脸尴尬。
“你!”吴邪顿时语塞。
“看在这把刀的份上,今天先不揍你,再戏弄我我绝对不手下留情!”吴邪只能恨恨地威胁道,全然忘记以黑眼镜的身手,自己能不能揍到他这个问题。
“刀我带走了,自己找小哥要谢礼去。”费力地抱起刀,吴邪颤颤巍巍地走出门去。
门关上以后,黑眼镜摸了摸嘴唇,奸诈地一笑:“呵呵,味道真好。”
然后他摘下毛巾,抚摸着肩上的伤痕,笑容渐渐消失。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管是关于我的,还是你的。
六、
就像在漆黑的舞台上,投下一束幽白的微光,唯一的主角是被囚禁在高塔上的王子,守望着夜空的身影寂寞了月色。
当吴邪兴冲冲地闯进房间里,看到的就是这样可以称之为小资的画面。
房间里没有开灯,闷油瓶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略微偏着头,看着月亮发呆。
银色月光把他的轮廓描绘得很淡,就像随时会消失一样。
这个画面,从那时起就固执地留在吴邪心里,没有一刻曾经淡去。虽然那只是一瞬间。
吴邪的开门声惊动了闷油瓶,静谧被打破,闷油瓶立刻从沙发上跳下来,几步走到吴邪的面前。
吴邪因为第一次接触小资的情绪而暂时没有回过神来,仍保持着进门时的姿势,愣愣地看着闷油瓶在自己面前站定,平淡无波的一眼扫过来。
“关门。”简短的两个字,说完就坐到床上去了。
神游九天的吴邪几乎要本能地接下去说“放狗”了,忽然意识到这是小哥在说话,魂魄立即归位,双手抱着黑金古刀,只好用脚尽量轻轻一勾把门关上,然后赶紧蹭过去,把沉重的黑金古刀放在闷油瓶面前。
“小哥,你看这是什么!”
“嘴唇很红。”
一个兴奋的声音和一个淡淡的声音撞在一起。
哎?吴邪一愣,随即意识到闷油瓶是在说自己,脸一下红了,不由叫道:“怎么会,才轻轻地碰了一下……唔。”
冰凉的唇堵上来,惩罚般重重一吮,火热的舌撬开牙齿就要探入。
熟悉的触感将那夜的疼痛记忆又带了回来,吴邪一个激灵,猛地推开闷油瓶。
“干什么!”愤怒地瞪着一脸漠然的侵犯者,吴邪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竖起毛全身戒备。
“刺眼。”闷油瓶顿了顿,语气微冷地说,避开吴邪的怒视,视线集中到深深陷进床垫里的东西。
“这个……”黑暗中,如镜般平静的眼里亮起一丝惊喜。
“好心给你带回来,你却……”愤愤难平的开口,吴邪忽然意识到一个一直被忽略的问题,“小哥你,莫非想起来了?”
闷油瓶的手指沿着刀刃轻柔地滑过,验伤一样的仔细。
“这刀,哪里来的?”像是没有听到吴邪的问题,闷油瓶问道。
“你先回答我,”吴邪急切地追问,“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你想起多少?”
闷油瓶抬起头看了吴邪一眼,又转过视线,“还是和之前一样。”
也就是说最重要的还是没有想起,没有想起自己是谁。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对了,你为什么从胖子那里一声不响地走掉?”后来,还出现在我那儿……不知为什么,最后这句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想起来还有事情,就走了。”闷油瓶忽的又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吴邪,“这刀,哪里来的?”
总觉得闷油瓶的视线里有什么东西,刺刺的让人很不自在,一时却说不上来是什么,吴邪只觉满心欢喜一下都消失了,带着赌气的意味说:“我哪有那本事去找这个,是那黑眼镜找到的,记得给人家谢礼啊。”
话一说完,闷油瓶的眼里闪过一抹冰冷,吴邪被他看得更加不自在。
挨千刀的闷油瓶,好心给你把家伙带回来,还这副鬼样看老子,就像欠他多少钱似的,要说欠,之前对老子做的事怎么算!
吴邪越想越气,一怒之下,噌地站起来就要发飙。
“喂……”
才说了一个字,却听闷油瓶缓缓地说了一句:“月亮,要圆了。”语气中隐隐有些烦躁。
什,什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吴邪摸不着头脑,正想揪住他一股脑问个明白,闷油瓶却抓起黑金古刀钻进被窝,背过身去睡觉了。
“你,你等等,老子还有话问你,喂!”吴邪不甘就这样被无视,大叫着探手过去掀闷油瓶的被子。
使劲掀了几下没有动静,眼看夜深了也不敢大吵大闹,恨恨地撂下一句:“你就躲吧,老子看你还能躲一辈子!”
怨愤地洗完澡,也自己睡觉去了。
吴邪躺在床上忿忿了好一会儿,最后困得不行了才慢慢睡过去,迷迷糊糊中总觉得似乎有一道视线注视着自己,睡得很不踏实。
吴邪不知道的是,这一夜另一个人也没有睡好,握着黑金古刀的手青筋毕露,指甲扣进掌心里,渗出点点血珠。
为了不引人注意,天色微亮,吴邪一行人就带上所有装备,从僻静处离开小村,往西南方的鬼雾森林前进。
鬼雾森林被村里人视为绝对的死亡领域,自然没有人肯做向导,不过好在从航拍的照片上清晰地看到,古城的正面有一条河流经过,几道拐弯之后贯通整片森林,这条河水量也小,没有分叉。所以只要顺着河流往上游走,就能顺利到达古城。
事实上,之前裘德考公司的队员尸体就是在那条河里发现的,应该是从上游被水带了下来。
村后是一片小草坡,很好的土地却无人耕种,杂草长得比人都高,走在草丛中很是费力。
胖子和潘子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三叔一脸高深的走在后边,闷油瓶则跟以前一样闷着头在一边走着。
吴邪前一天长途跋涉,晚上又没休息好,还有些倦怠。
黑眼镜看到吴邪的样子,就一脸傻笑地凑上来,东拉西扯地说个不停,说完旅店的饭菜和客房,又说起自己从前到哪儿哪儿旅游。
不知道他说的是到底旅游还是倒斗。吴邪暗笑。
知道黑眼镜是为了让自己打起精神,吴邪心里感激,没有像原来那样无视他,而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聊着,听到一两处好笑的,也不禁低低地笑出声来。
偶尔视线飘向闷油瓶那边,发现那闷王依然是什么也听不到一样自顾自地走着。
走了有一个多小时,终于从树林一般的杂草丛中走出来。
此时正是日出时分,东边的天际托出一轮璀璨的旭日,映照出面前的河流如一条金带蜿蜒而过,恰似一道金色镶边,柔缓地勾画着浓绿如大块翡翠的森林曲线。笼罩着森林的浓郁雾气没有被阳光穿透,被晨风微微吹动,如透明的水中慢慢弥漫开粘稠的牛奶。
几人被眼前的美景深深震慑,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老子算是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总嚷嚷着看什么日出,没想到这太阳刚露头的时候还真他娘的漂亮,老子起这么一大早算是值了!”胖子陶醉地感叹。
“嘿,没想到你这钱串子眼睛除了明器,还会看风景了哈!”潘子还保持着战斗语气。
“胖爷那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两手抓,两手还都硬!”胖子说着大手一挥,“同志们跟上,咱这就去解放大山深处不见天日的明器们!”说着,手伸到背后摸了摸,竟摸出一把枪来端在手里。
“胖子,你这架势是叫做鬼子进村吧!”吴邪一看胖子的样子就不由笑了。
“去去去,小同志你懂什么,村里人把这里说得那么玄乎,没枪在手胖爷心里不踏实……哎,这是什么?”
胖子用脚拨了拨地上的一块石块,“你们过来看看这上面画的是啥。”
大家立刻围拢过去,只见一块小小的漆黑石碑埋在土中,紧靠着河边,露在地面上的部分只有巴掌大,上面似乎刻着些什么。
细细地看了一会儿,也没人看明白那上面到底刻的什么,连三叔也说不上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年代的。
“说不定是原来的人立在这里,用来警示林中有危险的。”吴邪说。
“恩,有可能。”三叔点点头,“总之大家进去以后要千万小心。”
河并不宽,水也不深,胖子带头趟过河去,招呼大家跟着来。
到这个时候,吴邪的困倦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抖擞着精神就要跟上去,忽然发现其他人都过了河,黑眼镜却还在原地看着石碑在想些什么。
“嘿,跟上。”吴邪拍拍他的肩,“想什么呢?”
“没什么。”黑眼镜立即回过头来,冲吴邪一笑,“你走前面,我给你看着脚下。”
“我还能在这种河里滑倒了?”吴邪有些恼怒,“你别这么小看我行不,赶紧跟上!”说完,不理黑眼镜,径直走过河去。
黑眼镜看着吴邪踏上对岸,这才慢悠悠地朝所有人走过去。
“嘿,快点,要不老子不等你了啊!”胖子在那头大叫。
……以河为界,此生彼死。在心里念了一遍封界碑上的话,黑眼镜在心里道,吴邪,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七、
进入森林才发现,这里根本是一片原始森林。
一路走来除了普通的树木外,还有不少古老的树种,水杉、银杉等珍贵古树高耸入云,不知已生长了多少年。树干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藤蔓植物缠绕其上,都有手臂粗细。
偶尔见到几棵倒在地上的树,也是爬满青苔,和地面仿佛融为一体。地上层层迭迭地堆积着落叶,拨开很深也不见泥土。
放眼望去,四周全是一模一样的景色,深深浅浅的绿弥漫开去,浓重的雾气萦绕其间,好在有旁边的河流指引,才不致迷失方向。
这样繁茂古老的森林几人都从未见过,置身其中,只觉远离喧嚣尘世,对自然造化心生敬畏。
“从这些树的生长情况看起来,这片林子只怕有几千年了。”吴邪摸摸身边的树干,感叹道。
“天真这一说,胖爷想起来了,老子还没问过这次的斗是个什么朝代的?”胖子说,“看样子,这年头可久了去了吧?老狐狸?”
三叔意味深长地一笑:“的确是久了去了,你就放心吧。”
吴邪不由想起前一天三叔的话,他不像胖子那么少根筋,一开始就已问过古城的年代。
但是三叔却告诉他,裘德考公司找了许多专家也没办法确定那副帛画的年代,后来动用了碳—14测定法,居然不能得出结果,也就是说那副帛画的年代很新,测不出元素衰变的时间,显然这并不可能。
最后三叔一脸神秘的说,那副帛画就好像是时间被停止了一样,一直保持着当年的状态。
“三爷,这片林子有古怪啊,走了这么久,一点儿声响也没听见。”又过了一会儿,潘子说。
“就是,别说鸟叫了,连他妈的虫子叫都没有,老子都要以为咱们是走进啥画片儿里边了!”胖子也嚷嚷着,“老狐狸,还有多久才到啊?”
“这才走了多久你他妈就喊累呀,早着呢,至少还得走上一天!”潘子接道。
“累?胖爷在探索明器的路上就从来没觉得累过!是你他妈说这片破林子有古怪,老子还不是想早点离开这鬼地方!”胖子不甘心地嚷嚷道。
吴邪看了看表,才发现大家已经走了三、四个小时,现在正是晌午。
森林里的雾气太浓,阳光完全不能穿透,抬起头也只能看到隐约的一点金光,说明那其实是太阳的身影,行走在这样的环境中,很难感觉时间的流逝。
“走累了?”黑眼镜看到吴邪看表的动作,低声问道。
“有点,”吴邪老实地点点头,“没想到我们走了这么久了。”
“所以说你体力还不行嘛,我可完全不觉得累哦。”黑眼镜一脸很欠揍的笑。
“你压根就不是正常人。”吴邪没好气的说,心里却也为自己的体能暗暗羞愧,没想到下过好几次地了,自己的体质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提高。
“别担心,你要是走不动了,我可以负责背你啊。”黑眼镜凑到吴邪耳边说,虽然墨镜挡住他的眉眼,但是吴邪可以肯定他这个时候一定是在挤眉弄眼的坏笑。
“去!别把老子当娘们!”吴邪恼怒,却还只能压低声音反驳。
说完环视周围,想确认没人听到这么丢脸的对话。胖子和潘子仍在斗嘴,三叔一脸悠闲地走在他们后边,应该都没有听到。
视线扫过闷油瓶的时候,却看到他正转过脸来看着自己,微微皱起眉,看样子应该是听到了。
妈的又是这副冰山脸,嫌老子拖后腿了是吧?看不顺眼就别看啊!瞪什么瞪!
吴邪心里很不舒服,虽然明知自己在队伍里的确是最没用的那个,但是想到被闷油瓶这样小看,他心里就难以抑制一股无名火。
甩了个白眼,转过头不再看那闷油瓶。
三叔毕竟也上了年纪,又走了一段后脚步明显慢了下来,潘子便立即提议休息一下。
大家紧靠着河边坐下,拿出干粮边吃边聊。
此处风景如画,空气清新,几个人围坐一起说说笑笑,气氛像是在踏青一般,进入森林以来的紧张感消失了大半,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一丝轻松。
黑眼镜一如既往地挤在吴邪身边傻笑,胖子和潘子斗嘴斗得不亦乐乎,三叔也时不时插上几句,连那闷油瓶从起床后就保持的一脸寒冷也少许地解了冻。
这么舒心的下地,还是头一次呢。吴邪不禁笑了。
那个时候他没有想到,这样和乐融融的场面是第一次,竟也是最后的一次。
入夜以后,倏然寒冷。穿林的幽风拨乱静默的树叶,细细簌簌的声音在夜晚听来彷如悲泣。
星月暗弱,一丝光也不见渗下,黑暗渲染之下,雾气更浓,像有了实体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手电筒的光刚开始还能照射很远,但是光柱却渐渐地变短,很快只能在身前印出一块圆形的光斑。
胖子起初还大声抱怨着,挥动手臂试图驱赶眼前的浓雾,后来也停止了耍宝的动作,虽然仍是一脸不在乎的开着玩笑,但脚步却是明显的谨慎。
鬼雾森林,林中有恶鬼出没……
吴邪不由想起让村里人“谈林变色”的传说,这里的雾浓得根本不正常,简直像是密集的烟雾弹造成的效果,但是又少了烟火气……烟火气?
脑中灵光一闪,吴邪终于明白自从进入森林以后的违和感是什么。
这里的雾,没有水汽。明明是雾气缭绕的森林,却不怎么潮湿,地上甚至连菌类也找不到。自然界哪有这样的雾!难道,真的是鬼雾?
“三叔……”吴邪抬起头,想要告诉三叔。
这才发现,雾已经浓得像纱幔重重围住,只看得到身边人影绰绰。
吴邪伸手想要抓住前面的人影,却不防备抓了个空,眼前的雾被搅开,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心里一凉,想起一直贴在身旁的黑眼镜,赶紧扭转头,没人?!
吴邪大惊,立刻原地站定,手电筒迅速往周围一扫,目之所及雾气森然,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喂!三叔!胖子!大潘!小哥!”吴邪大声叫道。
声音闷闷的回荡着,无人应答。不过片刻工夫,所有人就消失无踪了。
吴邪背上冒出了冷汗,手握住了挂在腰带上的匕首。
冷静!吴邪,冷静!
吴邪克制着不去在意那侵入皮肤的阴森寒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河!那条河!那条河就在自己左边,只有几步之遥,手电筒的光可以照得到。
毫不犹豫地把昏黄的光束射向左侧,视线随之投去。
没有河?!
吴邪只觉头轰得一声炸了,瞬间全身冰凉。
手电筒来来回回的寻找,地下一片焦黑,根本没有一点水迹。
焦黑?
吴邪一愣,把手电筒的光集中到一点,定睛一看。原本该是青草丛生的地面变得干燥焦黑,就像被大火烧过一样。
吴邪糊涂了,这里,不是森林吗?现在是什么个状况?穿越?不是应该眼前一道白光或者气流什么的吗?是我一个人穿了,还是大家都穿了?难道这片森林其实是时空隧道什么的?
各种各样的想法充斥在脑中,吴邪赶紧摇摇头把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赶出去。
乱想什么呢,又不是科幻小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奇怪这次怎么闷油瓶和那黑眼镜都没有察觉到吗?
心里涌起不详的预感,无所适从的感觉让人莫名的暴躁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潜伏在四周。
吴邪抽出匕首,横在胸前,警惕地注视着各个方向。像是回应吴邪的动作一般,周围忽然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慢慢地由远及近。
不敢贸然行动,吴邪仍保持着横刀在前的动作,全神戒备。
声音越来越近,细细听来,似乎是金属相互摩擦的声音,而且数量众多,有节奏地从四面围拢来。
很像,电影中整齐行进的古代军队。吴邪心想。
八、
险险地躲过斜刺过来的长矛,吴邪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插进地上的长兵器,脚步又一次加快,顾不上往背后看一眼,继续拼命向前狂奔。
妈的!这些到底是什么玩意!吴邪在心里抓狂地大喊。
之前还因为脑中浮现出古代军队的想法而暗暗自嘲,下一刻却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长枪在手、身披盔甲的无数古装军士出现在面前,吴邪瞬间傻了。
难道真的穿越了?来不及多想,面无表情的士兵已经挥舞手中的刀剑枪矛冲杀过来。
吴邪立刻举起匕首,狠狠扎向最先冲上来的一个士兵,眼看着那人避也不避,刀刃直削他的手腕,却没有见到预料中的鲜血喷溅,反而像砍中空气一样透过他的身体。
吴邪一愣,还以为是幻觉,肩膀上却清晰地传来了刺痛,吴邪反射性地往后一退,带着点点血迹的长刀堪堪划过眼前。
0.01秒后,吴邪就以百米冲刺般的优美跑势带领着大帮古代军士声势浩大地在迷雾中昂首前进。
靠!靠!靠!吴邪一边逃命一边在心里破口大骂。真他妈的不公平!凭什么就光砍老子!这些东西到底是粽子还是鬼啊!
僵硬的动作,一声不发的攻击,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却有一双散发着强烈怨恨的恐怖双眼,让人看一眼就不寒而栗。
还有他们身上的奇特服饰,吴邪可以很肯定的说,是不属于目前已知的任何一个朝代。但是,却很眼熟,像在哪里看过一样。
突然眼前寒光一闪,吴邪本能地往旁边一躲,又是一根长枪飞过。
吴邪一抬头,不由叫苦。原来前面又是不计其数的士兵奔涌过来。逃不掉了。吴邪无可奈何,只有停下来正面迎敌。
长枪利矛不断刺过来,吴邪左躲右闪,却是避无可避,一会儿功夫就已经遍体鳞伤,血流不止。
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大口地喘着气,吴邪不无绝望的想。这一次,没有人来救我了吗?闷油瓶也不会出现了吧……
一想到这里,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双淡然的眼睛。
不知道我死了,他会不会难过。自嘲地笑笑,不会的吧,那个闷油瓶任何时候都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
除了那次……脑中淡然的眼睛变了样子,其中太过复杂的情绪把眼神变得幽深,看起来痛苦而悲伤。
悲伤?痛苦?闷油瓶?为什么?一个接一个的疑问闪过,最后定格在那一句飘渺的叹息……该把你怎么样……
混蛋!对老子做过那种事,还没给老子一个交代呢,天杀的闷油瓶!
老子还有话要去问那个闷王,绝对不要死在这种鬼地方!
猛然睁开眼,吴邪只觉精力瞬间流回身体,伤痛淡去不少。紧握着手中的匕首,狠狠地瞪向身边的士兵。
“你们这些杂碎,想把老子怎么样啊!”
愤怒地大叫之后,诧异地发现正要围上来的士兵忽然变了脸色,带着些许的惊恐迟疑着不敢扑上来。
这种情景好熟悉,真的像从前经历过一样,被很多手持利器的人包围着,然后……
“滚开!”
身体好像自己会动一样弹跳起来,手持匕首一个旋身,荡出完美的圆。
凄厉的惨叫声不断响起,那些士兵就像被刺到一样纷纷倒下。
黑色的烟雾不知从何处蒸腾起来,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吴邪被熏得闭起眼睛。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吴邪发现之前看到的一切都消失了。
天还黑着,手电已经在奔跑的过程中遗落,但是雾却淡了很多,隐隐露出天空中快要圆满的一轮月亮。
借着微弱的月光四下一看,脚下是茂密的草地,而脚边几步远的地方就是缓缓流动的河水。
回来了。
吴邪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身上又酸又痛,记起肩上被重重砍了一刀,忍不住伸手去摸伤口,摸到肩膀的时候吴邪愣了。
干干的,没有血迹。
连忙扭头去看,却见衣服完好无损,吴邪立刻检查了全身各处,居然没有一处伤口,明明看到那些士兵的刀刃上沾着鲜血啊,怎么会?
难道,真的是见鬼了?吴邪不觉悚然。正在冷汗淋漓间,身后忽然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好像什么东西在河里行走一样。
这次又是什么?
吴邪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僵硬地转过身,凝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薄雾中,一个人影渐渐清晰起来。
闷油瓶?!还没看到来人的脸,他手中长刀熟悉的轮廓已经让吴邪喜出望外。
“小哥!”
忙不迭地跑过去,一脚踏进齐膝高的河里,费力地划开河水摇摇晃晃地蹭到闷油瓶跟前。却发现闷油瓶的样子很奇怪。
他全身都湿透了,头发不断滴着水,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黑金古刀,浑身散发着慑人的杀气。
但眼神却不对劲,像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以后的涣散,只有强烈的绝望悲伤充盈其中。
吴邪立刻回想起闷油瓶从陨石里出来的样子,心里一揪,一把抓住闷油瓶用力地摇晃。
“小哥!小哥你醒醒啊!喂!小哥!醒醒!”
闷油瓶被吴邪使劲地摇了好一会儿,眼神才慢慢地聚焦,迷茫地看着吴邪的脸,似乎认不出眼前的人来。
“小哥!我是吴邪啊!吴邪!”吴邪又用力掐了掐他的肩膀,不断强调自己的名字。
“吴邪……”闷油瓶下意识地跟着念道,忽然像被针扎了一样身体一震,眼中回复清明,目光灼灼地盯住吴邪,两手也蓦地抓住吴邪的肩膀。
吴邪被他手里的黑金古刀咯得生疼,正要开口提醒,却不防备被闷油瓶猛然拥进怀中。
双臂传来的力道大得令吴邪呼吸困难,脑袋被压在闷油瓶胸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咦,这里的鬼兵不是伤不了人的吗?
吴邪正在奇怪,耳边却传来闷油瓶低沉的呢喃。
“吴邪……吴邪……吴邪……”一声接着一声,混合着不安和恐惧,像是念咒一般不断重复的,是他的名字。
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想到刚才生死之间,第一个跳入脑海的人,是他,是闷油瓶,是这个一向冷漠此时却像走失的孩童一样紧抱着自己、呓语般念着自己名字的人。
长久以来在心里肆意流淌的陌生情愫汇流成汪洋大海,下一刻似乎就要满溢出来。
还来不及思考什么,吴邪只觉后脑勺被闷油瓶的手扣住,脸被迫仰起,然后,双唇被狠狠地堵上。
火热的舌带着血的味道侵入嘴里,捉住躲闪的舌头不放,重重地吮吸了一遍又一遍。
同时另一只手迅速把黑金古刀插回背上,然后急不可耐地伸进吴邪衣服里。
湿漉漉的手掌沿着腰线爬到背后,微微用力按住吴邪的背,画着圈不断摩挲。
吴邪被吻得昏头转向,任由嘴里的舌肆无忌惮的纠缠,双手不自觉地环上闷油瓶的脖颈,把自己和他拉得更近。
吴邪的迎合鼓舞了闷油瓶,他保持着亲吻的动作,两手抱紧吴邪在河里几个转身,不等踏上岸,就迫不及待地把吴邪压在浅水处,继续加深这个热吻。
就在吴邪以为自己快要窒息得晕过去的时候,闷油瓶终于放开他被吻得又肿又痒的双唇,两手撑在吴邪身旁,幽深的双眸炙热地看着他。
吴邪全身都浸在水中,只有头部刚好露出水面,冰凉的河水缓慢的流过身体,却丝毫没有减轻体内不断升高的热度。
月光被雾气染得很淡,还好可以看清闷油瓶的脸,俊美的面容就停在极近的地方,呼出的热气直接喷洒在吴邪的脸上,有说不出的暧昧气息。
“吴邪……吴邪……”低低的念着他的名字,闷油瓶的眼睛里各种情感交错繁杂,唯一可以看清的,只有痛苦和悲伤。
九、
身上的衣服被粗暴地拉开,湿淋淋地绞在手肘上,下半身被闷油瓶死死地压住,半点也动弹不得。
那一晚不堪回首的记忆忽的全部涌现出来,脑袋里尖锐地疼痛起来,身体本能地想逃,背部抵着冰冷的河沙,宣告了无处可逃。
事实上,吴邪根本没有机会考虑逃脱的事,胸口的皮肤裸露出来的刹那,闷油瓶的眼神随即变得如野兽般嗜血,带着大片的阴影压下来,重重地咬上吴邪的锁骨。
两手也同时在胸前游移,不断翻搅起纷乱的水花。冰凉的河水从他炽热的手掌缝隙中流过,冷热交替中身体的感觉变得十分灵敏,闷油瓶每一根手指的动作都清晰地传达到脑中。
温热的唇舌一点点往下滑动,不停地吮吸亲吻着因为河水的浸泡而变得更加细滑的肌肤。
吴邪觉得自己就好像是被放倒的猎物,而身上是一只饥饿许久的野兽。
和那个晚上不同,一样是急切的动作,那一次是急躁而狂乱,这一次却是急迫而慌乱,像是要急着确认什么。
胸前的那点被含进口中,时轻时重地被牙齿撕咬着,有一些疼痛,但很快就传来电流般的快感。
“唔……别,别这样……小哥……呃……”
也许是认清了心中的情感,也许是闷油瓶的样子太不对劲,这一次吴邪没有感到无比愤怒,虽然难免生气,但更多的是惊诧和难堪,以及巨大的困惑。
为什么要对我做这种事?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愤怒,疑惑,不甘,悲伤……各种情绪像一根根细线,一圈圈缠绕在心上,越缠越紧,紧到无法呼吸。
想要一把推开身上的人,把所有的质问大声吼出来,但是头脑却在身上不断传来的快感中慢慢晕眩。
闷油瓶,为什么?闷油瓶……只剩下这个可笑的外号,盘亘着挥之不去。
贴着皮肤的手掌是闷油瓶的……玩弄着乳珠的唇舌是闷油瓶的……挤进双腿之间的膝盖是闷油瓶的……
一想到这些,身体不可抑制的泛起潮红,每一寸皮肤都在微微颤抖。
原来,是这样的渴望吗?
吴邪有些悲哀地想,被迫躺在这个什么也不说的男人身下,身体却表现得像一个羞涩的处子,这样的自己低贱得令人厌恶。
其实是可以挣扎反抗的,是他自己下不了逃离的决心,所以,手宁愿被束缚着疼痛,也提不起力气推开这个人。
想要靠近他的心情是如此深刻,把身体也变得卑微。
“嗯哈……唔……嗯……”
干脆放任自己沉沦,松开紧咬的嘴唇,让呻吟泄露出来。
听到吴邪的声音,闷油瓶变得更加急切,一只手伸到吴邪身下,灵巧迅速地把长裤连同底裤一起剥下,然后一把抓住吴邪已经抬头的分身。
“啊!嗯,不,不要,嗯哈!”不意闷油瓶会有这样的举动,吴邪慌张地惊呼。
感觉闷油瓶的手熟练灵敏地套弄着自己的欲望,身体不由难耐地扭动着,混合着强烈羞耻的快感顺着脊柱直达脑际。
“嗯……不……哈啊……呃……嗯……不要……”
手指不时拂过顶端,热度在冰冷的水里分外清晰,快感也越发强烈。
“不……啊……啊嗯……嗯……”
身体像被火烧着了一样,河水的冰凉已经感觉不到,而水流轻柔的触感却像呼吸一样包裹着身体。
闷油瓶仍埋首在胸前,舌头逡巡着,舔弄啃咬胸前已经挺立的红珠。另一只手横过吴邪的背部,将他紧紧地嵌在怀里。
“嗯啊……啊……不……小……小哥……哈啊……”
身体每一处都像被细细爱抚,太过强烈的快感刺激得吴邪头脑一阵阵空白。
手臂忽然传来一阵撕扯的疼痛,被束缚的感觉随即消失,是闷油瓶扯掉了缠绕在他手上的衣服。
双手得到自由的感觉加剧了快感,吴邪一把搂住闷油瓶的脖子,尖叫着释放出来。
高潮瞬间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然后眼泪失控地奔涌而出,吴邪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身体像弓一样向上弹起而后重重落回水中,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睁开迷蒙的双眼,透过水光朦胧看见闷油瓶深深地注视着自己,眸色幽暗,其中分明跳动着欲火。
环着闷油瓶的双臂无力地滑落,闷油瓶支起身体,急切地除去身上的衣服,然后重又压了下来。
双唇被轻柔地捉住,舌头带着些许试探的意味在唇边细细摩挲,然后灵活地探入,缠绕着吴邪的舌头不愿放开。
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吴邪有些发懵,不由自主地回应着闷油瓶的亲吻,唇舌相交,越发热烈。
但是紧接着,下身却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
闷油瓶的手指沾染着粘腻的液体蓦地刺入柔软的后穴,一些冰凉的河水也随之进入,冰冰的刺激着内壁。
痛!啊!好痛!
吴邪皱起眉,嘴却被闷油瓶堵得严严实实,一丝痛呼也发不出来,只好像溺水的人一样紧紧抱住闷油瓶,指甲陷进他背上的皮肤。
后穴的手指很快又增加了一根,在里面旋转着拓展甬道,于是更多的水流入体内,让手指的进出更加方便。
好冰!好痛!
忍受着冷水和手指的双重折磨,吴邪痛得浑身发抖,可是闷油瓶依然封着他的嘴,连呻吟也不能。
闷油瓶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手指快速地戳刺了几下便不耐烦地撤出身体。
吴邪只觉双腿被大力分开,过大的角度让大腿内侧的肌肉隐隐有着疼痛,随即一个滚烫的身体毫不留情地挤了进来。
搂着自己的手臂加大了力道,吴邪预感到危机来临的瞬间就被狠狠地贯穿。
“啊!好痛!”
“唔。”
闷油瓶放开吴邪的唇,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炽热的凶器把体内的水强硬地挤出,带来火辣辣的疼痛。
“啊!好痛!出,出去!哈啊!啊!”
吴邪连连痛呼,慌乱地摇着头,双手推攘着压在身上的人。
体内的灼热稍稍退了出去,微温的水趁隙流入,略略舒缓了疼痛,不等吴邪反应过来又狠狠地刺入,滚烫地熨过内壁。
“嗯啊!哈!痛!啊!不,不要!”
吴邪扭动着身体,试图逃脱钳制,却只激起“哗啦啦”的水声。
“吴邪……吴邪……”
闷油瓶的神色有些许迷醉,连声念着吴邪的名字,抽插的力道一次大过一次,每一次都连根拔出然后整根没入,一下下几欲闯进吴邪身体里。
吴邪被顶得只觉内脏都要被撞碎,自己好像变成一片叶子在随着波浪摆动。
“嗯……哈啊……嗯……啊……慢……嗯……慢一点……”
哗啦哗啦的水声不绝于耳,吴邪断断续续的呻吟着,手臂无力地挂在闷油瓶身上,身体随着闷油瓶的律动而摇晃。
“吴邪……吴邪……”不断念着吴邪的名字,闷油瓶忽然一把抱起吴邪,自下而上地顶弄。
身体离开水面,立刻感觉到一阵寒冷,吴邪不由紧紧地抱住闷油瓶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张……起,起灵……啊……起灵……嗯哈……”
热度透过皮肤渗进身体,吴邪心里一动,不觉叫出闷油瓶的名字。
“吴邪,吴邪,吴邪!”
闷油瓶越发亢奋,激动地念着吴邪的名字,啃噬着吴邪胸前的红樱,身下的耸动也更加剧烈。
快感混合着疼痛一波一波袭来,吴邪已经释放过一次的欲望又再次抬头,在闷油瓶胸腹间摩擦着渐渐膨胀。
“哈啊……起灵……嗯……不,不行了……嗯啊……”
预感到又一次高潮的来临,吴邪用力向后仰起头,露出优美的颈部曲线。
“吴邪!吴邪!”闷油瓶的动作已经狂乱地近乎狂暴,凶狠地戳刺着,显然也到了极限。
“嗯……哈啊!”吴邪终于颤抖着又一次释放,身体本能地绷起,带动内壁紧紧收缩。
“吴邪!”闷油瓶低吼一声,把滚烫的热液撒进吴邪体内。
“起灵……”
“吴邪……”
沉重的喘息着,低低的念着对方的名字,两人保持着相拥的姿势听着心跳慢慢平息,朦胧的夜色里看不清各自的轮廓,纠缠的身影宛如一体。